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光武-第28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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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和刘秀所建立的大汉,不该是这般模样!
自己冒死起兵,与王莽、刘玄、樊崇等人作战,绝不会为了建立这样的帝国!
自己要杀光他们!
杀光这些害群之马。
自己要杀到吴汉面前,问问此人到底安的是什么居心?
自己要杀光天下奸佞,重塑郎朗乾坤!
第七十九章 共工一怒头做剑
新野南城外,是邓氏宗族聚居之处。
五年前,邓家不过是新野各股豪强中,实力比较靠后的一股。而随着邓晨和邓奉叔侄在刘秀帐下官职越做越大,邓家也跟着水涨船高,一跃成为新野第二豪门。
然而,今天的邓家,却大难临头。
有一伙汉军打着征收粮食的旗号,四下劫掠。邓氏的管家邓敖气愤不过,上前拦阻,竟然被对方按在地上,打了个皮开肉绽。三房的二少爷邓哲带着家丁去救管家,对方居然不肯放人。随即,冲突就越闹越大,最后彻底不可收拾。
“救命,救命!”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背着个鼓鼓的包裹,跌跌撞撞地冲出浓烟滚滚的家院,谁料,迎面恰好有两名兵卒冲了过来,举着钢刀朝着他大声冷笑。
“贼子,休要伤我七叔!” 四房小辈邓九,拎着黑漆漆的铁矛,咆哮着冲过来,将老者挡在了身后。一边与两个手持钢刀的兵卒交战,一边背对着老者大喊,“七叔,你,你先走!”
“哎,哎……!” 老者连声答应者,换了个方向,仓皇逃命。虽然被压得步履蹒跚,却始终没肯将包裹的分量,减轻分毫。
才奔出百十步远,忽然,斜对面又冲过来一队士兵,手里的钢刀耀眼生寒。、“别,别杀我!” 老者双腿一软,化作了滚地葫芦,背上的包裹裂开,金锭,银锭,还有各种珠宝滚了满地。对面的士兵头目大喜,立刻带着队伍冲过来,雪亮的环首刀直奔他的脖颈…
“嗖!嗖!嗖!嗖!”
千钧一发之际,数枝羽箭穿过火光与浓烟,将那头目与其身后的同伴,尽数射翻在地。老者绝处逢生,惊喜地抬头,恰看见一个越马持弓的身影。
“士载,士载回来了!士载,你可回来了啊!” 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老者双手扶着地面,放声嚎啕,“老天爷,你终于开眼了。士载回来了,士载回来了!”
“士载,咱们家,咱们家被吴汉给抢了!” 两名稍微年青些的族人,背着细软从树丛里钻了出来,哭喊着附和老者的控诉,“管家死了,十一叔也死了!小九也战死了!咱们邓家,完了,彻底完了!”
“敢带领家奴袭击官兵,杀光他们,取了首级去向将军邀功!” 一名校尉打扮的军官,带着百余名弟兄赶到,扯开嗓子,大声命令。
“杀光他们!” 心中的怒火被彻底引燃,邓奉扭过头去,用弓臂指着校尉大吼。
“杀!” 亲兵们要么是邓家子弟,要么是南阳老乡,一个个红着眼睛冲向校尉及其麾下的爪牙,就像对方是不共戴天的仇敌。
邓家幸存的子弟和家丁们,听闻邓奉归来,也顿时有了主心骨。从藏身处拎着各种各样的兵器冲了出,呐喊着,向杀入邓家庄的官兵们发起了反击。
官兵们作威作福惯了,哪里会想到,真的有人敢持械抵抗。顿时被杀了个措手不及,很快,就败下阵去,落荒而逃。
“士载啊,你可回来了。你怎么不早点儿回来啊!” 随着喊杀声渐渐消失,一大群族中长辈,从藏身处背着金银细软爬了出来,围在邓奉身边放声大哭。
“二叔爷,七叔爷,三伯,五哥,这到底,到底是怎么回事?” 邓奉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浆,用嘶哑的声音追问,“你们到底怎么得罪了官兵,他们居然要灭我们邓家满门?”
“都怨你,都怨你!”二叔爷邓冶突然站出来,指着邓奉的鼻子,大声咆哮,“若不是你逞能,非要送阴贵人去河北,哪里是生出这般祸事!”
“怪我?” 邓奉闻听,登时惊了个目瞪口呆。无论如何也弄不明白自己当年救了阴丽华,跟今日的祸事,到底能扯上什么干系。
“二哥,二哥,你先消消气,士载肯定不知情。” 七叔邓和反应的快,先上前一把按住了邓冶的手,然后摇着头道,“士载,幸好你回来了,否则,咱们邓家今晚就要,就要被灭门!”
邓奉越听越是糊涂,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沉声询问,“七叔,官兵为何要灭我邓家的门。五哥不是新野县令么,他为何不出面拦住官兵?”
“唉……” 七叔邓和叹了口气,红着眼睛解释,“还不是惹不起阴家,要拿我邓家立威?你当年救了阴丽华,却得罪了郭皇后。那姓吴为了讨好皇后,处处刁难咱们家。这回,干脆找了个由头,派兵杀上门来!”
“你五哥手中没有兵马,怎么敢跟吴汉对着干?!”
“那吴汉奉旨度田,不去去荒山野岭,却非要将咱们家的好田,分给流民耕种。你五哥不肯,跟他争论了几句,就被他怀恨在心!”
“士载,你为了皇上出生入死,他,他们不能如此对待咱们邓家啊!”
“咱们邓家,为皇上流了那么多血……”
众长辈七嘴八舌,争相控诉邓氏所遭受的不公。
邓奉听得将信将疑,正准备出言问得更仔细一些。忽然间,耳畔又传来了数声悲鸣。却是心急如焚赶回各自家中查探情况的亲兵们,纷纷策马跑了回来,飞身落地,哭喊着汇报,“将军,我们单家没了,全没了!”
“将军,您要为我们做主,我们林家,死的一个也不剩!”
“将军,我爹,我娘,我三妹,全都被烧死了!”
“将军,吴汉纵兵抢掠,我大哥带领族人阻止。被,被他手下的爪牙直接剁成了肉泥!”
“将军,报仇,我要给我二哥报仇……”
“士载,想当年,咱们邓家虽然不是什么皇亲国戚,但在新野,也是数的上名的名门望族。” 唯恐邓奉的心还不够乱,七叔邓和扯开嗓子,继续大声说道,“而如今,却仅仅是因为,被人当作是阴家的附庸,便无端端遭此横祸。早知道这样,当初咱们何必冒着灭族之祸,助他们刘家哥俩起兵?”
“那小长安聚一战,若不是我邓家儿郎舍命阻挡,他们哥俩早就死了,哪有今天的风光?”二叔邓冶,也不甘落后,哑着嗓子高声补充。
“士载,你叔父伯卿,不比那刘縯差,你文武双全,更不在刘秀之下!”九叔爷邓明险些葬身火海,是以脾气比邓冶还大,跳出来愤然道,“放眼新野,谁不知道。这刘家的天下,本就有咱们邓家的一半儿。可你看看,那刘秀是怎么回报咱们邓家的!鸟尽弓藏,兔死狗烹!”
“士载,别怪九叔爷太僭越,他没说错!”大伯邓林走上前,抱着自家儿子邓九的尸体,缓缓跪倒,“你二叔伯卿,是刘秀的亲姐夫,妻儿老小一家四口,全部惨死于小长安聚,可他现在才不过官至太守,足见刘秀为人之刻薄寡恩。他现在还未坐稳江山,就打了卸磨杀驴的心思,他的女人养的一条狗,就敢来咱家撒野。有朝一日他权倾四海,天下之大,哪里还有我邓氏一族容身之地?”
“轰隆!”
不知谁家的房屋,在火龙的撕咬下,轰然倒塌。火星四溅,落了邓奉满头满脸。
然而他,却丝毫感觉不到疼。右手握着滚烫的刀柄,手背上,青筋一根根乱跳!
第八十章 撞歪擎天不周山
“邓将军,邓将军,反了!”
“陛下,吴司马身受重伤。 延岑,董訢、秦丰等贼,联合邓奉,兵困宛城!”
“陛下,傅将军领兵去救宛城,被邓奉射伤,生死难料!”
“陛下……”
数日之后,一道道警讯沿着官道,接连送进了洛阳皇宫“朕,朕……”刘秀闻听,心神顿时大乱。他实在无法相信,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自己并肩作战多年,可以将性命互相为依托的邓奉,居然会起来,造自己的反!
他为什么要反?
一个多月前,形势还一片大好的南阳,为何会混乱如斯?
如果连邓奉都不能信任,自己身边,能信任的,还有谁?
如果连生死兄弟,都去跟仇人联手,自己这个皇帝,到底还有什么做头?
疑问宛若惊雷,震得他脸色发白,身体摇摇晃晃。而金殿中,却又许多文武,根本不考虑他的心情,拼命催促他早日发兵平叛,将邓奉杀死,以儆效尤!
“陛下,末将有话要说。” 堵阳侯,建义大将军朱祐忍无可忍,快步走出来,推开那些提议朝廷剿灭邓奉的文臣武将,大声提醒,“士载对您一直忠心耿耿,当年刘玄拿高官厚禄相诱惑,他都懒得扭头。怎会可能,怎么可能带头造大汉反?此间必有委屈……”
“堵阳侯!”绵蛮侯郭况脸色铁青,立刻侧过身来高声打断,“事实摆在眼前,你又何必替他开脱?难道是在说吴司马麾下战死的那些弟兄都是假的?还是说,其他派遣使者前来告急的地方官员,全都是在撒谎?!”
“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朱祐眉头上挑,对郭况怒目而视,“我是说,其中或有隐情!”
“隐情,如何能抵得上造反的事实?” 郭况仗着自己是皇长子的亲舅舅,反驳得格外大声。
“是啊,什么隐情,也不能造反!” 三朝元老伏湛,摇着头给郭况帮腔。
“什么隐情,不能到陛下面前申诉?需要跟吴司马同室操戈!” 三朝元老周逢,趁机站出来,落井下石。
“是啊,亏陛下还拿他当手足兄弟!”
“唉,真的打御前官司,陛下还能委屈了他?”
“可不是么……”
若干平素跟邓奉关系不睦,或者觉得自己终于有了表现机会的文武,也纷纷开口,向郭况和伏湛表示支持。
“绵蛮侯此言差矣!” 眼看着朱佑就要遭到围攻,中坚将军杜茂果断站出来大声反驳,“古语云:兼听则明,偏信则暗。邓大将军虽然起兵与吴汉交战,却没有宣告自立,更没有竖起别人家的战旗。杜某怀疑,他造反之事,必有内情?”
“杜将军所言极是!”阿陵侯任光紧跟着大声附和,道,“邓将军为人,性情耿直,大伙有目共睹。他又与陛下交情深厚,怎会无缘无故拔刀相向?极有可能,他是被形势所迫,或者被麾下人劫持!”
“你们,你们居然为他找理由?! ” 郭况一连被两位重臣反驳,脸色顿时有些挂不住。手指任光,低声咆哮,“以他的武艺,若想反抗,谁能轻易近了他的身?!”,“阿陵侯与杜将军此言,恐有失偏颇。古有易牙,近有王莽,哪个在造反前,不是以另一副面孔示人?退一步讲,邓将军造反一事,即便另有内情,可他没有前往荆州剿匪,确是板上钉钉的事!兵者,国之大事,岂可擅自行动?就凭这一点,邓将军已触犯了国法!” 一个声音,紧跟着郭况对面响起,仿佛殿外的秋风一般,不带任何人间感情。
此人正是扶沟将军朱鲔,虽然跟周围的文臣武将,都关系处得极差。却因为总喜欢就是论事,在朝野赢得了公正敢言之名。因此,大伙谁都无法忽视他的看法。
唯独杨虚侯马武马子张,根本不买朱鲔的账。走上前,冷笑着反驳,“朱将军,你这话说的可未必对。岑将军已送来捷报,数日前他已经收复了荆州全境。邓将军距离岑将军很近,听闻他大获全胜,所以没派兵去支援他,也是理所当然!”
“正是,正是!”襃德侯卓茂也从朝列走出,大声说道,“陛下,臣亦听闻,邓将军之所以返回新野,乃是因为匪盗成灾,危及龙兴之地。荆南虽然盗匪众多,却有岑、贾两位将军坐镇,安如磐石。而如果新野有失,舂陵帝乡就失去了北面的屏障,随时会受到反军和山贼的糟蹋!”
“正是此理,邓将军虽亦有错,但他绝非是出自私心。”强弩大将军陈俊从一侧走出,朗声说道,“启禀陛下,臣闻大司马经略南阳,虽在起初,数败叛军,但之后在各地推行度田,却致使百姓怨声载道,秦丰董訢等贼趁机蛊惑人心,这才导致杏聚堵乡,得而复失……”
“你胡说!”被吴汉派回洛阳告急的武将唐邯气得目眦欲裂,扯开嗓子大声辩解,“陛下,事实并非如此,大司马忠心可鉴日月,但南阳各地,各方势力之间关系盘根错节。如果不采取一些非常手段,度田令根本推行不下去。大司马不得已,不得已……”
“唐邯,你休要胡言乱语欺蒙陛下,南阳乃是陛下故乡,邓家怎会不知轻重,反对度田?”
“陛下,臣的家人传来消息,说他们曾想方设法配合度田,但奈何大司马却始终不满意!”
“陛下,据末将所知,吴汉素来不修军纪,麾下士兵每次出战之后,都喜欢四处抢掠!若是他抢到了邓将军家门口,邓将军岂能坐视不理!”
“陛下……”
刘秀坐在上首,听见下方纷纷杂杂,乱成一团,心中更是烦躁。不过,他也听明白了,邓奉虽然联合叛军,大败吴汉。却并非因为野心勃勃而造反。导致其起兵很有可能是两个缘由,第一,吴汉麾下的弟兄军纪太差,不小心抢到了邓家身上。第二,则是因为度田推行得过于急躁,得罪了包括邓氏在内的,所有南阳豪门。
然而度田一事,关系重大,又是他自己答应让吴汉去南阳放手施为的,即便后者操之过急,他这个皇帝,却不能出尔反尔。
“臣以为,未必是邓奉谋反。吴汉的举动,也透着诡异!” 就在此时,刘隆忽然站了出来,冷笑着说道。“否则,他为何在邓奉刚刚造反时,不派人向陛下示警。非要拖到吃了败仗,被围困在宛城,才派人突围前来洛阳求救?”
“可不是么?他先前为何不经向陛下请示,就擅自与邓将军束甲相攻?”
“杀人灭口,结果人灭杀成,自己反倒受了伤。呵呵呵,呵呵呵……”
金殿中,立刻响起了一片附和之声,都故意忽略邓奉已经造反的事实,将矛头指向了吴汉。
刘秀即便跟邓奉关系再亲密,却也听不得大伙如此颠倒黑白?正准备开口呵斥,目光看到那些替邓奉说话者的面孔,心头却悚然而惊。
刹那间,眼前群臣仿佛都变成了不同的动物,互相张牙舞爪。而南阳派系,赫然成了一只吊眼白额大老虎,咬得其余“动物”血肉淋漓。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刘秀的心头迅速涌起:如今的朝议,已不是在讨论邓奉与吴汉孰是孰非,而是南阳派系展示自身实力,肆无忌惮地向周围其他群臣亮出了爪牙!
邓奉造反,肯定另有隐情。但杜茂、马成、卓茂、任光……这么多南阳派系的朝臣却不是寻找隐情,而是在努力颠倒黑白!如果继续纵容下去……
想到这里,刘秀心中猛地一痛,手扶桌案,缓缓站起。
他不但是邓奉的好兄弟,他还是大汉的皇上。
作为好兄弟,他可以不顾一切去偏袒邓奉,作为皇帝,他却必须将国法和大汉的利益,放在个人友情之上。
“众位爱卿且慢,不必再多说!” 深吸了一口气,刘秀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带任何感情波动,“邓士载纵使有再多的隐情,也没有勾结贼军,攻打自家袍泽的理由!朕,必须派兵去征讨,决不能姑息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