上神[古剑]-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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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皇流着泪看时光一年一年的流逝,她流着泪看少阳最终震断盈盈心脉,因果错乱,一世的情缘终究归于这样的灾劫宿命。她惶恐于阿湮的魂魄为那浊气凝固的石像所封,拼命发动青莲与轮回之间的通道,想要将阿湮召唤回来,却发现,这些年下来,阿湮的魂魄早已沉淀满浊气,浊气不消,她便会被困于那已石化的躯壳内,再无法脱解。
雪皇从未有比此刻更恨太子长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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轮回镜追溯着少阳的动向。
若说之前盈盈尚在时,他的身体是以极顽强的理智所掌控着的,那么盈盈离世后,魔道便将他所有的理智都扭曲成了对此世的怨恨。
唯一的执念只剩下离开西玄。入魔的青年已丧失了一切情感,将所有阻挡在面前的事物都当做了仇敌。四府主为他一掌轰碎腹体,魔气几乎吞噬了她近半的功体,多亏大府主退后一步舍身相救,好险才扯回一条命。二府主强行破关,见到广寒石殿宇中石化少女的第一眼,走火入魔。三府主五府主尚存,怒火攻心,却苦于寻不出罪魁祸首存在。
西玄的这场动乱大约要花费至少数百年才能恢复元气,更难接受的是,到最后,还是让他逃出了西玄这方洞天。
此后,哪怕是西玄以自己的名义昭告整个修行界剿灭魔首,终不可得。
少阳从入魔的癫狂状态脱出时,已经处在无止尽的追杀之下。所幸,他连夺人魂魄求生也那般熟练了,更不会介意杀人取其生气以修复自身。
妖兽之身与人身毕竟大相径庭,当年阿青偷天换日成功也算情有可原。可魔身既由人心而生,哪怕换了宿主,依然割舍不去魂魄中沾染上的魔气,此世入魔,他这生生世世便皆入魔,就算是阿湮在,又能怎么救他!
雪皇冷眼瞧着他流离失所,浪迹天涯再寻不到一个归处,看着看着,竟然有种活该如此的快感。
这些年,他确实按着盈盈的心愿,慢慢得,走遍这些她所不曾接触过的天地——体质变换,又身负修仙法诀,或许这是第一次,他渡魂的身躯完好无损得熬了那么长的时间——可如何能叫他也知道,他所魂牵梦萦的那人被困在异化的浊气囚牢中,不生不死连轮回都无法!
渡魂之苦,有阿湮拿魂魄琢磨石珠结果却为他所弃苦?渡魂之苦,有阿湮不惜损伤魂魄为他逆天改命来得苦?渡魂之苦,有阿湮生生世世因他而死更苦?
愤恨的思绪到这里,却是蓦然一滞。雪皇几乎是跌打滚爬得摸到虚无的轮回镜面前,调整画面查探西玄。盈盈去后,东苑那座广寒石筑造的宫殿已经被封起来了,为免浊气继续扩散,宫殿之外甚至还用特殊的禁制将其封印。
浊气浓郁到凝成大片大片的雾气,迷蒙着好像能吸收所有的光亮,殿内不着昼色,连原本从里到外透着荧色的广寒石都灰蒙蒙一片,而异化的石像便在朦胧的浊气中若隐若现……乍一眼看得连凤凰都忍不住屏住呼吸,这样子,太像是青华上神的太易宫!她曾在那里待过万万年的时光,某些记忆早已深入骨髓,或许是这些年来的岁月实在太过刻骨铭心,她只看了这么一眼,便又落下泪来。
她想起来,那粒石珠子还融在阿湮魂魄里。天底下最恐怖的浊气莫过于混沌,辰湮虽只是一缕神念化成,但融成她身躯的青莲带着混沌气息,神念中来源于青华上神的力量也带着混沌气息,石珠子已被她的魂魄熔炼了那么多世,且承载着她的力量,原本就已经是法器,要吸纳些浊气理应不难!
雪皇想明白后雀跃了许久,然后又倏地沉默。她慌着就算盈盈死了,阿湮的记忆也没回来——而且可能性相当大!这一世阿湮大约是魂魄才导致的失忆,魂魄既困在身体中无法出来,又如何得以修复?既然没有记忆,那又怎么运用那粒石珠脱困?
天底下唯一一只凤凰默默在衡山蹲了好久,终于爆发了。
她原就是个投影,本体还在三十二重天顶的太易宫中随青华上神沉睡,因为术法禁制牵系,缚地在此,没法离开这莲塘,真要强行挣脱,那必得拼得莲种衰败,而这青莲牵系着阿湮神念,也就相当于间接毁去阿湮的根——她离不开,却并不代表影响不到外界。
直至当世,凤凰依然是百鸟之首,号令天下飞禽,这是种源自血脉传承的臣服,血脉不绝,牵系不断。一声清呖自衡山上空向外发散,山林在瞬间沉寂。
雪皇暗暗叹息。要她是在妖界,定然不费吹灰之力就达到目的。这世道,已是人族天下,凡是有点能力的妖族老早去往妖界,人间自我衍生的妖类多不成气候,哪怕她是凤凰,在能为施展不出的现今,能唤来一两只开启了神智的禽鸟已经不易了。
事实上,那一声清呖之后,在辰湮禁制之外徘徊的,也不过一只火雀一只黑鸦。
要说雪皇的运气不赖,倒确实。失望还没来得及表现出来,神识便探到那火雀身上一丝重明鸟的血统,登时大喜。
作者有话要说:9。27
……马上……他就会知道阿湮的真实身份了…… 166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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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湮;我知道就算没有我插手;你也定然能安然无恙……天底下有什么事物能真正困住你呢?即使你只余一缕神念,即使你魂魄残缺无法觉醒。”
“但我实在无法单纯只等待得;看命运降临。”
“不愿这样一世一世得看你终究归于沉沦,不愿眼睁睁注视那天命到头避无可避;更不愿他无知无觉享受你的赐予;却连你名姓你来处你痛所为何都不知晓。”
“就算就此扰乱你设定的命途也罢;结束即为开始,阿湮;我不想再为你痛了。”
“你所有承担的苦痛;明明是该叫他来代替你感受的;不是么?”
最初的重明鸟,确实是带着凤凰血脉的。因其双瞳叠生,鸣声如凤,分承了天地至阳之力,辟邪伏魔,扫阴除妖,因而名为重明。
鸿蒙至古时代远去,凤族遗落于世间,唯一的血脉常年居于太易宫混沌地域,近乎阻断了与凡尘的交戈,血脉力量也就越来越稀薄。后世的重明鸟,几乎看不出任何的肖凤之态,真让她找出一只带着同族血统的重明鸟,哪怕微弱到几不可见,也足够让她欣喜了。
雪皇出不去莲塘,力量却是能用得。毫不犹豫将那鸟儿脱胎换骨,提炼了它之一族的力量,下达了命令之后,就那么静静注视着它远去。
阿湮是舍不得怪她的。就算她真的将阿湮后来所有的计划都破坏得一干二净,阿湮也只会无奈笑笑,然后寻求别的法子。她们降临这世间,也不过为了给太子长琴求那一线机缘,她知道阿湮最后定然能摆脱天命束缚,阿湮一直无所不能,但她就是怨艾,让阿湮一次又一次失败的缘由,其实并不是天道,而是他自己的放弃。
所有的故事,哪怕不求圆满,却也不得善终。
阿湮自是无所谓,可她这个旁观者疼得撕心裂肺。她的阿湮,实是九天之顶的青华上神,超脱天道,睥睨凡尘,她明明是为他而来,辱没她最多的也恰恰是他。
雪皇真的悔了。这一悔,就悔到千万年前还是洪涯境时的岁月。
太子长琴原是她的执着,可她如此自私得将自己的执着强加给她。
如果那一年,我不曾故意把太子长琴引入你视野,那一切会不会就不一样?
我只知浮生里你沉寂了亿万年,恐惧我终将离去之时你会彻底厌倦这世界,却不知道,天道之外才是最适合你的位置,哪怕你真的选择沉睡到天荒地老。
至少那时,我的上神,依然高高在上,固若金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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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害怕什么?’
‘你究竟在害怕什么呢?’
这是他第一次为梦魇所困,不得脱逃。
蒙灰深寂如黄泉谷地的梦境里,迷雾环绕周身伸手不见五指,然后在浑浑噩噩中,听到一个声音在不停得重复着,询问他。如魇魔缠身般无处可逃,避无可避。
来自记忆深处的遥远的声音狠狠充塞着大脑仅有的空位,化为一幕背景,嘈杂又无法辨明。
而他身体僵硬如被缠缚的石块般,所有的思绪都无法运转,又该怎么回答这问题?只能被那焦躁、沉闷、绝望的情绪氛围所环绕,意识不断下坠,直堕入那无边的地狱。
被一声鸟叫穿透魂魄,陡然惊醒之时,他诧异望着整个村落陷入熊熊的烈焰、顷刻间毁于一旦。
他缓缓起身,魔火仍然自身上流窜而出,不知道自己收留的是一只魔的凡人们在沉睡中化为灰烬,魂飞魄散,连大地都因承受不了这力量的冲击而有龟裂的趋势。而一切的罪魁祸首只是敛目站在那里,挥手止住了因意识沉浸挣扎在梦魇中而无法控制的魔火,无动于衷得回想着什么,在轰塌木石中的模样,就犹如地狱黄泉中绽开的罪恶之莲。
某一个瞬间,那被眼睑包裹的漆黑瞳眸发出一道慑人的绿光,整只手探向前就像没入另一个虚空——然后生生从那无形的空气中拖出一团黑雾。
他的眼角随即微微上翘,明明是再寡淡不过的一抹笑意,映衬着这景象,竟是无比得诡变残酷。
“小小梦貘,竟敢窥视我内心!”
仅是五指虚扣,黑雾在他的手心拼命挣扎着,却无论如何也没法逃脱出去。
下一秒,他毫无预料便捏碎了那团黑雾。无数青烟般的浓光自指缝间化开,刹那便消散,然后是黑色的血水涌溅而出,淌了满手,很快又被身体中涌出的魔火吞噬。
他如一道光那般掠出半塌的屋子,在不断坍圮的石墙木柱而冒起的烟尘中,与一只鸟金色的双瞳相对视。
形态略微肖似凤凰的鸟安静站在一棵即将老死的槐树上,显然正是方才破开他梦魇的那一声鸣叫的来源,此刻正冷冷注视着他,那眼睛明明充斥着至阳之力,却诡谲得让人无法直视。
只一眼,那重明鸟便展翅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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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阳在追兵赶到之前,离开了这个被他无意摧毁的村落。
这些年,他走过了太多地方。盈盈不曾见过的山,盈盈不曾摸过的水,盈盈一直期待看到的花草,盈盈所无法触碰的黎明……可他在这人世间走过了太长的岁月,盈盈的影子却始终在心头盘踞着最重要的位置。
所有的背景都黯淡了,唯有她还鲜明得令人看一眼都恐会窒息。
这一世的由来甚至都出乎他的意料,将来会发生哪些状况他更是无从预知。少阳说不出清楚这身体什么时候会崩溃,也不知道等待他的会是什么,只是时常感觉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疲累,可累极还死死拽着那些惦念不肯放开。
就像西玄的追兵始终不愿放掉他一样。
凡身成魔,可他没有力量去淬炼魔体,魂魄异变的腐化很快就能影响到身体,他依然随时都得预备着变换一个宿体,于是纵然触摸到魔的本质,也只能游荡世间,无法前往魔域。
既然必须在世间停驻,他身上泄露的魔气便是最显眼的靶子。仙魂本就漠视凡尘,魔身更是侵扰到他的思想,让他看一切凡人一切事物都冷漠残酷滴水不泛心波。犯下凡人所谓的罪恶也不是一桩两桩,不止西玄,想要杀死他的还有众多修仙之人。
在这样的追逐中,就算是活着,也活得很狼狈,很艰难。
那他为什么还这么难过得执着这一世呢?
——那只重明鸟一直跟着他。
每被梦魇缠身,睁眼就能看到它立在不远处高高得俯视着他。
一开始,他被魇魔所缚无法脱逃,总要那一声清鸣才能借力挣脱。后来慢慢得,他熟悉了梦貘的攻击手法,能控制自己的精神不至被困缚,对付起这类闻腥而动的妖类也游刃有余后,就很少能再听到重明鸟的示警。
大多数时候,它只是在他梦回时分,昙花一现得,注视他那么一眼。
少阳自然不会以为,正是这鸟为他带来的灾厄。相反,他知晓,它是在护卫他。重明鸟于这凡间太过于稀奇,且天生阳气灌脉,断不可能与阴物相苟合。魔体与残魂融合偏离的腐臭味道已经渐渐弥漫开,不仅是凡人想将他处之而后快,连妖类都迫不及待得想要吞噬他的魂体分一杯羹。
自这只鸟出现的那夜,又过了近一年。它却始终跟随着他。
可这是为什么呢?
当渡魂之躯终于有隐隐崩塌的迹象,他在剧痛之后勉强找回直觉,狼狈瘫于地,睁眼时又见到那一只重明鸟。
它依然静静望着他。
然后少阳在那诡谲的金色双瞳中,看到一个温柔又忧伤的影子。
那是盈盈。
作者有话要说:10。13
绝对是亲妈的字典小姐,更新前瞄了眼章节点击,发现九月份的四章,居然是57张点击最少!为嘛!难道那一章不是最该多看几遍细细咀嚼的么?!
渣字典在考虑,要不要写个番外,老板进化史第三季啊~ 166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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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怀疑这是自己的幻觉。
唯此惊鸿一瞥;眼底再未留下任何活物踪影。寂夜般深入骨髓的寒彻;侵袭了每寸尚留存的神经,少阳依然狼狈不堪得倾伏在地;无力得试图抓紧不断游离开去的意识。
可惜,在魂魄与身体的这场征战中;苦苦的挣扎似乎也击溃了维系身体运转的清气;他连呼吸都透着浓重的死寂的浑浊。甚至;身体的每一下抽搐也径直穿透至魂灵,将任何细微颤动都如实反馈;令他这样清晰得直面又一次即将到来的死亡。
首先;魂魄要是剧痛;比百蚁噬心更令人毛骨悚然的蚕食,接着,身体开始**,到里里外外烂透之后,强行灌注于此身的残魂才会被一点一点排斥出身体。整个过程,总得要漫长而残酷,才应和了那该死的天命,而唯一能叫他选择的,也只有单一的承受。
既然如此艰辛,为何不放弃这一世?早日痛了也早日遣了这病坏之躯,便就是有渡魂苦难,至少也能得些新的生机。任由身魂变质,最后怕不是魂力消退,便是离魂时更深的险境。可他,怎么就是……不愿呢?
“你为什么跟着我?”
有一个无月夜,他刚逃出君山与灵墟的围剿,数次垂死仍然侥幸逃脱。在密林深处随时都会坍圮的破庙里,少阳抬头这样问再次出现的重明鸟。
自他叛出西玄,通缉令便已达修行界的各个角落。可是君山福地的那位公主却傻傻跟了出来,孤身流浪凡世就非要找到他,问他一句为什么。送上门的软肋,他怎会不利用。即便后来君山公主因他而死,也丝毫没有在他心头泛出任何波纹——他所付出的代价,也不过惹上两大势力的仇恨罢了。
许是这世所有的人性都随盈盈的离世消散得一干二净,才让他毫无反抗得任由魔性侵占自己的身躯与意志。一切事物都褪去颜色温度,才显得那些执着如此深刻。
“你的眼睛里……为什么有盈盈呢?”
凄冷寂清的夜,连微光都带着小心翼翼。他看到斜倒的木梁上梳理羽毛的鸟儿。
那双金色的眼在夜色中仿佛透着萤火,明灿中,有个脆弱的影子,随着眼神的流转微微荡漾,丝毫不曾因为诡谲的双瞳,而消减任何美丽。
重明鸟审视着他。残酷又冰冷的眸光,许是因了那抹影子,竟让人瞧出些温柔来。
然后它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