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谱下的大明-第3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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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炳只忠于嘉靖帝,但也必须要考虑到自己的命运,以及家人甚至家族的将来,不然为什么姻亲遍及朝中诸股势力?
孙鑨的四弟孙鑛急行赴通州,随从中就有陆炳派出的锦衣卫密探,带来三个字,“张叔大”。
虽然没有细节,但钱渊相信,这就是答案。
就算主使者是徐阶,张居正也应该卷入其中,甚至就是他刻意将陶大临卷进去,因为他长时间混迹随园,对随园众人的秉性有相当深的了解。
当年钱渊离京之前,最担心的无非两个人,一个是徐渭,毕竟常侍帝侧,另一个就是陶大临,看似沉稳,实则冒进冲动。
所以,在钱渊这番话说出口后,孙鑨、诸大绶、吴兑的视线都集中在了张居正的脸上,而后者只干笑几声,说了几句场面话转身离去。
“真的是他?”陆一鹏忍不住脱口而出。
“咳咳。”孙鑨用力咳嗽两声,示意胡应嘉还没走呢。
胡应嘉怔怔的看着钱渊,好一会儿后才轻轻移步靠近,“记得前年初回京,叔大兄的确与原汉兄常有往来。”
钱渊没有任何反应,只微垂眼帘。
顿了顿,胡应嘉又低声问道:“严东楼真的是……”
“钱某哪里知晓?”钱渊断然道:“严东楼自有取死之道,但绝不能这么死,以死士行刺,开本朝先例,日后人人自危……”
第739章 评价
比起年初那一场拜祭,这一次就凄凉多了,至少严府门口不再有排成长龙等候的官员,门房里也没有尚书级别的重臣迎客。
钱渊缓步入府,神情凝重的向灵位拜祭,对面严世蕃的几个儿子红肿着眼睛回礼。
他的视线落在灵位上,王义曾经提起过,严世蕃被砍下头颅,被挖出心脏……对于严世蕃本人来说,这是他应有的下场。
严世蕃,虽未历科场,但非不学有术之辈,博览群书,学识渊博,书画都有可取之处,然依附其父大学士严嵩,横行霸道,狡诈多谋,多有不法之事。
在作为穿越者的钱渊看来,这是个很难做出准确评价的历史人物,严嵩斗倒夏言再度身登首辅之位已经年近七十,很难继续实际执政。
严世蕃入直庐替其父票拟,实际行使内阁首辅的权力,在世人眼中,其人贪财好权,蒙蔽圣上,以至于天下大乱,俺答频频入侵,东南倭乱,又堵塞言路,使朝纲败坏。
但实际上,俺答的入侵,东南的倭乱,都是有其必然性的,无论谁在位,都很难阻止。
贪财好权……开玩笑,一百个京官,数不出十个不贪财的,即使如高拱这般两袖清风不贪财,但亦好权,天下也不过只有一个海瑞而已。
蒙蔽圣上,那更是搞笑,身为历史上最工于心计的皇帝之一,嘉靖帝始终将臣子玩弄于股掌之间,虽然免不了被严嵩、严世蕃乃至徐阶看穿心思,但始终掌握着主动权。
至于堵塞言路……严嵩严世蕃表示,这个锅不敢背,也背不了,那完全是嘉靖帝的锅。
当年百官哭门,一顿廷杖打折了多少科道言官的脊梁骨,但每年还是如雪花一般多的弹劾奏折,别说严嵩了,就是鼎盛时期的张居正也没办法彻底控制科道言官。
而如今,科道言官多心向徐阶。
天下大乱,必然是奸臣掌权,蒙蔽皇帝,祸乱天下……这是时代特色,当然了,更多是人心的作用,你严党把位置抢完了,也不留油水给其他人!
“展才。”赵文华小心翼翼的凑近,低声道:“今日工部多事,未能相迎。”
在严世蕃一命呜呼之后,赵文华对钱渊的畏惧感臻于顶点,天下唯有他猜得到,严世蕃死于何人之手。
原因很简单,严世蕃何时离京,严世蕃转去南京……路线、时间都是赵文华使人密信送至镇海的。
从欧阳氏的病逝,到严世蕃的离京,再到江西盗匪突起,严世蕃死讯传来……或者再往前,嘉靖三十五年,在钱家酒楼的后院……赵文华知道,如今的一切应该都是面前这个青年一手绘制的。
钱渊微微侧身看了眼赵文华,轻叹一声,“不意东楼兄英年早逝……”
赵文华浑身上下一阵冰冷,低低道:“此时上书请辞……”
“未到时候。”钱渊冷冷回道,占了个工部尚书的位置,如何能轻轻松松的让出来,说不定就会惹出一场风波。
钱渊不怕赵文华捅破,不说事情戳穿严嵩如何处置赵文华,只说赵文华乡梓慈溪,位于宁波府境内,那是钱渊的大本营……上上下下包括军中都是钱渊的嫡系。
微微叹了口气,钱渊的视线再次回到严世蕃的灵位上。
其实在近十年的时间内,实际执政的应该说是半个严嵩,半个严世蕃,后者的确有才,即使不依附其父,也能有一番作为。
但也的确该死。
是严世蕃力保杨顺长期出任宣大总督,虽然俺答南侵必不可免,但每到此时,边塞几乎每战必败,多少人口、牲畜被掠,多少人家破人亡。
虽然是严世蕃力保胡宗宪出任浙直总督,使得东南倭乱渐息,但钱渊也不会忘记,张经、李天宠弃市,聂豹罢官归乡,严世蕃是出了大力的。
长时间的沉默后,有轻微的叹息声在身后响起。
“听闻展才在镇江与小儿一晤?”
“元辅节哀。”钱渊回身向严嵩行礼,“那日东楼兄枯坐船中,以素斋待客,神情不畅,颇为沮丧,钱某一力相劝,尚言他日京中重逢……”
严嵩痛苦的闭上眼睛,“以展才所见,何人主使?”
钱渊犹豫了下,“下官不敢胡乱揣摩……”
严嵩在灵位前来回踱步,挥手斥退众人,轻声问:“华亭?”
“未必见得。”钱渊苦笑道:“若是华亭所为,董传策未必会上弹劾奏章。”
这是个简单的道理,严嵩被弹劾,这种情况下,嘉靖帝未必一定会保严嵩,但在严世蕃被杀的情况下就难说了。
严嵩摇摇头,“若无锦衣卫搜寻,只怕东楼死讯此时尚未入京。”
钱渊在心里回忆王义的话,这倒是真的。
“十日前,永寿宫被焚毁,老夫建言陛下移居南宫。”
钱渊闭上了眼睛……好吧,这次的黑锅,徐阶算是抗定了!
不管什么原因,严嵩犯错,徐阶急攻,试图一举定乾坤……还真有杀严世蕃的动机啊!
又是一阵长时间的沉默,严嵩缓缓道:“以展才看,后世如何评价小儿?”
“东楼公博览群书,心思灵敏,代为票拟,虽招世人所讥,但也维持朝政。”钱渊轻声道:“其一独断专行,其二太过爱财,但后世评价,还要看元辅。”
严嵩点点头,但沉默不语,的确如此,儿子能得如何评价,关键在于自己,在于自己是被评价为奸臣、庸臣、权臣……
看着年满八十的严嵩颤颤巍巍的走出灵堂,钱渊在心里猜测,这位宦海沉浮半个多世纪的老人接下来会做些什么?
是心灰意冷,退出历史舞台?
或是奋起反击?
如果是徐阶下的手,那证明若严嵩退却,徐阶不会手下留情,儿子死了,难道还要将孙子也赔出去?
如果不是徐阶下的手,那只会更惨,那证明有人对严家虎视眈眈欲报仇雪恨,只杀了严世蕃,对方就能满意?
出了严府,钱渊瞥了眼送出门的赵文华,低声道:“等消息吧,若有事,送到酒楼。”
“是,都仰仗展才了。”赵文华苦笑道:“如今已是山穷水尽。”
严世蕃死,吴鹏致仕,董份闲住,严党大员如今只剩下工部尚书赵文华和刑部尚书欧阳必进两人,而后者实际上不能算是严党嫡系,赵文华被赶鸭子上架顶上来,现在唯一的期盼就是致仕回乡。
等钱渊一路疾驰回到随园门口,还没等他翻身下马,一个熟悉的人从门房里窜出来,几乎扑到钱渊马上。
“哎呦喂,总算回来了!”冯保苦着脸说:“展才,等你好久了,陛下还在西苑等着呢。”
“总要洗漱下……”
“就这样吧,陛下怕都等急了。”冯保连连拱手,“再说了,展才玉树临风,还用得着敷粉打扮?”
嘉靖三十四年第一次入京,钱渊在锦衣卫指挥使陆炳的陪同下径直入西苑。
嘉靖三十五年桐乡大捷后第二次入京,钱渊在司礼监掌印太监黄锦的陪同下先入西苑。
这一次,钱渊迫于无奈先去严府拜祭,不料司礼监秉笔太监冯保都在随园门口等着了。
钱渊笑了笑,思索片刻后招手道:“把甲字号箱子里的匣子拿来,再问少奶奶把单子拿来。”
看梁生往里走,钱渊突然补充道:“对了,把小黑抱过来!”
第740章 报仇雪恨
当钱渊走进万寿宫后殿,遥遥看见那个坐在榻上的人影,在心里酝酿下情感。
然后……略微加快脚步,显得有几分急迫,身子微颤,显得有几分激动,直视的目光中带上几分思念的情绪。
先凝神定睛看个仔细,钱渊才拜倒在地,“学生钱渊拜见陛下。”
语气平静中带着几丝颤抖……在北上的船上,钱渊已经练习了很久,常常逗得小七笑得乐不可支。
虽然进士都号称天子门生,但在嘉靖帝面前,坚持如此不要脸自称学生的,始终只有钱渊一个人。
听到这句“学生”,嘉靖帝脸色稍缓,但还是冷言训斥道:“在东南玩的可开心?”
“入京后先去严府拜祭,一点都不懂规矩,就那么急着撇清干系?”
“三月召你回京,居然走了一个月,难道是游山玩水过来的?!”
黄锦在边上笑着小声说:“皇爷,徐氏身孕,展才难免小心翼翼。”
“身为司礼监掌印太监,这么帮他说话,给你送了多少好处?”嘉靖帝笑骂道:“撕破脸了,还以为你会另娶呢!”
“皇爷说笑了,若为攀附,当日就不会舍其女,娶其孙女了。”
“结果便宜了张……张居正。”
“当年皇爷赞徐氏……小徐氏才比咏絮,展才可是费心相求的。”黄锦笑道:“精彩绝伦呢!”
嘉靖帝忍不住扑哧一笑,当年他让陆炳去刺探,自己和黄锦在万寿宫后殿坐着看戏看得兴致勃勃。
黄锦瞄了眼钱渊,“展才南下三年,倒是黑了些,瘦了些,不过倒是沉稳了。”
“沉稳了?”嘉靖帝嗤之以鼻,“他就差将东南闹个天翻地覆了……要不要去数数,这三年有多少本弹劾奏章?”
钱渊咳嗽两声,“学生不避讥嘲,只忠心陛下。”
“三年了,也不知道你的忠心还有几分……让你再送两匣走盘珠!”嘉靖帝哼了声,“好了,别装模作样了……来,来来!”
听到“别装模作样”这句,钱渊都准备起身了,准备顺势递上手边的匣子和礼单,匣子里是十颗走盘珠,礼单上都是海商送来的奇珍异宝。
不料后面嘉靖帝话题一转……重回故地的小黑转了一圈,突然一个纵身跳到榻上,扒着嘉靖帝的道袍爬上去了。
“哎,真乖。”嘉靖帝笑吟吟的轻轻撸了几把,“还是老样子,和你主子一样没脸没皮!”
小黑钻进嘉靖帝怀里,喵喵叫了几声,显然被撸的很舒服……这样的待遇它已经很少享受到了,毕竟生了一窝……小猫们比它更得主人宠爱。
钱渊在黄锦的示意下起身,委屈道:“陛下,学生可不敢……小黑!”
嘉靖帝诧异的看着怀中的小黑突然低低咆哮一声,尾巴左右摆动,弓起身子,浑身炸毛。
沿着小黑的视线,嘉靖帝无语的看见也弓起身子炸毛的狮猫……不过出去转了一圈,铲屎官居然有了新宠!
而小黑显然没有忘记几年前被狮猫一巴掌扇飞的耻辱,从嘉靖帝怀中一跃而下,准备报仇雪恨。
嘉靖帝直起身子,聚精会神的看着,而钱渊小声的在给小黑鼓劲,“别怂,别怂!”
两只猫咪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一只全白,一只全黑,都弓起身子炸着毛……好吧,这只狮猫还没成年呢,居然被小黑吓住了,停下脚步。
就在这时候,小黑如同一道黑色闪电一般扑上去,试图咬狮猫的脖颈,后者一惊仰面倒下,呜呜叫唤着,两只前爪抓住小黑,试图用后腿踹飞小黑。
呃,最后的结果就是,一黑一白两只小猫抱在一起,在金砖上到处打滚……钱渊捂着脸,这算什么!
“哈哈哈……”嘉靖帝大笑捧腹,爽朗的笑声难得在万寿殿后殿响起,“展才,一别三年,小黑还挺记仇的……呃,类其主,展才也记仇。”
“学生宽宏大量……”
黄锦失笑道:“去年六科给事中南下查验红薯事,据说被展才说的面无人色,摇摇欲坠?”
嘉靖帝收了笑容,哼了声,“在崇文门外,已然说了,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钱渊僵在那半响,然后疾步过去抱起小黑,“想报仇雪恨,有这心气自然是好的,但也要看打不打得过!”
小黑作势不肯善罢甘休,张牙舞爪,但身子却往钱渊怀里缩去……还是打不过啊!
黄锦忍不住噗嗤笑出来,“听闻展才在东南威风凛凛,回了京城怎么却变了副模样?”
“东南有谁管得住他?”嘉靖帝招招手,狮猫得意的瞥了眼小黑,助跑几步一个纵身上了榻,钻进嘉靖帝怀里……这儿往常平平无奇,今日格外抢手。
黄锦笑眯眯的接道:“在京城,有陛下在呢,展才哪里敢乱来。”
“文长来信……一共就这十颗走盘珠。”钱渊将匣子递给黄锦,“刀都架在汪五峰脖子上了,他答应回头再去寻寻。”
嘉靖帝心里一喜,呃,老年人偏爱幼齿,寿妃……就是年仅十三岁,一把火烧了永寿宫的那位夜夜嚷着要走盘珠呢,永寿宫被焚毁当夜,半匣子的走盘珠都被烧毁了。
黄锦笑道:“才十颗,少了点吧……展才没有私藏?”
“还有一颗,在内人那儿。”钱渊郑重其事道:“现在实在抢不过来。”
“丢人现眼!”嘉靖帝骂道:“畏妻如虎!”
“绝无此事!”钱渊瞪大眼珠,“在家里,学生说一,她不敢说二,学生说赶狗,她不敢撵鸡……”
钱渊说的天花乱坠也没用,徐渭早就在嘉靖帝面前漏过底了、
一旁的黄锦回忆道:“记得前些天,文长还提过,户部员外郎陈……陈有年亲眼所见,言不意展才亦有畏者。”
“不承认?”嘉靖帝忍笑道:“那就是你怕了徐华亭!”
“徐阁老位高权重,为天下敬仰,温和如玉,待下亲近,何来之怕?”
嘉靖帝好笑的看着钱渊冠冕堂皇的说些场面话,钱渊早就和徐家撕破了脸,最典型的就是徐阶招婿张居正又将其塞进了裕王府,如果没撕破脸,徐阶是用不着干这一出的。
看着钱渊又递过来的礼单,黄锦诧异问:“展才,这是……红珊瑚摆件、夔龙纹犀角杯、玉海东青啄雁饰,都是好东西啊。”
“锦衣卫不是已经连礼单都查的一清二楚了吗?”钱渊面无表情道:“文长来信……最好把东西都老老实实交出来,省的陆指挥使查验发现少了什么。”
“真的没贪什么?”嘉靖帝接过礼单看了几眼,冷笑道:“朕还真不信!”
“请陛下查验。”钱渊正色道:“陛下亦知,开海禁通商,是学生之盼,不敢因私事而坏公。”
顿了顿,钱渊干笑道:“当然了,开个酒楼赚些银子,那也是有的……”
天下真正不贪的估摸着也就海瑞一人,可惜这位能为万年青,不能为栋梁。
嘉靖帝点点头,撸了把狮猫,“听闻适才去严府拜祭?”
钱渊坐在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