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光武-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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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伙在邓晨的指挥下,陀螺般又忙活了大半天,眼看着到了下午未时,才勉强让刘縯的身体,不再像火炭般滚烫。而刘縯的神智稍微回复了一些清明之后,也不出意料地,立刻催邓晨带着刘秀去许夫子家,登门拜师。
“姐夫留下照顾大哥吧!”刘秀摇摇头,大声跟哥哥商量,“既然是拜师,我这个做弟子的亲自去,才显诚意。有姐夫跟着,反而会被许夫子看低了。”
“是啊,伯升,拜师的事情,让老三自己出马,比让大人带着他好!”邓晨心里,对刘秀能拜入许子威名下,根本没报太大希望。所以也笑了笑,大声附和,“他年纪小,即使许子威猜出了咱们的用心,也不至于做得太过分。而我留下照顾你,等你尽快养好身体,咱们俩还可以试试能不能走通黄皇室主的门路!”
“我去,我去见公主殿下。我练过几年提纵之术。只要找到两把匕首借力,多高的墙也能翻得过去!”马三娘通过这些日子的“逼供”,早就从朱佑嘴里,得知黄皇室主,便是皇帝王莽的长女,曾经的大汉末帝皇后,立刻上前主动请缨。
拿着两把匕首翻皇宫的墙,这世间也只有她能想得出!刘縯被逗得莞尔一笑,摇摇头,低声道:“三娘,不要胡闹!黄皇室主按辈份算是我的婶婶,又曾经对咱们有救命之恩,咱们岂能半夜翻墙……”
“那我今天陪刘秀去见那许老怪!”不等他把话说完,马三娘立刻大声打断。
“行!你陪刘秀去拜师,记住,不能再叫别人老色鬼!”刘縯怕她耐不住性子,真去硬闯皇宫。只好两害相权取其轻。
“不叫,不叫!”马三娘等的就是他这句话,当即连连点头。但转过身去,却又小声嘀咕道:“他那天像只苍蝇般,围着我转了至少六圈儿,还自以为做得慎密!哼!这次就算了,若是他敢不收刘秀入门……”
“三娘!”邓晨忍无可忍,大声呵斥。
“我去换衣服,刘秀你们几个等我,谁也不准先走!”马三娘吐了下舌头,夺门而出。
望着她雀跃的背影,刘縯和邓晨两个,忍不住又相视摇头苦笑。心中不约而同地想道:三娘这种性子,也就亏了他大哥是马武。否则,根本没有任何可能,在土匪窝子里头活到了现在!
不多时,刘秀等人准备停当。又小心翼翼地探了一回大哥刘縯的体温,才带着几分不舍姗姗出发。
除了马三娘之外,其他四人都知道这几乎是刘秀最后的翻身机会,所以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应对。半路上,就商量出了一个可行办法,先去太学找人摸清楚老怪物的底,然后再去他家,投其所好。
所以此行的第一目的地,就换成了太学。以送邓奉和眼光两个去辨认馆舍的名义混进了大门之后,大家伙立刻抖擞精神,四下寻找合适的请教对象。
经历了昨天的放榜大喜,几乎所有新生都已经知道自己即将拜入哪位恩师的名下。所以,大伙今天忙着认同门的认同门,拜师兄的拜师兄,人来人往,把整个校园都搅动得热闹非凡。
如此环境下,当然不愁找不到询问目标。只用了短短几个呼吸时间,刘秀就在距离大伙二十步外远的位置,找到了一个穿着青袍子的同龄人,快步上前,一揖到地,“这位兄台可好,在下舂陵刘……”
不等他把名字报出,青袍子已经侧开身体,惊叫连连:“你是刘秀!你是刘秀!我认得你,你昨天被太学给除了名!”
“正是在下!”刘秀被叫得满脸青黑,却无法发作。只能硬着头皮解释,“非刘某品行上有所亏缺,而是不小心犯了祭酒大人的讳!”
“你不用解释,不用解释,我猜到了!我们都已经猜到了!”青袍子反应快,说话速度也快。一边摆手,一边大声补充,根本不给刘秀等人任何反应时间,“我们还专门为此打过赌,猜你因何而被除名。兄弟,你可真够倒霉的!”
“更倒霉的是,今天遇到你!”刘秀心中小声嘀咕来一句,苦笑着摇头。
“不怕,还有五天才正式开学,也有好多人没来得及投帖子,你可以现在就改了名字,然后托人去说项!”青袍子除了嘴巴快之外,居然还是个热心肠,同情地拍了下刘秀的肩膀,大声替他出主意。
“刘某正有此意,多谢学兄提醒!”刘秀强行压下打人的冲动,苦笑着拱手。
“这就对了,男子汉大丈夫,如果被这点儿挫折给打垮了,将来如何成得了大器?!”青袍子听闻刘秀跟自己“英雄所见略同”,更是兴奋得无以名状。又狠狠给刘秀肩膀来来一下,然后推开半步,拱手还礼,“在下沈定,就是长安人士。今年十六岁,拜在三十六秀才之首周珏门下。周师今天上午还说……”
迅速朝周围看了看,他又压低了声音补充,“说你小子文章比我写得好十倍。我却是不服,等你入了学之后,咱们两个再当面较量。”
“南阳邓奉,见过沈师兄!”没等刘秀接茬,邓奉已经闪身杀至。先冲着快嘴沈定做了个揖,然后大声补充,“在下的恩师,好像也是周博士。与沈兄幸为同门!”
“你就是甲榜的吊马尾邓奉!”沈定立刻躬身以平辈之礼相还,嘴里说出来的话,却依旧像抹过毒药一般,专门朝人不舒服的地方扎。
“正是在下!”通过短短的交谈,邓奉已经发现这位沈师兄是个被惯坏了的直心肠,所以不怒反喜。又拱了下手,笑着问道:“师兄既然是长安人,想必对太学里头的各种情况都了如指掌。小弟有位亲戚来年想拜在许子威博士门下,却不知道他教的是哪一科,师兄可否为小弟指点迷津?”
“啥!连许老怪教什么,你们都不知道!”沈定先是大声惊叫,随即,就摆出一幅世外高人模样,腆起肚子,摇头晃脑:“亏你今天遇到的是我。否则,肯定被人当了笑谈。那许老怪,嗯,许博士位列四鸿儒之首,毕生专治一部《尚书》。你们既然能被地方官推荐入学,《尚书》是什么,应该知道吧?!”“略知,略知!”邓奉接替刘秀位置,带头继续从沈定嘴里套话。“但夫子毕生专治尚书,恐怕所传授之物,与他人会有所不同!”
“那是自然!”沈定嘉许地点点头,笑着补充,“寻常所见,虽然名为《尚书》,但众所周知,其并非原本。是以,博学者多称其为,《今文尚书》。此书乃是根据前辈鸿儒之女伏氏口述整理而成,原著毁于暴君嬴政的焚书令。当时焚书令下,我辈儒士皆向曲阜而哭。其中与书册一道赴火者,不知凡几……”
那沈定的嘴巴如同连珠箭般,也不管刘秀等人知道不知道,就从头开始解释《尚书》的伟大传世经历。
秦朝时,因为始皇帝焚书坑儒,很多儒家典籍都被付之一炬。《尚书》也无法幸免于难。多亏了有一位曾任秦博士的济南人伏生,私藏了一部于墙壁,才不至于让《尚书》成为绝响。秦末战乱,伏家被烈火所焚,尚书原本彻底消失。但伏生却早已将其内容背得滚瓜乱熟。在九十岁高龄时,伏生见世道太平,又重新出山,并且借其女儿羲娥之口,将《尚书》传于前朝文帝时的御史大夫晁错,终于令这部经典重现于世。
晁错变法未终,受反扑而死,《尚书》却迅速流传天下。伏生及其弟子,也顺理成章地,成为今文经学派的中流砥柱。伏生本人,借此与汉武帝时期的大儒董仲舒,被并称为“董伏”,受无数儒者景仰。
伏氏所传《尚书》,共二十九篇,内容十分精微艰涩。世人所读,也都为这一部经典。那许子威前半生致力于解读《尚书》中每一个字,务求不失古人本意。而最近五年,许子威却认定了伏氏所传《尚书》,因为伏生年迈,记忆力不佳,存在多处错误。为此,许子威不惜于天下儒者展开论战,虽然不至于每战必胜,但取胜的概率也高达九成。
“所以,你那亲戚如果想拜入许老怪门下,千万不能死读尚书,而是要读出自己的心得才行。最好能读出其中哪一段儿,与原文本意不符。然后请人帮忙直接投卷给许老怪。一旦被他看中,说不定能独辟蹊径!”前后花费了小半个时辰,沈定终于过足了指点末学师弟的瘾,以一句“独辟蹊径”作为总结。
“多谢沈兄!”邓奉和刘秀等人,个个眼睛发亮。坚决不再给此人说话机会,齐齐行了个礼,落荒而逃。
第五十六章 老儒待客出奇招
甩掉了快嘴沈定,众人一鼓作气,又找了另外两个看模样比较好说话的同龄学子,跟对方打听清楚了许老怪家的位置。然后提着早已准备好的束樇,直奔目的地。不多时,便已经来到了许宅门口儿。
那许子威曾经做过数任上大夫,如今虽然已经躲进太学里埋头教书,不问政治。可宅邸的规格,却依旧比阴家大了数倍。门口的青石台阶,也又宽又高,并且还有一对说不出名字的石头猛兽临门而立,面目狰狞,仿佛随时都要择人而噬!
少年们一见者这阵仗,心中所爆燃的士气,顿时就为之一挫。然而,已经“兵临敌军城下”,这个时候岂有退缩之理?于是乎,互相用眼神鼓舞,一道迈上台阶,伸手去拍大门旁边侧门的门环。
“吱呀”,还没等冲在最前面的邓奉手指和门环接触,侧门已经从内部被人拉开。一颗圆圆的脑袋,从里边忽然探了出来。带着几分生人勿进,大声喝问:“你们是什么人?可曾与我家主人有约?我家主人已经致仕多年,向来不见生客!”
刘秀等人被吓了一跳,赶紧躬身施礼:“后进晚辈仰慕许师贤名,特来登门请求指点。还请小哥帮忙通禀!”
“哦,是来找我家主人讨教学问的?你们四个,还有那个女娃,年纪也忒小了点儿!”圆脑袋年纪也就十五六岁模样,架子却一点儿都不小。略作沉吟,皱折眉头质疑。
“好像你很大一般!”刘秀在肚子里小声嘀咕,脸上却依旧保持着礼貌的微笑,再度躬身施礼,“古人有云,学问无先后。又云,有教无类。在下刘秀,年龄的确尚未及冠。但自束发读书以来,从未敢因为年纪小而偷懒。所以此番路过长安,特地登门请许师指点!”
“你也叫刘秀?”圆脑袋一听刘秀的名字,态度立刻大变。带着几分雀跃,大声道:“有趣,有趣,居然跟嘉新公重名。你等着,我去问问,我家主人有没有心情指点你!”
说罢,也不安排其他仆人带少年们到门房暂且安歇,转身便走。把刘秀、邓奉和马三娘等人,丢在萧瑟秋风中,一个个满脸凌乱。
连许子威家中一个看门的仆人,都知道嘉新公的本名为刘秀。先前刘秀一厢情愿用自己名字满足许子威好胜之心的想法,恐怕没多少实现的希望。而许子威如果不愿意趟这坑浑水,大伙就只剩下去皇宫门口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恰好堵到黄皇室主的车驾了。前提是别让御林禁卫当成刺客,直接拿弩箭射成刺猬。
正闷闷地想着,忽然,门内又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跟着,许家平素专用来迎接贵客的正门,居然被四名健壮的家丁奋力拉了个全开。紧跟着,前朝上大夫,今朝太学四鸿儒之首,名满天下的尚书大家许子威,在那名圆脑袋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出现在大门口儿。两只发红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刘秀身后,用颤抖的声音说道:“三,三位,你,你们来了?进来,快快进来。老夫,老夫正,正,正愁,正愁中午睡不着觉。这,唉,进来就是。唉,老夫睡得糊涂了,说话语无伦次,几位贵客勿怪!”
“是够糊涂的,把五个人愣数成了三个!”马三娘偷偷抿了下嘴,跟着刘秀等人迈步入内。
她自幼在乡野长大,又做过好几年无法无天的女山大王,自然不懂得,也没机会去懂得凡间的诸多礼节。而走在她身前的刘秀和严光四个,心里头却警兆徒生。
大伙跟许子威非亲非故,又都无官职在身,按道理,能被圆脑袋从侧门带进许家的客房问话,已经是幸运中的幸运。怎么会忽然享受到了贵客或者上司待遇,居然令许家中门大开,家主亲自出迎?
事物反常必为妖怪,少年们一路上吃了那么多亏,又有跟阴固父子俩打交道的经历在先。骤然被许家待若上宾,岂能不多留几个心眼儿?结果不多留心眼儿还好,越留,越觉得情况不妙。
那许子威肯定是中午吃多了“五行散”,非但言谈举止乖张,眼神也极为可怕。仿佛一头母狮子,忽然看到了失散多年的小狮子一般。并且十眼当中,至少有七眼是落在刘秀和马三娘两人身上,对另外三个少年,权当是添头,基本上不屑一顾。(注1)
待走入了许家正堂,重新见过了礼,分宾主落了座。情况就变得愈发令人诧异。只见四五名老仆和仆妇,像走马灯般,一盘接一盘将瓜果点心往上送。从眼下正当季的葡萄、柿子,到秋天市面上根本买不到的蘋果、青梅,琳琅满目。甚至还有几样水果,刘秀等人甭说以前没机会吃,连名字都叫不出来,居然也毫不吝啬地被仆人们端到了面前。
“吃,每样都吃一些。这些,都很甜,很甜。都是你以前,都是你们,你们几个以前不常吃到的。不用客气,我,我一个人平素根本吃不完!”许子威依旧处于“服药过量”状态,一边不停地上下打量刘秀和他身边的马三娘,一边絮絮叨叨地发出邀请。如果不是顾忌形象,真恨不能亲手将水果往某个目标手里塞。
马三娘纵然胆大包天,也被许老怪的举止和眼神,弄得浑身发毛。勉强陪了一会儿笑脸,就偷偷用手指捅了捅刘秀的腰,小声催促,“老三,三郎,赶紧把事情说完,我,我肚子不舒服!”
她虽然把声音故意压得极低,却不料许老怪耳朵灵,隔着一丈远的距离,居然听了个清清楚楚。随即,后者就像火烧了屁股般跳了起来,大声询问,“怎么了?是,是果品没洗干净,吃坏了肚子么?阿福,赶快去请郎中!赶紧去请郎中给,给刘秀身边这位女公子诊治。阿忠,去看刚才是谁偷懒没洗干净果蔬,给我拖出去狠狠地打。”
“不用!不用,真的不用!我,我刚才只是岔了气,岔了气!”马三娘虽然脾气急,本性却甚为淳良。被许老怪的恶狠狠模样吓了一大跳,赶紧也站了起来,用力摆手。
“三,马姑娘,你,你真的没事?”许老怪的脸上,明显露出了轻松之色。关心地看着马三娘,小声询问。仿佛唯恐自己说话的声音稍高,将对方像小鸟般吓飞,从此一去不归。
注1:五行散,古代中国方士炼制的仙药,据说服用后能成仙。有兴奋作用,相当于后世的毒品。因服用五行散而死的名士,屡屡见于史书。
第五十七章 入学不过挥手事
“没事儿,我真的只是岔气儿,你不要胡乱打人!在凤凰山里的时候,果子向来摘下直接就吃,根本顾不上洗,我也没坏过一次肚子!”不想因为自己一句谎话就害许家的仆妇们挨打,马三娘摆了摆手,大声补充。
“凤凰山,你这些年一直住在凤凰山中?”许子威的心脏顿时又是猛地一跳,瞪圆了红色的眼睛大声追问。
凤凰山,凤巢,小凤儿,再加上那晚天空中的凤凰涅磐之像。此三娘怎么可能跟自己的女儿不是同一个人?老天爷,您居然真的开了眼,知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