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秦-第1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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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翁鼻子里重重的哼了一声,脸色变得有些搵怒,他责备小儿道:“怎么能从亡者身上摸东西?更何况那是我们秦国的将军!”
说完,老翁将小儿横抱了过来,放在膝盖上,抡起手掌在小儿的屁股上狠狠的打了几巴掌,小儿哇的一声就哭了。老翁将小儿倒转定在了地上,用手点着他的脑门说道:“乖乖的站在这,哪也不许去!”
老翁拿着印绶走到了死者身边,屈膝跪下,诚心拜道:“这位将军,小儿无知冒犯了您,您千万别怪他!您沉尸江中,想必也是力战而亡,我一定帮您掘好坟墓,让您入土为安。”
言罢,又拜了拜。将手里的印绶放回死者的身上,他刚站起来,小儿又叫道:“太公,河里!河里有人!”
老翁用眼在江面一扫,哪有半个人影?他大声责备道:“你还学会骗人了?哪来的人啊?”
小儿急忙招手,大声说道:“您快过来!”
老翁将信将疑,但还是走了过去,小儿牵着老翁的手,指着旁边的杨柳说道:“太公您看!”
杨柳树下,漂浮着一根木桩,隐在绿茵之中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到。老翁靠拢了两步,伸着脖子一看,那木桩之上果然趴着个人!老翁赤着脚跑了过去,分开了柳枝,钻进了水里。他几沉之下就钻到了那木桩之边,透出水面一看,木桩之上趴着的人纹丝不动。老翁将那人的头发分开,用手指在他鼻孔上一试,顿时喜道:“这人还有气!”
他刚想将那人从木桩上扯下,左手碰在那人背上陡然一惊,那人的背部上面还插着一根箭!老翁想道:“我要是这么将他抱下来,碰到箭杆,他是必死无疑啊!”
老翁摇了摇头,觉得不能这么做,他爬上了岸,朝小儿说道:“彦儿,快去喊你子车(读音作zǐjū)景哥哥过来!”
“好!”小儿点头答应,迈开小腿直往上游跑去。
过了没多久,小溪边就出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小儿坐在子车景肩膀上,伸手叫道:景哥哥来了!
子车景三步当成两步奔至,走到了老翁面前气息稳定面色不改,弯腰将小儿放在地上,这才向老翁问道:“叔翁,有什么事?”
子车景直起腰,与老翁一比,足足比老翁高了一个头,他身穿淡蓝色衣、头戴一片毡巾,身躯凛凛,相貌堂堂。其眉浑如刷漆,胸脯横阔,腰细肩宽。人虽年轻,一看就知道非寻常之辈。
老翁喜道:“景儿来得好,你过来看。”
老翁带着子车景来到杨柳树下,手指木桩上的那人说道:“我将才下去试探了一下鼻息,他还没死。不过背上插着一支箭,正中背心。箭簇深入肉体,不留神使箭杆晃动带动箭簇,这人便有性命之忧!”
子车景双眉一皱,说道:“我下去看看!”
言毕,急忙脱衣,只穿薄裤入水。子车景沉入水底,几个呼吸就钻到了木桩边,他左右一看顿时有了注意,遂扬声高叫:“叔翁,你将杨柳分开,我推着木桩靠岸!”
老翁闻言喜道:“好!”
等老翁分开了杨柳,子车景便推着木桩向岸边靠拢。子车景在水里一手推桩一手扶人,防止这人从水里掉下去。而他自己仅凭双足踩水就踩过了这四丈之地。等木桩靠岸,老翁也下了水,小心的将木桩扶住。老翁弯腰招呼子车景,准备将伤者抬上岸。子车景止道:“不妥!必须将箭杆砍掉,不然箭杆晃动,他还是会死!”
言毕,他爬上了岸,从衣堆里摸出了一柄短剑。用短剑在箭支上试了试,犹豫了半响还是无法下手。他摇头说道:“我这柄短剑不甚锋利,这长箭杆用上好的硬木制作,又反复刷过几遍桐油大漆,锃亮光滑,寻常刀剑根本难以着力!唉!”
正当二人无计可施的时候,彦儿用手指着那人的腰间,叫道:“景哥哥,这人身上有剑!”
“是吗?”子车景摸到那人身侧,用手一摸,果真有一柄长剑。他用短刃小心将那人的腰带割断,取下了长剑,拔出一看,只听得“呛”的一声,长剑出鞘光寒夺目,子车景喜道:“好剑!”
子车景拔出宝剑,口中祝道:“宝剑啊宝剑,若你真有灵性,那就救你主人一命吧!”
说完,凝神定力,扬起宝剑轻轻一挥,只见一道光芒闪烁——剑刃尚未触及,箭杆已被剑气悄无声息的切断!子车景左手疾伸,凌空抓住断开的箭杆,再看那人,竟是丝毫没有察觉。子车景长吁一声,不禁额头见汗!
第二百六十六章 无力
泾河南岸,烽火连营数里。
无数的火把在泾河边晃动,持戈提戟的汉卒沿着泾河四处搜寻,军候的大吼声从前面传来:“眼睛都睁大点!抓住秦王子婴可是大功一件!”
军候刚吼完,就听见后面传来“哎哟”一声,汉军一阵慌乱,有士卒叫道:“有人掉水里了!”
“将他捞上来!打着火把还看不见?没长眼睛啊!”军候骂骂咧咧,士卒们连忙将落水的倒霉鬼提起来。
汉军沿着河边搜寻,连挨近的几处支流都没放过。不过黑夜打着火把的也不止汉军,对岸的秦军也在四处搜寻,河中的飞船小舟四处游荡,有倒霉的汉军遇见了,又免不了挨上一阵箭矢。
这个夜晚,注定是一个无眠的夜晚。
汉军大营,中军大帐之中。
蓬头散发的灌婴抱着长枪坐靠在柱子边,别过头去一副心有不甘的样子。不过仔细看,不难发现他的耳朵在不停的抖动,手抓着长枪是紧了又紧,一切的根源皆来源于一张上下开合的嘴巴。
那是一张很大嘴巴,嘴唇很厚唇肉乏紫,口水点子从唇缝中不停的喷洒,他的话跟天空中飞落的雨点一样多:“多好的机会?嬴子婴不过数十人,竟然能从你眼皮底下逃脱?子婴那大好的首级就摆在你面前,你都不要?不是我说你啊,好歹你带领的是骑兵,就算那嬴子婴跑得快,又怎么会追不上?嬴子婴不死,大将军就在关中脱不了身,如今项羽带着八万楚国精壮已经杀到南郡了!不快速平定关中,汉王拿什么抵挡项羽?”
说话的这人有着一双小眼睛,眉毛浓缩成一团,脸颊边张有一颗指甲大小的黑痣,黑痣上长有几根长须。可用十二字道其容貌:八字胡,山羊须,厚嘴唇,塌鼻梁。
身材不高,穿得却极有气派,华服长袖,金边黑底,布料上纹有神秘花纹,渡步喷话,极为自信。这个人是汉王的发小,姓卢名绾。如今被汉王封为左庶长,与陆贾一同入关。
整个帐中,能如此斥责灌婴的也只有此人了。连大将军韩信对灌婴都要礼让三分,然而此人却丝毫不避讳。一通话下来,说得灌婴是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石头缝钻进去。卢绾也是累了,一捋胡须,吞了吞口水,酝酿了一下情绪,准备继续。大将军韩信终究是听不惯了,他咳嗽一声,对卢绾道:“灌婴虽有失,但也没犯下大错。子婴逃走,也只能算他命大。泾水一战,秦军主力已失,就算嬴子婴逃回去,也不过多费点时间罢了!”
韩信的话卢绾不可不听,毕竟此人是汉王倚重的大将军,自己虽然是大王的心腹,但也不能随意得罪人。听了此言,卢绾暂停口水,点头说道:“既然如此,还望大将军早些平定关中,汉王需要你啊!”
韩信微微颔首,问灌婴道:“嬴子婴如何逃脱?你细细与我讲来!”
灌婴闻言一愣,思绪又回到了那日的战场之上。
腥风入鼻,血珠迷眼。
数百汉骑将秦王子婴死死围住,刀砍斧劈之下,秦王的亲卫一个个倒地。灌婴持枪纵马,照着子婴背心刺去,眼看嬴子婴就要死于枪下,子婴身旁一将飞扑而来,长枪在那员秦将身体狠狠一搅,然后将秦将的尸身挑飞。嬴子婴虽侥幸未死,但身畔的亲卫已经死得差不多了,灌婴想到韩信的话,于是向嬴子婴招降,嬴子婴既没骂也没嘲笑,提了剑便冲了上来。
灌婴心思既然子婴自己求死,哪还不能成全于他?灌婴见嬴子婴独自冲来,便让周围的士卒散开,好腾出场地让自己亲手将子婴了解。二人交手不过数合,嬴子婴剑法散乱渐渐不敌,灌婴越战越勇,十合过后,灌婴一枪将嬴子婴扫落于地,然后将缰绳一扯,战马人立而起,摆出了一个最威猛的架势,准备一枪刺死嬴子婴。哪知道乐极生悲,地上的死尸中不知道怎么跳出一个人来,钻到马肚子下一剑将战马后腿砍断,灌婴从马背上滚下,身子还没站起,就看到一块极为庞大的黑影向自己压下。断了腿的战马在自己身上不停的挣扎,灌婴眼睁睁的看着那个本是被自己一枪刺死的秦将又生龙活虎的活了,拉着嬴子婴就往河边跑。
经灌婴这么一耽搁,又有一员秦军杀来。灌婴被士卒救起之后,一路追杀,从背面山丘一直追到泾河的一条支流觅河,那个砍断自己马腿的秦将为了断后,被砍成了肉酱,上百名秦兵被追杀而死,最后逃到河边的只剩下二人。
也许是嬴子婴命不该绝,他们跑到河边的时候正巧漂浮来一根木桩,那员秦将用力将木桩推走,自己却沉入水底。嬴子婴坐在木桩之上,用长枪划水,岸上乱箭射至,中其后背。灌婴带着骑兵沿河追赶,可惜一直都没有找到船只。眼巴巴的看着木桩越漂越远,汉军之中又传来总攻的号角声。灌婴留下一队人马沿着河边追赶船只,自己带骑兵返回。
等灌婴带着骑兵杀回之后,秦兵再也抵挡不住,只得败逃。
泾水一役,秦军主力死伤大半,重甲戟士、三千骑兵,章燕的陇西兵,冯英的前部精卒,共折损八千余人,剩下两千被泾河边的船只接走。
暮霭沉沉,大河上下一片苍茫。
在刀兵连绵的岁月,这正是晚号长鸣城堡关闭的时分。坐落在泾河北岸的城池——平凉,却打开已经关闭的南门,又隆隆放下吊桥,放出了一队没有任何旗号的铁甲骑士和一辆青铜轺车。暮色苍茫中,这队人马越过山地,飞驰平原,在朦胧月色下从济源渡口摆渡泾河,上得南岸,便乘着月色星光,在苍茫大平原上不停的奔驰。
车轮滚滚,车厢摇动。在尘土与马蹄声中,一只玉手揭开了帘布,露出了半边细润如温玉的面颊。
长叹揪心,望着远方那朦朦胧胧的山景,秀绮的眼中充满了茫然与无措。
铁衣配剑的骑士仅随着车厢而行,英俊的脸庞上有一丝喜意写进了眉梢之中。他的眼睛不时的偷瞄,头上的盔缨一颤一颤的。
马儿迈步,心中却多了些心思:“如今秦王下落不明,泾河一战大败,秦国就像日暮西山一样。如果这时候自己带走秀姑娘,想必她也愿意吧?”
文仲想到这,心儿都开了花,看什么都舒服。当他四扫的目光瞟到前面那个骑士的时候,眼神里却多了一股深深的忌惮。那是顺字营的主将,姓陈名戈,一个浑身上下透露着爽朗和洒脱的男人。
顺字营奉右丞相李左车之命,保护秦王家眷到乌氏一族的藏身的之地。青铜轺车里不光有秦王未过门的夫人,还有百里公主跟察哈尔将军的夫人檀烧。檀烧临盆在即,挺着个大肚子被颠簸得非常难受,百里伊水和戚氏正在她身旁照料。
七百顺字营进了峡谷,两旁的山峰遮蔽了阳光,阴凉的小道上透露出一股死寂的气息。
陈戈勒马伸手,背后的部队都停了下来。他眯眼细观,两边的山岭之中尽是郁郁葱葱的树木。峡谷内颇有些寂静,蝉不鸣声鸟不展翅。有光一晃,心中陡然一惊,陈戈大叫:“退!”
话刚说完,两侧山岭之中射出无数的箭矢,接着有喊杀传来。
丛林深处,一脸谄媚的史义躬身朝山岩上站立的白袍将军说道:“杀鸡焉用牛刀?父亲在此安歇,容孩儿去取秦将首级!”
“好!”乐阳用他那狭长的眸子轻轻一瞥,然后用手将身侧的姑娘轻轻一揽,美人顺势入怀。
怀中美人脸上充满了恐惧,她本是平凉城外一个小村里的姑娘,汉军一路抢杀,将村子毁去。史义见她颇有几分姿色,于是将她献给乐阳。
美人在怀,乐阳心生感触,用手在其唇间一划,笑问:“能唱否?”
美人浑身一抖,脸上艰难的挤出一个笑脸,颤抖着摇头:“不会。”
“山野小调,秦地之曲都可以。”乐阳一抖披风,坐在了山石之上,峡谷之中杀喊声不绝。
“啊!”一个顺字营士卒胸口中了一箭,发出凄厉的惨叫。一道刀光闪过,叫声戛然而止。
无数的汉卒从山林中涌出,向秦兵杀去。陈戈举剑将窜到身侧的汉卒砍死,连忙转身回头,焦急的朝文仲喊道:“快!保护公主和夫人!”
乐阳眯眼浅笑,脸颊上那条狰狞的伤疤跟百足蜈蚣似的,看着都可怕。美人嘴巴动了动,最终无力的瘫倒。乐阳向下一看,只见裙服之下有水渍流出。
“真没用!”乐阳踢了一脚,然后用手掐着美人的脖子将她提起。看着美人小脸憋得通红,脖子却洁白如玉,乐阳喉咙涌动,将头凑了过去。美人感觉到脖子上的力道渐松,连忙用力的呼吸了几下。当乐阳那温润的嘴唇触及脖间的时候,美人脸上乏起一抹娇羞的红霞,然后闭上了眼睛。
牙齿从那素白芊细的脖子上深入,穿透肉皮血管,乐阳饮了两口温热的血液,然后将咬破喉咙的美人丢弃在地上。从腰间拔出双戟,跳下了山岩。
秀绮拔出了长剑,刺进了一名汉卒的身体,猩红的血液溅了她一脸。
第二百六十七章 经年
关中,咸阳。
数十万贼寇围城,城门之外尽是蚁兵。周勃登城一看,空旷的原野上布满了黑压压的人影,锄头、扁担、竹竿、钉耙在阳光中耀武扬威。
围城的贼寇穿着单薄的衣裳,提着的是简陋的武器,不少人还挽起裤腿露出脚杆上的泥巴和腿毛,更有甚者手里抓着块石头也扯脖子叫嚣。
一瞬间,周勃的脑海中出现了无数的恶毒字眼:刁民!泥巴杆子!山野匹夫!
很明显城外是一群乌合之众,但就是这群乌合之众将咸阳城给围了!咸阳虽遭战乱,数宫被焚,但依旧是当世数一数二的大城!围困咸阳,听起来像是个笑话,这要多少的人马才能将咸阳困住?要知道咸阳可不是只有四门的简易城池,而是拥有八门的大城。城高十多米,城外有四丈之宽的护城河,城墙乃青石与砖砌成。外墙每隔十丈就筑有角楼一座,垛口之上更装有无数的弩机与石炮。
想包围这么一座城池,至少得十万人!周勃向下望了一眼,随即无语望天:这些泥腿子何止十万?二十万也是有的!
韩信领兵入北地不久,周勃就感觉到内史各处在蠢蠢欲动。一连几处贼寇作乱,皆被汉军击退。这些乱民在内史各地制造混乱,美阳、眉县、郑县、丽邑数城的县令被杀。最开先的时候,乱民只是在山野村镇中活动,最后人数越来越多,胆子越来越大,就开始围城造反。
说起来也奇怪,内史各城都驻有守兵,这些乱民连攻城器具都没有,又如何攻破城池?后来有逃回咸阳的官吏报之事实:城中多有奸细,乱民往往是夜间偷袭,城中细作打开城门,乱民蜂拥而入。与真正的贼寇不同的是,这些乱民并不烧杀抢掠,只杀官吏和汉卒,投降的士卒也不杀,然后打开各地的粮仓分发。
周勃曾领汉军杀死数千乱民,可最后越来越多,各城守军纷纷回逃。乱民四处乱窜,抢劫军粮,攻打粮仓无恶不作。周勃害怕咸阳有失,不敢在外面剿杀。
半月之后,内史西南方向的十多座城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