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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复秦-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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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伊里来伊里呀哟!……”
  老牛终于拉着破车回到了裴家庄子,和路过的村民热络的打着招呼,老农拖着沉重的步履回到了家中。
  几间草屋,屋里没有盼望着丈夫归来的媳妇,没有烧得热乎乎的炕头,灶里柴火已经结冰,锅里还是像临走的时候那么干净。
  老农一脸黯然的坐到炕上,心里重重的叹了口气。举目四望,这屋子终究还是少了点人气。
  人气?
  想到这里,老农又走出了屋子,将牛车里伤者抗在肩头,扔到冰冷的炕上。
  “人救回来了,终究不能让他就这般死罢?他死了,以后就没有泉水来报答我了!”自言自语了一会,老农拖着疲倦的身子,走到了灶屋里。
  “先得烧一锅开水,将他的身子泡热。然后去隔壁的老四家里讨些草药,听说邻村的王二小子被熊瞎子抓伤后就是用老四家的草药治好的。”
  整理了一下思绪,老农敲着火石点燃了柴火,没过一会满屋子就飘起了浓烟。老农被呛得不停的咳嗽,捂着嘴赶紧从柴房里跑出来。刚透了没几口气,隔壁的老五家的媳妇就笑道:“裴老二,你家的材屋子漏水了,里面的材估计全都湿掉了。若需要,便从我家取些先用着吧!”
  裴老儿连忙躬身道谢,从老五家借了些柴火,又才返回了灶屋。
  ……
  陇西,武威。
  一场大战正在城下爆发。无数的羌人拿着木叉长枪朝着楚军进行潮涌般的攻击,鲜血侵透了城下面的每一寸土地。
  断戈长矛到处抛洒,死尸满地摆满。
  呐喊声痛苦声惨叫声一直不绝。
  不知道过了多久,城下的战场突然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人群中央,一骑战将浑身浴血的提着一个人头正在仰头大吼。无数的煞气从他身上四处弥散开来,周围的羌人无不惊惶散开。
  “大首领被他杀了!”
  “天神呐——”
  “比红鼹鼠还凶残!”
  刹那间,先前还无比勇烈的羌人变得比丧家之犬还不如。几千楚军驱赶着上万的羌人从城下杀到了汾河,一时间尸横遍野哀声不绝。
  离城十里,打着月支王旗的队伍正缓缓开进,月氏王昆莫不停的派出探哨观望。没过多久,斥候就回报了羌人大败的消息。
  昆莫转头朝乌孙王笑道:“这陇西终归还是要回到我月氏的手里,羌人太过无用,以多欺少竟然还遭遇惨败。”
  乌孙王摇头叹道:“羌人的西部王庭如今陷入了内乱,拉祜族和哈尼族内斗不止,羌人王至今还未出现,现在的羌人只能是乌合之众!”
  昆莫哈哈大笑,在马上持鞭南指道:“吾听闻乌孙人都是一个个以一当十的勇士,如今前面大战将息,楚军虽胜也残。乌孙兄弟敢充当先锋将这支楚军铲平吗?”
  乌孙王大声领命,策动着胯下的良驹,手提着一柄硕大的狼牙棒,仰头朝旁边的乌孙戎人吼道:“现在考验我们乌孙人勇猛的时刻到了!敌人就在前面,乌孙的勇士们,拿好你武器,伴随我冲锋吧!”
  “吼!吼!”一个个肌肉鼓满,脸上涂着乱七糟八颜色的戎人咧开嘴随着首领大吼。他们手中的武器跟中原华夏人完全不同,大多是钉锤、长柄钩镰、狼牙棒、双面斧头。这些武器都非常的沉重,无一不需要强大的臂力才使动!
  “杀!”
  狼牙棒所指,漫山遍野的戎人呼声奔出。
  ……
  祁连山北,一望无际的荒原之上。
  兽骨、牛头、鸟羽。赛水部正在举行一场隆重的祭天仪式,部落里面的几十名祭师光着腿站在高台上疯狂的扭动着身躯,桌案上摆满了牛羊牲畜等祭品。
  等到祭奠舞蹈跳完之后,一个身材高大满面如钢针般短髯的中年大汉跨步走上了高台。他是赛水部的族长、匈奴的右谷蠡王难兜!
  难兜拔出佩刀,亲手砍下了一只羊羔的头颅,用碗在脖腔中盛满鲜血。他双手捧起血碗,朝着身下的族民大声的吼道:“我难兜的女儿,祁连山最美丽的雪莲花金兀儿回来了!她还我们带来一个非常好的消息,南边的大秦帝国已经被消灭,他们秦王被围困在武威城里,如今孤立无缓!这代表着什么,代表着我们赛水部能为大单于将陇西这片肥沃的牧场给抢到手了!如此良机,如果我难兜不把握住,怎能对得起伟大的冒顿单于!我今天召集祁连间的十数个部落,举行这盛大的祭天大典,就是要告诉你们!该行动了!该出发了!”
  难兜说完了这段话,一扬头将碗里还温热的羊血一饮进腹!下方的族民发出惊天动地的欢呼声,他们拔出弯刀,伸着脖子,神情狰狞的叫喊着。
  一顶密封得非常严实的帐篷,漆黑的内里,一脸憔悴的白延漠然的坐在椅上。
  帐篷外面,无数的匈奴战士严密的包围着。过了没多久,带着毡帽美丽如昔的金兀儿俏生生的站在帐篷外面,她咬着嘴唇眼中含泪向护卫的首领哀求道:“亚丹,你让我见见他!让我见见他吧!求求你,我求求你好不好?”
  名为亚丹的头领爱怜的看了看金兀儿,最终还是艰难的摇了摇头,他道:“金兀儿,不是我不帮你。是首领下了命令,不允许任何人见他,说这个中原人是攻打陇西的关键人物,绝不容许出半点差错!”
  “他是我的丈夫,我父亲怎么能这么对他?是我害了他,是我害了他!”金兀儿失魂落魄的跪倒在地上,眼泪如珍珠般不断下坠。


第七十九章 无语
  “这是哪?”
  赢子婴茫然的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屋顶草缝间张开的大网,瞅见蜘蛛在网间跳舞游走。
  屋子里很黑,里面的空气非常的闷,赢子婴默默的看着网间的蜘蛛,一时间有些出神。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有些刺眼的白光中行走着一个佝偻的身体。裴老二四下瞅着,当看见床榻上的睁着大眼的赢子婴,他忍不住啧啧叹了两声,像是围观什么稀奇动物一样打量这赢子婴,说道:“没想到你命这么硬,这么折腾都没死。既然你醒了,那我得先将我们的帐算算。”
  裴老二寻了一个木桩,当着凳子坐下。他扳着手指朝着赢子婴细数道:“你是我从山上捡回来来的,既然是我捡的,那你身上的一切都是我的!这个跟捡钱一样,归属于我也是天经地义的。你说是吧!”
  看了看赢子婴面上的表情,发现跟将才没什么两样。裴老二当赢子婴默认了他的话,他翘着腿又道:“既然你同意了,那这事就这么定了。东西是我的,命是我救下的。这几天我弄草药弄粮食救你,这些都是钱呐!得一个子不漏全部记下。也就是说,等你伤好了之后,你不仅要还我钱,还得报答我的救命恩情,你懂吗?”
  见赢子婴不说话,裴老二站起来抬手说道:“你不说话就代表你默认了。你要一定要记住,你欠我一条性命,以后得报答我!滴水跟泉水懂不?就是这个理!”
  裴老二摇头晃脑的说了一通,然后伸了伸懒腰,准备走出屋子。脚步才跨出房门,赢子婴在背后问道:“你是谁?这是哪?”
  裴老二掏了掏耳朵,以为自己没听清。等他转过身子准备细问时,赢子婴又开口问道:“你是谁?这是哪?”
  “你问我啊?”裴老二一指自己的鼻子,试探着询问了一句。可不等赢子婴再次重复,他立即叉腰擦着自己的鼻子说道:“恩人的名字,你必须记清楚!我叫裴元,排行老二,裴家勾子里的都叫我裴老二!这里嘛!裴家沟子晓得不?”
  赢子婴皱眉道:“裴家沟子是哪?”
  裴老二摇着头一脸鄙夷的看着赢子婴,似乎认为他不知道裴家沟子是一件非常无知的事情。他抬头大声说道:“裴家沟子都不知道,你怎么在高坪混的?在高坪县城混的人谁不知道我们裴家沟子?”
  话一说完,裴老二一拍脑袋,反应过来:“对了,你是个逃兵。可能是别的地方来的,不知道裴家沟子也正常。不过以后要记住这地,免得出去丢老子的人。”
  裴老二见有人跟他说话,心里顿时兴奋了。出门准备干啥也忘记了,他又坐回了木桩上,朝赢子婴问道:“你是哪的逃兵?叫啥子名字?”
  赢子婴皱眉道:“我不是逃兵,我也是关中人。我叫赢——”
  似想到了什么,赢子婴改口道:“我姓张,名紫英。”
  “张是啥姓?天下还有姓张这姓的?紫英啥的多难听,依照我看,你既然是逃兵,以后也不敢暴露姓名,那不如叫狗蛋算了!”
  “无知!天下姓张的人多了,不过关中人姓张的很少罢了!怎能为孤取这么难听的名字!你——”
  “那你还说你是关中人,我就说关中没姓张的嘛!怎么,嫌狗蛋不好听?孤是什么东西,听着很怪啊!看你这么瘦,看着跟豌豆一样,算了那就叫豌豆吧!”
  赢子婴看出来了,这人性子执拗,自顾自说,便偏过头不和他讲话。
  可赢子婴不理他,裴老二反倒是话痨了,他朝着赢子婴努嘴道:“你还没说你是哪国的逃兵呢!”
  赢子婴眉一挑,按捺住胸中的怒气,答道:“我不是逃兵,真要说的话,也肯定是秦兵吧!”
  “秦兵!”裴老二一奇,正欲再问。却不料赢子婴脸色一变,脸上流露出些许痛苦,喃喃说道:“天下无秦,又哪来的秦兵呢?”
  “怎么没有秦兵?你这人说话好奇怪,我还是秦人呢?怎么说天下无秦呢?”裴老二疑惑道,他感觉这逃兵有点怪,说话怪神情也怪,心中思量着是不是从山上摔下来摔坏了脑子?
  “没有秦国了,你也不再是秦人。因为——因为秦国已经消亡了!”说话的时候,赢子婴眼中迷离,眼眶里酸涩难挡,有晶莹的水花在眼里汇聚。
  裴老二怒了,他拍着大腿,跳起来朝着赢子婴大吼道:“秦国怎么会亡呢?老头我当了一辈子秦人,我祖宗十八代都是秦人,怎么说不是就不是了呢!你撒谎是不是?你肯定撒谎来着!”
  赢子婴也怒了,他红着脸,硬着脖子朝裴老二吼道:“秦灭了!灭了知道不?没了!没了秦国了!天下已经没了秦国了!”
  听着赢子婴的怒吼,裴老二茫然了,他像浑身没了力气的瘫倒在地上,口中还是喃喃道:“怎么会没了呢?不是秦人,是什么人?”
  赢子婴怒及伤肝,背上伤口崩裂,一口逆血吐出。浑身上下没了一丝力气,瘫坐在炕上不停的喘息。
  “你是个骗子!”裴老二临走的时候用手指着赢子婴的鼻子如是说道。
  赢子婴连苦笑的力气都没有了,这个看似有点浑的人是他的救命恩人,自己怎么能如此对待恩人呢?
  在床上躺息了好久,赢子婴终于有力气继续爬起来,他想起来了什么,颤抖着手伸进了自己怀里,在自己怀里的摸了好久,他什么都摸到。他低头朝自己的胸口一看,发现自己全身上下已经换上了一身土布衣裳。自己的那一身衣服,好像穿在裴老二身上?
  没有力气叫喊,赢子婴只能无奈的干坐着等待。
  不知道过了多少个时辰,裴老二端着两碗饭走进了屋子里。递给赢子婴一碗糙米饭,里面干净异常,没有一点菜叶肉丝。赢子婴接过饭,正欲张开询问他的东西。可嘴才张开,裴老二又出门去了。没过多久他咬着一根鸡腿钻进了屋子,就当着赢子婴的面吃得满嘴流油。
  看着赢子婴询问的目光,裴老二以为赢子婴想吃,于是他抬起头朝赢子婴说道:“想吃啊?那你等等,我把这上面的肉啃干净了就把骨头给你嚼嚼。”
  赢子婴一口气背过去,差点没缓过来。等待了好久,赢子婴终于养足了力气,他费力的爬坐了起来,朝裴老二询问道:“我的《上谋》在哪?还有我的印绶跟匕首!”
  裴老二的脸一下就变了,他蓦然起身,瞪大了眼睛怒视着赢子婴,他用手指指着赢子婴全身上下,上下点着说道:“你是我捡回来的,你的全身上下所有的东西都是我的!想要从我手里把东西拿回去?没门!我将才不是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了吗?”
  赢子婴深吸了一口,又道:“好罢!印绶跟匕首你想要就拿去吧!不过那页锦书呢?将写着《上谋》的锦书还给我!”
  “额!你是说这东西啊?”裴老二想了半天,终于明白赢子婴说的是什么东西,他在袖口掏了掏,掏出一张洗的乌黑的锦书出来,他摸着脑袋道:“洗了半天,没洗干净。本来是想当面手帕的,下次送给十里铺的婆娘——算了,你想要就拿去吧!”裴老二像扔垃圾一样把乌黑的锦书扔给赢子婴,言语间不带半点惋惜。
  这玩意洗成这样,已经全然无用了。裴老二当然不在乎了!
  赢子婴闭着眼,不再多说,他将锦书叠好揣回自己的怀里,端起干净的糙米饭,大口大口往口里刨。
  “哎!哎——慢点吃,慢点吃。没多的,就那半碗。帐记着呢?赖不掉的。”
  赢子婴一愣,又继续刨饭。


第八十章 调教秦王
  严冬渐去,初春来临。裴家沟子二娃家里那株上百年的老桦树已经开始抽芽,赢子婴在炕上躺了七八天,终于能下床。
  裴老二搓着手一脸喜色拍着赢子婴的肩膀大喊了几声好,弄得赢子婴是莫名其妙。三日过后,赢子婴才明白裴老二叫好的意思是什么。
  这天天还未亮,田坎上的枯草上积满了隔夜的露水。裴老二卷起了裤腿,露出他那毛绒绒的一双干腿。赢子婴还在睡梦之中,门突然就被推开,一阵冷风灌进来,惊得赢子婴一啰嗦。刚从炕上坐起,房门口那干瘦的老头伸长了脖子,仰天从牙缝中憋出一声尖啸:“咕(第一声高些)咕咕!”
  ——这是学公鸡打鸣?
  赢子婴脸上一阵青白,刚想说点什么,裴老二又拉开破喉尖叫了几声。他这一叫可不打紧,仿佛引领起群鸡的共鸣,裴家沟子的十几只公鸡顿时扬着脖子疯狂的比叫。
  “哈哈哈,快起来!快起来干活!”裴老二插着腰朝着赢子婴喊道。
  “现在才寅时,这么早能干什么?”赢子婴擦着红肿的眼睛,没好气的问道。
  “这你甭管,跟着我就是,顺便把靠在门口的那支犁给我扛上!”说完这句,裴老二便哼着歌踏着朝露走了。
  赢子婴掂了掂手里的木犁,眉头一皱咬着牙将这劳什子玩意扛在肩上。——有点沉,但也不算什么,只是这样子,像什么?
  “快点啊!磨叽什么啊!”裴老二朝着赢子婴怒吼道,看他在前面空着手顿脚踢泥的样子,好像比扛着犁头的赢子婴还着急。
  “脑壳有病啊!裴老二?扰人清梦,我诅咒你全家。”刚路过老三家,他家的婆娘便从窗口里朝着裴老二叫骂道。
  裴老二嘿嘿一笑,手指赢子婴,答道:“我调教牛呢——额,不!人呢!这家伙整天吃我的住我的,总得想法子让他还点债务,不然等以后他跑了,欠下老子一屁股债,我找谁要去?”
  赢子婴的脸瞬间黑成了锅底,额头上的三条横线代表着此时的愤怒。
  “我忍!”赢子婴如是想到。
  “盯什么盯,快走快走!”对于赢子婴脸上的情绪,裴老二到是关注得很。他心中想着:人嘛,还不是跟畜生一样。一回生二回熟,只要将牛鼻绳子给他穿上,背上再加上一副“枷担”(牛耕田背上背着那个),长年累月下来,他终究还是会习惯。
  赢子婴抗着犁随着裴老二下到了地里,放下犁头,赢子婴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举目四看一下,疑惑的朝裴老二问道:“牛呢?犁地怎么不牵牛到地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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