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末大军阀-第4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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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面城关再度陷入进战火当中,起先箭簇弩矢、滚木擂石,一如既往的消耗掉不少扑城敌军的性命。尤其还有滚烫沸腾的金汁,带着令人作呕的味道浇淋下去,顿时又响起一片凄厉至极的惨叫声!
被金汁浇淋到的契丹士兵,连皮带肉的当即都被烫熟。这如何还能稳住身形?长梯上密布的士兵,便如下饺子的一般向下坠落。而猬集在城下的人潮眼见同伙的惨状,又闻道了那股恶臭的味道……一下子也都乱了,开始如没头苍蝇那般到处乱窜。
云中城下又多了一堆尸首,古怪的臭味也变得更加浓烈起来。再是剽悍的契丹兵卒,却是中了招也只能扯着嗓子惨叫哀嚎。那些督战的将官瞧得周围血淋淋的场面,也都直感惊心动魄……毕竟这等蚁附攻城,在这个时代也的确是极为惨烈的战法!
然而也有不少契丹将兵经过几轮攻势,也见惯了这等惨烈的场面,他们杀心大起、凶性大发,纷纷奋不顾身的继续往城头上攀爬过去。凭借着人数上的优势,也终于有些军健登至高处,眼见便要从墙垛上翻越过去!
而城关上的牙军守兵,不断的抛落滚木擂石,乃至搬抬烧开的滚油金汁,有人疲惫得几乎站也已站不直了……本来竟然有序的队列也难免开始纷乱了起来。
有三名士兵抓起推杆,正要将前面勾搭在墙垛上的长梯顶翻下去。就听见有一员契丹将官已然跃上城头,横刀挥扫,当先一名士卒喉头被割破,待那契丹军将再疾步上前,两刀斜劈,便又是两团血雨四溅!
其余牙兵见状,连忙要扑杀上去,然而不远处又有十几个契丹军健攀爬上来,一个个都如出笼的野兽那般,大声嘶嚎,朝着就近的守军扑去。城墙上方开始进行激烈的白刃战,也有振武军小校高声示警道:
“契丹人杀上来了!”
而那小校喊声未绝,一道人影便从他身边暴蹿了过去。李嗣本大吼连连,长刀所向,接连劈翻了好几个刚杀伤城墙的契丹士兵,先行策应着忽下兵卒抢回垛口,死死据守,又要动用推杆撞开扣住墙垛的挠钩,让那一架长梯也直接先后倾倒下去。
李嗣本继续冲杀,直扑到那个率先登上城关的契丹军将面前,手中刀光霍霍、风声阵阵,当即又杀得那员敌将跌跌撞撞的直往后退!
那员契丹军将被李嗣本迫得心头火起,歇斯底里的怒骂一声,抡刀便砍,却被李嗣本侧身闪过。他的左衽领口倒被一把薅住,李嗣本猛然发力,一提一抛,竟然直接将那契丹军将头上脚下的从城墙上给扔了下去!
几队牙军士卒紧随其上,将攀上城墙的契丹军兵清绝杀尽,一架架长梯被推翻倾倒,连带着攀附在上面的士兵狠狠的砸在地上。虽然亲自冲杀,又击退了这一拨登上城关的敌兵,可是李嗣本却更为焦急,因为他意识到契丹攻城部众,已经从自己坐镇的区域杀伤城头……那么其它城关正在面临的压力也必然会更大!
督检城防、亲自厮杀、到处奔走救急……也让李嗣本倍感焦头烂额、疲于应对,也浑然没有意识到另有一拨敌军,也已经距离云中城越来越近了……
大批打着赤膊的军汉挖土掘地,又将一担担石土搬运出去,洞内立起可供人猫腰通过的木桩以防止地道坍塌……卢文进就一直于地道入口处进进出出,发号施令,也是极为勤快。
以挖地道攻城,也不是随地开始掘坑挖道便能达成目的,可是卢文进对于个中细节所知甚详。因为当初执掌藩镇的刘仁恭,尚还只是卢龙军中一介小校之时,于一次攻打易州的战事中便以掘道之法破城建功,便在藩镇中打响了名声,故而得了个“刘窟头”的诨名。
而后刘仁恭由李克用扶持做了卢龙军节度使,对于他打下的经典战例,藩镇内大多牙将也是耳熟能详。倒也与大唐中兴名将李光弼由挥军由地道而入,里应外合,攻克怀州,而擒执叛臣史思明麾下大将安太清的战例十分相似……
卢文进效法刘仁恭穴地攻城,在确认地道是否能通风之后,又安立足够多的木桩支撑。观望云中城那边激烈的战况,李嗣本统领所部牙军,耗费精力接连抵御契丹大军的猛攻,想必现在也没有意识到地下还有一拨敌军,与云中城的距离也是越来越近。
知道下一轮攻城战,李嗣本与麾下一众牙将大声传令,督促众部牙兵立刻落位,向再度前来扑城的契丹部众发动猛烈的反击。
而云中城内,还有大批的民夫仓促的来回奔走着,他们还要烧开热油粪汁,并将一捆捆箭簇弩矢搬运到城墙那边去。这场仗再打下去,只要还要拆毁城中房屋,用硬木石块以补充守具……其中有个胥吏口干舌燥的刚喝令一番,再转过头去,猛然间却望见城中草料场方向撞出一群人来。
那胥吏以为自己看错了,揉了揉眼睛,再定睛望去时,却正与一员契丹军将的目光对在了一处!
那契丹将官面露狰狞戾色,忽的大吼一声,犹如野兽,猛的便拔足狂奔。契丹步战军健纷纷突进过去,趁着胥吏与那些民夫尚还为来得及惊呼示警,他们便已暴冲而至,而开始大肆屠戮!
第919章 力战不敌,身陷幕庭
出现在城中的契丹部众大砍大杀,很快便有数百毫无戒备的民壮倒在血泊当中。云中城内前乱成一锅粥也似,等到据守各处城关的牙军惊觉身后有敌军凭空杀出之时,整体守备的节奏也已彻底被打乱了!
“什么!?契丹狗贼已经杀入城中?”
直至李嗣本听闻慌忙赶来的军校报说,他惊怒的瞪大了双眼,忽然也意识到难道敌军是穴地攻城?契丹人连这等攻城手段也已学了去!
敌军无论是攀上城头,还是出现在城内,也唯有亡羊补牢,尽快赶尽杀绝。李嗣本急令身边牙将继续督战死守,大吼一声,亲自便带领数百牙兵直冲下城墙,便往契丹部众肆虐的方向杀了过去。
然而源源不断涌入云中城的契丹将兵,充分的起到了搅局的作用……东面城关的守军听闻已有敌军扑入城内,聚集在城墙上的队列又是一阵耸动……无法及时输送补充诸般守具,又有契丹军健扑上城墙,并迅速朝着四下里呼啸蔓延开来……
一处城关失守,这也就意味着城门要被打开。而城外如山似海的契丹大军,也将从这一道突破口疯狂的涌杀进来。
李嗣本也已发觉,在城内横冲直撞的敌军越来越多。前面又有一群面目狰狞,犹如野兽一般疯狂涌来的契丹将兵,辨认方向,却是从东侧城门那边杀过来的……
云中城……终究还是要为契丹所占了么……
李嗣本怒目瞪去,满是血丝的眸子里燃起一股浓烈的怒火。忽然他又声嘶力竭的大吼起来,声音似乎足以穿金裂石!当李嗣本抡刀狂奔起来,身后数百牙兵忿声呐喊,也都争先恐后的跟了上去!
数量占据优势,而且还有后继人马不断杀来的契丹军阵部众,就如海巨浪一般将这李嗣本以及他麾下牙兵立刻淹没。然而耸动的人群中刀光一直在不停卷动着,李嗣本疾步突进,只顾往前冲杀,每进一步,几起几落,便有数名契丹将官、士卒发出惨嚎声,丢掉手中兵刃,而捂住身上飚射出污血的创口,相继扑倒了下去!
然而一把钢刀,从斜侧劈斩而出,掠过李嗣本的肩头,溅得鲜血挥洒;一杆长枪,又从另一个方向搠来,半截枪锋直搠入李嗣本的腿股,特使得他陡感钻心剧痛……仍有大批的契丹将兵奔涌杀来,当他们发现城中敌军主将仍在拼死顽抗,眸子里流露出浓烈的杀机,一个个都像是嗅到了血腥味的饿狼。
身上道道骇人的伤口,殷红的鲜血也如泉水般从李嗣本身上溢将出来。可他却仍然继续奔杀,直至脑袋重重的被钝器砸中,而当即陷入进一片黑暗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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振武军治所云中城,终究为契丹大军攻破。藩镇牙军即便在李嗣本的统领下据城死守,可终究伤损大半,已被打得不成编制。
直到李嗣本在悠悠转醒,发现自己身上的伤口都已被包扎好了。只不过双臂被反剪住,正卧在牙署节堂当中。契丹国主耶律阿保机居于正首,其余心腹分列两侧,并神情各异的打量过来,李嗣本自知身陷敌手,可他仍挣起身子,恶狠狠的朝着阿保机瞪视过去,并恨声道:
“前番惨败于陛下,便杀得你契丹人亡魂丧胆,若不是趁着我朝与南朝会战,尔等宵小,又怎敢大举南犯?此乃我大唐疆土,耶律阿保机,你即便能占据一时,可我朝陛下挥军再前来讨伐,你契丹照样还是要退返至塞外,否则必然不得好死!”
听李嗣本厉声叱骂,周围不少契丹重臣当即面露愠色,耶律阿保机却神色如常,淡然说道:
“我的确曾被晋主杀败,不过按汉人的话讲彼一时,此一时也。当年巍巍大唐,都已覆亡,而你河东晋人自称所谓的唐朝,还以为能一直压制住我契丹?至于你那主公是否又能夺回失地,来寻我报仇……且先等到他这次与魏帝间的大战结局如何吧……
如今我契丹大军三十万之众,兵发燕云、代北,你这坐镇一路藩镇的节帅,都已为我军所执。晋主又只得集结军力,去与魏帝对决,谁又能挡得住我麾下大军?”
李嗣本闻言,也仍是毫无惧色,声音又拔高了几度,而厉声喝道:
“先皇流落漠北,亦能杀回中原,主掌河东。当年与宿敌朱贼抗衡,伪梁煽惑河朔诸镇屈从,河东李家也曾形势险急,可仍能扭转乾坤,进而讨灭篡朝国贼!今日就算你契丹与南朝齐来,我朝陛下……也必然能披荆斩棘,扭转局势,来寻你把新仇旧账算个清楚!
也休要以为凭你三言两语,便能迫使我屈从。我李嗣本顶天立地,可不是你身边那些投靠外族的软骨头!既然曾有幸为先皇收为义子,我生为河东李家征战杀贼,就算死了也是河东李家的鬼!多说无益,既然兵败被俘,赶紧处死你了事,又何必多废唇舌!?”
然而李嗣本虽然说的义正言辞,可是他都已注意到,再提及自家主公李存勖就算在这等处境下,也必然能够力挽狂澜之时……自己都不由的言语一顿,心里着实没底。
如果是李存勖继承义父李克用,成为河东之主的初期,李嗣本确信自己那个义弟,能够成为带领带领河东军走向强盛的君王。可眼下而言……励精图治的后唐帝君,现在于他们这些义兄弟眼中,就算说是判若两人也不为过,国有内患,却又不得不与魏朝、契丹这等大国同时开战。
河东李家所打下的江山社稷,以后又会怎样?吾朝陛下,是否又能力挽天倾?李嗣本心中似乎隐隐的也有一个答案,但他发现自己竟然不敢再去往深了想。
李嗣本心中忿恨、无奈、忧虑……等诸多情绪混杂在一处。而耶律阿保机则点了点头,又意味深长的道:
“你的确是秉性刚烈,也不愧是晋人先主所收的义儿。凭心而论,我契丹崛起于白山黑水,征服诸多部族,如今于塞北称雄,并有意南顾……你河东李家,与我本无深仇大恨,甚至还有结义情谊。但对于我契丹而言,终究是个绕不开的坎,所以我也只得与你那义父,乃至如今的晋主为敌。
可是他们对于我来说都是挑战,我本来也敬服你的义父不愧为一方雄主。至于如今的晋人之主……李亚子他能打败我一次,本来锐气方张,尤胜其父,但也唯有善战而已……正如我务必须尝试击败河东李家,那李亚子也是一直意欲与魏帝决一雌雄,然而当初再是励精图治,身为人君者,有始无终,亦是大忌啊……”
李嗣本仍是一脸激忿之色,决计不肯示弱。然而听耶律阿保机提及李存勖,又说道做为人君有始无终乃是大忌的时候……他的面色也不由微微一变。不是为了自己的安危,而是想到后唐的局势,李嗣本正感心绪混乱、愈发不安,便听阿保机又说道:
“即便如今彼此为敌,毕竟我也曾与晋人先主义结金兰,就看在故人义子的情面上,我也不会杀你,便随着家眷子嗣都要转迁至塞外幕庭吧……若你肯安居,那是最好不过,但是就算你不肯,也不可能再为晋主卖命而做我契丹的敌人了……”
第920章 华夷之防,隐藏的敌意,终究被看穿了
李嗣本没有料到,耶律阿保机竟是打算将他连同家人一并押解至北地,固然奋力抗拒。然而一众契丹军士直接奔上,便将李嗣本生拉硬拽了下去。
耶律阿保机瞧着李嗣本被拖拽出节堂,忽的又道:
“卢文进,这次你掘道攻城,为我契丹大军攻占云中城治所立下大功。我记下了,如今既然拿下振武军治所,也正可趁势南下扫荡广占之地。
而你先效力于卢龙军,而后也曾为河东所用,熟知代北、燕云地形。萧阿古只那边,由我义儿王郁引路,而你为前驱带路指引,再立功勋,厚封重赏,自然也不会少了你的。”
恭立在一旁的卢文进闻言大喜,按他想来,既然更受契丹国主的赏识,也更应该趁热打铁,多献计谏策,争取在契丹谋取更高的地位……卢文进遂立刻集站出身来,急切说道:
“全蒙陛下赏识委以重任,臣方才得以为国建功!但有所命,自当竭忠效死!而为我契丹南拓疆土,臣以为我军于攻打代北、燕云之地的同时,亦可派出使者与魏朝互通声息。
魏帝既然也已御驾亲征……晋主终究为我契丹大敌,不妨与魏朝约定共同发动大军,一并夹攻晋主所统领的军旅!如此也更有可能一举功成,占取晋地更多疆土……”
然而卢文进倒也有些察言观色的眼力价,他说着说着,也发觉非但耶律阿保机面色平静,周围契丹重臣面色冷淡,眉宇间似乎还夹杂着几分轻蔑之色,期间有名耶律氏宗室子还冷哼一声,并不屑的低声道:
“汉人臣子,一口一个为我契丹竭忠效死?倒还真是孝顺!”
卢文进虽然没有听清那耶律氏子弟的言语,但隐隐的也感受到在场有些契丹高官显要对他有些轻视……忽的位列于阿保机侧首的萧敌鲁,忽的沉声说道:
“陛下要你做什么,你用心去办便是。可关乎与魏帝交涉来往,陛下自有主张,也无须你来过问。”
卢文进心中暗生愠意,然而萧敌鲁是以往每日伏侍在耶律阿保机身边的心腹股肱,他又怎敢与其争执?而正当卢文进忍气称是的时候,同样身为耶律阿保机身边近臣,而相对更好说话的耶律曷鲁忽的又道:
“我契丹南下,而魏朝北上,也有可能会在燕云之地遭逢,然而今番我军却要多加提防魏军才是……”
卢文进深知耶律曷鲁不但是耶律阿保机的同族兄弟,早年便是互换裘服、马匹的莫逆之交,如今身居契丹北面官迭剌部夷离堇、阿鲁敦于越等要职,总揽军国事务,可是说他与萧敌鲁一个筹谋国政战略,另一个主抓军政,堪称耶律阿保机身边的两位梁柱之臣。
然而听耶律曷鲁警示要堤防魏朝的动向……卢文进先是一愣,心说晋主李存勖不是契丹、魏朝共同的敌人么?眼下不正可以相互利用,而尽可能彻底击垮后唐,再大举瓜分其治下疆土。
而耶律曷鲁的目光从卢文进的脸上掠过之时,眼中也似有抹精光绽露。毕竟他对于耶律阿保机而言,是以肺腑之亲,任帷幄之寄的心腹,而对于契丹来说,耶律曷鲁按史载“言如蓍龟,谋成战胜,可谓算无遗策矣”……也是被评为辽朝二十一开国功臣之首,更被耶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