竞月贻香-第4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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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微光从海面上投射过来,勾勒出整座“望父石”深黑色的轮廓,散发出一种莫名的诡异气氛。
先竞月此时已沿着陡峭的小路登山,可山岗上竟是一片死寂,除了海浪拍岸之声,便再无其它声响;除了方才冲杀下来的十余名倭寇,一路上再不见倭寇现身阻拦。言思道心中好奇,就眼前这光景来看,山岗上根本不像躲着两百来号人?然而询问同行的军士,却全都赌咒发誓,说是亲眼目睹两百余名倭寇败军躲到了山岗上,并无一人下山逃走。
言思道心知不妙,急忙挤开人群,到最前面与先竞月并肩同行。此时整条上山的小路终于走完,来到了山岗之巅,但见山岗下便是一望无际的东海,一轮冉冉红日正从海平面跳出,将整片东海都染作赤红之色。
而在朝阳映照当中,如今分明有五艘海船在海面上先后排开,冲着东方那轮红日飞速航行。再低头去看山岗脚下,原来这座名为“望父石”的礁岩临海一面,岩壁竟是向内凹陷进去,形成了一个极大的洞穴。便在洞穴之中,海边还泊着七八艘空荡荡的海船,兀自随着一阵阵波浪上下晃动。
显而易见,此间竟是一个天然的港口,而此刻航行在海面上的那五艘海船,便是从这里出发,载着剩下的倭寇败军驶向东瀛方向,送他们回归故里。之前因为被山岗和礁岩遮挡住了海面,加上又是漆黑一片的雨夜,所以直到此刻众人登上山顶,借助初生的朝阳映照,才终于发现倭寇们的诡计。
眼见煮熟的鸭子就此飞走,言思道气得直跺脚,破口骂道:“青膀咸鸭蛋!那几个倭寇高手假意来与我们比武较量,原来是要声东击西,好让其他倭寇偷偷坐船逃跑!他妈的,亏我千算万算,还一直以为他们是在等待从海上而来的增援,不想此间竟是倭寇的一处隐秘港口!难怪他们从顾云城逃脱后便径直躲到了这里,原来是要从这里坐船逃跑……”
说到这里,他已重新定下心神,沉声说道:“智者千虑,尚且必有一失,便看如何补救!此番我受青田先生所托,不仅要清剿江浙地界上的所有倭寇,更要令东瀛一国一百五十年间不得犯我华夏,若是让这些倭寇平安逃回东瀛,不出一年必定卷土重来,教我中原之地永无宁日……众军听令,立刻去下面清点船只,全力追击倭寇!”
众军士应答一声,纷纷攀下山岗,去清点港口内剩余的七八艘海船。先竞月听他突然提起亡故已久的青田先生,不禁心中好奇,但当此时刻,也不便多问。眼见海面上的五艘海船渐行渐远,最近的一艘离岸也有数里之遥,他当即解下背后的偃月刀,沉声说道:“我去。”
第935章 天宫仙音
眼见先竞月偃月刀在手,言思道不禁吓了一跳,问道:“你要作甚?”先竞月沉默不语,身形一晃,人已落到下方岩壁凹陷处的港口,随手从一艘海船上抓下一块木板。
言思道顿时回想起当日洞庭湖上,自己和先竞月被龙跃岛的一众水匪追杀,谁知这位大名鼎鼎的“江南一刀”竟然不通水性,最后只能踩着一块木板在湖面上抗敌。眼下他操起一块木板,显是要故技重施,借着木板的浮力在海面上滑行,孤身前去追击倭寇。
然而东海茫茫,几无穷尽,其间风浪瞬息万变,莫测高深,到底不是洞庭湖所能相提并论。纵然是江河上惯用的船只,也不敢轻易入海,先竞月武功再高,终究还是凡人之身,不能与天地之力抗衡,仅凭一块木板出海,还要追赶数里外的五艘海船,无疑有些弄险。言思道急忙大喊道:“竞月兄且住!待将士们整理好船只,大家再一同出海不迟。况且这些倭寇的性命我留有大用,暂时还杀不得,是否能将东瀛倭寇之祸延至一百五十年后,说不定便要落到他们身上。”
先竞月深知此人诡计多端,既要留下这些倭寇败军的活口,自有他的道理。而他以一块木板孤身出海追杀,本就把握不大,如今还要将那五船倭寇尽数生擒,更是希望渺茫,当下只得打消念头,等候众军士开船。
不料倭寇甚是狡诈,港口内虽然还泊着七八只空船,却都被弄断了捆绑风帆的缆绳,显是故意损毁,阻止众人驾船追赶。众军士只得重新捆绑风帆,当中有将士担心倭寇在船上还做了其它手脚,又叫熟识水性的军士下水检查船底。
而今倭寇的船队已相继行出七八里远,港口这边却迟迟不能开船,先竞月和言思道对望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焦急。当下先竞月又想孤身出海,不料便在此刻,但听呼呼作响的海风声中,突然飘来一阵断断续续的器乐之声。
先竞月和言思道大感好奇,四下寻找,却不知这乐声是从何而来,还道是海上的倭寇败军在船中奏乐。渐渐地,风中乐声愈发清晰,甚至能听出是瑶琴抚奏之音,曲调却是中土韵律,当中泛音象天,清冷悠扬;散音同地,松沉旷远;按音如人,缥缈无常。天地人三籁兼容,显是名家大师所奏。
言思道不禁疑惑道:“一曲暂寄愁绪的《秋江夜泊》,竟能弹出悲天悯人的气派,倒也难得,足见已得‘音有尽、韵无穷’之真味,绝非倭寇之流所能为之。况且海上风浪不休,琴音随风飘来,非但丝毫不见散乱,音韵还能直透人心,可见抚琴之人修为之深,亦是当世一绝,却不知是何方高人所为。”话音落处,他这才发现在场将士听见琴音,一个个都有些走神,相继停下手里的动作,就这么呆呆望着辽阔的海面,神情说不出的古怪。一旁的先竞月已沉声喝道:“是摄人心魂的音波功!大家堵上耳朵!”
众军士顿时一惊,这才回过神来,急忙找东西塞住耳朵。好些军士依然沉浸其中,一时不能自拔,也被旁人掩住了耳朵。再看东方海天一线处,一轮红日已彻底破海而出,悬挂天际,旭日光辉之中,一艘巨船自东乘风破浪驶来,少说也有二三十丈长短,通体宛如白玉,犹如天界仙船驾临人间;可想而知,此刻这摄人心神、杀机暗藏的琴音,正是源自这艘巨船之上。
要知道众将士所在的这处港口,如今离这艘巨船尚有十余里之遥,琴声随海风飘传至此,其余威尚且能令众人魂不守舍,又何况那五艘海船上的一众倭寇?只见伴随着这艘巨船从东面出现,琴音愈发清晰可闻,倭寇的船队本是向东航行,转眼间便已队形全无,兀自在原地摇摆,显是船上的一众倭寇也被琴音所摄,尽数失了心神。
言思道对这琴音却全无反应,略一沉吟,已冷笑道:“蓬莱天宫为君开,海上仙音入梦来。想不到自从天涯海角阁一败,时隔多年,‘蓬莱客’这老妖婆居然再次驾临中原,倒是意外得紧!只是仅凭这些倭寇败军,恐怕还请不来这老妖婆,多半是她的船凑巧路过此地,遇到倭寇便欲顺手除之……嘿嘿,若是我所料不差,蓬莱客此番前来中原,定是冲着皇帝老儿中秋之夜的‘太湖讲武’,看来竞月兄这边刚刚成立的‘玄武飞花门’,到时候可得喝上一大壶了!”
听到这话,先竞月也是恍然大悟。江湖上早有传闻,说在东海深处有一处仙境,名为“蓬莱天宫”,其间泉涌甘酒,树悬仙果,不但有珍宝无数,更有旷世绝学,却从未有人亲身去过。而在这蓬莱天宫之中,皆以“宫主”为尊,可谓高手如云,却无一例外都是女子,多以器乐之音摄魂伤人。虽然宫中高手百年间曾多次造访中原,与当世顶尖高手印证武学,却没几个人真正见过,更别说知晓她们的底细来历,最后只得被统称为“蓬莱客”,在昔日的“江湖名人榜”上排名第六。
而蓬莱客最近一次拜访中原,依稀是七八年前,曾与道家“天涯海角阁”的掌门人风月笑交手。先竞月在亲军都尉府里倒是看见过相关的密报,据说双方当时立下赌约,风月笑以“罡星正气”的神通护体,强行听完蓬莱客演奏的一曲,终于算是胜出半招,逼得蓬莱客离开中原。但经此一役,风月笑也身受重伤,将“天涯海角阁”的掌门之位传给门下弟子海无心,至今仍是卧床不起。
至于眼下出现的这艘巨船,正如言思道所言,定是传说中纵横四海的蓬莱客无疑,但比起蓬莱客重返中原,更令先竞月心惊的却是身旁这个莫测高深的言思道。要知道亲军都尉府新成立“玄武飞花门”一事,自己也是在离开金陵前才从总指挥使叶定功口中听说,言思道如何便已得知?他不禁冷冷说道:“或许是教公孙教主喝一大壶。”
言思道顿时打了个哈哈,说道:“以竞月兄今时今日的手段,莫说我教公孙教主,即便是天山青竹复出,只怕也未必是你对手。至于中秋之夜的‘太湖讲武’,距今尚有月余之遥,正所谓今朝有酒今朝醉,眼下你我共抗倭寇,能做一天朋友,便多做一天朋友,又何必理会将来之事?”
先竞月冷笑道:“你一力挑起天下大乱,无数性命因你而亡。莫说抗击倭寇,便是你做一千件、一万件善事,也不足以抵罪。你欠我的一刀,终究是要还的。”言思道嘿嘿一笑,不再言语。
便在两人说话之时,蓬莱客的巨船继续靠近,已驶入倭寇的船队当中。琴音声中,五艘倭寇海船摇摇晃晃,兀自往四方分开,也不知是被海风吹散了船队,还是船上的倭寇也捂住了耳朵,正在拼死驾船逃离。
但听琴音曲调忽变,一曲古旷清远的《秋江夜泊》,音韵中竟突然透露出一股肃杀之意,其象仿佛天昏地暗,风云失色,纵是先竞月的修为已达至境,听在耳中,心神也有一瞬间的絮乱,被琴音中的杀意挑起了自身的杀气。一旁的言思道也品出琴中之意,顿时脸色大变,说道:“这老妖婆是要杀人了!竞月兄赶紧叫她住手,留下这几船倭寇的性命!”
第936章 怒海狂锚
不等言思道把话说完,先竞月已深吸一口气,扬声说道:“官军捉拿倭寇,请前辈高抬贵手,留下活口。”他用内力将话音送出,便如一道惊雷落在海上,径直往四下炸开,顿时响彻了整片海面。
话音落处,只听巨船上的琴音并不停止,但曲中的杀意却稍稍一缓。过了半晌,一个女子的声音自海上传来,淡淡地问道:“尊驾年纪轻轻,修为却已登峰造极,敢问可是神火教公孙教主大驾光临?”声音从七八里外传来,依然清晰可闻,却又不似先竞月以内力传声的霸道之象,便如在众人耳边轻语,足见其内力之深,未必便在先竞月之下。
先竞月不禁微微一愣,言思道更是“咦”了一声。两人倒不是惊讶于对方的内力修为,而是听这女子声音,分明竟是一个妙龄少女,甚至与谢贻香的年纪相仿。
话说先竞月虽不认识蓬莱客,但耳听言思道一口一个“老妖婆”,即便这称呼有些夸张,也足以证明对方并不年轻。况且蓬莱客名满九州、威震四海,无论是此刻摄魂的琴声还是这一句隔空传音,少说也是数十乃至上百年的功力,又怎会是一名年轻女子?言思道思索片刻,随即低声咒骂道:“定是这老妖婆新练了什么纳阳济阴的邪功,居然教她返老还童了!明明上百岁高龄,说起话来却是少女声音,想想都令人作呕!”
然而对方既有发问,先竞月自当作答。他当即沉声吐气,再次运上内力,扬声说道:“在下亲军都尉府先竞月。”
这话一出,海上的琴音陡然一乱,险些偏了音韵,幸好及时修正,才没让这曲《秋江夜泊》跑调。这倒不是对方为先竞月的名号所震慑,而是对方之所以询问是否公孙莫鸣在此,乃是听先竞月的声音年轻,功力却已震古烁今,放眼当今天下,除了神火教教主公孙莫鸣之外,不做第二人之想,这才有此一问。谁知居然猜错,所以一时间才会如此惊异。
那巨船上的女子声音沉默良久,终于再次开口,传音说道:“原来是十年后天下第一人,果然名不虚传。失礼之处,还望海涵。”先竞月恭声回答道:“不敢。”
随后便听琴音一扬,势如冲天而起,直上九霄云端,一首《秋江夜泊》音韵皆休,琴音就此结束,显是依言饶了这些倭寇的性命,而那个女子声音也再没了动静。言思道顿时松了口气,眼见倭寇的船队经此变故,五艘海船去势已缓,正四下分散在海面上,连忙吩咐众军士赶紧弄好港口的船只,准备扬帆追击。
却不料这边的船只还未出发,蓬莱客那艘白玉般的巨船之上,突然出现一条人影,径直跃下船身;由于实在隔得太远,非但看不清形貌,就连男女老少也无法辨别。只见那人跳入海中,却并未顺势跌进海水,而是在海面上踏浪而行,绕着巨船船身奔走起来。
须知即便是昔日号称轻功天下第一的刑捕房总捕头庄浩明,也要将两块木板绑在脚上,方可在水面行走。以此观之,莫非此人的轻功犹在昔日庄浩明之上?幸好没过多久,先竞月便发现那人在奔行之际,一条手臂始终高高举起,像是在拉扯着什么东西。略一思索,便知那人手中应当是拽着一根长绳,另一头则是系在巨船的桅杆上,所以才能凭长绳的拉扯之力在海面上奔行,不至跌落水中。
可是尽管如此,先竞月和言思道依然不知此人这般举动究竟意欲何为。但见那人脚步不停,速度越来越快,只在片刻之间,已借助长绳之力在海面上绕着船身跑出二三十圈。而巨船周围的海水被他奔行时的劲风牵引带动,渐渐汇聚出一股水流,也绕着船身旋转;伴随着那人不停奔行,每绕船身一圈,这股水流之势便多一分积攒,继而越来越强,竟然带动整片海水旋转起来,以蓬莱客的巨船为中心,在海面上形成了一个极大的漩涡。
这一幕直看得在场军士心惊肉跳,不少人更是高声惊呼起来。先竞月和言思道也是惊骇不小,当即交换了一个眼色,同时开口问道:“海天风云怒?”
只见漩涡之中那人继续绕船奔行,到最后速度已快得看不清身形。不过一盏茶的工夫,海面上生出的漩涡不断积累,声势愈发浩大,几乎覆盖了方圆数里,整片海面都在漩涡旋转的牵引之下,凹陷出一个倒锥形。四下倭寇所乘的五艘海船自是无一幸免,尽数被这个巨大的漩涡卷入其中,顺着漩涡流势在海面上打转,一圈一圈往漩涡中心蓬莱客的巨船靠近。
直到造出如此惊天动地的声势,海面上奔行那人才收起神通,一扯手中长绳,整个人自海面一飞冲天,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如苍鹰、似鸿雁,稳稳落到巨船最高的桅杆顶上,任由自己造出的漩涡逐渐消散、自行平复。一时间漩涡余势犹存,继续带着倭寇的海船旋转,往当中的巨船靠近。
待到五艘倭寇海船离得近了,最近一艘离巨船已不过五六丈距离,巨船甲板上已出现了另一条人影,依稀是个矮胖身形,却只有一条右臂。只见那独臂人在船弦处俯下身子,自船身解下一只大铁锚,看大小少说也有数百斤重量,他拽着锁链将这枚大铁锚在头顶上方轮转如飞,动作竟是毫不费力。
随后那独臂人看准方位,便将大铁锚顺势掷出,正中数丈外最近一艘倭寇海船的桅杆,碗口粗细的桅杆受此一击,顿时从中折断,上面悬挂的风帆随之跌落。他拽着锁链将大铁锚收回,紧接着又是一记铁锚掷出,在倭寇海船的船身上砸出一个大洞,海水立刻自洞口灌入,但一时半会儿却还不至沉没。
之后另外四艘倭寇海船也在漩涡的余势中靠近,那独臂人便依样画葫芦,依次掷出大铁锚,将另外四艘海船的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