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谱下的大明-第4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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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复思量后,高拱点头道:“叔大去吧,京察不涉随园,但杨铨需听命杨惟约。”
“考功司郎中自应遵天官之命。”张居正松了口气。
在这个晚上,高拱、张居正决定暂时不理随园,以京察向徐阶发起总攻,先削其羽翼,最后毕功其于一役。
而同在在这个晚上,徐阶也做出了同样的决定。
吏部验封司郎中陆光祖诧异的重复了一遍,“不涉随园?”
徐阶笑着点点头,“随园士子均品行高洁,再说了,你与杨朝阳同为吏部郎中,总要讲点香火情。”
陆光祖无语了,他杨铨就是从我手里抢走考功司郎中,将自己赶去验封司的,哪里来的香火情。
“展才如今南下,也不知战事如何……”徐阶叹道:“与绳且去,勤勉些,杨惟约如今唯新郑之命是从。”
看着陆光祖轻手轻脚的出了书房,徐阶久久坐在桌边,在心里不停的盘算……前些日子董传策传来的那封信中透露出了钱渊递来的善意,你们在京城打生打死我也不管,只要别坏了我在东南的事。
只要不涉及随园,接下来的计划成功率应该不低……徐阶暗暗咬牙,这些年但凡计划出了漏洞,基本都和那个人有关。
从书桌堆积的信函最下面找出一封信,徐阶久久摩挲,陛下对高新郑的宠信不会是无限制的,所以在手法上需要一定的技巧。
还不到时候,需要一波三折,才能起到最好的效果,不过先要力挫高拱锐气,不然后面的计划无从谈起。
再等等,再等等。
快了,就快了。
徐阶缓缓起身走到窗边,听着外间传来的蝉鸣,蝉鸣一时刺耳,但未入秋即僵直而毙。
先收拾了高拱,再轮到张居正和钱渊。
如果说之前和严嵩、李默党争,徐阶是为了向上爬,那么如今和高拱的党争,徐阶除了往上爬还有其他的企图。
那就是自保。
历史上,徐阶逼退高拱,扶持李春芳、张居正入阁,才从容致仕归乡,而这一世,不可能了。
徐阶深知,张居正、钱渊都是这一代的翘楚人物,后者心狠手辣就不说了,前者也不是个心慈手软的,若就此败北而退,自己能有什么样的下场?
别说身前了,身后也必然一片污浊,还有华亭徐氏会有什么下场……这都是徐阶无法接受的。
一直到半夜,徐阶才在书房躺下,自从去年西苑那夜之后,出嫁的女儿在张家几乎遭幽禁,妻子张氏和徐阶大吵一架,从此之后,心里疲倦的徐阶就很少回后院……反正今年都六十岁的人,也用不着进后院了。
天蒙蒙亮,徐阶就醒了,但躺在床上,双目凝视着天花板,等了很久才起床。
这么多年来,徐阶向来醒的很早。
这一年多来,徐阶向来起床很迟。
去的早了不是什么好事,徐阶慢腾腾的洗漱用饭,算准时辰,在高拱之后进了西苑直庐。
走进屋子居然没看见高拱,徐阶也不以为意,今日正式开始京察,虽然名义上是吏部天官杨博主持,但以高拱的性情,肯定会直接插手。
如今内阁除了高拱和徐阶,还有吴山,这位老大人有点像当年的吕本,凡事不掺和,只做些本分事,要不是隆庆帝竭力挽留,吴山早就致仕归乡了。
一个内阁首辅,一个内阁群辅,坐在桌边都在做同一件事,发呆。
去看那些奏折有意义吗?
没有。
看了奏折,也没有票拟的权力,高拱即使忙的不可开交,就算在西苑过夜也会亲自票拟,甚至还亲自批红呢。
静悄悄的直庐一直到近午时分才出现异样,不是因为京察,而是因为通政司送来的一份奏折。
“元辅。”吴山将奏折递过去,声音有些诡异,“东南事抵定,钱展才并浙江巡抚侯汝谅、宁波知府胡应嘉上奏报捷,台州知府方逢时、宁波同知宋继祖、推官海瑞、镇海知县孙铤共署名。”
有侯汝谅、胡应嘉的名字,没有浙江巡按御史王本固的名字……这在徐阶的预料之中,不过他有点诧异,钱渊抵达镇海,居然还开战了。
下一刻,纵然徐阶历经宦海这么多年也忍不住瞠目结舌,“张……张琏?!”
吴山因为是江西人,对当年祸乱闽赣粤三省的张琏比较熟悉,想了想说:“张琏此僚从江西南下入粤,后兵败逃窜出海,倒是有可能沦为倭寇,不过……”
徐阶凝视着奏折久久无语,半响后将奏折放到一边不再理会,但这时候外间突然有急促的脚步声响起,这一任锦衣卫指挥使成国公大步走进来。
“元辅,通政司可送来东南战报?”
“捷报。”
“噢噢,是捷报就好,陛下等着呢。”
看着成国公匆匆忙忙离去的背影,徐阶并不在乎,署名上不仅有侯汝谅、胡应嘉,甚至还有台州知府方逢时,这证明了钱渊只对王本固下手。
在京察正式开始之后,东南诸事不过小事,这是徐阶的看法。
第1064章 彭峰
殿内,隆庆帝聚精会神的听着面前的青年用沉稳的语调说起东南诸事,一旁的成国公、陈洪瞧准时机,时不时问上几句,而徐渭老神在在的坐在那儿喝着凉茶。
钱渊那厮真是算无遗策啊,用人也是尽展其才……徐渭在心里如此想,彭峰此人自幼攻读四书五经,其父祖均有功名在身,叙述诸事条理明晰,井井有条。
最重要的是,去年西苑剧变,彭峰率护卫急行裕王府,后入西苑一直守在隆庆帝身边,很得陛下看重,甚至还准备赏个锦衣卫千户的头衔。
“吴淞水师?”陈洪突然开口问:“记得这是吴淞总兵卢斌麾下,多年前就和钱大人是至交好友。”
成国公不咸不淡的说:“钱展才以兵部侍郎衔南下巡视东南海疆,遇战事调吴淞水师,并未逾权。”
你个死太监,徐渭在心里冷哼一声,脸上却堆起笑容,“陈公公就这么看展才不顺眼……也难怪,高阁老看展才不顺眼嘛。”
隆庆帝也是无语了,当着我的面给司礼监掌印太监上眼药……虽然不爽,但陈洪和高拱的关系是得到隆庆帝默许的。
徐渭嘿嘿笑了笑,“陛下可记得前日王本固奏折?”
隆庆帝懒得去想,指着徐渭的鼻子,“说。”
徐渭老老实实的解释,“王本固奏折提及,召浙江诸军,并调两浙水师、吴淞水师一同进剿。”
陈洪愣了下,赶紧垂下头,心里懊悔不已,居然是王本固那个倒霉蛋召来的。
成国公心底暗笑,看向彭峰,“继续说,既然钱展才赶到镇海,使大战不起,为何第二日又……那张琏是怎么回事?”
彭峰镇定自若,不急不慢的说:“少爷抵镇海次日,闽粤海商勾结逃窜出海的贼首张琏,先行刺靖海伯,后杀人越货,舟山大乱,徐碧溪、刘蛟诸海商头目被杀,仅余毛海峰携受伤的汪直窜入山中。”
成国公啧啧道:“还好展才及时赶到,不然舟山内乱,官军进剿,必然大胜,通商事就算废了。”
“张琏为何要对汪直下手?”徐渭狐疑问:“这两人搭不上干系啊。”
“张琏逃窜出海,沦为倭寇,亦不甘心……”彭峰吞吞吐吐的解释道:“官府搜捕靖海伯,东南沿海均以为朝廷再行海禁,废通商事……”
徐渭适时的补充道:“张琏当年自号‘飞龙皇帝’……啧啧,其志不小,欲纵横海上,自然要先除汪直,偏偏汪直正巧被王本固逼的逃窜……”
这个逻辑勉强合得上,其间细节……隆庆帝是考虑不到这些问题的,只追问道:“何人统兵上岛击贼擒获张琏?”
“为维持通商事,少爷不敢使大军旗帜分明进击,只选百人护卫,再从军中选锐士两百,共计三百青壮,以温金处参将张元勋为首,一战之下,海盗逃遁,生擒张琏并十余名闽粤海盗头目。”
徐渭咦了一声,“展才没亲身上阵?”
“呃,少爷也上岛了。”彭峰支支吾吾道:“但直到确定靖海伯幸存才露面。”
“这倒是,汪直若死,那真是说不清了,鬼知道汪直是死在张琏手中还是官军手中。”徐渭点头解释道:“只要汪直没死,后面的事就简单了。”
“徐先生说的是。”彭峰接上道:“少爷欲在六月十五日,召东南海商齐聚镇海,使靖海伯汪直现身,以示朝廷无禁海之意,使通商恢复。”
陈洪斜眼瞥着徐渭和彭峰,虽然没证据,但他敏锐的察觉到,这两人一唱一和……默契的简直和排练过似的!
不过隆庆帝不这么看,长时间的焦虑后听到这个好消息,不禁喜笑颜开……彭峰带来的好消息和报捷奏折意味着太多太多。
首先,大战不起,不用考虑东南大战要耗费多少粮饷,给朝廷背上多沉的负担。
其次,汪直未死,意味着钱渊很可能在短时间内恢复通商事,户部再不用发愁了,而且内承运库也不用愁了。
再次,此次汪直实力大损……用高拱的话来说,不管汪直想不想,他已经没能力再闹事了,这对东南海疆以及长期通商都有很大的好处。
“还是展才看的准啊。”隆庆帝笑道:“其实展才一路南下,均送信回京,早在十日之前,展才就在信中提及,恐有外忧,果不其然。”
徐渭立即显露出好奇,“陛下,展才在心中如何说?”
“展才遣派护卫去太平县探听消息,谭七指实际上是在太平县外的近海处与海盗交手,落败逃上岸,被浙江巡按御史王本固擒获,以此弹劾靖海伯复叛。”隆庆帝解释道:“王本固只揪着谭七指,却不去查问那股海盗的来历。”
“噢噢噢,那股海盗就是张琏!”成国公凑趣道:“陛下英明,要不是展才南下,那还真要出大事了!”
和成国公只顾着捧臭脚不同,徐渭阴着脸骂道:“陛下,这事儿可不能就这么完了,王本固那厮差点坏了大事!”
隆庆帝也狠狠点头,“要不是展才亲自上岛救下了汪直,那真是坏了大事!”
“皇爷英明,钱大人真是名不虚传。”陈洪笑着恭维道:“舟山上叛乱海盗只怕成千上万,钱家护卫一击而胜……早听闻钱家护卫精锐甲于天下……”
“有完没完!”徐渭霍然起身骂道:“陛下亦知钱家护卫,用得着你怂恿暗示!”
“钱展才组建护卫队,人不过两百,护卫乡梓,入闽赣击贼,多有战功,你陈洪觉得钱展才靠两百护卫就能造反了?”
“对了,去年彭峰护送陛下入西苑,以你陈洪的意思,当日应无彭峰所率护卫?”
“也是,你陈洪当时又不在裕王府,说不定另有打算呢!”
“好了!”隆庆帝喝了声,“文长你这性子,也亏你在西苑随侍多年!”
简简单单训了句话就过去了,陈洪手都有点哆嗦,徐渭那些话对他这个皇室家奴的杀伤力……实在有点大。
第1065章 人和钱
这时候,彭峰突然说:“启禀陛下,少爷有意撤销护卫队。”
“什么?”
“什么?”
隆庆帝和徐渭同时开口,对视一眼,前者看见徐渭眼中的茫然,后者发现了隆庆帝眼中的警惕。
钱家护卫早在多年前就名扬浙江,苏松、闽赣甚至广东都遍传其名,随钱渊入京后在京城也颇有名气。
隆庆帝警惕在于高拱私下的提示,钱渊将大量护卫散在东南诸军之中,以此掌控诸军,虽然隆庆帝对此颇有异议,但也不想看到钱渊继续这么做。
事实上,虽然只有杨文和张一山两个游击级别的将校,但再往下有不少的把总、队长、副队长之类的基层军官,这些才是关键,而隆庆帝、高拱这种身居高位的人,自然是看不到这点的。
“撤销护卫队?”徐渭呃了声,“他钱展才仇敌满天下,没护卫……说不定哪天就落了个严东楼的……”
“闭嘴!”隆庆帝好气又好笑的训斥了句,“彭峰,展才舍得将你也放出去?去年向他要人都不肯给。”
彭峰老老实实的说:“大都从商,这些年护卫都攒了些银两,有的准备开铺子,有的准备开酒楼客栈,有的准备跑海船,周泽就准备跑海,只有梁生留在少爷身边,小人……少爷说,谭七指目前重伤不起,让小人组建船队……”
隆庆帝立即放心下来,笑着说:“展才倒是大方,组建船队可有眉目?”
“从缴获的闽粤海商海盗的船只中挑选海船。”彭峰九真一假,“另外少爷遣水师突袭张琏老巢,应还有缴获,拟定二十艘左右海船。”
二十艘大船,比以前规模还要大,隆庆帝喜不自禁,“去年护卫有功,朕要加赏,展才还不愿……彭峰,赏锦衣卫千户衔,统率船队。”
彭峰愣了下,跪下谢恩,才说:“少爷还请陛下遣人南下接手船队。”
“这个……”
隆庆帝还在迟疑,那边徐渭插嘴道:“此非陛下心腹不可为之,司礼监陈洪,必能担此重任!”
一旁的陈洪咽了口唾沫,心里暗骂,都说咱太监记仇,你徐文长比太监更狠,都等不到转身就要报复回来。
看徐渭一脸无所谓的表情,隆庆帝咳嗽两声,有点头痛,这货比钱渊还要睚眦必报。
出了西苑,回了随园,徐渭抓着彭峰问了个清清楚楚,大致弄清了东南局势。
“奏折中未提及王本固,私下密信也没提及王本固……”徐渭喃喃道:“展才真是转了性子,要做善人了?”
彭峰并未上岛,不知内情,只摇头示意不太清楚。
将彭峰打发走,徐渭皱眉苦思,“上次放了王本固一马,结果被反咬一口……不长记性吗?”
“应该不会……”
徐渭差不多能肯定,钱渊是留了个后手,这也符合这货的行事风格。
这时候孙鑨、陈有年、诸大绶、吴兑联袂而至,一进门陈有年就高声问:“听君泽兄说,东南有捷报,真的开战了?”
“汪直麾下内乱,张琏趁火打劫。”徐渭笑着回答道:“展才率护卫进击,生擒张琏,汪直未死,必使东南不乱。”
几个人都松了口气,他们都是绍兴府人氏,一旦东南起战事,绍兴府就在宁波府边上,必首当其冲。
诸大绶赞道:“展才三次南下,或力挽狂澜,或抵定东南,实是国之干才。”
徐渭略略瞎扯了几句,他刚才已经细细问过彭峰了,此次钱渊南下,动作频频,虽有节制诸军之权,但先孤身入营降服卢斌,调戚继美潜行镇海,太嫌跋扈,关键是京中还有个对钱渊手掌兵权很警惕的高拱。
“展才暂时不回京。”徐渭低声道:“重开通商,组建皇家船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完结的。”
孙鑨点头道:“不打紧,此次京察不涉随园。”
“嗯?”
“张叔大、陆与绳都已经找过朝阳了。”孙鑨笑道:“如今高新郑、徐华亭均磨刀霍霍,谁都不想再将随园牵扯进来。”
徐渭沉默片刻摇头道:“他们不想……但随园未必不会涉入京察。”
“若高新郑得胜,此人虽敌视随园,但终究心忧社稷,推行新政……”
“但如若华亭胜出,要知道他不敌视随园,而是仇视随园,若高新郑败,下一个肯定是随园。”
徐渭越来越感觉到,钱渊南下之前对京察局势的判断很可能成为事实……没办法,这是穿越者的金手指,虽然历史已经发生偏移,但在某些时候,历史会展现它的惯性。
后院门口处,向来冷静的彭峰正一脸委屈的向着年轻妇人说着什么。
“就一句口信,就想调用那么多银子?!”
“谁知道你会不会带着银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