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道天下-第4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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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宓没有说下去,周群却听懂了,一拍额头,懊丧地说道:“疏忽了,疏忽了。”
铜镜是常用之物,周群自然明白秦宓说得有理。他想造这望远镜就是为了观星,都是晚上。一室之内尚且模糊,更何况夜空之中万里之外的星辰呢?
这么说来,天子让他去和南阳作坊谈合作,就不是敷衍,而是婉言拒绝了。
对此,秦宓倒是不觉得。
他对周群说,南阳做镜鉴的作坊不少,他们不仅做望远镜,还做日常用的铜鉴。因为竞争激烈,他们下了不少功夫,有的作坊在磨制上下功夫,有的则在材料上花了大量心思,都想出新求胜,提高反射亮度也是其中之一。
这一点上,民间的作坊比尚方监更有经验,思路更多。
周群听了,将信将疑,却还是去准备了。
数日后,周群先发表了文章,然后由太史署借着研讨的名义,召集南阳几个有实力的作坊参加会议,寻求合作者。
正如秦宓所说,几个制镜作鉴的作坊都很有浓厚的兴趣,其中一个还提出了解决亮度不足的办法。
以银为镜,或者在铜鉴上镀一层银,再进行研磨,亮度可以提高好几个等级。
这一点,他们已经试验过了。只是镀银的成本太高,普通百姓买不起,目前只能作为奢侈品出售。如果能贴上太史署的标签,或许有助于提高知名度。
当然,比起太史署的标签,他们更希望自家的产品能成为贡品,让后宫的皇后、贵人们用上这种高亮度的银镜,并为他们宣传。
双方一拍即合。
周群拍着胸脯表示,我会将你们的要求汇报天子,争取得到他的同意。
作坊的代表很高兴,回去就让人送来了两面精美的银鉴。周群第一时间将这两面银鉴送到了刘协面前。
对银鉴的光洁和明亮,刘协也大感意外。
南阳不愧是帝乡,有钱人多,各种工艺也发达,居然能造出这么精致光洁,反射率这么高的银镜,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期。
看来有必要对南阳的工艺水平进行一次摸底。
这么明亮的银镜,用来制反射望远镜应该没什么问题,周群离目标又近了一步。
当然也只是一步而已。
反射望远镜虽然能解决色差问题,却无法解决球差,想造出一架合格的天文望远镜还有一段很长的路要走,连他也解决不了。
对那些细节,他同样不甚清楚,只能指望更多的人去摸索。
对作坊想成为贡品,并以朝廷的名义进行宣传的想法,刘协婉言拒绝了。
他对周群说,朝廷没钱,后宫的规模被尽可能的压缩,用不起太多的奢侈品,也不想因为形成奢侈的风气。你研制望远镜的费用,我可以提供一部分,作为贡品的事就免了。
周群倒也不在意。
只要能制成望远镜,其他的他都不关心。再说了,天子厉行节俭,他求之不得,断然没有劝天子奢侈的道理。
省下钱,正好用来研究。
经过反复磋商,作坊也让步了,与太史署签署了合作协议,一起研制观星专用的望远镜。
经过一个多月的辛苦,第一架反射望远镜问世。
没有色差,亮度也可以接受,但效果却不如周群预期,星星的影像模糊,不如透射式望远镜清晰。
周群大受打击,冥思苦想。
这时,邸报上发布了一片文章,针对周群之前发表的文章做出了预测,提到球面较小时,会出现轴线以外的图像变形模糊,并从数学上提出了可能的解决方法。
周群看了文章,大为震撼,立刻找到了这位名叫赵爽的年轻学者,邀请他一起参与反射式望远镜的研制。
与周群研制反射式望远镜遇到的麻烦相比,尚方监研制射透式望远镜的进展却比较顺利。在解决了材料问题后,满足军用要求的望远镜迅速研制成功,将视野扩大了两到三倍。
经过验收,刘协下令制造第一批军用望远镜,总数为二十只。
十只交给讲武堂,作为教学、演习时使用,并用尚方监提供反馈意见。
十只以天干编号,分发给一线作战的将领以及一些镇守一方的重将,即是作战利器,也是一种荣誉。
比如骠骑将军张济虽然脱离了一线,也得到了一只望远镜,编号为乙。
得知这一批得到望远镜的将领只有十人,他名列其一,张济感激莫名,当即上表谢恩。
同样上表谢恩的还有韩遂,编号为丁。
韩遂监领兖豫二州,但一直没有作战任务。接到望远镜,知道朝廷没有忘记他,天子没有忘记他,心情大好,亲笔写了一封热情洋溢的谢恩表。
新任征南将军,正式接替张济的丁冲也收到了一只望远镜,编号为庚。
整个荆南地区数万大军,只有丁冲得到了赏赐,朝廷对他的支持非常坚定。丁冲收到望远镜后,一面上表谢恩,一面派人将望远镜送到孙策军中,表示孙策比他更需要这样的利器,他可以先借给孙策用。
孙策收到望远镜,大为满意,随即回书,除了感谢之外,他重申了自己对丁冲的支持,并表示所有的准备已经妥当,秋后即可进军交州。
第一千一百零九章 近虑远忧
建安八年,秋。
汝南,袁氏祖茔。
袁谭蹲在袁绍的墓前,伸手拔去几根新长出来的野草,叹了一口气。
郭图站在他身后,形容削瘦如竹,却又多了几人清矍,眼神平静如秋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萧索。
几名骑士站在远处,牵着战马,马背上驮着行囊。
“显思,时程不早了,还是早点动身吧。”
袁谭站了起来,看着手上的泥土,又叹了一口气。“郭公,以后就委托你了。”
“你放心吧,我会按时来祭拜他的。就算我不能动了,也会安排子弟来,决不让本初坟上杂草丛生。”
袁谭点点头,转身对郭图说道:“公当保重,待我功成归来。”
郭图笑了。“只有如此,我方能无愧于本初。”
袁谭也笑了,向后退了两步,拱手向郭图深施一礼。
郭图微微欠身,还礼。
袁谭起身,转身向战马走去。他大步流星,手按着剑柄,形容豪迈。为袁绍守墓的这几年,他也没闲着,白天习武,夜晚读书,比年轻时还要努力三分。
这一次,他要去南阳,再次参加散骑的考试。
朝廷刚刚颁布诏书,宣布了新的选举办法。不论文武都要考试,而武官中考试要求最高的就是散骑。成为散骑,已经是有志于行伍的年轻人的最高目标。
袁谭已经不年轻了,但他还是想考散骑,哪怕最后无法成为散骑侍郎。
考散骑与讲武堂与别的科目不同,不在郡县参加考试,而是直接去行在。在袁绍死得屈辱,郡县都避之不及的情况下,袁谭也没有太多的选择。
当然,他也可以离开中原,去海外投奔刘备。
刘备为豫州刺史时,曾举他为茂才,算是有一份旧情。如今刘备在海外建国,麾下文武多有袁绍旧部,就连他的弟弟袁熙都在。他如果愿意去,立身之地肯定不用说。
他也可以选择去北疆,不管是幽燕都护府还是燕然都护府,都可以有他的一席之地。
但他都拒绝了,他要去考散骑,或者讲武堂。
他要证明自己有这样的能力。
袁熙也赞成这样的决定,大费周章的送来了两匹乌桓良马和貊弓,供他练习骑射。
离开汝阳,一路向西。半个月后,袁谭赶到了南阳宛城。
他第一时间赶去司徒府,拜见姑母袁夫人。
袁夫人正在后院陪孙子、孙女玩耍。
杨修今年不来参与上计,就由夫人带着一对刚出生不久的龙凤胎儿女到宛城来看望父母。这两个孩子虽然还没满周岁,却健康活泼,颇得袁夫人喜爱,爱不释手,连睡觉都安排在自己房里,反将杨彪赶了出去。
看到袁谭,袁夫人很是惊讶,暂时放下孙儿、孙女。
“显思,几年不见,你变化不小,又黑又壮,倒和德祖有几分相似。”
袁谭松了一口气,躬身向袁夫人行礼,然后报告了这四年的经历。
得知袁谭一直在为袁绍守墓,袁夫人很满意。不管怎么说的,这份孝心难得。
她知道以郭图的人脉,要将袁谭安排到幽燕都护府并不难。
“你想考散骑,是真想从军,还是想争气?”
“兼而有之。”袁谭也不隐晦,直接挑明了自己的心意。他要想摆脱身份的束缚,必须求得袁夫人的帮助。“我外大父当年也曾为度辽将军,这也算是继承他的遗志吧。”
袁夫人笑笑。“显思,你有这样的志向,我求之不得。不过我也要提醒你,天子西征已成定局,最多不会超过十年。西域在万里之外,征伐之苦,可能比你想象的更多,而且以后也许就回不来了。”
“有四弟在中原守祖茔,我们几个兄长走得再远都无妨。”
袁夫人吃了一惊,仔细一问才知道,袁绍的小儿子袁买已经回到了汝阳老家。他的母亲——袁绍的继室刘氏也一起回到了汝阳,并不在袁熙军中。
袁夫人之所以没有收到消息,是因为他们当时并没有得到朝廷的赦免,还是罪人的身份,不方便公开。
诚如袁夫人所说,海外征伐很辛苦,刘氏和袁买都承受不住。袁熙无奈,只得想办法将他们送了回来。一开始在刘氏的老家东莱住了一段时间,后来才悄悄迁往汝阳。
袁夫人听完,已经变了脸色。
刘备建国,袁熙等人也得到了赦免,成为平民,但禁止返回中原的禁令并没有解除。袁买母子的行为是违法的,真要追究起来会有麻烦。
“你来见我,是希望你姑父出面求得天子赦免?”
袁谭再拜。“海外辛苦,非妇孺所能承受。若天子不肯施恩,我愿代他们受罚。”
袁夫人欲言又止,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她很想斥责袁谭几句,可是看到袁谭这副模样,又于心不忍。她当然知道海外不易,尤其是对妇孺而言。可是天子是什么脾气,她更清楚。
如果让天子知道袁买母子违反禁令,私自返回中原,天知道天子会有什么反应。以天子的脾气,顺势再来一次清洗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这样的人多吗?”
袁谭摇摇头。“我不清楚有没有人私自返乡,但妇孺因水土不服,死在海外的不少。即使是身强力壮的将士,也有因为饮良不习惯而生病的。比起中原,海外的条件实在是太艰苦了,就算是和辽东比也远远不如。”
袁夫人仔细想了想。“你写信回去,让他们母子离开汝阳,隐姓瞒名,千万不能暴露行踪。等天子西征之后,或许会有机会。”她又想了想。“刘正礼不是在扬州做刺史么,让他们去投刘正礼。”
见袁夫人说得慎重,袁谭不敢违逆,立刻答应了。
送走袁谭,袁夫人勉强收拾了心情,反复斟酌之后,决定将这件事瞒下来,不告诉杨彪,以免让杨彪为难。
晚上,与杨彪说起袁谭要来考散骑时,她只字未提袁买母子的事。
对袁谭要考散骑的事,杨彪非常支持,当即表示愿意向天子说明,请天子给袁谭这个机会。袁绍虽然有罪,但他死之前已经得到天子赦免,袁谭考散骑并没有制度上的问题,只在天子愿不愿意接受。
以他对天子的了解,他认为天子不会如此狭隘。
第一千一百一十章 光阴似箭
刘协坐在将台上,看着考生们轮流入场,演练骑射,与担任考官的赵云、张绣等人较量步骑战技,不时与一旁的太尉贾诩、骠骑将军张济讨论几句。
今年是新兵役法实施的第一年,义务兵将在秋收之后由郡县征召,现有人马中挑选职业兵之前就已经开始执行,新募的职业兵晚一步。散骑、讲武堂算是比较早的,等级也更高,刘协因此给予了更多的关注,亲临现场观看。
张济心情极佳。
能与贾诩并坐,就已经让他很得意了,更何况是侍奉天子,一起参加散骑的挑选。
事实上,得到天子赏赐的望远镜时,他就已经满足了。现在这些都是额外惊喜,像滚烫的熨斗,将心底里那一丝丝不甘熨得服服贴帖。
回到南阳几个月,与张绣经常见面,知道张绣今非昔比,可是看到张绣举手投足间展示出来的实力,张济还是很惊讶。
随着年纪渐长,他的体力渐不如前,眼力却依然老辣,一眼看出张绣如今的武力已经跻身一流高手之列,比当初武力最强的郭汜还要高出几分,足以和十年前的吕布一较高下。
其他人也不弱,甚至有的比张绣武艺还要高一些。
张绣说散骑藏龙卧虎,看来绝非虚言。
“陛下,今年来参考的有不少关东人啊。”张济放下望远镜,一本正经指着远处说道:“臣又看到了两个。”
刘协顺着他的手指向远处看了一眼,笑着说道:“关东虽然不如关西勇士多,但高手却不少。就连汝南那样的富庶之地,都有陈到那样的高手。”
他突然愣了一下。
人群中,他看到一张有些眼熟的脸。如果记得不错的话,应该是袁绍的长子袁谭。
他又来参加考试了?
刘协不动声色,继续和张济说话。他知道西凉人对军中的影响力看得极紧,一方面要借这个机会来提醒西凉人不要太自负,另一方面又给予如张济这样即将退出历史舞台的西凉将领足够尊重,以免西凉人不安。
在离开中原之前,他要将董卓留下的不稳定因素尽可能地去除,换成新血。
“陛下所言甚是,臣佩服得很。”张济抚着胡须,咧着嘴笑道:“臣这辈子只服两个人,一是陛下,一是太尉。陛下是明君,英明神武。太尉是贤臣,奇计无双。”
贾诩轻咳一声,打断了张济。“骠骑此言,诩愧不敢当。”
“当得,当得。”张济哈哈大笑,接着又道:“陛下,臣有一个小小的提议,不知道当不当讲?”
刘协含笑点头。“既是提议,有什么不当讲的,骠骑请说。”
“臣觉得,既然要考试,就应该全面推行,不必局限于散骑、讲武堂。就算是在州郡,也可以推行。这样军中挑选时也有个标准,减少不必要的反复。”
刘协看向贾诩。“太尉以为如何?”
贾诩抚着胡须,沉吟了片刻。“臣以为骠骑的提议有可取之处,但现在还不太合适,还是等一等的好。”
“为何?”张济问道。
“有两个原因。”贾诩举起手,抖落衣袖,露出两根手指。“其一,大战之后,要与民休息,不宜过于强调武事;其二,以考试的方法选举人才刚刚推行,其中利弊还不是很清楚,不宜仓促,还是等上几年再说比较好。”
张济偷偷看了刘协一眼,见刘协没有说话的意思,又道:“太尉的意见虽有道理,却也不全对。中原虽然太平,天下却未定,现在就说放马南山似乎太早了。别的不说,交州、西域可都没有平定呢。”
“交州、西域的确还没有平定,但现有的兵力已经足以应对,不必再增加兵力。等上几年,等久战思归的将士安居乐业,再考虑不迟。”
贾诩停了片刻,又道:“交州三年之内便可平定,届时除了孙策麾下,其他将士都可以解甲归田。至于西域,万骑足矣,从现有的兵力中挑选就足够了。”
张济张了张嘴,没有再说。
论讲道理,他肯定不是贾诩的对手。再说下去,弄不好会让天子怀疑他恋栈,不肯放弃兵权。
见张济闭上了,刘协这才说道:“不管怎么说,骠骑将军的建议还是有些参考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