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明1158-第3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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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人已经认为黄河水就算等到死也不会重新变清澈。
到两汉时,已经有黄河的说法,而这一说法普遍被采用,则是前唐和宋时,到如今,黄河之称深入人心,很少有人还记得黄河曾经只是一条大河,河水清澈。”
说完,苏咏霖询问道:“为什么?为什么黄河会从清澈变为浑浊?谁能解释给我听?我想听听具体的原因,要详实,可靠,有据可依。”
现场所有人鸦雀无声。
因为过往治理黄河都是头痛医头脚痛医脚,泛滥了就堵,决堤了就修,改道了就躺,基本上没有什么另外的解决措施,更别提从源头上解决问题。
当时的人虽然有生态概念,但是非常朴素,很是笼统,没有系统的整理并且和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整合起来,人们也就很难意识到环保的重要性。
虽然说从秦朝开始先民就有意识地提出了一些环保概念甚至予以立法,比如某某时间段不能捕鸟,某某时间段不能伐木之类的,但是多属于政令与法令,没有告诉人们这是为何。
所以一旦推行这些政令和法令的政治主体消失了,环保政策也就随之崩毁,再也起不到什么作用,生态环境也会因为粗放的农业生产而遭到极大地破坏。
黄河就是一现象的直接产物。
但是这一次,苏咏霖居然提出了新的意见——黄河为什么会变黄?
水利专家们还真是专业不对口了。
他们知道怎么修建堤坝,怎么封堵河水,甚至危险的改道工程他们也敢接下,向大自然发起挑战,但是问他们黄河水为什么变黄,他们还真没有系统的考虑过。
苏咏霖看他们都不说话,就拿出了厚厚一叠纸张,放在了桌子上。
“这,是我叫齐鲁兵团司令官苏海生前往黄河上游地区深入考察之后得到的具体报告,你们都看看吧。”
苏咏霖让人把苏海生的调查报告分发下去,于是与会官员人手五张,开始看了起来。
具体点说,苏咏霖在齐鲁兵团攻克关中之后就立刻传令苏海生实地调查关中黄河流域两岸的情况,着重观察土壤、植被和周边地区生产生活情况。
苏海生花了一个月的功夫带着军队在黄河沿岸艰苦的调查,将苏咏霖想要知道的事情都给查了出来,写成了五张纸的调查报告,派人快马送回了中都交给了苏咏霖。
正好赶上苏咏霖召开解决黄河问题的会议。
“说白了,黄河水之所以会变浑浊,会携带大量泥沙沉积在下游,主要原因,是因为之前历朝历代对关中之地过度的开发,他们砍伐树木,摧毁树林,把黄河两岸的植被破坏殆尽。
黄河两岸的黄土土质较为疏松,不似江南江北土壤,若无树木覆盖,没有树木保护这些黄土,这些黄土将非常容易被河水冲刷、带走,一路奔腾到中下游,因为河道拓宽,地势平坦,水流放缓,黄土就那么沉积了。
关中地区黄河水流速度较快,冲刷力度强,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不断把大量泥沙送到中下游地段沉积,则河床越来越高,就是我们如今看到的地上河,这二者之间,可不是三五年的关系。”
苏咏霖看着众人差不多把苏海生的调查报告看的差不多了,就做了总结发言。
“所以,前朝治理黄河,治标不治本,纵使一时成功,总有水患复发之时,而我朝治理黄河,需要对根本动手,不仅要让黄河改回故道,更要在关中之地和沉积泥沙打一场决战。”
赵作良翻看完了这份报告,深感震撼,又听闻苏咏霖的决战之说,忙问道:“敢问陛下,决战是何意?”
“四个字,退耕还林。”
苏咏霖敲击着桌面,把这四个字一个字一个字的说了出来。
群臣对此感到十分惊讶。
退耕还林四个字很好解释,意思就是把耕地退了,变成树林,还给大自然,这很好理解。
但是这四个字在讲究农业生产和吃饱饭的当下,可谓是相当的政治不正确,而提出者偏偏是代表着政治正确的大明皇帝。
民政部左侍郎陈吉昌忍不住了,站起来主动进言。
“陛下,退耕还林……此策或许太过震撼人心,若是公然宣布,恐引起轩然大波,于国不利,臣请陛下三思而后行。”
第630章 必须要向宋人讨一点费用
引起争议是一定的,但是轩然大波则未必。
苏咏霖是这样考虑的。
一来退耕还林面积有限,二来以自己所掌握的权势,想要强行推进这个政策还是没有问题的。
至于所谓的轩然大波大抵是儒臣为了劝诫皇帝惯用的夸张性修辞手法。
比如皇帝修一座宫殿就能让民生凋敝之类的……
苏咏霖对这样的修辞手法很不高兴。
“什么轩然大波?”
苏咏霖摇头道:“若是不能恢复关中之地黄河两岸的植被,则关中之土将源源不断被带到河南、河北、山东之地,不断抬高各地河床,地上河会越来越高!
河床越高,则河水泛滥和决口的事情将发生的越来越多,沿岸生产将被不断破坏,粮食不断绝收,不断有人死去,陈侍郎,我问你,是退耕还林可怕,还是黄河决口可怕?”
苏咏霖把两个选项摆在了陈吉昌面前,陈吉昌想了一会儿,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选择,只觉得两个选项都挺可怕的。
一个会直接死人,一个恐怕会造成社会上的动乱。
“陛下,二者恐怕都不是百姓愿意看到的,黄河决口固然可怕,但是失去耕种的土地,百姓恐怕会恐慌。”
他只能这样说。
苏咏霖还是摇头。
“退耕还林,还的有限,若是涉及百姓耕地,可以在其他地方予以补偿,国家掌握有公田,届时退耕多少,则给予多少补偿,朝廷甚至可以出钱、出土地,将关中之民迁移到地广人稀之地。”
苏咏霖宣布了自己的补偿政策。
不搞强制,因势利导,只要愿意退耕还林,大明绝不让你吃亏受罪。
数年战争与土地革命之后,大量地主贵族的丧生让苏咏霖手握大量闲置土地,现在正在积极推进新农村的建设与土地分配。
趁此机会,若是能把关中居民迁移一部分离开关中,对于挽回关中脆弱的生态系统来说,倒也不失为可行之策。
陈吉昌知道个中内幕,知道朝廷掌握有多少品质不错的土地,于是沉默了一会儿。
“陛下,虽然朝廷可以拨付土地和钱财,但是俗话说故土难离,百姓都是念旧的,不愿离开家乡,骤然要迁徙百姓,恐非百姓所愿,届时,不强制,恐怕不会有多少人愿意走,若要强制,难免引得民怨沸腾。”
“我知道,我全都知道。”
苏咏霖叹了口气,说道:“所以要提前研究该怎么做,用什么方法劝诱更多的关中百姓离开,诸位,我知道这样做很难,但是我希望你们理解。
我们要有一个概念,一块土地能种出来的粮食是有限的,所以能养活的人也是有限的,有些地方可以毁林开荒,有些地方则不能。
关中已经不是曾经的天府之国了,它已经承载不了太多的人口了,继续下去,关中的土壤会越来越贫瘠,粮食产量会越来越低,我们会活生生毁掉关中和中原的,会遗祸后人的,咱们都是要在史书上被后人唾骂的。”
毁掉关中和中原,遗祸后人,被后人唾骂。
这种说法太沉重了。
群臣中只有极少数人,比如一直跟随苏咏霖地田珪子等人有如此的概念,知道水土流失和生态环境的破坏对农业生产的影响。
大部分人尚且没有环境保护和水土流失的概念,对这方面的了解甚至没有秦人了解得多,就算知道一些的也属于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状态。
所以苏咏霖打算在这件事情之后给朝廷官员补课,开一门全体官员都要参与的环境保护课程,正式引入环保与农业生产相关的理念。
如今,关中的水土流失和中原的土地盐碱化已经不是小事了,关中地区的生态环境也远远不如当年了。
一千年前没有人注意环境保护,粗暴开垦,于是一千年后的他们需要为前人的无所作为而买单。
如果现在他们还不注意,继续粗暴开垦,那么一千年后的后人又要为一千年前他们的无所作为而买单。
“我的意思,无论困难有多大,都必须要推进下去,当做国策,可以缓慢,但要执行,哪怕长久一些,人无远虑,必有近忧,现在不考虑将来的事情,黄河水一旦泛滥、决口,泽国千里,赈济起来,岂不是要难上千百倍?诸位,你们说呢?”
苏咏霖环视群臣。
群臣尚且不知道环保和黄河决口有什么关联,但是他们当中有不少都听说或者见过黄河水泛滥之后的惨状,所以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他们感觉退耕还林虽然说起来不好听,但是也好过真正发生黄河决口。
黄河决口,是要死很多人的,波及面也是非常广大的,对国家经济的打击非常沉重,他们如果不支持皇帝的做法,一旦发生黄河决口,他们可以想象皇帝会如何的恼火。
如果皇帝所说的做法真的可以固土,则必然可以减轻黄河水患,就算不能,那也是皇帝自己犯的错,他必然不好意思大发雷霆,群臣也是安全的。
这样一想,群臣也就没有了什么反抗的想法,于是在苏咏霖的坚持下,退耕还林之策作为国策被朝廷通过。
朝廷将开始筹划这一策略的实施,派人实地考察之后确定策略,思考损失最小的办事方法,争取让当地人没有太强烈的反感。
退耕还林作为治本之策被朝廷通过并且准备实施,但是治本用时长,见效慢,在此期间,这个“标”也不能就放任不管。
开封的地上河,改道之后的黄河,都是要处理的。
所以这方面依然要付出大量的人力物力,花费一定的时间,争取让黄河回归东汉故道,不要再折腾两淮之地的老百姓了。
苏咏霖为此让水利专家们联合制定将黄河改回故道的措施,不管多难,不管耗费多少,不管需要多少人力物力,他都要办到。
为了中原生灵,为了天下万民,他将不惜一切代价。
而就在这个时候,会议上有人提出淮河流域并不全在大明国的统治之下,南边宋国正控制着淮南的土地,如果只是大明这边把黄河整治好,岂不是让南宋坐收渔利?
虽然治理黄河势在必行,中原之地会因此而恢复元气,但是如果南宋也能得到好处,是不是该和南宋方面交涉一下,治理黄河的款子,是不是让南宋方面也出一点?
提出这个建议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财政部尚书林景春。
精于财政的林景春上任财政部尚书之后,把大明国的财政整理的井井有条,但是因为苏咏霖要做的事情太多,大明财政有多紧张,他也不是不知道。
而治理黄河需要付出的费用有多大,林景春稍微盘算了一下,就觉得心跳有点快,血压有点高,感觉晚上要睡不好觉了。
他开始绞尽脑汁想着该如何省钱,想着想着,忽然想到了南宋。
要是大明这边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把黄河治理好了,中原固然安全了,两淮也安全了,南宋也就安全了,所以在治理黄河方面,他对于南宋方面或许可以坐收渔利的事情感到非常不满意。
“当初使得黄河改道就是宋人造成的,他们多次对黄河河道动手,治河极其失败,不仅如此,其东京留守杜充还掘开河堤,使得黄河下游成为泽国,生灵涂炭,这个责任,是宋人的!”
林景春咬牙切齿地说道:“如果不让宋人为此付出代价,大明可就吃了大亏了,陛下,臣以为,必须要向宋人讨一点费用,不能让他们继续那么无耻。”
第631章 宋廷必须为此付出代价
还真别说,林景春的说法引起了一些与会官员的议论。
且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多的人都认为林景春说得有道理。
黄河原本好端端的流着,也没有出什么大问题,结果宋廷非要把黄河改道,改来改去还改的非常失败,以至于黄河改道失控,大水泛滥,死者无计。
之后杜充那个事情就不说了,此人将被永远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永远被人唾弃,他的跪像将一直存在下去,将他的骂名延续到永远。
可难道就没有人去向宋廷讨回这笔代价吗?
宋廷难道不需要为此付出代价吗?
之所以三易回河,是因为宋廷无能,夺不回燕云十六州,只能折腾黄河。
杜充之所以掘黄河大堤,也是宋廷一顿傻逼一般的操作断送了国运,葬送了大好局面。
说一千道一万,追寻到最高责任者,是宋朝皇帝和他的决策团队。
他们责无旁贷,他们必须为此付出代价。
还真别说,这个问题对于明政府而言还真是一个值得商量的事情。
俗话说冤有头债有主,现在黄河造了那么大的孽,你赵家皇帝和士大夫们倒是躲到南边逍遥很快活去了,把奔腾怒吼的发飙黄河交给我们来应付,缺德不缺德?
经过苏咏霖长期的宣传,中原一带,尤其是河南山东河北一带,对于南边的南宋小朝廷那是真的非常不屑、不满,觉得他们怂,觉得他们没用,对他们充满负面看法。
尤其在中原现在已经光复,全新的汉人政权·明政权已经建立起来,对于中原人民来说,他们完全不需要对南边的那个汉人割据政权有什么期待和幻想了。
那当然是有账算账有怨报怨。
当年的背叛、抛弃还有种种折腾,新仇旧恨涌上心头,还有什么可说的?
于是林景春这么一说,上至尚书省下至各部专司做事的中下级官僚都赞同林景春的意见,觉得治理黄河这个事情不能白白的让大明朝廷出钱,必须要让宋人付出代价。
苏咏霖原本还真没有这样想,因为在他看来,他已经开始让宋廷付出代价了。
不说派去南边发展革命根据地的苏长生与赵玉成,单说他在明宋边境私下里展开的较大规模的私盐贸易就能从南宋掠夺走很多铜板。
仅仅是河南地的几个边境州一个月就能赚取二百零八万钱的利润,海州一地一个月就能有一百五十万钱的利润。
这还不算全部,还有几个贩私盐的队伍和途径正在搭建之中,想来不用很快就能打通渠道开始获利。
到时候,苏咏霖预估全年可以通过和南宋的私盐贸易赚取差不多六千万钱左右的利润。
这笔巨款正在源源不断的注入大明帝国的财政资金当中,为明帝国的诸多恢复中原生机的大动作提供财政支持。
但是苏咏霖忽然觉得林景春所说的并非没有道理。
作孽是赵家皇帝作的,是与他们共治天下的那些士大夫干的。
他们自己菜,收复不了燕云,对付不了辽国,生怕辽国顺着当时从海河入海的黄河直接南下突破河北攻击开封,生怕自己扛不住,所以就想方设法的想要改变黄河的走向。
结果呢?
工程失败,造成黄河大改道,酿成千里泽国,数十万上百万人直接或间接死于此次黄河大改道,赵家皇帝和士大夫们造的孽足以让他们被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现在整个黄河中下游流域都因为这群混蛋的操作而遭殃,河南、华北和两淮之地因为黄河大改道而时时刻刻面临危险。
黄河不发大水、气候风调雨顺还好,一旦发了大水,河堤决口,河南、华北和两淮都有成为泽国的危险,沿岸农民一年到头辛苦劳作的成果将全部被摧毁。
这就是一把悬在大明帝国脑袋上的剑,不知道什么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