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谱下的大明-第4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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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身向主持的林燫点点头,钱渊率众人离去……事实上林燫一直装作没看见随园这伙人,这是怕自己忍不住上去骂人……算了,还是晚上回去骂小弟好了!
昨日半夜李默突然病逝,今日一早朝中就有传言,李时言听闻高拱揽权,大骂其类严分宜,心忧朝局,以至于旧病复发,吐血不已,就此离世。
啧啧,这些天的传言中,先是高拱揽权执笔票拟,逼的内阁首辅徐阶难以自安,接着内阁次辅被其气得离世……再加上去年李默就是被高拱气得病倒……
好吧,一日比一日夸张的流言蜚语压得高拱实在有点撑不住了,于是才会派出那位中年官员不要脸的上门……虽然被林庭机拒绝主持丧事,但也厚着脸皮不肯离去,在门房迎来送往。
这是高拱在表明心迹,我真的和李默没仇。
至于为什么有传言李默是被高拱气死的……那就要问问昨日深夜急奔随园的林烃了。
一大早林燫听到传闻,气得差点动手把林烃揍一顿……父亲在书房说出口,转个头你就转告你大舅子了!
板着一张脸将随园众人送走,中年官员才松了口气,摸了摸脸皮……今天贸然上门,实在厚颜,也难怪杨朝阳、陈登之出言嘲讽。
这位中年官员是嘉靖三十五年进士卢煌,殿试后没捞到去处,最后只能进了行人司,直到去年才转户部员外郎,今年初又升任户部郎中。
四年时光,有三年都在行人司,一年就升到了郎中,自然背景非凡……卢煌是高拱的嫡系门生,真正的师生。
高拱在未进士及第之前,在河南开封的“大梁书院”任教,而卢煌是他手把手教出来的学生。
眼看着已是入夜,已经不会有人登门拜祭,卢煌进去打了个招呼,转身去了高府。
“今日辛苦道含了。”
“为恩师解忧,学生分内之事。”卢煌躬身行礼,又和一旁的张居正见礼。
“道含太客气了。”张居正起身回礼,笑道“不该去户部,去礼部才对。”
高拱阴沉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但随即转瞬而逝,叹道:“高某聚众为谋国,不惜此生,不惜此名,无奈阴私小人,处处作祟!”
“中玄公之心,朝中何人不知?”张居正劝道:“子曰,欲速,则不达。”
高拱微微偏头,双眼中古井无波。
张居正垂下头不再劝了,实际上他也不想劝,目前的局势对他来说,是好事,不是坏事。
第955章 小试牛刀
如果按照常理,高拱应该老老实实,再熬一段时日,将徐阶熬走,自己就能施展身手。
但高拱没有这个耐心,这也不符合他的性格特点,于是原时空中,隆庆登基,他立即和徐阶开打,这一世,短暂的联盟后,随着这几日的流言蜚语,他和徐阶的联盟关系已经摇摇欲坠。
但问题是,到底是谁放出的流言蜚语?
看了眼卢煌,张居正低声说:“今日季泉公、吕阁老均午后上书请求致仕。”
卢煌一怔,随即明白过来,这些天的流言蜚语已经让高拱头疼不已,特别是气死李默……李默才死,孙升、吕本就又上书请求致仕,这是在说,再不让我们走人,说不定和李默一个下场。
内阁中按例六人,昨日还是满员的,但李默死,孙升、吕本退,一下子少了一半……而且显然都是因为高拱,至少在传遍京中的流言中,高拱是导火索。
也难怪高拱今日火气愈盛。
啧啧,完全是误会。
这还真不是钱渊动的手脚,孙升从长子孙鑨那边得知内情,知道这是个脱身的机会,才会上书,而吕本是跟风的。
这两位是真的想致仕,只是隆庆帝一次又一次的挽留,但这次……李默病逝,隆庆帝只怕是留不住了。
卢煌犹豫片刻,低声问:“师相,今日随园众人拜祭石斋公……”
这句话听起来平淡无奇,却实有指向,高拱皱眉道:“道含觉得……是随园放出的流言?”
“叔大怎么看?”
“从去年至今,浙江巡抚、巡按、台州知府、绍兴知府均移位,但随园沉寂至今。”张居正平静的分析道:“如今宁波知府唐荆川病逝……”
“为了宁波知府?”
“不好说。”张居正摇头道:“其实之前那么多位置移位……陛下也是默许的,唐荆川病逝,随园想再将宁波知府握于手中,难度很大。”
高拱微微摇头,提点道:“钱展才简在帝心。”
在高拱看来,钱渊在隆庆帝心目中的地位不比自己差,只不过现在明面上的位份太低而已。
如果不是随园长期把控东南通商事早遭觊觎,真要抢宁波知府这个位置,两人相争,胜负难料……而且外人很可能将其视为内斗,当年裕王府旧僚的内斗。
张居正微垂眼帘,掩住眼中的异样神色,淡淡道:“若是有异,只怕这两日就有消息传来,当剑指元嗣。”
卢煌心中一动,“剑指元嗣”,毕竟张孟男是高拱的内侄,随园真的要吹毛求疵也不是一点理由都没有的,如果不是张孟男……那自己这个户部郎中倒是有资格外放宁波知府。
当年师相在“大梁书院”任教多年,光是考中进士的门生弟子就有十多人,为何偏偏挑了自己去高府?
这时候,外间有仆役禀报,“老爷,裴大人来了。”
片刻后,一位头发依稀花白的官员缓步走入书房,瞥见张居正,登时笑道:“今日来的不是时候啊。”
张居正起身行礼,苦笑道:“少司徒说笑了,下官暂且告退。”
“好了,好了,都说了是说笑,且坐且坐。”
来人是裴宇,山西人,嘉靖二十年进士,高拱的同年,一直在地方为官,直到高拱上位才调入南京为工部侍郎,去年末转北京吏部侍郎,是最得高拱重视的嫡系心腹之一。
因为裴宇字“子大”,而张居正字“叔大”,前者时常以此为笑话佐餐。
从嘉靖三十五年裕王得子之后,虽不设东宫,不立太子,但裕王继承大宝已然确凿,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之前一直谨慎收拢党羽的高拱的行事手段变得公开起来。
再到隆庆帝登基,大量高拱的姻亲故友、同年都被其引入朝中,但能进这间书房的人不多,当然,裴宇肯定是其中一个。
但是身为吏部侍郎,没事也不会来,略略寒暄几句后,裴宇说起正事,“元嗣快回京了吧?”
“在南京曾经来过一封信,按时日推算,大约就这两三日。”高拱脸色并不好看,“如今众情汹汹……”
“以资历论,元嗣差了点,但以能力论,必然无碍。”裴宇眼角余光扫了扫卢煌,这位是第一次进书房,显然是高拱挑出来的备用人选。
但对比起来,张孟男毕竟实际操持政务,而且政绩卓越,比从行人司出来不长的卢煌更适合宁波知府这个位置。
张居正闭着嘴不吭声,心里却忍不住吐槽,从内侄换成学生,还不是名义上的科举路上的学生,而是正儿八经教出来的学生,这有什么区别?
裴宇不去管这些小事,想了会儿才低声道:“今日在吏部,听小吏提起一事……考功司郎中杨朝阳与陆与绳提起,天下第一知府非同寻常,不可以旧例束之。”
“那是当然。”高拱点头道:“寻常知府都由吏部选派,但宁波知府需吏部择两到三人报至内阁,票拟批红。”
“不是指此……”裴宇摇头道:“若论对东南通商了解之深,还有谁能和吏部清吏司郎中陈登之相比?”
“陈登之是绍兴府余姚人!”
“所以才说,不可以旧例束之。”
长时间的沉默后,高拱冷笑一声,“还真是随园,还真是钱展才!”
听到陈有年有意出任宁波知府后,高拱立即确认,这些天让自己心烦意乱,弄得自己手忙脚乱的流言蜚语,必是随园手笔。
沉寂半年,一朝出手,小试牛刀,不过几句闲言碎语,就能让高拱手足失措。
高拱脸色愈发沉了,忍住没有破口大骂,他唐顺之是病逝才导致宁波知府出缺,又不是我将他赶走的……你钱展才还想将宁波知府握在手里,是你坏了规矩!
还以为你老实了呢,没想到却选择如此关键的时间点出手,而且出手还那么狠!
裴宇和卢煌还没想那么多,但高拱和张居正是心里有数的。
的确,随园可能是因为宁波知府而出手,但目的绝不仅仅是宁波知府。
高拱敏锐的发现,对方放出的流言蜚语不仅仅是针对自己,更是针对徐阶。
准确的说,是针对自己和徐阶之间原本就脆弱的联盟关系。
第956章 龟蛇
即使没有李默的病逝,孙升、吕本的致仕,简单的流言蜚语,已经导致高拱和徐阶的联盟已经摇摇欲坠……换成谁都忍不了,一个内阁首辅被属下夺权,别说徐阶只是装乌龟,就算是只真乌龟,那也很难忍受。
说的简单点,徐阶要是还事事俯首高拱,那些党羽、门人还有必要围绕在他身边吗?
徐阶对严嵩的忍耐是无奈之举,是嘉靖帝默许的,也是时事所迫,更是得到朝中大量官员同情的。
但徐阶对高拱的忍耐是一种策略,是有限度的,更别说自己还是内阁首辅,若一直忍耐下去,会让自己声名丧尽,无力领袖百官。
流言蜚语听起来只是斥责高拱,但实际上精准的击中了高拱和徐阶共同的要害处。
之前一直想不通是谁出的手,但随园随即放出针对宁波知府的诉求,高拱这才恍然大悟。
高拱甚至觉得这才是随园的主要目的,而宁波知府是次要的。
高拱当然不会忘记,自己去年和徐阶讲和,几度出手,虽然钱渊依旧圣眷在身,但随园气势大沮。
这两年,侯汝谅、王本固、董一奎、郭远等文武官员陆续入浙,但始终无法夺权通商事,这时候唐荆川病故露出了一个别人无法忽略的破绽,随园还想抢下宁波知府……难度太大了。
张居正在心里默默思索,耳边却传来高拱斩钉截铁的话,“犹记得当年展才之语,精钢宁折不为钩!”
高拱就这性子,说的好听点,是想尽快登高,推行新政,匡扶社稷,说的难听点,就是好揽权,不让人后。
就算和徐阶翻脸,高拱也不会对宁波知府放手,东南税银对于推行新政来说,实在太重要太重要了。
至于徐阶,高拱冷笑着在心里想……你徐华亭再熬,也熬不过半年了,因为今年是京察年,高拱下定决心,觐见陛下,建言仿嘉靖旧例,天官主持京察。
这意味着徐阶心腹左都御史张永明很难插手京察。
夜已经深了,回到家的张居正径直进了书房,自从去年四月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回内宅,曾经一度似胶如漆的妻子徐氏也再也不能出内宅一步。
“还有脸斥责他人有龟蛇像。”张居正半躺在榻上,忍不住想起去年隆庆帝登基后自己和钱渊的闲聊,后者说某人有龟蛇像。
“盘踞半年如龟,摇摆窥探,迅如闪电,阴毒至此,真如毒蛇。”张居正摇摇头,低低呢喃,“不过,这次中玄公猜错了。”
这么多年了,从冷眼旁观到身涉其中,再到不得不曲意,张居正对钱渊的手段有着深入的了解。
他难以判断钱渊的后手在哪儿,但他知道,高拱猜错了,钱渊的首要目标正是宁波知府。
除了随园中人,没有谁比张居正更了解钱渊对东南开海禁通商的重视程度,他会老老实实雌伏?他会乖乖听话?他会按部就班?
不,那绝不是钱渊。
事实上,最早判断放出流言蜚语是随园的人就是张居正,只不过他一直闭口不言。
张孟男能担当大任吗?
高拱还要和徐阶维持多久的同盟关系?
同样对东南税银非常重视,同时又背弃徐阶投入高拱门下的张居正,是有足够的理由选择沉默的。
两天前,张居正在和关系不错的张四维闲聊中捕捉到一个信息,准确说是一个关于宁波府官员的任命。
原钱塘知县海瑞升任宁波府推官。
张居正不太清楚海瑞是不是随园的人,但他还在徐阶门下的时候,曾经听时任考功司郎中陆光祖提过,宁波知府唐顺之对海瑞赞誉有加。
至少,这是有迹可循的。
至少,可以判断这是随园的手笔。
至少,可以确定随园绝对不会对宁波放手。
随意取过一本杂记翻看着,张居正脑子还在飞快的转动,突然忍不住扑哧一笑。
今日吏部传出风声,绍兴府余姚人陈有年有意出任宁波知府……张居正有七八成的把握,就算满朝沸然,但吏部会默而不语,至少短时间内会。
的确如此,第二天消息散了出去,这下好了,本来这几日就热闹的很,现在更是乱成一团乱麻,各种稀奇古怪的消息都传了出来。
据说都察院御史魏时亮上午大骂陈有年厚颜无耻,但午后户科给事中冼烔上书弹劾魏时亮在行人司行为有亏,却能转入都察院,理应逐回行人司。
上午,隆庆帝终于允许孙升、吕本两位致仕,午后,就有科道言官大骂朝有权臣,逼的老臣退位避让。
到了下午,奔入京中的李默长子在灵位前嚎啕大哭,非说先父是被逼死的。
随园在科道言官中唯一的冼烔下午连续两份奏折入通政司、内阁,先弹劾还没到任的刑部郎中张孟男,后弹劾户部郎中胡应嘉。
黄昏时分,传闻徐阶次子徐瑛在青楼饮酒与人发生冲突,被人生生扇了三个大耳光子。
嗯,很多人都看出来了,闹出这么多事……大部分都和沉寂了半年的随园有关。
但也有些有心人发现,对于陈有年有意外放宁波知府这件事,除了科道言官有异议,最应该驳斥的吏部,无一言。
张居正的猜测是正确的,他是根据海瑞升迁宁波推官来判断的,这个猜测只能说是歪打正着。
都是西北出身,但晋商和董家是不同的,虽然名声不太好听,但晋商是守规矩的。
什么叫守规矩?
外地人在山西做生意,那是要打通关节的,当年太仓王家的糖铺就是因为不肯出钱一直无法进入山西。
如果要把生意做到草原上去,外地人想都不要想,不然就算你能去草原,但也没能耐离开。
在东南也一样,大海比草原更宽广,也更加凶险,所以晋商在东南从不走私。
杨博也比朝中其他重臣更了解随园在东南的根基到底有多深,和其他的朝中势力不同,山西官员的背后往往都是晋商,他们是不会随随便便得罪钱渊的……保持暂时的沉默,对杨博来说,惠而不费。
第957章 觐见(上)
这日放衙后,张居正懒得回家,找了个小酒馆坐下,点了几盘小菜,自斟自饮。
他不在乎现在纷乱的朝局,更不在乎杨博的沉默,事实上,后一件事对他是有好处的。
杨博是不可能入阁的,三甲进士出身,非翰林非庶吉士,出任礼部尚书的可能性接近于无,关键是当今陛下不是先帝那种有大魄力打破常规的帝王,更别说后面还有陈以勤、殷士儋一干人在巴巴等着。
张四维倒是走的储相路线,但在潜邸旧臣中,他只比诸大绶资历稍深,但人家诸大绶入裕王府虽然迟,但多年前就为裕王讲学,而且还是状元出身。
所以,杨博、张四维和高拱是没有竞争的,他们不像钱渊那样对隆庆帝有着很强的影响力。
但同时,杨博、张四维以及宁夏巡抚王崇古是乡党,更是姻亲,显然是党内结党,自成派系,他们和高拱只能算是结盟……
张居正苦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