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明1158-第7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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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份文件苏咏霖看了一会儿才看完,然后从中发现了一些事情。
“从这份文件中你发现了什么事情没有?”
苏咏霖看着苏隐。
苏隐摇了摇头。
“没有。”
“那说明你的嗅觉还不够敏锐。”
苏咏霖翻了好几页,把上面的名字指给他看。
“这……”
“其他州府之间的合作往往需要一批相关负责的官员跟随上级前去接洽,调研,正式推进流程,然后才是正式合作铺开,区间需要大量相关部门的官员之间交流,甚至需要官府组织相关产业负责人见面商谈。
你看看东平府和莒州之间的产业往来,双方互派了多少人?知府和刺史之间,副手之间,各地地区官府的经济主管部门,乃至于产业负责人,彼此之间都需要往来,这才像个样子。
然而益都府和沂州之间的产业合作居然只有穆明带着两个随从官员前往沂州,这是谈产业合作的样子?至少我觉得是不像的,更像是借着产业合作的幌子做点什么。”
苏咏霖的话让苏隐皱起了眉头,仔细看了看这份报告上的内容,感觉的确有些许不对劲的地方。
自从广东行省和广西行省的产业合作风风火火搞起来被苏咏霖表扬之后,全大明很多地方都在循着由头搞产业合作。
内陆地区和沿海地区合作,内陆地区和内陆地区合作,沿海地区和沿海地区合作,想着法子的找双方能够互补的地方。
有些产业方面很有优势的地区被好多个地区追着捧着求合作,还为此感觉到了骄傲和自豪,觉得自己的身份无形之中提高了。
苏隐对此也有些了解。
当然,他很清楚,产业合作不是三两个人能谈成的,若要谈成一笔合作,除了前期接洽之外,少说也需要二三十人的团队去谈细节,谈花钱,否则还搞什么合作?
益都府和沂州之间的产业合作说是要合作,但是除了穆明带着两个随从官员去了一次谈了三天之后,第二次就又是同样两个官员去谈事情,接着就没有人过去了,显然是谈崩了。
当时他和他的部下都是如此揣测的,因为在这个大环境之下,这种情况不算奇怪。
但是苏咏霖却认为其中有问题。
“如果说穆明的确是有问题的话,那么……”
“尚书右丞梁元凯,司法总局主任谢鹏,这两人前往沂州的时间和穆明及其部下前往沂州的时间有重叠,这样的事情你没有注意到吗?”
苏咏霖摇头道:“你的部下给你提供了那么好的线索,你却没有发现其中的问题吗?”
苏隐大为羞惭。
“我……我……”
“行了,别自责,事情进行中,你不需要自责,等事情彻底解决之后再去自责。”
苏咏霖摆手道:“这两三日我会在济南周边活动,暂时不南下,你利用这个时间把这几个人查清楚,看看他们到底是清白的还是有问题的,如果他们有问题,就算是抓到突破口了。”
“我明白了。”
苏隐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我绝不会让任何人威胁到您的安全,除非我死。”
说完,苏隐便离开了苏咏霖的房间,身影没入了深沉的夜色之中。
房间内,苏咏霖微微叹了口气,把苏隐留下的文件又翻看了几遍,确认了自己的猜测是没有问题的。
梁元凯,江南老人。
穆明,江南老人。
谢鹏,山东人。
他们为什么一定要坚持什么资历深就要排在前头的谬论呢?
为什么一定要认为自己提着脑袋做过事情就一定会强于其他所有人?
革命的思想究竟有没有在他们心中扎下过根,亦或者到底有没有让他们有过哪怕一丝的触动呢?
究竟是理想太轻,还是现实太沉重?
第1539章 苍白的月色下,苏咏霖无比的惆怅
苏咏霖自认在对待官员犯法的问题上抓得很紧,处罚也非常严格,并无任何敷衍、放纵的地方。
执政十余年,他连续发动三次大清洗,对传统士绅官僚和地主阶层发起了大毁灭行动,基本上铲除了他们的势力,革命非常彻底。
第三次大清洗,则是对内部腐化变质的堕落者们的一次集中处理,从中央开始,拔出萝卜带出泥,把他们全部清理干净了。
三次大清洗,被他处决掉的犯罪者数不胜数,他们牵连的人也是数不胜数。
为此丧命的、被流放的、被问罪三代人四代人甚至七代人八代人的,也是不可胜数。
对于一名官员来说,他触犯法律法规、玩弄阴谋权术,那就要做好全家遭灾、牵连后代的后果,一切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这可谓是相当可怕且严重的刑罚了,但是依然有人不停的犯罪,不停的做错事,仿佛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头到底有多铁似的。
这个年代并不是那个【没有后代就是大爷】的时代。
这个时代是一个正儿八经的【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时代,大家在意自己,更在意后代。
家家户户都讲究多子多福,家家户户都在明政府鼓励生育的政策激励下努力生娃,这一波婴儿潮从洪武六年七年间开始,一直到如今,依然不见收尾。
然而这些既得利益者却仿佛直接无视掉自己和子孙后代可能付出的代价,直接冲着苏咏霖本人来了,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为了犯法,他们到底是多么不顾一切?
有这决心,干嘛不去干革命,而要搞阴谋?
就真的是无解的死局呗?
苏咏霖为此深深地叹息,深深的感到自己的能力有限,并不能解决这个权力和欲望的终极难题。
可能他只是一个加强版的朱元璋,无论怎么反腐,也终究不能解决问题。
可能他无论怎么进行制度改革,引入民主监督程序,也还是不能解决这个问题。
但是,还是那句话。
只要他活着,他就和这些人不共戴天,只要他活着,这些人就休想翻云覆雨。
那么,他死了之后呢?
苏咏霖端着茶碗,在深沉的夜色中倚着门框,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茶。
时代发展了,科技发展了,文明发展了。
可总有些东西停留在原地,仿佛为了证明自己的坚韧一般,坚决不被时代发展所剔除,顽固的存在着,生长着,被割掉一次,就再生长一次,永无止境。
该怎么办呢?
苍白的月色下,苏咏霖无比的惆怅。
从第二天开始,苏咏霖开始离开济南府城,向周边的集体农庄和手工工场前进,巡游,与农民们和工人们近距离接触,亲切交谈。
在沂州莒州等地进行的十分热烈的快要失控的舆论危机并非没有在其他地区有所发展,比如济南当地,也有不少关于这些事情的热烈讨论。
这里的人们也热衷于阴谋论,只不过当地的官员们和干部们更容易受到济南城中行省官署的影响,所以这方面的状况并没有到失控的地步。
苏咏霖抵达济南的消息第一时间就影响到了这里的人们。
山东宣传口在苏咏霖批评他们之后卯足了劲儿要打一场翻身仗给苏咏霖看,于是苏咏霖还没到呢,就大张旗鼓铺天盖地的宣传苏咏霖要来了的事情,让当地民众知道。
民众们知道了这件事情之后,莫名的激动,尤其是传来了苏咏霖要视察他们的工作地的时候,就更加激动了。
在复兴会基层组织的带领下,他们清洗自己的身体、衣服,整理自己的宿舍、家,然后还把整个集体农庄、手工工场给清理一遍,搞了全方位的大扫除,干干净净迎接苏咏霖。
济南城东北方向上的齐河冶炼工场是一个有些年头的钢铁冶炼工场,也是第一批使用最新冶炼方式冶炼高强度钢铁的工场,有工人一千多人,年产新式钢铁九千余吨。
苏咏霖来这里视察的时候,见到的是全体管理人员和工人整整齐齐地列队迎接。
苏咏霖当时就露出了极其无奈的笑容。
他看了看身边的济南府知府范开,无奈道:“是你让工场停工来迎接我的?”
范开顿感冤枉,马上甩锅。
“绝对没有,我只是让他们准备一下,说您要来视察,谁知道他们直接停工了,我也很意外,这……您不喜欢这样吗?”
“没必要为了我专门停工,还整的那么像模像样的,派几个人带我逛一逛不就行了吗?”
苏咏霖摇了摇头,缓缓上前。
工场场长方圆和工场指导员唐志连忙上前迎接苏咏霖,一脸堆笑。
“方场长,唐指导员,你们的身上可真干净啊。”
苏咏霖开始阴阳怪气,一开口就说的方圆和唐志面色大变,二脸懵逼。
“不仅是你们身上干净,连工人身上也那么干净,衣服都一尘不染。”
苏咏霖走到旁边几个表情僵硬的工人面前,看了看他们的衣服。
“花了不少时间洗衣服洗澡吧?”
“额……”
面色僵硬的工人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眼睛就盯着方圆和唐志。
苏咏霖无奈的摇了摇头,露出满脸苦笑。
“算了,别的也不说了,好歹能让咱们的工人干净一些,精神一些,就这样吧,下次不要这样,我只是来看看你们,和你们聊聊天说说话儿,你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用顾及我。”
方圆和唐志原本满心的懊恼,结果一听苏咏霖这话,便感觉苏咏霖不像是在责怪他们的样子。
知府范开走上前,脸上满是埋怨的神色。
“让你们准备,不是让你们停工,你们这如临大敌一般是要干嘛?主席要看的是你们辛苦干活儿的样子,不是你们齐装满员干干净净的样子,这都不明白?”
方圆和唐志顿感冤枉。
这不是您老人家让我们准备的吗?
也不说怎么准备,我们想来想去也没有别的办法不是?
但是他们不敢甩锅,只能自认倒霉,背起这口锅。
苏咏霖看着大气不敢出一口的方圆和唐志,摇了摇头,拍了拍范开的肩膀。
“你也别怪他们,你也是说的不详细,让他们准备,准备到什么程度?你说的不清楚,他们当然不敢懈怠。”
范开连忙表示自己的失误。
苏咏霖没怪他,但是表示回去之后就要列一个章程,所有集体农庄和国营工场在干部来视察的时候,不管干部级别高低,都要用同一且唯一的流程来迎接。
别搞来搞去竟是弄一些无聊的排场,浪费资源,还耽误工作。
现在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倒也没有什么必要让工人们回去工作,苏咏霖想着既然要亲切会谈,那就干脆亲切会谈个干脆彻底。
他拿出了之前率领农民们搞公审诉苦大会的精神头,和工人们近距离交谈。
尽管苏勇等人十分紧张,但是苏咏霖并不在乎。
他询问身边的工人们是不是听过关于他的流言,工人们都点头,说听到过。
比如苏咏霖被软禁了。
九人小组篡权夺位了。
大明国要变天了。
苏咏霖正在中都等待他们的营救。
种种种种。
苏咏霖对此哭笑不得,他坐在一块高地上,让工人们围着他一起坐下,听他慢慢解释这些事情,解释在他眼中这一系列事情的前因后果。
“搞这个制度改革大家应该都已经知道了吧?关于民众代表的事情,你们工厂有没有选拔工人代表的通知?”
周边工人们一起看向了苏咏霖左手边一个身材壮硕面色黝黑的工人。
第1540章 中都那些人……会不会欺负俺们?
苏咏霖转过头看了看那个被大家伙儿注视的面色黝黑的工人。
他约莫三四十岁的模样,身体看上去便觉得雄壮健硕,可见是个出力的好手。
这名工人看到苏咏霖看向他,颇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显得憨厚。
“你叫什么名字?”
苏咏霖打量着这名被选出来的工人代表。
“回主席的话,俺姓牛,大名一个猛字,厂里人都喊俺老牛。”
“牛猛……恩,这名字配得上你这身子,很合适,很合适。”
苏咏霖拍了拍他的肩膀,感受了一下他结实的肌肉,好奇地问道:“身子骨很结实啊,有你这般身子骨的人不多,从前是做什么的?”
“从前就是在这里开矿的,俺爹娘都是金贼矿场里做事的,俺从小生在矿上,长在矿上,爹娘给金贼做奴隶,俺就是个小奴隶,从小到大也挨了金贼不少打。”
牛猛嘿嘿一笑,摸了摸自己的大脑壳:“后来光复军来了,把金贼赶走了,没人打俺了,也能吃饱饭了,俺就在矿上接着干活儿。”
苏咏霖笑了笑。
“身子那么壮实,怎么当时没想着参军呢?以你这身子骨,我感觉你参军杀敌的话,现在多少也是个旅帅。”
“主要……当时爹娘都还在呢。”
牛猛叹了口气:“俺小时候调皮,经常坏金贼的事,爹娘早些时候为了护着俺挨了很多打,身子给打坏了,好容易等来了好日子,俺也想过参军,但是爹娘身子坏了,没人照料,俺实在放心不下。
五年前爹走了,三年前娘走了,俺年纪也大了,也有了媳妇儿,有了娃娃,倒也更放心不下他们,也就没了其他的心思,就想着老老实实在场里干一辈子,吃饱穿暖,有钱用,啥也不用担心,孩子还能在子弟小学读书,多好。”
这样说着,牛猛还有些担忧似的看了看苏咏霖。
“主席,您老人家是不是觉得俺很没出息啊?”
老人家?
我才三十三,咱俩还不一定谁比谁大呢!
苏咏霖给弄得哭笑不得,随后摇了摇头。
“保家,卫国,这是男儿一辈子最该做的两件事情,但是老话又说,忠孝两难全,所以不管选择保家还是卫国,都是好男儿,没人能说你有没有出息,毕竟你也没吃他们家的饭不是?”
牛猛这才开心起来,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黄牙。
不过他既然是工人代表,苏咏霖倒想看看他到底有没有这个素质做好这个代表。
“牛猛啊,你既然是大家伙儿选出来的代表,那你认得多少个字啊?”
牛猛嘿嘿一笑。
“不算太多,二千二百三十六个。”
哟,人不可貌相啊。
没成想这看上去是个傻大个儿,一身力气,结果居然是个大聪明?
苏咏霖笑着说道:“那么多字儿,算得上是个文化人了,读过书吗?”
“读过,矿上有了工场之后,就有先生教咱们认字读书。”
牛猛嘿嘿笑道:“您的文章我都读过,我还读了一些其他的书,当然最擅长的还是这矿上的事情,俺从小在这里长大,就没有俺不知道的事情,所以大家伙儿都知道俺。”
恩,看起来这家伙被选为工人代表也不是没什么理由的,这种有才能的人,不管在什么岗位上都能发光发热。
于是苏咏霖步入正题。
“既然如此,那么牛猛,我问你,你是怎么看待之前的流言还有我决定罢黜皇帝之位的事情的?”
牛猛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凝固了,变得有些局促不安。
“俺……俺就是一个粗人,不懂得这么些事情……”
“能认得两千多个字,还是个粗人?读写都没问题了,还读过我的文章,这叫粗人?”
苏咏霖笑眯眯的看着他,缓缓道:“说说吧,说你什么都没想过,那我可真不信,而且,你可是工人代表,不能不说。”
牛猛眼瞅着躲不过去了,只能叹了口气。
“流言俺是不相信的,您那么神通广大的人,俺不相信您会出什么事情,就是这个皇帝的事情,俺多多少少还是有点担心的,不晓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