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谱下的大明-第29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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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儿子还没反应过来,严嵩厉声道:“华亭意指东宫!”
严世蕃一个激灵,猛地跳了起来,“不错,张叔大是想入裕王府!”
张居正本为日讲官,给裕王讲学已有近三年了,如若再重修《兴都志》,一旦裕王府讲官出缺,毫无疑问能立即补上。
这就是徐阶提出的条件,你严分宜想要闽赣总督,可以,但我女婿张居正得入裕王府为讲官。
第644章 批红
后世都说嘉靖一朝,裕王、景王有夺嫡之争,但实际上只是空穴来风,景王早年虽得嘉靖帝宠幸,但从“二龙不得相见”之后,景王的待遇和裕王是大差不离的。
更何况嘉靖帝已经连丧两子,只有裕王、景王两个皇子,考虑到弘治、正德两朝的特殊情况,景王没有就藩也不稀奇……其实这是有先例的,朱祁钰封郕王,奉藩京师,后土木堡之变,才被拥护登基。
但考虑到裕王年长,如今又有子嗣,景王夺嫡实属无望,无论严嵩还是徐阶,都对高拱退避三舍……原因就在这。
在这种情况下,严嵩、徐阶都试图将手伸进裕王府,但无奈高拱这只老母鸡张开双翅,将小鸡仔护的严严实实,而讲官是唯一能正式进入裕王府属官序列的职位,高拱只有建议权并没有否决权。
张居正想进裕王府?
唐汝楫还想进呢!
严世蕃对此嗤之以鼻,而严嵩若有所思。
当夜没有收到回应的徐阶也不在乎,重修《兴都志》必然在这一两年,毕竟嘉靖帝年纪不小了,到时候徐阶不管是内阁次辅还是内阁首辅,有的是机会将张居正塞进去……唯一有问题的是,张居正进入裕王府时日长短,很有可能影响到裕王对徐阶的态度。
但是江西战局的急转直下,让严嵩所料未及,仅仅第三日,严嵩斥退众人,与徐阶在直庐密议。
九月二十三日,俞大猷不顾己身,越境追击,于吉安府、赣州府交界处击溃万余贼军,解吉安府侧翼危局。
军报入京,气氛为之一缓,但随即而来的军报让严嵩慌了手脚。
九月二十四日,贼军自南昌府南下攻入临江府,破樟树镇,围攻清江县,又分兵大掠全府。
峡江县,新淦县均被攻破,临江府惨不忍睹,全府只有清江县和新喻县坚守,其中新喻县距离严嵩老家分宜县只有数十里路。
临江府在后世默默无闻,但在明朝名声颇响,所谓城内三千户,城外八千烟,如今城内残砖破瓦,城外无鸡鸣犬吠。
不说那些书香门第,世家大族,也不说那些在外地任职的官员,仅仅是京官,就有七八人家破人亡。
都察院、六科、六部、翰林院、国子监众情汹汹,嘉靖帝难得的召内阁、六部尚书亲询江西战事。
嘉靖帝坐在榻上,翻看着刚刚送来的奏折,头也不抬的问:“局势崩坏至此,何人之责?”
严嵩领头跪下,“皆臣之过。”
首辅下跪,后面的重臣一一拜倒。
站在嘉靖帝左侧的黄锦安静的垂头侍立,而右侧的近臣徐渭肆无忌惮的细细打量着跪在对面左侧第二位的徐阶……这老头八成和严嵩谈妥了。
群臣入殿之前,徐渭看过这份奏折,是刑科给事中上书,言贼军猖獗,至闽地大乱,举而东向,隐隐有和倭寇合流之迹,败于俞大猷、戚继美后窜入江西,如今闽倭赣乱,当新设闽赣总督,统领两省兵马,剿灭倭寇、贼军。
毫无疑问,如果新设闽赣总督,最合适的人选是耗数年平定东南倭乱的胡宗宪,但偏偏上书的却是六科给事中……徐渭认得那人,是嘉靖三十二年进士,两年多前钱渊迎亲,他曾经在徐府见过。
“闽赣总督……”嘉靖帝同样在打量着徐阶,他在心里猜测,徐阶这次也不知道占了什么便宜,应该不止是江西巡抚。
其实嘉靖帝同样清楚,想要迅速平定江西乱局,胡宗宪是最佳的人选,俞大猷、戚继光、戚继美、吴百朋、刘显都曾是他麾下,降职调任江西巡抚是不可能的,平调闽赣总督却是可以商量的。
“陛下,皆老臣之过。”严嵩枯瘦的脸上老泪纵横。
嘉靖帝叹了口气,将内阁呈上的文书又翻阅了一遍。
内阁……其实就是严嵩和徐阶合议,浙直总督胡宗宪平调闽赣总督,总领两省兵马,浙东参将刘显调任江西副总兵,另以驻守广西的平江伯陈圭率兵入赣,合力绞杀贼军。
胡宗宪是严党大员,陈圭是严嵩姻亲,两个人理应都会竭尽全力。
另浙江巡抚赵贞吉调任江西巡抚,都察院御史耿定向巡抚江西。
赵贞吉是徐阶心腹,至于耿定向……嘉靖帝没什么印象,但可以肯定是徐阶的人。
倒是配合的挺好,严党大员总理大局,以徐阶心腹制衡,不仅能尽快剿灭贼军,而且也符合嘉靖帝权力制衡的习惯。
嘉靖帝放下文书,琢磨了下突然问:“浙江巡抚何人接任?”
严嵩略略偏头和徐阶对视一眼,才禀报道:“拟浙江按察使兼台州知府谭纶接任。”
嘉靖帝忍不住笑了,这个谭纶倒是好运气。
这时候一直不吭声的户部尚书方钝眼睛一亮,出列道:“谭子理文武兼资,实是接任浙江巡抚最佳人选。”
向来除了户部事务不管其他事的方钝突然来了这么一句,旁边众人都有些愕然,嘉靖帝在心里回想……方钝和谭纶有来往?
只有徐渭忿忿瞪大眼珠直视方钝……这老头和谭纶能有什么联系,但谭纶是钱渊的小舅。
“谭子理治理台州多年,不仅保境,尚能安民,浙江多商贾,积累往来税银颇多。”方钝侃侃而谈,“闽地遭倭患年许,贼军入赣,江西大乱,更何况闽赣两省均数年提编,诸军进剿,粮饷当以浙江巡抚相输。”
嘉靖帝无语的偏头看了眼徐渭,你就是这么和方钝谈的?
原本只是粮米,现在变成粮饷了?
徐渭咬着牙往前一步,“砺庵公……”
“住口!”方钝须发皆张,怒视徐渭,“国之大事,内阁六部共议,陛下决断,你一介翰林,何敢乱之!”
嘉靖帝忍笑挥手让群臣退下,只留下了徐渭,笑骂道:“展才耗数年心血,你倒是一点都不心疼。”
黄锦看徐渭一脸生无可恋的模样,也笑道:“都说文长和展才皆有三寸不烂之舌,若是展才在此,必然……”
看黄锦找不到词儿,徐渭面无表情的接道:“必然大发厥词。”
其实在钱渊最早的谋划中,宁波诸事托付唐顺之,税银截留两成,一成在宁波、镇海,另一成在浙江巡抚衙门……当时的浙江巡抚还是吴百朋。
钱渊的谋划来自于前世国税地税的分割,如若地方上没有好处,谁肯做这等事?
考虑到福建、广东乃至于松江府日后都有可能设市通商,钱渊才决定将浙江巡抚拉进来分润。
但没想到吴百朋调任福建巡抚,接任的赵贞吉是个拎不清的混蛋玩意儿,钱渊这才将两成税银全都留在了宁波府衙。
嘉靖帝亲自持笔批红,不时停顿思索片刻,好一会儿之后才示意黄锦捧着文书去直庐,转头看向徐渭,“给展才去封信。”
徐渭躬身应是。
“如今天下首府,当属宁波,富甲天下啊。”嘉靖帝笑道:“若有余力,可供给一二,但上缴税银不得减免。”
徐渭再次躬身应是,心里打定主意,一定要嘱托钱渊少掺和江西那边的破事,就算供给,粮米可行,银子还是免了的好,省的以后账目不清,更何况胡宗宪掺和进去,还不知道会不会扯出前账呢。
第645章 属意何人?
当黄锦缓步出了直庐后,严嵩和徐阶看着桌上的批复,脸上都泛起一丝苦涩。
嘉靖帝惯于玩弄人心,时至如今,手段不减当年。
报上去的都已经批复,但嘉靖帝在后面添了几笔,让严嵩、徐阶都很不舒服的几笔。
当天消息传出,胡宗宪调任闽赣总督,赵贞吉调任江西巡抚,还有如谭纶、刘显等调令。
除此之外,北京国子监祭酒陆树声转南京太常寺卿,兼管南京国子监事。
太常寺卿高拱升翰林侍读学士,兼管国子监事。
南京国子监祭酒林庭机擢升北京礼部侍郎,升翰林侍读学士。
陆树声虽然升了官,但被一脚踢到南京去,给裕王的心腹高拱腾出了位置,虽然国子监祭酒这个位置名义上是九卿,实际上没有实权,但高拱已经差不多具备一切的先决条件了。
什么先决条件?
当然是入阁的先决条件。
就任国子监祭酒后,高拱随时都能一步跳到六部担任尚书级别的高官,然后等着裕王登基,随即入阁为相。
如今的内阁三人严嵩、徐阶、吕本都是从国子监祭酒跳到礼部尚书,然后很快就入阁为相。
也就是说,高拱已经正式登上了舞台。
同样为国子监祭酒,陆树声、林庭机就没这样的资格,因为他们本官是国子监祭酒,正四品,而高拱是兼管国子监事,本官太常寺卿,正三品。
虽然江西战局牵动无数人的心绪,但还是有很多人将视线投向了高拱,很明显,在国子监里熬两年,这是刻意让他积累人脉呢。
但也有些人的视线落到了林庭机身上,升侍读学士、礼部侍郎,这个位置说重要重要,说不重要也不重要。
关键是,林庭机是两年前吏部尚书李默举荐担任南京国子监祭酒的!
而且林庭机还是李默的福建同乡。
这不能不让人联想起,就在今年初,嘉靖帝下旨褒奖两年多前罢官归乡的李默。
瓯宁复起?
有这种可能吗?
换成其他皇帝,绝不可能,但换成嘉靖帝,还真说不准。
如徐渭这等近臣,如吕本这等内阁重臣,都隐隐猜测到,林庭机的擢升,是针对徐阶、严嵩的。
吕本已经有致仕归乡的念头了,严嵩、徐阶、高拱、裕王,再加上个卷土重来的李时言,朝堂的水实在太浑了。
“无所谓。”徐渭一边走出翰林院,一边对孙鑨低声说:“水浑点不是什么坏事。”
孙鑨皱眉道:“当年李时言对展才颇为厌恶……”
“那是当年。”徐渭撇嘴道:“李时言两度舍家助守建安、瓯宁,上个月贼军两度险些破城,戚继美率兵急行赶至,大败贼军,就算他李时言卷土重来,还有脸……”
说到这,徐渭住了嘴,朝着不远处缓步而行的青年努努嘴,“记得那也是闽县林家人。”
“林利仁之子林燫,字贞恒,嘉靖二十六年进士。”孙鑨不比徐渭,常年扎根翰林院,对人际关系很熟悉,“此人与虞臣兄同校录《永乐大典》。”
这时候,一个徐渭、孙鑨都很熟悉的同僚笑着走过来,和林燫闲聊了几句,但林燫似乎对此人不太感冒,敷衍几句加快脚步离去。
“文长,文中。”张居正脸上挂着笑意,“好久不见。”
孙鑨扯了扯徐渭的衣袖,这厮对张居正很是看不惯,一开口怕是就是要火星四溅。
也随意敷衍几句,孙鑨扯着徐渭也加快了脚步。
张居正脸上的笑意有点维持不住了,他如今在翰林院的名声不算太好,攀附严嵩还是攀附徐阶都是你的选择……但娶徐阶之女,以此攀附,那就有点令人鄙夷了。
翰林院里甚至都有流言,“张叔大命好啊,其妻死的恰到好处!”
的确,早两年,张居正未必能下定决心娶徐四小姐,迟两年,徐四小姐可是等不了的。
如林燫就是个例子,嘴上不说,心里颇为鄙夷张居正……他也不傻,父亲刚刚调回京任礼部侍郎,多少年都没来往过的同年张居正突然来寻自己说话。
刚回到随园,徐渭和孙鑨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外间陶管事寻到随园来,递上一张拜帖。
“在伦兄……”孙鑨眯着眼问:“人呢?”
陶管事无奈道:“等了一刻钟,已然离去。”
徐渭笑了笑,“倒是个聪明人,不过……太不谨慎。”
“何意?”孙鑨挥手打发走陶管事,“此番在伦兄巡按江西,讨教一二……再说了,皆为同年。”
徐渭摇摇头,“此人虽为同年,却是湖广人氏,张叔大的同乡,两人来往颇密。”
所谓的在伦指的就是即将以都察院御史身份巡按江西的耿定向,湖广黄州府人,就是后世的黄冈,嘉靖三十五年进士,入行人司,一年后转都察院御史。
耿定向此人为人刚正不阿,与同乡张居正交好,因潜心钻研心学出入徐府,和随园中的陈有年也颇有交情。
历史上耿定向是个猛人,曾经弹劾过严嵩父子,弹劾过当权的徐阶,弹劾过高拱,弹劾过申时行,弹劾过张四维,快致仕的时候还弹劾过许国……一溜的大学士!
这都是小事,耿定向甚至还弹劾过自己!
徐渭是今日亲眼所见,严嵩必然是和徐阶达成协议,这个耿定向必然是徐阶塞到江西去的……不过似乎,耿定向本人并不知情。
黄昏落幕,已是九月底,徐渭和孙鑨原准备叫个砂锅什么的混一顿,但正院那边来请,陆树声来了。
实话实说,陆树声真不太适合做官,既不能操持实务,眼光也高不到哪儿去,不过这两年因为身为钱渊的老师,倒是没人招惹过他。
调任南京太常寺卿,兼管国子监事,熬上几年说不定就能跳到尚书位上,至少也是个六部侍郎,陆树声对此倒是不太在意,今天特地跑到女婿家来,主要就是问个究竟……怎么莫名其妙的,毫无预兆的,就去了南京?
钱铮是半懂不懂,孙鑨眼观鼻鼻观心,徐渭支支吾吾也说不出什么来。
徐渭是真的没看懂,就算严嵩、徐阶密议,但嘉靖帝为什么选这时候推出高拱。
听了徐渭的只言片语,陆树声眉头越皱越紧,就在这时候,外间脚步声响起,陶管事手持一封信走进来。
“是渊哥的信?”今天被带来的陆树德好奇的问,他是六月启程回南京参加乡试,取中第六十七名,再度北上准备明年的会试,一来一回都没能碰见钱渊。
“不是。”徐渭随口应了声。
“文长兄如何知道不是?”
徐渭呃了下,愣了会儿举杯一饮而尽,如果是钱渊的来信,必然是刘洪亲自领着信使送到随园徐渭手中。
钱铮打开信封看了几眼,哭笑不得的摇头,径直将信纸递给徐渭。
陆树德探出脑袋细看,念道:“台州知府属意何人?”
陆树声眉头大皱,“谭子理升任浙江巡抚,何人接任台州知府,是吏部事,何以送信来此?”
徐渭瞄了眼将信纸收回袖中,轻描淡写道:“这就是天官来信,何人接任台州知府,自然要问过展才。”
陆树声一时间心神恍惚,他任国子监祭酒,一天到晚埋头于象牙塔中,哪里知晓钱渊在东南的分量。
其他地方不说,宁绍台三地是钱渊的地盘,谁伸手都要问过钱渊,他用一批批银子证明了他的分量,用三百根巨木证明了他的能力,也用兵围巡抚衙门证明了他的决心,这一点是浙直总督胡宗宪和钱渊达成的默契,也是嘉靖帝默许的。
第646章 杀吾必此人
黄州耿家不是个普通的世家,耿定向的曾祖、祖父、父亲都是一时名士,两榜进士出身,他这一辈五人三个两榜进士,他和两个弟弟于天台山创设书院,讲学授徒,合称“天台三耿”。
和其他的书香门第相比,耿家更为特殊,因为“心学”。
耿定向的祖父、父亲都曾经随王守仁潜心修学,到耿定向这一代,兄弟五人均是心学传人,大名鼎鼎的李卓吾便是在黄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