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末大军阀-第3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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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李天衢娓娓道来,至于韦庄……这老爷子听得愣怔出神,很明显已经懵逼了。
李天衢也很清楚,相较于严可求那个机智过人,与他自须透露些心思便一点就透的谋臣军师。韦庄虽然也称得上才华横溢,可是他更倾向是个管理体制的内政型文臣。
所以韦庄并不会像严可求那样,能迅速领会自家主公的用意,看破不说破,而只会冷静的观望时局发展。他感觉到所效忠的势力内部暴露出来的问题,已经有动摇魏朝国本的威胁,也势必要站出来提醒劝谏。
既然韦庄主动找上门来,那么很有必要将我的计划向他说个清楚。也免得这老爷子以为他的主公当真就已被身边的奸佞谗臣蒙蔽,心中义愤难平,而再被气出个什么病来……
李天衢遂又将他如何吩咐内侍宦官中的首脑人物,自己身边真正的心腹张居翰如何奉旨考察人选,再向帝君举荐,提拔亲信王禀恩为内侍省都知这些事宜说个分明。韦庄这个时候方才知晓,广收贿赂的内侍权宦,并非是欺瞒皇帝而敛取暴利,根本就是由自家主公把他推到了台前。
只不过这等在后世叫做钓鱼执法,这般时节可称作以诈寻诈的套路,也让韦庄心中不禁犯起了嘀咕。
毕竟当年唐太宗李世民,便曾暗中派人至官署机构刻意进行行贿,然而当时便有尚书裴矩表示以道德来引导官员、民众,才是治理国家的正途。而天子设下陷阱,引诱官员去贪赃枉法,这也有悖于以道德治理臣僚的准则。而后李世民经过提醒,也想到君王若是用欺诈这等手段,却还要要求臣子忠直,这也的确与理不符。
韦庄是个正人,而且又深知一代明君李世民与贤臣裴矩的那个典故,所以即便自家主公如此设计,对于他而言也更为有利……不过这个当初锲而不舍一直赴京赶考的老者,的确也仍有着那股读书人的风骨与坚持。所以踌躇片刻之后,韦庄终究还是皱着眉头又说道:
“陛下明鉴,当年唐朝太宗皇帝时节整顿纲纪、务止奸吏,也听闻诸曹案典,多有受赂者,便遣人以财物试之。而彻查出一人收取贿金,便将杀之。
而世矩公闻知后,便曾向太宗谏言此人受赂,诚合重诛。但陛下以物试之,即行极法,所谓陷人以罪,恐非导德齐礼之义……太宗听谏大悦,而召百僚谓曰裴矩遂能廷折,不肯面从,每事如此,天下何忧不治?
之后亦曾有人谏策太宗皇帝试探臣僚忠奸,而太宗追忆世矩公言语,深知要以仁德信义而安天下……老臣以唐朝太宗与世矩公事迹相谏,也因陛下如今以此等以诈寻诈试探臣僚,只怕也与导德齐礼之道相悖啊……”
李天衢闻言不由哑然失笑,韦庄所言固然也有他的道理,但也还是那套圣人王道、仁者无敌的书生之见。然而乱世与治世的治国之道,到底还是大有不同,这般时节,可并不能只以仁义道德的准则约束麾下臣子。
而按照后世经济学讲供求关系所说的那句话:只要有需求,就会有市场。李天衢心想我把王禀恩放倒台前,便会有人处心积虑的试图买通身边近臣……既然能将朝堂中潜藏的魑魅魍魉一网打尽,要比奸人更奸,也没有必要端起架子被一些准则给束缚住。
李天衢遂摇了摇头,对韦庄回道:
“韦老所言,固然也有道理。争天下时而也须用诈术,但也的确不能以诈来守天下。然而今时不比往日,我朝虽占据中原,可北有晋人虎视眈眈,周边又有诸国林立,这天下,也还没有到须以信义仁德治理的时候。
前朝太宗皇帝,的确是一代明君,朕也素来敬仰。只不过若是他一味的恪守仁德齐礼,又哪里会有杀兄弑弟的玄武门之变?江山逆取而顺守之,而如今天下未定,便已有不少心怀鬼胎的臣僚意图欺瞒蒙蔽朕了。
韦老认为对待那等佞臣,只以仁德教化又有何用处?按说朕也并没有亏待朝堂中的勋爵功臣,然而有些人一旦得势,终究难免骄纵枉法、恃宠而骄。眼下这世道,朕心意已决,就是要以诈寻诈,快刀斩乱麻,用雷霆手段肃清朝中将邪教贼党。
至于治世的王道,日后也终究需要似韦老你这等贤臣弼佐辅国,可是现在……却还不是时候!”
韦庄闻言,本来还待再劝。然而听李天衢说的斩钉截铁,眼中也闪过一抹凌厉的杀气……他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到底还是沉默了下来。
而韦庄毕竟也曾经历过唐末乱世,联想诸藩各方君主之间相互攻伐,藩镇内牙将臣僚背反弑主也是常态,乃至有凶暴军阀纵兵食人,以及有很多于太平时节绝对不能为世人所容的兽行恶事……他心中却也难免寻思着:
或许也正如陛下所言,现在这个世道,可还并非是国君能以道德诱导,用礼教整顿,而让臣僚百姓归服的安平乐世,是以非常时期用非常手段……只是如此一来,恐怕再过一段时日,汴京朝堂,也不免将掀起一阵腥风血雨了……
……
即便对于自家主公的计划颇有微词,可是韦庄得知李天衢的确也是要整顿纲纪,而且对于朝堂内暗中有所勾当的臣僚,心里也早跟明镜似的。他当然也不敢泄露机密,也还是要主持御史台的本职工作。总之皇帝下定决心要做的事,韦庄自知他可以劝,但也终究不能让一朝天子对他言听计从。
至于李振、高郁等与自己矛盾逐渐明朗化的政敌,彼此的争端,韦庄在李天衢面前本来并未提及。除非有信心能够一举扳倒对方,否则三天两头便要告御状的那种高官要员,反而更不容易受皇帝待见。
然而听自家主公亲口提及,以重金行贿意图买通皇帝近臣的官员当中,也多有李振、高郁二人培植起来的党羽,韦庄便知道李天衢也已有意要对魏朝统治高层班底动手了……
本朝帝君,可不是前朝暗弱无能,而被藩镇节度轻慢羞辱,任由朱温摆布的唐廷昭宗皇帝。韦庄也知道再是威风八面的权卿勋臣,只要皇帝想整的人,便能让他立刻功名丧尽。
而李振与高郁明明嫉恨自己主持御史台监察节制他们的权势,彼此矛盾日渐加深,如果自家主公已经打算要办这些欲壑难填的权臣,以韦庄的立场,也应该感到开心才是。可他思前想后,偏偏心绪又十分复杂。
告退出了暖阁,又被等候多时的随从搀进了李天衢御批可以抬入内朝的官轿当中。而韦庄方自坐定,便长叹了一口气,随即难呐说道:
“帝王心术,实难揣测。该说的、该劝的,我既已讲过,以后的事,还是恪尽自己的本分便是了……”
第741章 棋逢对手,现在还看不出谁更胜一筹
汴京这边,李天衢关注朝堂政坛中的暗流涌动。而在河朔地界,魏朝、后唐大军,却仍是在真刀真枪的打仗。
葛从周、周德威双方统领的军旅,已经抵至位于邢、洺两州交界处的沙河县地界。
而葛从周坐镇城廓,排开阵势,就等着那员敌国的军中上将发动全力前来攻打;
可是周德威挥军杀来,却也并没有立刻调动部曲轮番向城关发动猛攻。而是派遣各部士卒挖掘壕沟,伐木堆土,扎营筑墙,又于四周铺下安插鹿角拒马,按部就班的架起营帐、搭建壁垒……
这般模样,就好像周德威根本就不打算攻城,而是行军至此耀武扬威,摆明了就是要和扬武镇牙军长期磨耗下去。
“那周德威果然知兵略,也的确不可小觑……”
城头上方,葛从周眺望外侧后唐大军的动向,忽的有感而发道。然而他很快又看见有几拨军阵从敌军营盘中开拨出来,并且朝着城关这边靠近。
杀出营盘的后唐军阵列当中,已有军健吹起号角,发出呜呜浑厚绵长的响声。沙河县城头上就一众军将见状立刻高声喝令,督促麾下军卒排紧队列,打起精神,而准备应对敌军即将发动的攻势。
可是那几波后唐部众,行至距离沙河县尚还有三四百步远的距离便停下了脚步。就地结阵,诸部军卒又爆发出激荡的呐喊声,齐举兵刃挥舞。还有一员骑将从阵列中疾奔出来,驱使战马,大概沿着城头上强弓劲弩的射程边缘来回驰骋,也是几近耀武扬威之态。
那周德威也不愿强攻城池,而先行派兵搦战,这是有意邀我在城前厮杀几阵……
葛从周立刻察觉对方的用意所在,他嘴角微微翘起,也猛然下令,城头不但也响起了雄浑悠长的号角声,咚咚密集的战鼓声也是十分激昂。
沙河县城门缓缓被打开,大批牙兵军健也汇聚成一股怒潮,训练有素的军队布阵也着实很快,前排的长枪盾橹已经列开数层,后面弓弩手扣弦的扣弦、上弩的上弩,也尽皆准备就绪。只待所部将校一声令下,一排排箭簇弩矢便将立刻斜指长空,而向对面的敌军施射过去。
而后唐扎下的军寨营盘的辕门处,周德威由一众亲随锐骑拥簇着,也正冷眼眺望沙河县城那边的动向。他生的张黑脸,平常不苟言笑,格外高大的身躯端坐在马背上也是一动不动……若非是周德威时不时眨个眼,以及他颌下蓄着的浓密黑髯在轻风吹过时微微飘动,这副扮相似乎也与用浑铁雕刻筑成的铁将军相也没什么分别……
眼见远处人浪如潮,杀声骤起,神情冷漠的周德威微微颔首,心中也正念道:
毕竟葛从周久负盛名,如今我大唐兵犯他执掌的藩镇疆土,又杀至他坐镇的城郭之下。既然不肯被我军压制住气势,今番搦战,那葛从周到底还是要接招的……
由周德威这员后唐功勋宿将亲自押阵,汇聚在他周围的行伍将士寂然无声,却也迅速排列开了阵势。很多将官士兵与他们的上官神情十分相似,各个犹如铁铸石雕,行伍间也透出一股威压萧杀之气。
随着周德威又是一声令下,先行去搦战的后唐部众发出更为狂暴的喊杀声,行伍间士卒们用钢刀敲击着盾牌,周围队列间枪戟森然,大阵中亦有一排排弓弩斜指苍穹,便朝着出城迎战的扬武镇牙军呼啸而去。
双方军阵步步迫近,直到彼此都进入弓弩的有效杀范围之内,各自行伍间军官立刻扯着嗓子怒声嘶吼。无数枝箭簇一并被射出,撕裂开空气顿时形成刺耳的锐啸声。各自军旅当真如针尖对麦芒一般,军阵中就仿佛忽的腾起一团乌云,本来劈头盖脸的朝着对面敌军急坠下去,然而那一边阵列中的反应大致相同。两蓬箭雨在空中交织而过,当即也不由不少羽箭相碰,旋即便从半空中歪歪扭扭的跌落下去。
急坠落下的利箭,也仍有不少落入敌军阵中。也难免有些士兵闪避不迭,被箭矢射中。然而除非那等时乖命舛的军卒身上要害被贯穿,而毙命当场,其余中箭的军卒则嘶声恶言咒骂着,仍尽可能仍跟着队列向前挺进。
近了,越来越近了……直至双方军阵短兵相接,犹如洪流一般试图踏平冲垮敌军的队列。排在最前面的剽悍军卒,也已经开始挥舞着军械疯狂砍杀。
然而无论是魏朝葛从周所统领的扬武镇牙军,还是由后唐周德威统率的藩汉马步军。双方密集的步阵内部,也是由一个个小阵所组成的,士兵各自按所部编制,刀盾手、长枪手……乃至手持着大斧长刀的宽大兵刃的强壮军汉相互配合,以图尽可能有效的杀伤敌军。
后唐军阵绵绵不断杀至的阵列当中,前排那些健壮军健持着大斧长刀忽然从阵角一侧杀出。做势削皮剔骨,一层层削去魏军外侧的血肉,直至彻底撕裂开对方的阵型。
然而一时间血浪滔天,扬武军步阵这边又有几排军卒冲将上前,锋刃寒芒滚滚,地上散落的残肢、断臂、尸骸……也已是越来越多。
后唐藩汉军意识到这场仗碰上了硬茬子,冲杀在最前列的士兵嘶声怒骂。只是骂声中除了这般时节汉语官话,其中还夹杂着让人听着不解其意的各种藩语胡话……
然而魏朝、后唐双方的兵,也无论是汉儿、胡人出身。他们浴血奋战着,眼见平素与自己交情深厚的战友,被对面直搠猛砍过来的兵刃袭中,而成了倒毙在地上的一具具残尸……也都爆发出了噬血的疯狂!
混战厮杀中的士兵们各个满脸污血、面目狰狞。可即便都已经杀红了眼。双方军阵尚能维持较为严整的阵列,除了最前排杀阵中彼此军卒呈犬牙交错状的厮杀,很快便有队列后继补上,也维持着己方军阵不会被敌军冲溃。
这等杀阵景象,就好像是两头猛虎相博。往往一口咬去,一爪子拍去……虽然也能撕掉对方身上一片血肉,可使尽浑身解数,也仍旧无法一口咬住对方的脖颈,而将其死死按在地上。
在沙河县城头上方,除了矗立在城门楼下的主帅葛从周,节度副使贺瑰也正倚在墙垛旁,观望城外杀阵战况。然而眼见两军将士大概斗得个旗鼓相当,他麾下不少牙兵也已死伤了不少,可仍旧难以打退后唐藩汉军的攻势……贺瑰攥紧了拳头,口中也不住的又咒骂了几句。
世人谓之贺瑰善统领步军,他也的确有些治军打仗的本事。可是今番与后唐藩汉军厮杀,贺瑰发现由他管领的步军并没有占到任何便宜。
河东藩汉军,以及统领这路军旅的晋人上将周德威,倒也的确是个难以对付的敌手!
贺瑰固然不可能知道,按说正史梁晋争霸,于胡柳坡之战即便晋军获胜,他却能阴差阳错的撞见不被李存勖采纳谏策,只得押运粮草辎重出行的周德威,甚至借助混战乱势,而取了那员河东上将的性命……不止听闻对方过往的战绩,先前又速取袭破洺州,随即挥军前来,向魏朝名将葛从周发起正面挑战,起码从目前看来,他也的确有那个实力。
城前双方士卒仍在奋力厮杀着,贺瑰不由的转过了头,朝着面色从容淡定的葛从周那边望去,他心里也正琢磨着:
本来我扬武军奉旨协西行,助昭义军李继韬那厮荡灭占据泽州不肯投从魏朝的裴约所部牙军。晋人倒趁势攻我军藩镇,眼下丢了洺州,这周德威旋即挥军杀至,也是来势汹汹……他到底是晋人军中上将,也终究不能任由敌军在扬武军治下来往猖獗。那么这场仗,你葛从周又打算怎么打?
第742章 我不动,你敢动?
沙河城下这场大战厮杀了半日,直至双方尸首枕藉。周德威这才一声令下,吩咐鸣金收兵。而葛从周见状,也下令接应伤兵回城,整顿部曲。
如果论及五代十国时节最能打仗的将才,葛从周与周德威,也必定会是后人最先想到名字的名将当中的两个。当他们各自撤离时,也都意味深长的朝着对面眺望过去。
即便距离尚远看不真切,葛从周、周德威也都隐约的觉察到,远处有一对锐利的目光正向自己这边投射过来……
这两员当世名将的第一次的正式交锋,便犹如两个武林高手先对了一掌。大概试探清楚对方的功力,随后反而彼此岳峙渊渟,守住了门户,不急于立刻击败对手。
毕竟与这等级别的敌手交锋,稍有疏失,便有可能是致命的破绽。
而今日厮杀过一阵,葛从周、周德威考量临阵厮杀时的环境。要相较比拼的,还有各自心态意识、用兵的阅历,发现把握时机的能力,以及麾下军旅的作战素质。
而且双方经过先前战事付出了一定的伤亡代价,扬武镇牙军方面四万五千兵马,河东藩汉军兵力六万有余。不过葛从周坐镇沙河县有城险倚仗,双方的兵力差距也还没有到可以以多击少而发动强攻的程度。
当藩汉军一众将官随着周德威返回帅帐,他们发现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