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升明帝-第58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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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军三路进军,结果就是被一路引诱进群山里,然后没完没了的袭击,虽然朝鲜新军也学明军搞火器化,几乎全员火铳,甚至配了不少炮,可山里行军,道路难行,火炮难以携带机动,朝鲜人在被不断的袭扰后,开始放弃笨重的火炮辎重等,轻装追击。
可学明军的朝军,部队的铠甲轻量化,甚至无甲化,那些火枪手们取代了弓箭手,连甲都放弃了,一来明军的棉甲价格不便宜,他们自己又造不出便宜又好的,二来棉甲其实也挺重,所以他们也学明军走轻步兵路线,想以火枪兵的勐烈火力搞纯输出式。
以前明军带着朝军在辽东,在科尔沁草原在锡林郭勒草原在呼伦贝尔草原,甚至是在黑龙江、贝加尔湖、在堪察加半岛,这套都挺搞用,排枪齐射,火枪连绵不断,加上炮兵协同,骑兵配合,几乎就没遇到过敌手,管他是八旗女真,还是什么沙俄哥萨克,都被他们的火力击溃。
可朝军忘记了,这一套不是那么好学的。
朝军放弃火炮辎重轻装追击进山后,又犯了一个大错,由于得不到及时准确的情报,无法找到女真人的准确位置,他们开始分兵。
本就兵分三路,一路万余人马,现在进山后步兵跟炮兵、辎重还分开了,又要继续分兵。
于是朝鲜人马越分越散,散布在北境的群山之中,再然后,他们被女真人截杀传令兵,截断联络,再各个击破,伏击、包围、夜袭,各种手段齐出。
一边有如瞎子,对战场敌情一无所知,一边却得到明军帮助,甚至是朝军里的暗线不断的通报信息,了如指掌。
女真人的骑射依然犀利,在群山里他们机动穿梭,弓强箭重,甚至他们同样不缺火铳,尤其是还大量使用重火枪和小火炮,反而让重火力都抛在后面的朝军被压着打。
从开战前的气吞万里如虎,到很快就一溃千里,朝鲜新军仅用了很短的时间,三镇王牌新军,最后有三分之二在山里没出来,不是被歼灭就是被俘虏,最后被送上了新义州、新安州、元山港的奴隶商船上,运去了中原。
也正是这次大败,让朝鲜国王吓的都直接南巡釜山去了,派了大臣去元山和北京,请求大明出面。
白山女真摆出一副要趁机攻取平壤和汉城的姿态,十分嚣张。
大明则一副这是你们家事不想插手的样子,使的事情持续的恶化,很快所谓白山女真联军,其实就是明军幕后指挥的,就沿着西海岸真的一路打到了平壤城下,朝世子闭城不敢战,女真人直接绕城而过,朝世子派兵跟在后面袭击,结果反又中女真人埋伏,再次大败而归,败兵退入平壤再不敢出。
女真人直接南下到了王都汉城,无数朝鲜贵族逃到江华岛,甚至逃去釜山和济州,希望能得到明军庇护。
朝鲜一日数惊,不断派使向大明求援,这个时候大明才终于出面,先是从东江镇派了一支水兵海上抵大同江口,然后沿江抵达平壤,进入平壤协防。
另一支从济州岛出发的大明水军,则北上至汉江口,先在江口的江华岛登陆,在那里接管了岛上行营城堡,然后驻军架炮,接着另一部份水兵沿汉江抵达都城汉城。
女真人主动撤到北汉山城,明军则一营驻于汉江南岸的南汉山城,另外一支人马进入江北的汉城。
大明官员在汉江战舰上主持和谈,朝鲜王国和白山女真在船上谈了数天,朝鲜想指望大明把女真人赶走,甚至是夺回北境三道,可这整场本就是大明谋划的,当然不可能答应。
所谓白山女真的酋长们更是表现的咄咄逼人,最终朝鲜人也只得签订了汉城条约,承认朝鲜北境三道的白山女真人自立,三道划给白山女真,从此互不侵犯,永世和平。
大明是见证人,同时朝鲜为保安全,请求明军在朝鲜长久驻军,平壤、江华岛、仁川、南北汉山城、甚至是汉城都设立明军驻防基地,连驻防的军费开支,他们都愿意承担大部。
这些也都写进了汉城条约中,甚至写明,如果白山女真越过边界入侵朝鲜,则大明有义务出兵协防朝鲜,甚至出兵击退白山女真等。
这场战争,朝鲜人称为九年胡乱,白山女真入侵,大明称做是绍天九年朝鲜事变,前后时间很短暂,但结果却改写朝鲜历史格局,从此他们耗费无数代心血才谋夺到的北境地区,被全都收走了,甚至还搭上了不少。
白山女真签了协约后便班师撤兵,回去时顺便又抢了一把,虽然这次南下平壤汉城等一个大城都没攻下,可许多村庄却是被大肆劫掠一空。
朝鲜战前士气爆棚,结果却挨了最痛的打,不仅割地,还要向大明付一大笔感谢费,最后请了大明来驻防,又还要每年承担军费。可这些也只能打碎牙和血往肚里咽,最后还是得向大明重新借款、采购新装备,他们的三个新军损失了三分之二,装备更是几乎损失殆尽,尤其是重装备,只能继续向大明买,没那么多钱,就借款。
拿铁矿、煤矿做抵押。
大明那是赚的盆满钵满,白山女真成功占据三道后,立马改成三个都督府,成立白山都护府,转头就上表加入大明,成为跟渤海都护府等一样的大明羁縻省,这些地盘一半女真人羁縻自治,一半划为大明直辖。
而大明还得以在朝鲜几个要害地区驻军,进一步的掌控朝鲜王国。
顺便还能再赚一波军火钱。
这场战争尘埃落定没多久,耿仲明就被弹劾诸多谋逆大罪召回朝,然后他交出兵权印信,结果却在东江皮岛自尽,就显得时机有些很恰巧。
朝鲜事变里,耿仲明也是出了很大力的,是白山女真军的幕后总指挥,这家伙久在东江,后来也跟着皇太极两征朝鲜,对朝鲜非常了解,他指挥的这场战事也确实打的很好。
现在突然死了,还死在这个时间点上和皮岛,就很奇怪。
耿仲明从元山港陆路先到的清川江口的新安州,在那里就是港口,是可以直接回北京的。
但他的路线却是北上去了皮岛。
这是个对他很特殊的地方,奋斗了大半辈子的地方,他在这自杀是何意?叶落归根,还是另有隐情,是不是想到这里招聚旧部亲信造反,他是不是自杀?
钱谦益认为耿仲明不是自杀,极可能是被逼杀的,或者干脆就是被皇帝弄死的,出手的也许是锦衣卫,也许是东厂,反正都是替皇帝干脏活的。
一想到自己头上绿油油,他望向珠帘后的眼神里就隐含几分恨意。
“回太子殿下,东江那边传回的调查,说是耿仲明在东江多年,对此岛很有感情,而且有许多族人子弟、旧部等皆在岛上,又无颜入京面圣,所以才最后选择在皮岛了结自己,或许也是想以此向圣人暗示,他以往的一些功绩,希望圣人能够对他网开一面,能够对其妻儿族人等怜悯。”
“既然确认是自杀无误,那么诸卿议一下该如何处置。”太子发话。
钱谦益突然站了起来。
“殿下,臣以为耿仲明虽然自杀,但人死不能罪消,他犯下欺君、谋逆等多项重罪,百死莫恕,就算现在自缢身亡,也该依法处罚,按律追究,当诛九族!”
珠帘响起。
朱以海从里面走出来,他身着团龙袍,走到殿中。
“耿仲明此人,一生反复无常,本为明军,却降女真,之后又投朝廷,可后来又叛乱、再次降清,后又反正,有功也有过,真要论三分功七分过,过大于功,朕曾经为了国家民族,曾经接纳了他,也待他不薄,十分重用,可他却仍心术不正图谋不轨,实不可恕,如今落的如此下场,咎于自取,自做孽不可活也!”
皇帝此时站出来给耿仲明盖棺定论,做最后处置。
耿仲明到死,也逃不过一个反复无常奸邪乱臣贼子的名。
人虽死,但罪不消。
“剥夺耿仲明一切官职爵位,”
“剥夺对其父祖先人、子孙妻子的封赠诰敕,”
“没收其所有财产。”
“其子耿继茂贬为庶人,全家迁往永宁寺居住。”
“耿氏直系三族迁往西域碎叶川居住,其九族除直系三族外,皆迁往龙牙门。
皇帝顿了顿,“耿仲明虽是乱臣贼子,可终究也在驱逐鞑虏复兴大明的大业里出过几分力,也有过一些功绩,朕特旨赐还耿继茂银元一万块以便在永宁安家,供养母、妻、儿女,并永宁拔田百亩。”
“耿氏族人迁移各地,每人赐银元十块,田十亩。”
朱以海最后下了道旨,耿氏族人三代内不得参加科举不得参军不得为吏,五代内不得迁回中原。
这个处置,有几分出人意料。
耿仲明被弹劾的罪名这么大而且基本上坐实了,他不自杀也难逃一死,甚至要牵连族人甚至旧部亲戚。
可现在耿仲明自杀后,皇帝没有再杀耿家一人,连他亲儿子都没死,其兄弟族人姻亲等,虽有牵连但没有被杀,只是抄家流放,这已经算是极为意外的了。
皇帝还下令,在太庙前,铸一座耿仲明的跪像,永远跪在大明太庙前,以警示后人。
他永远的被钉在耻辱柱上,不得令终。
钱谦益身体抖动着,难以抑制,看到耿仲明落的如此下场,他很清楚这其中的本质。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天下太平了,皇帝便要清算旧账了,耿仲明绝不是死于什么贪污受贿逾越纳朝鲜宗室女、私下结交女真酋长等,更不是走私做买卖任用私人啥的,他只是因为曾经反复、背叛大明的黑历史而被清算的。
想想赔了夫人的自己,也许就是下一个,钱谦益突然眼前一黑,扑通栽倒在了地上。
第895章 欺君
钱谦益忽然昏倒在武英殿的总理处会议上,甚至还大小便失禁,遗秽圣前,搞的会议也半途而止,御医来后施针用药也没将他弄醒,最后钱谦益是被抬出去的。
朱以海被弄的心情很不快。
耿老二在皮岛自杀,本就让他不满,他本来是要诸司会审,好好的清算一下耿老二的,醉翁之意不在酒,要的是在即位前对内部的一些不安定因素,甚至是一些混乱的思潮正本清源。
可他却自杀了。
甚至锦衣卫都没能阻拦到,不得不说这个耿老二到死也还又反了一回,朱以海在殿上对他和耿氏家族的处置,一直是压着怒火的,他死的太轻松,没能达到他想要的典型作用。
结果钱谦益这个预定的典型,又弄这么一出。
内侍赵安进来禀奏。
“怎么样,钱谦益醒了没?”
赵安躬身回复:“钱谦益已经醒来,却开始胡言乱语,状似疯癫。”
朱以海冷哼了一声。
帝王是最讨厌臣子揣测自己心意的,可钱谦益却犯忌揣测圣意,还让柳如是进宫来媚惑,现在还疯了?
他绝不相信,他在殿上的时候,就怀疑钱谦益的昏迷和失禁其实是故意装的,这个老家伙。
为了活命,这是什么烂招都使出来了。
枉他也曾被称为东林领袖,文坛宗师,可此人以清流自居却无比热衷功名利禄,表面道貌岸然,却谄事阉党降清失节,也绝不是什么忠君爱国之辈,就是个反复无常之人。
年轻时是个浪子,中年是个热衷的政客,晚年是投降的汉奸,甚至这几年也完全就是一味奉承谄上迎合君王没有真正大臣气度的佞臣。
一生翻翻覆覆没有立场,没有民族气节,除了功名利禄,实无其它,虽然士林上下都尊他为文章宗主,称他百年无他,可再有才能,这心术不正,又谈其它?
虽然这也是晚明以来,无数士大夫们的通病了,但对于几乎重起炉灶再建大明的朱以海来说,尤其是他即将退位时,他必须要对钱谦益这种反复自私的文官士人,对耿仲明吴三桂那种卖国求营那种拥兵自重那种屠城掠民不当回事眼里没有皇权没有国家的武夫们,进行一番大力整治。
就算矫枉过正,也是必须的。
他退下去前,把该做的事情做了,哪怕砍杀的狠了些,到时也正好让新皇示恩,一进一收,一威一恩。
否则若人人还是晚明以来那种老思想,就算如今大明再造,可只怕也兴盛不了多久。
基本上百年之内,在东方大明已经无真正外敌。
可坚固的堡垒却往往是从内部攻破的。
朱以海现在清算耿仲明钱谦益洪承畴吴三桂等人,未免有过河拆桥卸磨杀驴的味道,可他不得不为之。
如果再给他二三十年,他可以手段更温和些,慢慢的把那股子晚明以来的歪风扭转,可他没时间了。
太子还太年轻,没有真正经历过那混乱时代,他也缺乏足够的手段能够控制的住那些人。
他不能冒险。
既然没时间,那就快刀斩乱麻,哪怕会背负一些骂名,可他也不在乎,皇帝不是圣人,治国也不是请客吃饭。
当时形势所迫,只能妥协退让,如今有条件了,当然就得新旧账一起算。没条件的时候,就算被这些乱臣贼子们拥兵自重甚至养寇自重也没办法,甚至被绑了降敌也只能叹命运不好,他们想要什么,就只能给什么,封公封王,连祖坟被闯贼献贼们挖了,但关键时候也还得封他们公侯联合他们。
可一旦有了条件有了本钱,谁又会放过弄死对方的机会?
就好比历史上的南明小朝廷,虽然招抚顺营,后来还联合西营,曾经生死仇敌的西营李定国孙可望等人,顺营的李过袁宗第等,在面对满清这个大敌时,也只能暂时联合。
可他们的联合,却也不过是各自算计,历史上他们就算顶着满清的压力,也还是一有机会就要内讧,一直到灭亡都没停止过这种算计和内讧。南明小朝廷无时无刻不想着要把这些逆贼弄死,而孙可望其实也不过是暂借大明的旗号,甚至是避免腹背受敌,对永历帝和朝廷又哪有半分真正的尊敬,若是他能真正击败满清,甚至哪怕能够在南边割据,稳定半壁江山,只怕也是会立马就宰了永历帝和废了那做装饰的朝廷。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只是有时互取所需不得不妥协。
朱以海与其它的皇帝相比,区别可能就是他对这些看的比较透,没有半点扭扭捏捏,需要的时候也是直接就去联合招抚,甚至能够真的团结他们,也能够给予足够的信任,虽然也是有所保留的。
南明那些小朝廷,不管是对顺营还是西营,甚至是那些投降反正的,可没有谁真正信任,总想着内讧吞并,朱以海却能很好的团结、利用这些人马,先专心的把北伐大业完成,直到如今。
现在出手,都算是晚的,而且现在的清算也还比较克制,只是针对这些人本身,甚至最后还要论他们几点功劳,遗泽他们的后人。
都是些千年老狐狸。
他们也不是没小算盘,只是一直没机会,筹码不够。
但到了此生死存亡之际,也还是想要挣扎一下。
耿老二直接找机会摆脱锦衣卫自杀,想以杀来一了百了,保全家族妻儿。钱谦益则装疯卖傻,想蒙混过关。
“派御医好好医治,另外派锦衣卫守护好他,可别让他再意外失足落水或是坠落什么的死了。”朱以海没好气的道。
他要的是公开正式的审判这些人,把他们的功过是非都摆出来,特别是对他们曾经的那些反复横跳、卖国投敌带路等这些拿出来做典型,可不是只想让他消失的。
皇帝要弄死一个人很简单,但他现在要弄死的是钱谦益吴三桂等那批曾经身居高位手握实权的文官武将甚至所谓清流名士、士林领袖的那种反复、卖国、叛君的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