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末大军阀-第4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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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才冲出十几步的距离,史建瑭的脚步开始慢慢放缓,因为他已然瞧见,前方山岭拐角处,忽然又撞出一彪人马,几队步卒拥簇着十余军骑,而横枪立马,处在最前列的那员敌军主将,还是以往在战场上曾交过手的老相识。
“南朝统领军旅,于通天峡设伏的主将,果然是你夏鲁奇……”
史建瑭凝视向浑身乌锤甲披挂,骑乘骏马、手绰大枪,犹如矗立在岭道间一处险峰的夏鲁奇,倒也并没有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狠戾煞气。他神情相对平静,而出言叹道。
夏鲁奇眼见史建瑭衣甲残破、身上染血,而身后那些后唐军健虽然怒目而视,可是突围无望,他们各个露出疲态,眉宇间也明显夹杂着绝望之色……终于有机会铲除这个敌手,让后唐再折损一员大将,夏鲁奇也并没有得意忘形,而是平静的望着史建瑭,回道:
“也全因陛下料事如神,预判你晋军将攻打昭义军,而要堵截我朝北上驰援的路径,也必然要抢先占据通天峡要隘……你到底也是有些心急冒进了,不过再度交锋,我朝明君雄主料敌先机、决策千里,我便是占了这个便宜。凭你的本事,按说也不至败得如此狼狈。”
史建瑭听了惨然一笑,又道:
“败了便是败了,我只恨连累得麾下儿郎枉然送命。本来还想着忍辱突围,盼得还能卷土重来,不过终究被你给拦截住了……不过如若易地而处,如果是我截杀住你,也绝对不能任由敌国大将还有逃脱的机会。”
“确是如此……咱们各为其主,身为行伍军将,毕竟不是在江湖中闯荡的游侠儿。为成就各自所效命主公的霸业,还身系麾下儿郎的性命,每逢相见必要拼个你死我活……所以就算你负伤力虚,我也仍要占你这个便宜。
只不过……我也曾听闻,令尊白袍史都督,与我朝陛下也有些交情,你若肯投降我朝,也必受重用。而你待晋主,也是仁至义尽,方今身陷重围,已是插翅难逃。我也敬你是个烈汉,与其战死于此,却仍不肯降从么?”
然而夏鲁奇话刚说完,他微微一顿,便低声嘀咕道:
“该说的话,固然要讲,不过我估计你的为人,想必也是誓死不降吧……”
史建瑭听了,他神情凝重,立刻义正言辞的回道:
“夏都虞候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是人活一世、草木一秋,我既跟随家父从戎投军,便没指望会得个善终。与其熬到年老力衰时病死于塌上,沙场上血战到最后一刻,即便拼得阵亡身死,亦感痛快!
我与家父两代,自献祖皇帝(李克用之父李国昌,在孙儿李存勖称帝后被追为追尊为后唐献祖,谥号文景皇帝)伊始,辅佐河东李家三代,从那时起,昭武九姓史氏,只为河东李家竭忠效死!
就算我也敬贵朝帝君的确是个有雄才伟略的明君,可一山不容二虎,我朝陛下要与他决胜争霸,我即便赴死,也决计不会投从南朝!否则枉遭世人耻笑,还要污了我与家父声名!”
夏鲁奇闻言,心里道了声果然如此,他便提起大枪,翻身下马,统领身后马步军健,朝着史建瑭那边迫近过去。一边摆开要冲杀的架势,夏鲁奇一边又豪声言道:
“既不肯降,两军交锋,也容不得半点相让!不过即便你今日必死,我也自会吩咐下去,将你的尸身送回晋地,能于家园故里安葬,而不必埋骨在这深山僻岭之中。”
身陷九死一生的绝境,史建瑭却呲牙一乐,森森白齿上沾染着斑斑点点的血迹,也显得更为乍眼。他与夏鲁奇各为其主,每次交锋势必要取对方的性命,可这一番言语下来,彼此也并没有怨毒的仇恨,倒似有种惺惺相惜的感触……
可即便如此,双方终究还是要决出生死,史建瑭眼中迸射出凛然杀机,也高声回道:
“如此说来,我倒还要先谢你了?不过就算你占尽优势,到底谁会死在谁的手里,还犹未可知!”
史建瑭话音未落,便立刻拔足突进,倏的直朝着夏鲁奇冲去。仰天长啸,舞起长刀便抡斩了过去!而夏鲁奇陡见眼前寒光一闪,他道了声来得好,手中大枪也疾如闪电攻了过去。长刀与大枪相击,当即发出炸雷般响彻山岭的金铁震鸣声!
河中镇残余牙将牙兵,与魏朝殿前司精兵锐卒而纷纷嘶声喊杀,朝着面前的敌人暴冲而去,很快便又混战成一团!
史建瑭的长刀疾如惊雷,刀锋从夏鲁奇的铠甲护肩处重重划过,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当即火花四溅。而夏鲁奇手中大枪,也如同一条张牙舞爪、翻腾飞舞的黑龙向朝着史建瑭席卷过来,两人战成一团,起初十余合内,也仍是针尖对麦芒,斗得不分伯仲。
然而但听得刀枪相击、金铁交鸣声愈发激荡,双方刀来枪往,不是被对方的兵器格挡开杀招,刀刃枪锋,便是从面前劲敌身上要害处疾速掠过……两员当世虎将以性命相博,生死也只在毫厘之间!
又斗了二十余合,伴随着激烈的动作,史建瑭身上几处箭疮伤口所渗出的鲜血,已将包扎的麻布染得鲜红。血液淋漓流淌,他忽的也感到眼前一片模糊,只的听得破风声突至,而下意识的侧身避让……可一片肩甲,却遭夏鲁奇一记上挑抛飞了出去,锋利的枪刃,还撕裂开肩头一片血肉!
第901章 援军来的快,那边也是始料未及
鲜血喷溅挥洒,史建瑭仍咬着牙横刀抡斩过去。夏鲁奇的反应已是极快,他俯身躲闪,可刀锋划过盔顶,“铛!”的一声,乌铁兜鍪也被扫飞了出去,也震得夏鲁奇的脑袋嗡嗡作响。
然而抡出这一刀之后,史建瑭踉跄后退数步,肩头又是鲜血淋漓,一直顺着胳膊而下……他也已经注意到,追随着自己突围至此的河中镇牙军将士,即便尚还有不少人奋力死战,可山岭间狭窄的区域内厮杀起来,又是腹背受敌,也难免寡不敌众。
有个河中军军校,刚嘶声怒骂着剁翻一名敌兵,却防不住迎面十几枝锋利的长枪攒刺过来,顷刻间便在他身上开出他许多血窟窿;
另一名牙将右臂已被斩落,仍嘶吼着做势要将面前的敌军扑去,可几张盾牌将他死死抵住,那些将他围在中间的士兵手钢刀,从盾牌缝隙间朝里面噗噗乱攮,那牙将虽然怒目圆睁,可头颅颓然垂落,也已气绝毙命……
周围惨烈的景象,也是大同小异,拼死抵抗的河中军将官士卒一片一片的倒在血泊当中。史建瑭见状心中悲忿已极,他当然也清楚自己注定活不过今日……然而虎死不倒威,如果死到临头,那就死得轰轰烈烈便是!
史建瑭忽然又发出炸雷般的怒吼,体内猛的似又有股力道涌出!锋利的刀刃腾起一道炫目的寒芒,用尽浑身气力一刀劈出,竟然也要比他平时的刀招更狠!更快!
然而长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劈出,史建瑭身上的箭疮、枪伤鲜血涌出,牵扯筋肉撕裂……本来快到极致的这一刀,去势仍是不由微微一滞。
电光火石的功夫,夏鲁奇陡感一股冰寒的杀机袭至,他本能的仰头后撤,却顿感面颊一痛!犹如惊雷疾电的刀锋从他面前划过,宝刀吹毛断发,额侧几缕耷拉下来的青丝倏然断落,夏鲁奇左脸面颊上,也留下一道深深的刀痕!
夏鲁奇险些被史建瑭这一刀削掉半个脑袋,当即惊出了一身冷汗。然而猛将过招,决出胜负往往也只在一瞬间……史建瑭情知必死,便孤注一掷,而这一刀却没有斩杀劲敌,他不但耗尽了气力,招式用老,也难以再收势招架夏鲁奇的反击……
向后撤步,夏鲁奇很快便站住了身子,旋即踏步向前,手中沉重的大枪如毒龙般探出,便狠狠的刺入了史建瑭的胸脯。
而史建瑭浑身一震,怔怔的低下了头,眼睁睁瞧着呈黝黑色的大枪枪刃洞穿胸口,他默然片刻,仍强撑着一口气,而断断续续的说道:
“我当真还是败了……?罢了……厮杀半生,至此也该好生歇歇了……”
夏鲁奇则神情肃穆,沉声言道:
“你因身陷死地所以不留后手,可若是身上没有负伤,也仍有气力鏖战。这一刀,我避不过,所以单论武艺,到底还是你胜我一筹。”
就算枪锋插入胸腔当中,可史建瑭嘴角微微翘起,尽量露出几分笑意,看来也仍不愿对自己这个劲敌示弱:
“我与你交锋,孰胜孰负,都不稀奇……好歹临死前又酣斗了一场,也尽兴了。若论两军对决,我到底还是输了……还搭上了性命,也无法再与你一决雌雄……可若有来世,我也势必还要来寻你比个高下……”
史建瑭再说下去,已是气若游丝,他双目中生命的神采也渐渐消逝,终于手中紧绰的长刀颓然落地,发出一阵金铁震鸣的响动声……史建瑭的头颅也垂了下去,再不见半点动静。
夏鲁奇凝视着生命已走到尽头的史建瑭,他这个生性豪直的汉子也不由心中感慨,而长声说道:
“真要有下辈子,你来寻我,自当奉陪。不过自唐末乱世,天下诸国对持,相互杀伐的时日已经够久了……陛下素有雄心壮志,若当真能由我朝终结乱世,使得天下承平,咱们这些行伍军将同为朝廷正朔效力,不必自相残杀,那还打个鸟?做了同僚袍泽,不也照样可以时常切磋较量?”
……
后唐名将史建瑭,于太行山通天峡遭受伏击,终究死在魏朝大将夏鲁奇的枪下。而河中镇牙军部众,由史建瑭统领三万主力兵马受伏击奇袭,统计遭受箭雨、落石、猛火打击阵亡者,以及在通天峡内只得各自为战,而被魏军各个击破的战死、被俘,乃至伤重不治的折损数量便达两万人左右。
其余在深山僻岭间到处寻觅路径,侥幸走出通天峡的牙将牙兵,一部分由先行逃离的张万进所部军旅收编,士气萎靡,当然更不敢去与魏军精锐交锋,遂向西北方面撤退,也只得任由夏鲁奇所统领以殿前司为主力的三万魏军占据通天峡要隘。
而泽州以北的潞州,由李绍斌、李延寿父子统领的后唐军队一路烧杀劫掠,继续朝着治所上党的方向迫近。
毕竟魏朝、后唐双方于河朔地界所掌控的领土犬牙交错,都与昭义军相对邻近。李绍斌统领诱敌之兵南下,意图引诱葛从周出兵支援,仍是故技重施,要用调虎离山之计吸引扬武镇主力牙军,再由其它袍泽军旅趁虚而入,侵攻藩镇腹地。
李绍斌继续挥军南侵,兵过如篦,所过之处尽是一片荒芜,纵容银鞍契丹直侵害平民的恶行,比起尚还会约束军纪的史建瑭要恶劣太多。而后唐兵锋所向,也快将兵灾引至潞州中部的潞城,乃至东北部的黎城、涉县等地,却有一路军旅自黎城、襄垣二县交界处的广志山地界忽然杀出,并且立刻向李绍斌所部后唐军旅发动猛攻。
骑军迅速展开攻击阵形,一时尘土漫天,大地震颤,甲骑催马速度越来越快,也如决堤的洪水般涌来,那般场面也甚是壮大。
反观这一路下来,大多时候在屠戮无辜百姓的银鞍契丹直骑兵来回奔走,相继传递号令。却并没有排列成密集的阵型,看来也并不打算与忽然杀出的敌军正面硬碰硬。
只不过这一路骑军来得突然,也让李绍斌麾下诸部兵马有些措手不及,就算契丹军马采取善用且骑且射、奔驰游走,避免靠近了打,就是要离远了射的战法,似乎也难免要与敌骑近身厮杀一阵。
李绍斌、李延寿这对义父子驱马上前,观望这支敌军的来路。如果来的是葛从周所部扬武镇主力牙军,他们固然也要回避与那一路魏军精锐打硬仗,就是要以契丹骑军的机动性拖住对方……可李绍斌催马往阵前赶去,心中却仍不禁犯起了嘀咕:
有些蹊跷……估算时日,就算南朝得知我军再度攻打昭义军,而诏令扬武军发兵驰援,这一来一回,可是估算时日……我本来以为,葛从周即便发兵来援,杀入潞州,就算星夜疾驰,也要等到我军再南下攻破潞城,也即将要杀至上党城下。
可是我军攻破襄垣,方自挥军南下,便已有敌军主动迎击……这几日外派的斥候音讯全无,我便已经警觉。可按说李继韬那厮倚仗南朝势要,只知龟缩死守,应该也没胆气主动引兵前来……如果真是南朝援军,又怎会来的如此快?
第902章 潞州潞城,也有个太祖皇帝
李绍斌心中正寻思时,却忽的听见前方马军惊慌的失声大呼,队列也开始耸动起来。当他与义子李延寿听见契丹骑士惊呼的言语,也不由面色立变:
“白马银枪!是高思继之子高行周杀来了!”
来的不是葛从周的扬武军,却又是高行周那小儿!他不是在魏朝京畿殿前司任职么?就算前些时日听闻南朝北调王彦章等宿将至新设的大名府督管军旅……可魏博地界与昭义军潞州相距更为遥远,这高行周又怎会来得如此之快!?
李绍斌大惊失色,他与李延寿本是卢龙军出身,所以对于当年武勇冠绝藩镇的高思继甚是忌惮,而当初又与高行周厮杀一阵,也知虎父无犬子,先前便已吃了大亏。
毕竟卢龙军还由金头王李匡威执掌时,高思继做为燕云之地豪族出身的牙将,要么和李克用的河东军往死里掐;要么就是征讨寇钞犯境的契丹人……他乍眼的白马银枪扮相,也由形貌与气质酷肖的亲子高行周继承,与契丹军对阵,似乎便如汉末时节马腾、马超那等军阀对上羌人一般,就能起到打击对方士气的增益效果……
再待李绍斌、李延寿疾驰到阵前,眼见来势汹汹的敌军骑众,以及在后方徐徐而进的诸队步军,粗略估计高行周统领的这一路魏军兵力大概在一万人左右。
即便彼此军力大致相当,可李绍斌依稀眺望远方骑阵前列那员骑将果然是骑乘白马、手绰银枪,他脸上已流露出几分惧意;而平昔爱学常山赵子龙扮相的李延寿,瞧见来的又是那个同样银甲白袍、银枪白马装束,前番还险些一枪取了自己性命的对头,更是骇得胆战心惊,也根本没有上前再去挑战的勇气……
撞衫不可怕,谁怂谁尴尬。
银鞍契丹直大多骑军,也已是未战先惧。李绍斌恶狠狠的啐骂了一口,心说来的不管是葛从周还是高行周,我奉旨率部先行杀入昭义军,本来就是为了诱敌,这小儿也是难惹的主,我可不愿对上他拼光了家底……你高行周虽然执意要来,老子却不奉陪了!
“撤!快撤!诸部转向往北,立刻朝襄垣县的方向退去!”
李绍斌便大声喝令起来,周围军骑也立刻拨转马头,各个争先恐后的要从此处撤离。
然而魏朝骑军甲士,尽皆驱使战马撒开四蹄飞奔如箭,犹如一阵旋风般席卷过来。正当李绍斌、李延寿父子慌张的掉头催马疾奔,指挥前阵兵马向北面撤退之际,已有魏军锐骑奔袭而至,直接凿入银鞍契丹直的后阵当中!
高行周冲驰在骑阵的最前面,纵马如飞,银色的枪头也如灵蛇频频探出,转瞬间便已经搠翻六个契丹骑士,旋即他又向前面一个急于奔走的骑将直扑了过去。
毕竟李天衢曾经允诺,再与后唐开战之际,高行周当为先锋,尽可能征战杀敌,以报父亲、叔父、堂兄尽皆为后唐军所杀的血仇大恨。所以甫一杀入敌阵,他便已是满脸煞气,面色犹如掌中银芒夹杂着血光闪动的长枪枪锋那般冰寒。
终于撞见个被赶得急了,也只得嘶声喝骂着催马杀来的契丹骑将,高行周手中一枪却是后发先至,轻松搠入进对方的咽喉当中,旋即猛的一抽枪,撕裂开的颈部创口,鲜血顿时飞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