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武安君他不得好死-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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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那数十艘轻装报信小舟正乔装成渔船,行驶在楚国的大小河道之上,一路沿江而下,夷陵被焚的消息顺着江水,传遍了楚国各个大小城池,那头夷陵大火还未停歇,这边楚国朝野早已一片震荡。楚人上至朝堂,下至妇孺,皆极信鬼神,王陵相当于国命,一瞬被焚,只叫楚国朝堂震惊,民众大怒,直指王室无能,守护不住楚国国脉。一夜之间,坊间民谣乍起,便是郢都之内,也有百姓偷偷外迁。
江水往北,报信小舟一路爬进汉江,弃舟上岸,沿着汉江日夜大唱哀歌,楚兵来袭,当即钻入两侧荆山与三澨山,你追我退,你退我追,叫邓城与鄢城内民心惶惶,军心涣散。
夷陵大火,烧了足足二十日才停歇,接连二十日滴雨未至,似乎是天意,要叫这楚国数百年王陵成为焦炭。夷陵楚威王山头最后一颗火星停歇之时,郢都之内如若沸汤,王公贵族,妇孺百姓怒火难平,楚王宫内终于下令,一骑飞马带着王诏降书,一路北上,没入鄢城之中。
可未过一日,汉水上游的白起登船眺望,只见那楚国王旗迎风招展,并没有半分要投降的阵势,反而战鼓雷鸣,城门大开,陆路步骑军队与战船直面北方,出城迎敌!白起当即长剑出鞘,下令:“杀!”
秦国舰队如若虎狼,黑旗掠过之处,兵有不降者尽杀,秋老虎余威未走,秦兵楼船早已犁沉楚国战船,橹板不停,直直将楚国王师逼下蓝田,水陆两路围堵之下,汉水之上,尽是楚军残破犀甲战盔,最后一面楚国战旗被拦腰砍断。
秦国旗帜在黑色楼船上升起,顺流而下,王陵被焚,滴雨不下,楚国王都周围只哀号遍野,秦军如同穿过已经溃败的军队一般,直直逼向楚国郢都。一夜之间,郢都被围,北面西面尽是黑色战旗,韩魏联军南下,唯有东面靠着云梦泽还有路可走,可云梦泽的另一侧,已在齐军步兵战旗之下。
楚国八万王师尽数在汉水沉没,屈氏亲兵所剩无几,景氏昭氏在东境节节败退,半数退守郢都,半数退守鄂城。
王城郢都,不破,也破了。
青铜马车从秦、齐、韩、魏四国的国都开出,一路开向楚国郢都,直直进入楚国王宫。
如今的楚国王宫之中,早已没有了楚王的身影。夷陵火光一起,楚王车马便迎着朝野震怒,一头冲出郢都,登上王舟,开向鄂城避难。楚王宫之中,唯独剩下临危受命的楚相子椒,捧着楚国相印,在楚王宫之内以一己之力,面对四国使臣。
楚王宫之外,秦国两支水军汇合,但见一队小舟由南及北,从船队后绕路登上那竖着“白”字战旗的主战楼船。秦国水军的秦兵皆是楚叔、魏冉和白起等人一手提拔的,自秦王稷即立之后,便陆陆续续进入巴蜀。白起主战船上的秦兵,皆是头一批进入巴蜀的,蒋泊宁进入巴蜀之后,又托楚叔特意跳出其中精锐,安排在白起身边作为冲杀精锐。主战船上的个个都认得蒋泊宁,见她登船,纷纷拱手喊一句“白夫人。”
白秋也见着蒋泊宁来,恭敬喊了她一声,领着她往船头甲板走去。
船头战旗飞扬,白起正立在战旗之下,一手扶着腰间长剑,眺望着前方郢都,船队成箭矢状在江面排开,小型战舰如星拱卫在楼船队周围,齐齐面向郢都。白起听见后头脚步声,转身回来,面上那紧蹙的眉头一瞬展开,自然而然朝蒋泊宁伸出手去。
“来了。”
蒋泊宁嗯了一声,身旁的白秋朝白起颔首,转身退了下去。蒋泊宁瞧着白秋走远,这才往船头走去,将自己的手放进白起的手心之中。
“怀侯与卫淇进郢都了吗?”
白起点点头,抬手在蒋泊宁脸颊上一捏,“行军打仗辛苦吧,都瘦了一圈了。”
蒋泊宁低头一笑,歪着脑袋在白起手心蹭了蹭,“没什么,我不过跟着楚叔,在后头呆着,也没上前线。过两日就能回家了,回去自然能吃顿好的。”
江水滚滚,带着船身微微摇晃,船头秋风舒爽,隐隐带着冷意。蒋泊宁扭头望向郢都城墙,“这一战过后,楚国国力大减,秦国周围赵、韩、魏、楚,都该忙着自己的事情,秦国终于能够喘口气了。”
“是啊,自从秦王即立以来,三年皆有战事,虽说夺下的皆是良田沃土,可总该要有时间人力去消化,秦军折损不少,也需要时间补充了。”
蒋泊宁笑着捏捏白起的手背,“这就是怀侯该去头疼的事情了,大良造带兵辛苦,可以陪我歇一歇了。”
正说着怀侯魏冉,却见郢都那头,一队轻舰扬着“怀”字黑底战旗,朝着白起这边开来。白起带着蒋泊宁走向船边,看着魏冉登上战船。
“谈得如何?”
魏冉面色轻松,眼角眉梢尽是喜悦,“齐国割了颖水寿春以北,韩魏分走了上蔡、苦县等十座城池,秦国嘛,汉水与云梦泽为界,西面尽是秦土了。”
蒋泊宁抿唇一笑,又问道:“卫淇可去找齐相了?”
“没等卫淇上门,田婴自己就找上来了,你不用担心,有卫兵在旁,自会护送卫淇回来。”
白起偏头看向蒋泊宁,“齐相找卫淇,有何事?”
未等蒋泊宁回答,魏冉却先开口,“四国伐楚,赵国与燕国趁机进攻中山国,虽说被中山国反攻了回去,但齐国这根弦,终究是开始绷紧了。燕国蓟城被攻破的仇,五年过去,齐燕两国可都还没有忘记。想必田婴来找卫淇,便是来要回之前秦国许诺的助齐之策了。”
蒋泊宁低头一笑,抬眼看向白起,轻轻摇了摇头,“不是助齐,是助秦。”
第80章
商於武关要塞,“秦”字大纛旗当先; 战马刚刚越过武关大门; 抬眼便见前头秦国王旗招展,王旗之下右相樗里疾华服高冠,身后是一对礼官文臣; 前头那位手捧王诏; 已经等候在武关城堡之前。前头骑马而行的众人皆翻身下马; 走到王旗下; 对着樗里疾拱手躬身。
樗里疾爽朗笑了两声,从身旁礼官手中取过王诏,清清嗓子,高声宣读:“诸君助秦伐楚,大破郢都,拓秦疆土。
怀侯魏冉,拜为右相,领秦国内政。
大夫卫淇; 拜为左相; 主秦国外交。
客卿楚戎,加封邓城君; 赐封邑邓城。大良造白起,加封武安君,赐封邑汉阴。
客卿楚叔,进爵为左更,赐号楼船将军; 领秦国水军。
秦王三年。”
后头礼官次第上前,将手中捧着的相印、地图等一一奉到魏冉等人手中。
魏冉带头,捧着手中沉甸甸相印,朝着王旗深深一躬,“臣,谢我王!”
樗里疾笑着上前虚虚扶起魏冉双臂,“怀侯啊,老朽可给你让位子了啊!我回去当我的王族闲人老族长了,你这新秦人,可得看好秦国,护好秦王啊!”
樗里疾虽笑呵呵地,话中却尽是真挚,惹得魏冉七尺男儿,竟也忍不住红了眼眶,重重朝樗里疾点头,高呼:“魏冉粉身碎骨,不负秦国!”
后头楚戎拍着手大笑,“好也!这下子我再不是‘楚戎’,可以叫‘邓戎’了!”众人闻言,皆是哈哈大笑,樗里疾更是诙谐,直接躬身朝这邓城君一拜,高呼:“王族恭迎邓城君归秦!”
一众礼官代替秦王封赏完毕,齐齐退到樗里疾身后待命。樗里疾上前又与卫淇说了两句话,目光终于落在白起身上,捏起袖口贴在身前,缓步朝白起与蒋泊宁走去。
“未到三十,战功封侯,好小子!是我秦国好儿郎!”樗里疾大笑着拍了拍白起的肩膀,“武安,以武安/邦,能抚养军士,战必克,得百姓安集。这是王上为你起的封号,本来是得等到秦军回到咸阳,秦王再行封赏,但朝野大喜,王上也等不及了,这才命老夫先来武关等你们。”樗里疾又是在白起肩上拍了一下,正要转身往回走,却是似乎是猛地想起什么,转身回来又说:“是了,汉阴!秦国已经有个蓝田了,楚国的蓝田改称汉阴,便是你白起的封邑了。”
白起朝樗里疾拱手,“白起谢我王。”
樗里疾抚掌,转身领着礼官,登上青铜马车。王旗转向,领着樗里疾车马掉转车头,沿着丹水朝着咸阳而去。王族车马之后,魏冉等人上马,大军尾随,继续往前开去。
“踏雪”两三步上前,贴在“眉间白”身侧。白起偏头一瞧蒋泊宁,只见她嘴角上扬,是抑制不住的雀跃,开口问道:“什么事这么高兴?”
蒋泊宁外头看向他,眯着眼笑道:“我家君子有了封号与封邑啊!”
白起低头一笑,“本来也少不了衣食,不过是多了块名头上的地盘罢了,远在汉水,一年到头也不会回去一趟。”
“木头。”蒋泊宁摇摇头,扬着马鞭在白起膝头一点,驱着“踏雪”靠他更近,低声道:“从前你只有封号,无半尺封地,便是秦王一开始就忌惮你,怕你有了封地,拥兵自重。如今他肯给你封地,是个好兆头。”
白起面上表情倒没变,似是不甚在意,反倒问她:“你从前说那二十万降卒,是赵国的?”
他这样一问,蒋泊宁倒是先愣了愣,反问他:“不是你说不问没发生的事情吗?怎么又好奇了?”
白起手执缰绳,直视前方,“之前攻下郢都,卫淇去见齐相,你说是为了助秦,而不是助齐。这次攻打楚国,只是其中一步棋吧?”
向来白起对她要做什么一不过问,二不干涉。既然白起问了,蒋泊宁也没什么好遮掩的,点点头道:“那二十万降卒,确实是赵国的。若是我没来这里,那该是你快七十岁时才发生的事情。赵国向林胡学习,穿胡服,练骑射,兵力强盛,吞并了中山国,与秦国争霸,那一战,赵国前前后后死了四十多万赵军,秦国也是惨胜,紧接着内乱起,怀侯他们被驱逐,你被削爵贬官,最终自尽。”
蒋泊宁握住白起的手,柔声道:“如今应该不会发生那样的事情了。”
“局势瞬息万变,今日强楚变弱了,明日赵国被齐国弄乱。眼下秦齐分立中原两侧,共分天下,眼下虽然无虞,可安知后日齐国会不会也成为一方霸主?有一日齐国领土扩张,与秦接壤,接着战火也会照旧燃起。”
蒋泊宁蓦地被问住,抿了抿嘴唇,说道:“我所知的,也只有这些了。你说得对,如今世事与我所知道的,早已是天翻地覆的区别。比如,你击退韩魏联军,本就应该是你当主将,且是魏冉推举你为主将。这才是秦王忌惮你的源头。又比如,烧楚国夷陵的,本不该是楚叔,而是你。卫淇也从未出现在史册之中,诈楚的,是张仪。秦齐从未联盟,一直割据东西争霸。许多东西都不一样了。”
蒋泊宁低头叹了口气,“也许,我能帮你的,也只能到这里了。从此以后,这条路该多难走,我再不能为你预知。白起……”
“不必。”白起笑了笑,指腹在蒋泊宁的手背上摩挲,“你可还记得,我说过,我只求一个问心无愧,于主君于祖先于家国,我白起问心无愧,便足够。”
蒋泊宁无奈一笑,抬脚在他马鞍上轻轻一踢,笑骂道:“你真是的,木头!既然不在意,还问这个做什么!”
白起笑着摇头,没放开蒋泊宁的手,只将她五指攥在手心,“这些年我虽一句不曾问你,可也知道你在朝野筹谋,为卫淇出谋划策,为秦国造水军战船,都是为着曾经你在巴子梁下问我那句若是降兵二十万,我杀还是不杀。如今既然世事大变,你也说了,那是我六七十岁才会遇着的事情,便不如顺其自然吧。不论世事如何,泊宁,我从不后悔,为人,无悔生在秦国,为臣,不悔忠于君王,为夫,更不会后悔钟情于你,娶你为妻。”
十指相扣,蒋泊宁笑意温软,“我也不悔。只是我来到这里,想做的事情,便做了。你忠骨可敬,我不愿你枉死。秦王稷本能成为明君,我不愿他错杀良将。魏冉能成为能臣,我不愿他成为奸雄。如今我算成为了新秦人,也愿秦国能成为我想要的秦国,秦风务实,秦歌高亢。我为秦国谋划,既是为了你,更是为了我自己。”
白起点点头,但笑不语。
蒋泊宁俯身摸了摸“踏雪”的脊背,眨眨眼看向白起,“我知道,你是老秦人,虽只是个武将,可少不得为秦国担心。齐国的事情你不用在意,你可还记得燕王职?他会是个好君王,励精图治,拥彗先驱,二十年之后,他会举兵伐齐,攻破临淄。齐国的下一任君王嘛,并不足以为惧。我们的秦王,会活得很久很久,只愿他能守着那颗赤子之心,为秦国图强,不要辜负忠于秦国的臣下,秦国的能臣,诸如商鞅与张仪,下场都未免太可惜了。”
“张仪?”
蒋泊宁一拍脑门,倒是先笑起来,“是了,许是多亏了明镜夫人,张仪是全身而退了。”蒋泊宁扭头看向白起,却是低头叹了口气,“你这个木头啊,我可不指望有一天,你能像张仪一样,随我归隐山林。”
白起也笑起来,脚下驱使“眉间白”贴上“踏雪”,手上一用力,将蒋泊宁拉到“眉间白”背上,双臂一拢,将蒋泊宁拢在身前。昔年他攻下魏国六十一城,便是这样抱着她一路走到秦王稷面前,如今这样,虽是在三军面前,蒋泊宁也只是红了红脸,并未呵斥他,抿着唇靠在白起胸膛前,听着他呼吸声在耳畔响起。
“也不是不可。如今不是有封邑了吗?或许你更喜欢郿县?如今秦国到了要休养生息的时候了,十年间轻易不会有战事,你我回郿县住,生个一儿半女……”
蒋泊宁抬手一拍他手背,嗔怪道:“你便不能骗骗我,什么十年半载的,直接说等你四五十时,直接卸甲归田,再不打仗,陪我每日捣鼓捣鼓弩机,修修战船。木头木头!”
白起下巴抵着蒋泊宁颈窝,倒是沉默许久,轻轻嗯了一声。
秋风迎面吹来,蒋泊宁只觉得浑身一颤,怀疑自己听岔了,怯怯问出口,“你怎么答应了?”
白起笑声在耳边轻轻响起,“我一人之力,或许力不从心。可我从不骗你,我应了,此生便是一定做到。泊宁,我答应你三件事。”
第一件,沙场浴血,兵者无惧,但能喘息,我碎骨也会活着回到你身边。
第二件,此身许国,世事无常,白发生时卸甲归田,我不负你此生担忧。
最后一件,你只身在这战国如若水中浮草,我自当真心相待,死生不弃。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午12和晚6上两章番外
先撒把花!!
第81章 番外·魏冉&赵荧
番外一·魏冉&赵荧
秦国这一年的初雪来得恰是时候,正是大军班师两个月之后; 咸阳上空蓦地阴暗了两日; 忽地一觉起来,整座咸阳城的百姓都抬头惊呼,只见天幕上细细碎碎的小雪飘散下来; 渐渐变大。城外麦田; 如同绒被铺上了麦田; 正是瑞雪好兆头。
咸阳城内的街头巷尾; 孩童早已被冬衣裹成球,三三两两跑出门来,攥起雪团,压成雪球丢来丢去,只听见嘻笑声融进初雪里头,洒满咸阳城。
右相府前,忽地青铜马车轮毂叮叮作响,马蹄急急; 一路将马车带进巷中; 车夫攥紧缰绳,将马车停住; 反身就去取马凳放在车下。还未等那马凳放稳,便见一顶灰色斗篷钻出马车,两三步跳下马车,也不管那车夫,直直朝门前台阶走上去。
丞相府门前小厮正巧开门出来准备扫雪; 手中提着扫帚,刚抬眼便见一个女人风风火火走来,一字不说,就要往门内闯进去。
大清早的,小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