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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唐末大军阀-第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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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天衢也是面色凝重的点了点头,账面上彼此兵力的对比,八千对一万,而对面是刘建峰、马殷,己方则有葛从周、张归霸、张归厚、安仁义这些名将助阵,彼此交锋按说也能取胜。可是考虑到麾下兵马受训练火候的不足,如果事先不把御敌良法谋定,就算赢,也很有可能将会是惨胜。
  毕竟个把月的时间,要拉扯起一支精锐善战之师也太过强人所难了。人家李克用的鸦儿军、义儿军,大多都是他尚未接管河东藩镇之前便久经战阵的沙陀部众;而朱温麾下除了跟随他从黄巢造反的嫡系部队,接管宣武军藩镇也有近一年的时间招兵买马、操练军旅……
  李天衢还不想在这次战事中便拼光了家底,又要有所保留,还要打退刘建峰所部反军的侵攻。以手头掌握的条件来看,想要达成目的,的确是有些为难。
  然而与众将商议一番之后,李天衢就见葛从周忽然开口,谏策言道:“也正如归霸兄所言,秦贼来势汹汹,断不可一味死守,如此反而会使得贼势猖獗。依末将之见,今番我军不但须主动出击,挫贼气势,也正可趁着敌军立足未稳,点拨兵马夜袭贼营。”
  葛从周既然开了口,不但李天衢双目登时一亮,当初还效力于黄巢之时,张归霸、张归厚也都习惯了听他们的这个知交拿主意。大帐之内数道目光也立刻落在了葛从周身上,李天衢又连忙问道:“从周兄弟,毕竟我军兵马操习不足,你又如何料定今番战事可主动迎敌,且夜袭敌营的战法能够重挫贼军?”
  听得主公见问,葛从周向李天衢略一俯首,随即便道:“末将以为,之所以奇袭敌军胜算极大,因秦贼暴虐无道,先后侵吞山南东、西道藩镇后更是骄纵猖獗。如今观侵攻宋州贼众动向,也无不是暴戾恣睢之徒,纵有哨探军马也只顾烧杀抢掠,为抢夺钱粮争先恐后,却疏忽怠慢了防范戒备。
  而先前李罕之所部军马小胜一阵,引得贼首孙儒前去攻打。刘建峰虽兵犯虞城,以为能包抄取李罕之所部河阳军后路。眼下我军却尚还未遭遇敌方哨探军马……敌军久未曾遭遇抵抗,如此也正能将其杀得个措手不及。只是如何调兵部署出其不意,遣将约束麾下兵马取道奇袭敌军,个中细节也须好生斟酌议定……”
  葛从周长声说罢,张归霸与张归厚已不住的颔首点头。李天衢脸上也已露出笑意,心说五代十国,直到最后一朝的周世宗柴荣之前,恐怕论闪击战战法的运用与斩获,葛从周若说是第二,便没人敢说自己是第一了吧……
  虽然葛从周尚还需要多加经历战阵打熬,没有达到他统军决策、决胜于沙场之上的巅峰水平,可是面对刘建峰、马殷这等对手,又需要葛从周使出几分力?
  李天衢心说自己有余地教更善于摧锋破阵,论武勇堪称翘楚的王彦章留守义成军,另一层目的,也正是要让葛从周有施展拳脚的机会。名将带兵打仗的天赋,也是源于他们具备捕捉致胜战机而立刻把握住的本能。李天衢眼见葛从周剖析一番,虽然语调四平八稳,可脸上神情也透着股从容与自信……
  两军交锋厮杀,彼此主将相互算计,固然不会有万无一失的把握。可李天衢听葛从周正从反军部众凶残成性,正是到处劫掠烧杀时节军纪更是松懈这一点切入……那么如今形势宜于主动出击,立刻发动奇袭战法,想必也会一举功成。
  心里也拿定了主意,李天衢遂长身而起,眼含激励之色的望向葛从周:“从周兄弟的想法,也正合我意。我军便主动出击,直取刘建峰部众,杀他个猝不及防,而这计策既是你谋定的,我军各部兵马又当如何调遣,也由你全权定夺!其余人等,便如听我钧旨一般,悉宜听候遵守从周兄弟吩咐行事,毋得违误!”
  向来内敛稳重的葛从周听李天衢说罢不住动容,以往投从于黄巢造反之际在军中不过是区区军校,毕竟他再是把持稳重,可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葛从周也难免会有屈居下僚、怀才不遇的唏嘘怨念……
  如今有幸转投李天衢,不但做了藩镇侍卫亲军马步军都虞候,如今更是得李天衢放权重用……终于盼来了展露锋芒的时候,葛从周也难以掩饰心中的激动,他双眼中也登时似迸射出两道精光。感慨片刻,葛从周与李天衢会心一笑,他随即也站起身来,又朝着李天衢躬身施礼道:“遵命!蒙主公如此信任,末将也必当尽力而为!”


第133章 休言死去见阎王,只此便如真地狱
  基本上也正如葛从周所料的那样,刘建锋所部反军兵马,便如同发了狂的蝗虫群一般,专顾烧杀抢掠、虏获百姓,所过之处赤地千里。就算也有哨探先锋斥候,也各个都觉得比起其他同伙,可以抢先一步扑向途径的村坊县镇,大有要将所遇到的庄院田舍、平民百姓烧光、抢关、杀光、吃光的势头,哪里还肯按部就班的哨探警戒?
  已是有备攻无备,葛从周摸清了敌军斥候部众的行军动向,先后调遣,趁着对方扑杀到早已人去楼空的村坊中时,便立刻派兵包抄合围,历经三次小规模战事,剪除刘建锋麾下轻骑哨探。李天衢随即率部继续挺进,渐渐的朝着刘建锋统领的本部军马那边摸去……
  反观刘建锋与孙儒从蔡州一路侵攻,顺风顺水,气焰的确甚是猖獗。虽然听闻河阳军大将李罕之已先一步抵至宋州地界,可孙儒到底也是能征善战的主,刘剑锋协同进军,心说只要能扫除眼前那一处障碍的话……
  方今宣武军朱温、天平军朱瑄、陈州赵犨各自与秦宗权麾下其他部众交锋杀伐,一时间自顾不暇。而秦宗权又吞并了山南东、西两道藩镇(后世河南省南部以及包括襄阳在内的湖北部分领土),也无后顾之忧,只要能扫清了宋州地界的唐廷招讨兵马,那么纵兵袭掠豫、鲁、皖等诸地,想必也将是无往而不利。
  然而这对周遭州府治下的黎民百姓而言,这也无疑将会是灭顶之灾。
  刘建锋所部反军现在驻扎的营寨当中,现在便已与血池地狱没有什么分别。
  已是戌时到亥时交接时分,很多反军兵卒已倒在营帐中呼呼大睡了。然而营盘内撕心裂肺的惨叫哀号声时常响起,仍能让人听得十分真切。而位于营寨正中的主帐当中,却有个做文官打扮的人听得帐外传来的惨嚎声入耳,他寻思了片刻,终究还是长声叹道:
  “主公如今并下黄巢众多余部,虽一时势盛,可如此动兵戈袭掠,非但不知抚慰黎民,屠戮百姓的忒过,这也无异于竭泽而渔啊……”
  而那人对面,便是统领着这一拨反军部众的刘建锋,他本来斜倚支肘靠在卧榻上,榻边散落着三五酒壶。本来已喝道微熏的刘建锋仍是意犹未尽,刚捧起碗酒仍要往嘴里灌时,听对方如此说罢他猛的一惊,手一滑,酒碗也坠到地上啪嚓声摔得碎裂。
  明明大帐之内只有他们二人,可刘建锋仍来回张望一圈,随即对那人说道:“张先生,须知隔墙有耳,按你我的交情,此话说给我听便可。可绝不能传到孙将军耳中,否则恐怕要招来杀身之祸!”
  这个刘建锋被唤作张先生的,倒是隶属于孙儒麾下的行军司马张佶,他本为宣州幕僚,却因厌恶上官观察使为人而辞官而去,后来行至蔡州时被秦宗权强留住,也只得为其效命。
  既然在秦宗权、孙儒身边打转了一段时日,听得刘建锋相劝,张佶轻轻摇了摇头,随即又道:“秦公刚鸷凶桀,而孙儒孙将军,何尝又不是鹰鸟之性……”
  然而张佶眼神一乜,瞧见已有些醉眼迷离的刘建锋脸上顶着那红彤彤的酒糟鼻,行营军旅当中他管不住自己的嘴好灌黄汤。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子酒熏味也让张佶直抽抽鼻子……见刘建锋这副模样,张佶也不住心里暗叹道:
  现在还真不适合把些话挑明了与他说明,这刘建锋显然没有雄主之才,可是秦宗权麾下将领,大多凶暴性情,却也唯有这刘建锋与我交好……久从秦宗权效命,这无疑是自取其祸。而秦宗权反了唐廷,又与诸路藩镇结成死仇,再无后路,那孙儒也未尝不会反了他……可刘建锋眼下又要吃醉了酒,再说下去要挑明了讲,这时机也太不合适。
  看来有些话,还是以后寻个适合的时候在向这刘建锋说及(史载张佶曾对刘建锋有言“秦公刚鸷而猜忌,亡无日矣。吾属何以自免?”刘建锋方自危,遂深相结纳张佶)……
  张佶寻思罢了,便干笑了几声,说道:“方才与刘将军一并多饮了些酒,看来在下也有些醉了,一时言语唐突,将军也不必往心里去。将军还请早些歇息,在下这便告退了……”
  刘建锋、张佶所处的大帐这边倒还安逸。然而营盘内另一侧本来供军中伙夫处理军粮食材的栏棚当中,却是一片片惨绝人寰的场面……
  骨堆血水、断肢人头,到处还散落着血糊糊的长皮,胡乱摆放的盆桶内尽是血污骷髅骨骸。四处搜捕山岭间村坊被强拒掳掠来的百姓,有些在这个时候才被拉拽入了营寨。有些伙夫揉着惺忪睡眼,骂骂咧咧的手上前去,又撸胳膊挽袖的要做起这些时日他们最是熟练的行当……
  被反绑住双臂,先前也挨过几番毒打早已是奄奄一息,再无无力挣扎反抗的落拓平民一排排跪在了地上。那些伙夫浑然不顾哀声祈求,有的手绰一把解腕尖刀,过去逐各抹脖子割破那些百姓的脖颈血管,随即驾轻就熟的一脚蹬去,尸首直挺挺便倒在前面的木槽上,先要被放放血。
  也有些军汉哼哧哼哧的搬动起倒在木槽上已有段时间的尸首,抬到案板上,由伙夫抡起屠刀拆胳膊卸腿,处理身上的“零散部件”,似胳膊与腿股这等肉多的大块部位,也都被规整到了一旁,待其腐臭之前便要用盐进行腌制,如此才好长期保存……
  那些秦宗权麾下的伙夫、军汉,便如寻常屠夫杀机宰羊那般的开剥活人,期间还三三两两的痞笑着,相互又以粗言俚语相互调侃笑骂。然而手底动作仍丝毫都不含糊,挨排的屠宰、拆解、腌制……看起来这些残忍至极的兽行,显然对于他们而言,也都早已是习以为常了。
  比起黄巢建造当初建造舂磨砦巨碓残害百姓磨成肉糜的残忍手段,性情更为凶狠的秦宗权也更是简单粗暴。似乎他也很清楚自己在民间的风评早已是臭不可闻,索性坏事做到底,要做恶人,便要做最为凶狠残暴的那个!如此这个在这等乱世时节害民恶行最烈的军阀势力,纵兵所过之处,但凡掳掠来的百姓,几乎都要被残杀,尸体则用盐腌制起来充作军粮……
  如此行军时以马驮车载着盐尸继续四处掳掠百姓生民,任意烹食,当真是走到哪,“吃到哪”,如此经过秦宗权麾下反军焚杀、掳掠、屠戮,到处都留下一片片人烟断绝的荒芜之地。
  而正当那些伙夫与军汉处理“食材”之际,有一对巡视营盘的军马也从栏棚不远处经过。率队的那员骑将只乜了一眼里面血腥可怖的景象,他当即双眉紧蹙,似仍是作势欲吐,而立刻把头转向另外一边……
  毕竟如此屠戮开剥生民的暴行实在太过惨不忍睹,就算是效力于秦宗权的军旅将兵,但凡还留有点人性的,眼见这等血腥恐怖的场面,心灵上也难免会受到强烈的冲击,也会本能的感到厌恶恶心。
  所以自问还是有些人性的马殷,也就不住把头别了过去。


第134章 放眼望去,多是该杀的畜生!
  好歹现在也是以勇武而闻名军中,马殷驱骑所过之处,那些凶残歹恶的兵卒见了也都站住身子,恭敬施礼。然而这些时日马殷也注意到那些军卒的行径似愈显癫狂,甚至就连他身后几名军骑,所乘的战马上还挂着半条腌制好的人腿……
  虽然对就发生在自己眼皮底下那血淋淋的暴行仍不免排斥,但是马殷也很清楚自己无力改变什么。
  两匹战马加快疾奔十几步,与马殷所处于的位置大概并肩齐驱。眼见自家兄长的面色十分难看,追随马殷一并闯荡至今的胞兄弟马賨、马存深知他们的兄长性情,当然清楚马殷又为何面露不快之色。
  其中马賨叹了口气,对马殷说道:“兄长,眼不见为净。好歹咱们得兄长照应,在军中有官职差遣,粮秣供给虽不足,但堪堪也够用度,也不必与寻常军士一并去吃……吃……罢了,咱们心里明白便是。该打的仗仍是要打,纵然不痛快,又如之奈何?”
  “造孽,这还真是造孽……”
  马殷长声叹道,与自家兄弟言语,倒也不必顾忌那许多,他随即又道:“毕竟恩官待我等兄弟有知遇重用大恩,否则就凭咱们家世,当初在这世道厮混,休说性命不保,哪里还有什么出头的时日?而恩官既事从秦宗权、孙儒,我等职责所在,自然也须用命厮杀。
  哼!这年头,乱世人命贱如狗,休说那些平民死得凄惨,其他藩镇节度哪个又是心慈手软的?主公之前也有黄巢席卷天下,唐廷诸地藩镇也各自为战,各处兵祸连结,被劫掠屠戮是死,饿毙也是个死……”
  然而边说着,马殷自己都有些说不下去,这又如何能够自圆其说?也不过只是聊以安慰自己罢了。
  偏生马殷为人也有一股子拧劲倔性,想当初也不过是许州鄢陵地界的穷苦木匠出身,身家破败落拓,也就唯有凭着自己打熬的本事在这乱世挣扎求个出身。与马賨、兄弟两个,甚至还宣称乃是大汉伏波将军马援的后世子孙,可如此世道,失了势的王侯将相性命都不值什么,任凭马殷如何处心积虑的想争取个安身立业的机会,世人又哪里能理会他们哥几个祖上先人是什么来头?
  而刘建锋虽然胸无大志,平时慵懒不理军务,部曲中也常以酗酒为乐……但马殷心说好歹蒙他收录提拔,不至教他们兄弟几个在这等混沌世道中糊涂枉死,还能得以安身立命……这等恩义当然要报答,而刘建锋既然为秦宗权、孙儒卖命,那马殷自知也就只得效力于秦宗权。
  可就算打仗哪里有不死人的?这般世道但凡雄霸一方的人物,谁敢说自己手上便未曾沾染许多无辜良善的鲜血?秦宗权驱使各部凶兵暴徒残杀寻常民众的血腥兽行,到底还是太过了……
  此时马殷另一个兄弟马存也驱马上前,劝说道:“兄长,想得再多也是无用。你虽有恻隐之心,可毕竟我等投从秦宗权已有一段时日,到底是军令难违,什么歹事该做的不该做的,也都已经做下了……
  世人也只会以为我等与秦宗权都是一般的性情,这年头顾不了天、管不了地,还是只得为自己打算……这时候也不早了,我等还是尽快去歇息罢了。”
  马殷惨然一笑,又叹道:“这我当然晓得,要成就大事毕竟也须心狠手辣……只是我虽然从来就不信什么因果报应,却也时常思量咱们也终究不能一辈子只能是这般活法。所犯下的罪业,也别指望能洗刷得清了。
  但是日后若有机会,咱们兄弟几个仍能得以安身立命时,也该多积些阴德了。即便这世道做尽歹事,也是天不管、地不收,可好歹图个心安理得,就算咱们活该被老百姓戳着脊梁骨咒骂,但也不能再累得马家后世子孙也要遭世人唾骂……”
  马殷与马賨、马存兄弟两个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便各自返回驻扎的营帐歇息去了。然而差不多就在同一时刻,一队队义成军步卒,在夜幕的掩护下从几个方向潜行过去,也已摸至刘建锋所部反军扎下的营盘左近处……
  身上披覆的铠甲之外,也尽皆裹着一层墨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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