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兴-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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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达目的地后,在女真中以勇猛著称的术虎高琪并未直接进城,他带着使节团的50多个成员,纵马甩开前来迎接的伴馆使,围着临安城墙绕了大半圈,吓得临安城半数城门关闭,另外一半也被迫封锁道路,清空所有往来客商。
混乱中,几个城门都出现了踩踏事故,伤亡上百人之多,经济损失更是难以计数。
直到最后,术虎高琪才满意的率一种像骑兵多过像使节的女真人,在一众被吓得脸色发白的大周金枪班禁卫军中的一只)宿直骑兵的引导下,进入临安城。
他们进城选择的位置,正好就是徐世杨所在的那座城门。
当天下午,徐世杨等了一个多时辰,金国使节团才出现在视野内。
打头走在前面的,是大约一百名身着华丽金色山文甲的金枪班宿直。
然而这些身材高大、形体俊美的少年郎一个个垂头丧气,仿佛霜打的茄子一样,毫无精神气可言。
在徐世杨眼里,甚至他们高高的盔缨都像蔫了一样耸拉在头盔顶上。
这些大周的禁卫军跟着女真使节团绕了大半个临安城,连吓带累,已经完全失去了最后的骨气。
远远的看到这些懦夫,徐世杨直皱眉头。
他回头看看身后。
临安城城门两侧有密集的民居,能倚城门而居的人家,最少也是中等富户,或者有些钱财的商贾,甚至很多建筑都是样式精美的二层小楼。
徐世杨看到这些建筑微微打开的窗户或大门的缝隙中,以及房屋间看不清楚的小巷中,有无数双带着好奇和深深恐惧的眼睛,正偷偷大量着越来越近的金国使节。
再回过头来时,金枪班的人已经过去大半,他已经能够看清跟在后面,穿着皮袍的女真人。
那些骑在马上的鞑子各个挺胸叠肚,高昂着脑袋,用如同野狼一般冰冷的眼神扫射四周。
女真人脸上没有刻意的表露出凶恶,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冷漠,但是他们凶残的眼神,所传达出来的,是一种有如实质的压迫感!
堵在大路两旁的守门官兵冷汗直流,尽管他们知道金国使者不会刻意来杀什么人,但他们就是不敢抬起头来看女真人一眼,所有人都宁愿低着头看向地面,也不愿与鞑子对视。
看起来就像是周军士兵在对鞑子低头行礼一样。
徐世杨气的肺都要炸了,到底是怎样的不自信才会出现这种情况?
在自家首都门口,两批足有500多人的禁卫军,居然被区区50个没穿盔甲的鞑子那种不怒自邪的气焰压的抬不起头来!
……
作为一员战将,术虎高琪也能清楚的感受到周围建筑中那些用惊恐眼神打量自己的眼神。
每当自己看过去的时候,那些眼神总是像受到惊吓的兔子一般消失在门窗后面。
‘一帮懦夫。’术虎高琪想着‘若不是有长江护着,老子就把你们全都抢为奴隶!’
真是可惜了这花花世界,居然在一帮懦夫手里。
而大金勇士,却是只能在白山黑水间的冰天雪地中,与野兽为伍。
忽然间,冷漠俯视汉人的女真使节团产生了微微躁动。
术虎高琪猛地从沉思中惊醒,他转头望向城门前右侧的一片空地,那里,一个高大的身影正站在别人肩膀上,冷冷看向这边。
徐世杨站在蒲鲁浑和另一个陷阵兵的肩膀上,双手抱在胸前,凭借身高优势与每一个敢于看他的女真人对视。
这个身高足有180公分还多的年轻人,脑子里回想着之前战役后屠杀鞑子俘虏时的景象,用看那些待死之人的目光在女真人脸上一一扫过。
原本正坐在马鞍上的鞑子们变得惶恐不安,有人不自觉的扭动着身躯,有人宁肯转头四顾,看别的地方,也不愿与徐世杨对视。
一种真切的杀意扑面而来,连术虎高琪都忍不住摸向腰间的刀柄,他总觉站在那里微微低头看向自己的家伙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猛虎,正在寻找一个撕碎自己的机会。
刚才那种征服江南的想法已经烟消云散了,现在这个以勇猛著称的鞑子只是警惕的看向徐世杨,摆出一副随时准备自卫的姿势,直到坐骑带着他进入城门,再也看不到那座犹如镇邪浮屠般的身影为止。
第164章 文仲
周围的人也都感受到女真人的慌乱。
用身体隔开鞑子与徐世杨的守门官兵讶然的看着鞑子,半天后他们意识到什么,不断转头看向徐世杨,不论良贱,投向他的目光中满是好奇、钦佩以及羡慕的情绪。
直到最后一个慌乱的鞑子在眼前消失,两个陷阵兵才矮下身子,让徐世杨从他们肩膀上跳下来。
落地之后,徐世杨背对着蒲鲁浑,似是无意的问了一句:“当鞑子很威风吧?想不想再投过去?”
前女真谋克愣了一下,瞬间冷汗直流。
他赶紧跪下,对徐世杨小声说道:“奴才虽是个没文化的鞑子,却也明白一个道理——若是想要活的长久,就得给最强的主子做奴才。”
“奴才认为主子您就是最强的!”
徐世杨点点头,没有继续多说什么,只是略有些无聊的等着金国使者后面,另外一批一百多金枪班骑兵过去。
他们同样感受到了前面鞑子进城时的情绪,以至于这批大周的禁卫军士兵显得昂扬了不少。
他们尽量挺直着腰板,列队进入自家的都城,甚至还有几个明显年轻一点的,在马上朝徐世杨做了个拱手的姿势。
徐世杨一手掐腰,右手半抬,微微向金枪班士兵挥手,若是再喊几句口号,那就跟后世领导阅兵更像了。
金枪班也进城后,徐世杨也不转身回头看,直接酷酷的对自己的手下们吩咐:
“进城。”
然后当先向着前面守门官兵组成的人墙前进。
犹如神明劈开大海,几百个大周官兵随着徐世杨的步伐向两边分开,给他让出一个象征敬畏的空间。
“好汉!”
一个稚嫩的声音在徐世杨背后某座精致的二层小楼上响起。
听起来像是某个勇敢的小男孩在向凯旋的英雄欢呼。
“好汉!”
“好汉!”
“好汉!”
随后,城门两边的民居、店铺和巷道中,涌出无数临安百姓,一起对着徐世杨伟岸的背影大声叫好。
原本被鞑子搅合的压抑气氛,瞬间扫荡一空,所有人都兴奋地欢庆胜利。
“好汉!”
“好汉!”
“好汉!”
就在这如雷般的欢呼声中,徐世杨正式踏入大周临安府。
……
进了城门,一直来到都亭驿,术虎高琪才算从饿虎的注视下脱出身来。
这个大金皇帝侍卫出身的女真勇士问身边的副使道:
“刚才那人是谁?”
“不认识。”
副使完颜禧的情况比术虎高琪更加不堪,他甚至感到背后一片发凉,大概刚才出了不少冷汗吧?
完颜禧心有余悸的摇头道:
“从没听说过这个人。”
“南朝也有勇士啊。”术虎高琪叹道。
“那又怎么样!”自觉刚才丢了面子的完颜禧恶狠狠的说道:“只要南朝皇帝是个懦夫就行了!”
“今次一定要好好威逼他一番,以卸我心头之恨!”
……
“简直荒谬!!!”
临安城、文府。
被世人尊称为文相公的老头儿没有一点士人风淡云轻的模样,在自家大厅中暴跳如雷。
“看看这都是些什么!”
文相公手里紧攥着一卷黄绢,在自己的两个儿子和几位同属主战派的好友面前大喝道:
“圣上向鞑子称臣!还得接受鞑子的册封!”
“岁币增加到银绢各30万!还得给鞑子一百万贯犒军钱!”
“这些倒也罢了,毕竟是去年已经签下的和约,可这是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
握着黄绢的手臂在众人面前微微颤抖着,显示手臂的主人此刻内心的愤怒。
大厅内所有人都低着头,不敢回话。
女真使节递交的国书上,除了要求在天下人面前册封大周皇帝以及催促大周尽快把今年的岁币和去年的犒军钱北运等去年谈妥的条件以外,又提出了一些额外的要求。
其中最关键的一条,就是要求大周和亲,送一公主北上嫁与大金皇帝的孙辈。
当然,若只是牺牲以皇室公主的幸福,主战派们也不会如此愤怒,毕竟宗亲都算受国恩深厚,此时做出些付出倒也不算什么。
但是,和亲从来不是送出去一两个女人就能完事的。
特别是女真人还提出了具体要求,比如:
金一千两,银绢各五万,钱三十万贯,侍女仆从各三百人,各类工匠、手艺人三千,僧侣道人八百。
以上必须全部作为嫁妆,伴随和亲的公主北上归金。
这绝对是一次令人难以忍受的狮子大开口!
财帛倒也罢了,侍女仆从、僧侣道人也不是不能接受,可那工匠手艺人,若是给了鞑子,岂不成了资敌?
好吧好吧,本来给他们钱也是资敌,可好歹大周还能通过商贾赚回来。
工匠若是给了鞑子,大周还能剩下什么?若是女真人也做到甲坚兵利,结合他们强大的骑兵以及野蛮的性子,大周还能拿什么阻挡?
再说,四千多人被迫北迁,他们的家人要不要跟过去?这岂不成了自己把上万人口送给女真为奴?
甚至工匠们若是为了不被选中北迁,肯定要大肆贿赂下级官吏,以那些官吏的德行……,呵呵,不用鞑子打过来,大周自己就要先动荡几年!
“为大周计,此等条件万万不可答应!”
文相公斩钉截铁的说:
“沐浴,更衣!我要面圣,老夫要当面向圣人陈述利害!”
“父亲!”
文相公的长子,目前担任翰林学士的文仲无法继续安坐下去,只得站起来拦住自己的父亲:
“您现在已经致仕,以何理由面圣?”
文相公气的吹胡子瞪眼,像头公牛一样哼呲哼呲半天,却也无话可说。
儿子这点说得对,他已经致仕了,虽说总想着复出,可毕竟还没成功,一界白身如何能够随便面圣?
大厅里,所有主战派官员都低着头,一脸悲愤。
这次若是满足鞑子提的要求,大周就彻底失去北伐中原的机会了。
说不定,用不了多久,连偏安江南都做不到。
“父亲。”
文仲双手正理一下自己的衣冠,缓缓的说道:
“您是大周的脊梁,现在不可违逆圣意,以期将来复起,重整河山。”
“我是翰林学士,面圣痛陈利害这种事,还是交给孩儿来做吧。”
在目前这种主战派几乎全部下野的状态下,文仲已经是主战派中官职最高的人了。
第165章 主战派
文仲一副“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样子,几个年轻的主战派小官却是同时惊叫起来
“文兄不可!”
文相公是主战派的精神领袖,主心骨。
文仲如今算是主战派最大的新秀,未来。
对日薄西山的大周主战派来说,这两个人目前都牺牲不起!
“请诸位不要再劝了。”
文仲拱手对周围人致敬一圈
“此时若是不能劝阻圣上,这大周……。”
他苦笑一声改口说道
“若是此次不能阻止圣上答应鞑子的无理要求,吾辈今后还能以何面目示人?”
“我意已决,明日即进言死谏!”
“兄长!”
“文兄!”
“文兄!”
包括文仲的弟弟在内,一众年轻的主战派官员们对文仲纷纷报以崇敬的目光。
就连文相公,也一脸漠然的叹了一口气。
建兴皇帝倒是并不昏聩,登基以后厉行节约,即不近女色,也不兴土木。
但他太过胆怯,换句话说,大周的皇帝已经被金人吓破胆了。
据说现在的行在内部,宫人连金这个字都不敢提及,深怕惊扰圣上。
这使得他过分宠信主和派那些小人佞臣,以至于大周南迁以后,屡屡不败而败,将大量民脂民膏双手奉给金人,甚至还接受了称臣、受册封等屈辱的条件。
若是这次再把数千工匠赠送出去,连忠臣自居的主战派这些人,都不知道这大周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了。
“既然已经下定决心,那就去吧,孩子。”
文相公脸上挂着两行热泪,他悲切的说道
“咱们文家平生的志愿,就是振兴大周,若是无法做到这一点,那就以死明志!为父明日摆酒替你壮行!”
“是!父亲!”
“老爷!!!”
突然!
门外传来一声惨嚎,那尖锐的声音把大厅中肃穆庄严的氛围瞬间扯得粉碎。
文相公高声呵斥道“何人在此喧哗!”
“不好了老爷!!!”
负责在文家大门口通传的管家人随声到,连滚带爬的窜进大厅内,他也不看路,差点撞进文相公怀里。
“无礼!自己去领二十板子!”
“不好了老爷!”那管家也不管文相公如何惩罚自己,只是跪在地上,大声重复着一个词
“门外!门外!门外!”
“门外有什么?”始终以一副谦谦君子模样示人的文仲小声问道“别着急,好好说。”
“门外有鞑子呀!!!”
声振屋瓦,连文仲都忍不住皱皱眉头。
“刚才有个鞑子兵敲咱家的大门,小人打开门一看情知不好,只得命人把门抵住,这才赶过来通报老爷!”
管家哭嚎着叫道
“老爷,大少爷,二少爷,快想想办法吧!”
“胡闹!”文相公被气的浑身发抖。
“小人没有说谎啊老爷!”
“就算外面有鞑子,如何把你吓成这般摸样!”文相公训斥道“你也是文家的老人了!若老夫身边的人都惧怕鞑子如虎,吾辈所呼吁的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滚!”
文相公恨铁不成钢的一脚把管家踹到一边。
然后略微整整衣领,对包括自己两个儿子在内的一众年轻主战派官员说道
“走,咱们去门口会会那些鞑子,看看他们想对我这致仕的老头子做些什么!”
“敢不从命!”
这些自诩人品高洁的文士一起对文相公拱手行礼,然后昂首挺胸的跟在主战派核心后面,直奔文家大门而去。
片刻后,文家紧闭的大门再度打开。
文相公一马当先,第一个跨过自家门槛。
这白胡子老头环视一周,居然没能发现管家口中的鞑子。
他倒是看见了两个身着青衿的年轻人,正垂首恭敬的站在自家门前。
文相公家门口经常有这种慕名而来的年轻人,他毕竟当过宰相,而且有复起的可能,很多年轻人愿意投在他的门下。
而且相公文名极盛,被称为当世大家之一,又在临安开了家书院以培养大周的未来。
一些有钱的江南缙绅豪族或商人,也就把进入文相公的书院学习当成某种进身阶梯。
平日里,文家门前都是车马络绎不绝,各种来送礼求学或求名的年轻人能站满整个文家门前广场一般的空地。
只不过今天不知道为什么,文相公第一眼只看到了这两个年轻人,连以往那些等在门前熙熙攘攘的人群都看不到了,更别说什么鞑子。
啊哦,对了,年轻人身边还站着两个手捧礼物的姑娘,姑娘身后还跪着一个……,呃……,文相公找到管家所说的那个鞑子了。
文相公仔细看了一下。
没错,这确实是个如假包换的鞑子。
身上穿着廉价的粗麻布衣裳,身强力壮,虎背熊腰,即使不看脸,都能从他身上感受到一股野蛮的气息。
只是这鞑子正老老实实双膝跪倒在文家大门口,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