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谱下的大明-第7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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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希望张经没有将剩余的狼兵也调过来,要知道在苏州城下分兵的那股倭寇如今正在江北肆虐。
钱渊真怕这边张经为了争功却没能擒杀徐海,而且还后院起火。
张经的下场已经注定,但钱渊绝不希望倭寇还能横行无忌,四处劫掠。
钱渊这边还在长吁短叹,突然一阵杂音传来,他茫然转头看向不远处的高墙。
“轰隆!”
高墙轰然倒塌溅起满地尘土,三四个手持铁锤的壮汉在烟雾中若隐若现。
“什么人!”
杨文一把抓住腰刀挡在石桌之前,张三利索的从怀里掏出哨子用力一吹,片刻间沉重的脚步声响起,密密麻麻的护卫涌入前院,持枪挥刀,凶神恶煞。
“砰!”
“啊啊啊!”
对面汉子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手一松,铁锤落下正好砸在他脚上。
钱渊安然坐在石凳上,转头遥遥看了眼相距不远的那处宅院,心里猜测估摸是张半洲驻扎陶宅镇,想扩展那处宅院。
虽然心里有一丝同情,虽然那是个还不知道自己即将而来悲惨下场的人物,但钱渊并不打算怼上去,张经什么时候倒霉不知道,自己怼上去,只会吃个眼前亏。
反正这处宅院是聂豹分配的,自己也算不上户主,钱渊起身安排人收拾东西换个地方。
“都小心点。”杨文不满的挥手让人看住那几个汉子,张三领着人牵出马匹,搬运粮食,还将之前置办的家具也搬出来。
方浩言缩在缺口那侧,小心翼翼的踮着脚尖看着那还坐在石凳上的青年。
那人安之若素,从容不迫,甚至还有心情拿起紫砂壶喝上两口茶……
方浩言死死咬着牙,他知道自己和对方之间是天差地别,但还是无法抑制心头涌上的那丝情绪,似乎是嫉妒,似乎是愤恨,但可能更多是想看到对方被撕下面具,狼狈不堪的模样。
方浩言悄悄退去,很快,十几个身穿蓝色布衣的汉子出现在缺口处,尖锐的呼喝声响起,听不懂的蛮语喷涌而出。
“不是田洲狼兵。”杨文立即做出了判断。
对面的狼土兵看这边无动于衷,干脆大大咧咧走进来,直接上手抢过两位护卫抬着的半扇猪肉。
杨文回头看了眼钱渊,那边狼土兵又顺手抓了两只肥鸡,这都是昨天刚买来准备犒劳兄弟们的。
钱渊无语的抽搐了下嘴角,看来永顺州狼兵在嘉兴府日子过得也不怎么样。
“算了,算了,过几天就回杭州,到时候任你们吃饱喝足。”
如果要劝瓦老夫人率田洲狼兵留下,补给这方面绝不会敷衍了事,钱渊琢磨胡宗宪能弄到那么多钱粮吗?
更何况田洲狼兵斩首颇多,赏银也是一笔大数目。
这边钱渊还在发散思维呢,冷不丁手一空,紫砂壶居然都被狼兵摸去了。
太过分了,得寸进尺啊!
钱渊平日里看似温文儒雅,做事喜欢计较利益得失,但骨子里从来是个桀骜不逊的家伙,当年在刑警队里就因此多次被处分,几次直面倭寇也养就了他的傲气,哪里忍得下这口气。
杨文还在犹豫间,钱渊已经一个箭步窜上去,一记右勾拳狠狠击中狼兵的脸颊,然后一个飞踹将其踹出三丈远。
一秒钟的沉默后,叫骂声、喝彩声轰然响起。
蜂拥而来的狼兵们在缺口处被硬生生拦住,护卫们虽然不持兵器,但也习惯性的摆出前后阵型,并且举起三根狼牙筅挡在最前面。
这次跟着钱渊来的护卫五十多人,之前留给聂豹的十几个护卫也已经归队,加起来七十多号人,硬是将陆陆续续赶来的百多狼兵从院子里撵出去。
钱渊这段日子憋了一肚子气,正好趁这个机会好好发泄发泄,他不顾杨文、张三的阻拦,冲锋在先,连续放倒了七八个对手。
永顺州狼兵不管是个人武力,还是阵型布置都远远比不上田洲狼兵,这一番斗殴打得他们鬼哭狼嚎,街道上的青石板上血迹连连。
最后狼兵头目忍不可忍,拔刀在手,对面的护卫立即安静下来。
头目冷笑两声,在嘉兴府也不止抢了一两次了,哪一次不是收获满满,哪一次被抢的不是心甘情愿,居然敢反抗,真是反了天!
但很快,狼兵头目嘴角的笑容就消失不见,畏缩的往回退了两步,忍不住伸手抹了把头上的冷汗。
前头护卫举着三根狼牙筅盯着,后面几十个护卫迅速从院里搬出大量兵器分发下去。
长枪、腰刀、盾牌、短矛,应有尽有,虽然摆出的阵型看上去有些古怪,虽然阵中无杂音,但透出一股令人胆寒的凛然杀气。
第163章 人脉
看看那如林的枪阵,再看看青石板上的点点血迹,还有被踢倒跪在地上的狼兵,以及站在阵中面色阴冷的钱渊,胡宗宪觉得有点头痛。
早在来浙江之前就听闻钱展才的大名,之后又陆续几次接触,前段时间还并肩作战,胡宗宪觉得自己已经将这位松江秀才看得清清楚楚,但没想到对方也会打架……
不过胡宗宪突然感觉一阵轻松,都说钱展才心机深沉,但毕竟那是个年未满二十的青年,有些血性,有些火气也是理所应当。
转头看了眼才刚刚开始布置的临时总督府,胡宗宪悄悄撇撇嘴,虽然狼兵头目是哭着喊着去告状的,但他不觉得钱渊会吃什么亏。
也是,这家伙从来不肯吃亏,就算刚才这一架,将近两百的狼兵被揍的惨不忍睹。
“你安排狼兵入驻那栋宅院,这才和那人冲突?”张经皱眉又问了遍。
方浩言信誓旦旦的拍着胸脯保证,但同时眼神躲闪,张经知道八成是这小子在捣鬼,无论如何钱展才都不是那种无故惹是生非的人。
大踏步走出府门,张经一路径直走到狼牙筅之前,一眼瞄去,对面盾牌之后,钱渊正冷然直视。
“你是华亭生员,召集护卫倒不是什么大事,但哪里来的如此多军械?”
“无甲,无火器,不违例。”钱渊的回答干脆利索。
张经哼了声,“放人。”
“道歉。”
钱渊不觉得自己的要求过分,但毫无疑问,张经觉得自己亲自出面已经给足了面子。
张经原本就红润的脸变得一片紫红,他压低声音厉喝道:“钱渊,本官是给双江公一个面子,立即放人!”
钱渊沉默片刻后,放声道:“田洲狼兵跨十八府洲远道而来,多方绝不接纳,但瓦老夫人领兵有方,秋毫无犯。
今日总督大人率永顺州狼兵初至松江,狼兵随意砸墙入屋,劫掠民间,肆无忌惮!”
“如若总督大人强令,钱某人不敢违抗,但从今日起,狼兵劫掠便是理所应当!”
钱渊冷笑道:“钱某虽是小小秀才,但却是松江人氏,护卫乡梓乃应尽之责。”
“如此罪过,总督大人背得起,钱某背不起!”
远远看着这一幕的苏州同知兼任吴淞道兵备副使任环咂咂嘴,低声道:“早就听闻钱展才牙尖嘴利,还真是名不虚传。”
钱渊今天是占了理的,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他都立于不败之地,当然,这是建立在他知道张经很快就会遭殃的基础上。
不过,钱渊无所畏惧,但他忽略了自己在东南文武官员中的地位和人脉。
浙江巡按吴百朋很是无语,在苏州府分手后他一直留意钱渊的消息,临平山大捷的消息传来后,他还特意遥遥置酒相庆,没想到再见面时却和张经硬碰硬的怼上了。
看了眼无动于衷的李天宠,吴百朋无奈的上前,“总督大人,些许小事而已,何至于动气,吴某和展才有份交情,就交给属下吧。”
但张经的性格特点或者说弱点在这一刻迸发出来,他性情刚烈如火,眼中不容沙子,而且气量稍显狭窄。
王江泾大捷让张经志得意满,在知道聂豹北上回京之后,他更是觉得自己是东南擎天一柱,在这种情绪下,他如何忍得下对面那冷言冷语的区区秀才。
“总督,前些日子倭寇攻杭州,满城皆惊,钱展才毅然出城击贼,于临平山助官兵大破倭寇,俘虏四百有余。”胡宗宪笑吟吟的添油加醋,“当时钱展才率领就是这些护卫,他们都于国有功啊。”
张经嗤之以鼻道:“又是自身不损一人?”
“总督大人如何知晓的?”
张经不再理会胡宗宪,向前几步,两根狼牙筅向两侧分开,露出一条小道,对面如林长枪正平放直指。
“放人,本官不在追究。”张经盯着钱渊的双眼,“不然……如今浙江副总兵卢镗正率兵驻扎在镇外。”
“道歉。”钱渊面不改色心不跳。
“好,好,好!”张经霍然转身,大踏步离去。
钱渊低头看了眼被绑得严严实实的几个狼兵,这帮永顺州狼兵实在不是什么好鸟,而且战力也普通的很,远不如归顺州狼兵、田洲狼兵。
“展才。”胡宗宪忍不住扑哧笑出来了,“他用卢总兵来压你……”
钱渊也忍不住嘴角勾起一丝弧度,招手示意整理阵型,七八十个护卫压着十多个狼兵在众目睽睽之下向镇外走去。
“展才!”一声高呼传来。
一脸焦急的卢斌死死勒住战马,翻身下马几步冲到近处,“怎么回事?”
“刚才总督有信使来,召军入镇……”
“你怎么会和总督大人起纠葛?”
一连串的问题扔过来,钱渊耸耸肩不以为意,今晚的事只是个小插曲而已,自己出了口恶气,将之前压抑在心里的情绪发泄出去,倒是件好事。
而总督府那边,张经看着面前侃侃而谈的卢镗,感觉之前自己的决定似乎有些仓促。
“天下皆知,是总督大人召集狼兵抗倭。”卢镗情真意切的劝道:“如若狼兵劫掠民间,损的是总督大人的名望,只怕朝中也多有议论。”
看张经板着脸不吭声,刚刚赶到的吴淞道副总兵董振邦上前两步,轻声道:“毕竟这是松江府。”
这句话的意思很明白,这里是徐阶的乡梓,一旦消息传开,朝中御史说不定就要盯上你张经了。
张经心头的火气依旧汹汹,但怪异的情绪油然而生,胡宗宪、吴百朋、卢镗、董振邦,这些都是自己依为助力的文武干才,即使是看不顺眼的胡宗宪,张经也不得不承认其文韬武略的能力。
而他们却都在为钱渊说话,而且隐隐指责自己。
似乎俞大猷和他关系很好,他们在崇德大捷中并肩而战。
对了,据说他对田洲狼兵颇有恩惠,和首领瓦老夫人交情甚笃。
张经脸色一变再变,虽然他如今骄横至此,但也明白一个道理,说到底今天是他不占理。
而且卢镗、董振邦的话说的很对,张经因为是自己召集狼兵,所以将他们视为心腹,但如果狼兵在东南作乱,第一个倒霉的就是自己。
大堂角落处的胡宗宪忍不住又在偷笑,如若不是钱展才在东南文武官员中如此的影响力,赵文华又怎么会一来浙江就盯上他呢?
这一点赵文华早就知道,胡宗宪早就知道,聂豹也早就知道,只有张经似乎到现在才发现,这是一枚看似不起眼,但自己却很难动得了的棋子。
请假
太忙,请假一天,今晚看能不能补,可以保证不会太监
第164章 虚报战功?
金山前线正打的如火如荼,徐海拼了老命狂冲猛打,田洲狼兵渐渐有不支之像,好在俞大猷率兵赶到堵住了缺口。
如今徐海被围困在被他一把火烧的干干净净的金山卫所原址,距离海岸线十几里路,始终无法突围。
理论上,前线战事顺利,后防理应气氛融洽,但陶宅镇……至少今天的陶宅镇陷入一片古怪氛围中。
距离陶宅镇七八里外的小村落中,钱渊在心里盘算张经还有多少时间,徐海是不是能够被擒杀……
如果徐海死了,按照历史进程……如果自己看的历史书籍没有又扯个弥天大谎的话,在汪直被诱杀之前,东南沿海将有一小段平静的时光。
“钱兄弟,你不去?”二把刀大大咧咧的走过来,手中还拎着一直瘦不吧唧的野兔。
“不知道我被双江公赶出来的?”钱渊翻了个白眼,“张总督能让我进总督府的大门?不可能!”
二把刀丢下野兔,一脚踩上去,刚翻身要逃的野兔被踩得一命呜呼,“双江公当时为什么……”
话还没说完,二把刀就在钱渊逼视的眼神下闭了嘴。
但钱渊能让二把刀闭嘴,却不能让如今总督府大堂内的众人闭嘴。
堂内坐着的要么是手掌重兵的将领,要么是松江府本地的官员,再要么是在东南抗倭中分量不轻的文武官员。
总督大人端着架子还没出来,众人自然要找些话题聊聊,于是,那个至今还和张经怼着谁都没退一步的松江秀才成为了话题中心。
李天宠有点心糟,他是跟张经跟的最紧的官员,也差不多是大堂内仅有的和钱渊没有正式打过交道的官员。
“三岁看到老,七八岁的时候,华亭县人都说钱展才有鹤滩公遗风。”胡宗宪脸色肃穆,嘴唇微启动,“他那性子……对着倭寇都不退一步,对上总督大人就会退?”
“老僵在这儿也不是事儿啊。”吴百朋苦恼的叹了口气,“永顺州那些狼兵至今还被扣在他手上……”
“那倒没事儿,我看过一次,好吃好喝招待着呢……虽然名义上是展才说不能虐待俘虏,但也没人专门做牢饭,估摸着赶都赶不走。”
胡宗宪随口解释着,眼角余光瞄着李天宠,这位在升任浙江巡抚前不过是徐州兵备道副使,不管是从官职前景上还是实际权力都不比自己这个前湖广巡按强。
胡宗宪不指望一步升天,目前他最有可能取代的,就是李天宠。
和两位文官不同,俞大猷、卢镗两位东南名将先讨论的是战局,之前跟着张经到陶宅镇的苏州同知任环已经领兵回援常州府,如今倭寇在丹阳那边闹得正欢。
任环加上应天巡抚曹邦辅不说能剿灭这股倭寇,至少驱赶是没问题的,毕竟大部分倭寇已经离海。
倒是苏州府、嘉兴府、湖州府境内还有不少倭寇四处劫掠,这几地的文武官员、士绅的求救信、告状信漫天飞舞,奈何张经铁了心要先擒杀徐海。
很难说张经的做法是对还是错……至少目前卢镗、俞大猷没有这样的判断能力。
之后两人才聊起钱渊,这个能将他们联系到一起,甚至让他们关系融洽的传奇人物。
其实卢镗和俞大猷不熟,一点都不熟,前者跟着朱纨绞杀双屿寇巢,虽然朱纨请求调任俞大猷,但当时的两广总督欧阳进德没放人。
直到嘉靖三十一年,俞大猷才调任宁绍台参将,当时的卢镗还蹲监狱呢。
但如今有钱渊这个纽带,俞大猷和卢镗迅速熟悉起来,毕竟两人都是欠了那厮大笔大笔人情的。
“是啊,其实嘉兴府谁不知道……崇德一战,俞某人身受重伤,前靠卢游击英勇奋战,后靠钱展才掌控大局。”俞大猷坦然道:“实是天下少见的少年英杰。”
“更值得一赞的还是其气节。”卢镗沉声道:“嘉定一战,关键时刻两次率兵出城;崇德一战,城头血战亦不退缩;杭州遇袭,临平山一战尽显胆气。”
“哈哈哈……”周围响起一片善意的嘲笑声,如今谁都知道那股倭寇是如何被俘虏的。
“说起来实是惭愧的很。”俞大猷笑道:“这几年间,从嘉定到崇德再到杭州临平山,死在展才手上的倭寇只怕比我还要多。”
“是啊,嘉定大捷斩杀倭寇数百,崇德一战斩杀倭寇千余,临平山……俘虏了四百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