竞月贻香-第3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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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贻香和得一子只得在外等候,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工夫,庵堂大门再次打开,竟从里面出来七八个修行的姑子,当中一个年迈的尼姑便向谢贻香和得一子合十行礼,恭声说道:“山野小庵,不知贵客驾临,有失远迎,还望两位施主恕罪。”说着,她将那枚青田石印章交还给谢贻香,又说道:“贫尼法号梦痕,窃居此间住持,拜见得一子道长和谢三小姐。”
谢贻香见这位梦痕师太居然径直唤出自己和得一子的名子,顿时心中一凛,然而身后的得一子却还是不作理会,她也不敢贸然询问,当下只得客套两句,权当还礼。要知道这间回梦庵本就建在山上,庵前是一大块平坦的山地,栽种着好几棵参天大树。此时随梦痕师太一并出来的那些姑子手里,各自拿着桌椅、食盒和碗筷等物,纷纷在一棵大槐树下张罗,片刻间便摆出一桌素宴,不过是些豆腐、咸菜和腌笋。那梦痕师太便持主人身份,恭请谢贻香和得一子入座。
谢贻香早就腹中饥饿,眼见得一子大摇大摆地坐下开吃,当即也放下戒心,入席就餐。那梦痕师太入座之后,自己却不动筷子,也不开口说话。直到两人相继吃完,天色已整个暗沉下来,庵里的姑子便在四下挂出几个照明的灯笼,那梦痕师太这才缓缓说道:“两位施主所持的这枚印章,的确是由贫尼经手送出,却是受‘囚天村’里的青田先生所托。两位施主因此而来,自然要前往囚天村。只是囚天村离此虽然不远,但眼下却有一桩难处。”
谢贻香听对方突然说出“青田先生”四个字来,差点将手里的筷子吓掉,脱口问道:“青田先生?难道……难道当真是那一位青田先生?”梦痕师太不动声色,只是淡淡地说道:“青田先生,自然是指青田境内有颇有学问的先生。”
谢贻香愕然半响,既不知梦痕师太所谓的“青田先生”是否便是那一位青田先生,更不知所谓的“囚天村”又是什么地方,急忙向身旁的得一子投去求助的目光。谁知得一子非但没有丝毫反应,两只眼睛更是半睁半闭,倒像是在打盹。谢贻香只得强行压下心中惊骇,向梦痕师太问道:“既然是……是青田先生有请,晚辈自当前往拜见。敢问住持师太,由此前往青田先生所在的囚天村,这当中到底有何难处?”
那梦痕师太当即说了声“阿弥陀佛”,继而解释道:“由此去往囚天村,沿途需得经过一大片树林。而在这一片树林里,青田先生早在多年之前便设有阵法,以此阻止凡人通行,好让囚天村里的人不受外界打扰,就连贫尼和庵里姑子们也无法通行;除非是有缘之人得到青田先生的许可,方能平安通过这一片树林,抵达囚天村拜见。如今天色已黑,阴气弥漫,正是林中阵法凶险之时,可谓步步艰险。回梦庵身为青田先生的邻居,此番又受青田先生所托转送这枚印章,原不该让青田先生的贵客涉险,理当安排两位施主歇息一宿,待到明日一早在送两位前往,只是……”
说到这里,梦痕师太已将目光锁定在得一子的身上,缓缓说道:“只是回梦庵里尽是修行的姑子,实在不便留宿男客,即便两位是青田先生请来的贵客,贫尼也不能因此坏了佛门规矩。此中为难之处,不知这位得一子道长如何看待?”
她这话分明是冲着得一子而来,要看他做何决断。得一子自然再不能装聋作哑,这才终于开口,却依然半闭着双眼,看也不看眼前这位梦痕师太,兀自说道:“我二人应邀前来,今日一举一动,都已在青田先生的算计之中;可想而知,眼下要我深夜入阵,自然也是青田先生的安排。既然青田先生有意要考校于我,尽管直说便是,又何必巧言令色,乱编说辞?你这姑子身为出家之人,却在此摇唇鼓舌,非但有损青田先生之声誉,更是玷污了佛门清净,就不怕死后身入拔舌地狱?”
这话一出,那梦痕师太顿时脸色大变,脱口说道:“罪过!罪过!”她急忙深吸一口大气,低声说道:“道长教训得是,是贫尼犯了妄言之戒,事后定会闭关思过,亲自前往佛前忏悔。既然道长如此胆色,那贫尼这便亲自领路,带两位施主前往青田先生布下阵法的那片树林。”
说罢,梦痕师太已站起身来,用桌上的酒壶斟了三杯酒,举起其中一杯说道:“山野偏僻,无以招待贵客。此乃庵中自酿的素酒,还请两位施主莫要嫌弃,满饮此杯。”话音落处,她便率先一饮而尽。
耳听得一子出言不逊,谢贻香虽是心中惊惶,却也不敢多言,连忙也举杯回礼,饮尽杯中之酒。谁知得一子却不喝酒,而是忽然睁开双眼,用他那对灰白色的瞳孔冷冷打量着眼前这位梦痕师太。那梦痕师太被他看得极不自在,哪里还敢劝他饮酒?只得取过一个灯笼在前带路,领着两人往深山中行去。
谢贻香见得一子并未饮下那杯所谓的素酒,不禁有些后怕,便在路上低声询问。得一子只是冷笑几声,淡淡地说道:“怎么,难道你还怕她下毒不成?”谢贻香一想也是,对方这一连串安排虽然显得有些诡异,但无论如何,青田先生到底是本朝的开国元勋,乃是堂堂正义之士,又是自己父亲的同僚;对方身在青田地界,又打着青田先生的名号,最不济也该是青田先生的传人,又怎会使出下毒这等粗鄙手段?
说话间,两人已跟着梦痕师太手里的灯笼火光行出一个多时辰,只觉道路愈发险峻,却又伸手不见五指,乃是一个星月无光的深夜,就连谢贻香“穷千里”的神通也分辨不清来时之路。再往前走出一大段山路,持灯的梦痕师太终于停下脚步,两人上前一看,前面果然是一大片山野间的树林,当中大部分都是槐树,逢此深夜时分,在微弱的灯笼火光映照下,更是显得格外阴森。即便梦痕师太不曾告知这片林中设有阵法,仅凭“逢林莫入”的江湖禁忌,想必也没人敢在这深夜里硬闯这么一片树林。
当下那梦痕师太便将灯笼交到谢贻香手里,又向两人合十行礼,说道:“贫尼也无缘通过这片树林,只能送两位施主至此,还望两位施主一路小心,贫尼自当焚香祷告,求佛祖庇佑两位施主平安。”说罢,她便转身离去,居然在黑暗中沿着来路折返,显是对这条路极是熟悉。谢贻香事到临头,望着眼前这片树林,反倒有些怯场,只得望向身旁的得一子。却见得一子面色如常,只管迈步向林中走去,她无奈之下,也只得紧随其后,举着灯笼踏进这片树林。
第842章 入阵惊魂
话说眼前这一片树林,倒像是一片人迹全无的荒僻场所,林中也不曾开辟出供人通行的道路。谢贻香和得一子借助灯笼火光映照,只能在枝节横生的树丛间穿行,相继走出十多步距离,所幸并未遇到什么凶险。
然而谢贻香却是越走越怕,看树林里的这般光景,哪里像是人走的地方。倘若是那梦痕师太心怀不轨,故意编造出什么囚天村和青田先生的说辞,将自己和得一子骗到死地,岂非得不偿失?她见身旁的得一子一直默不作声,终于忍不住问道:“记得昔日你我在蜀地相遇,也是在龙洞山附近的一片树林中,乃是由青城墨客布下的“断妄之阵”。当时全靠小道长你画符念咒唤来一场大雨,这才能让我们破阵出林。想必眼下青田先生设下的这一阵法,也同样难不倒你,否则你又怎会随了那梦痕住持心思,坚持要在这深夜里入林闯阵?”
听到这话,得一子只是冷笑一声,并不言语。谢贻香大感无趣,又不好拽着这小道士逼问,只得继续举灯前行。似这般穿行了小半个时辰,只觉前方忽然一空,穿过一排高大的槐树之后,眼前便是一大片空旷之地,竟是已经走出了整片树林。
谢贻香不禁大感好奇,难道这便已经闯出了青田先生布下的阵法?然而待到两人再往前行出二十来步距离,眼前却又再次出现另一大片茂密的树林。看这摆布,倒像是两片树林挨在了一起,两人虽已穿过前面那片树林,但往后却还有另一片树林。对此得一子却毫不理会,继续迈步向前,又进到后面这片树林里。谢贻香别无它法,也只得举起灯笼照明,紧跟在得一子身旁入林。
随后两人又在后面这片树林里穿行,除了道路难行之外,还是没有遇到什么凶险,小半个时辰后,便已穿过这片树林,来到林外的空地。谁知又是往前行出十多步距离后,眼前又出现了第三片树林。谢贻香这才陡然惊醒过来,急忙停下脚步,向身旁的得一子问道:“这难道竟是一个类似于‘鬼打墙’的迷魂阵?我们先后两次穿过树林,其实只是到了树林当中的一片狭长空地,依然身在林中;待到我们继续前行,穿林而出,则是在不知不觉中兜了一个大圈子,又重新回到林中的这片空地?”
身旁的得一子却不动声色,只是随口说道:“你既有此猜想,那便在此处留个记号,然后继续前行,看看是否符合你的猜测。”谢贻香见他这般态度,又逢慌乱之际,不禁心中有气,说道:“小道长,我对阵法之道本就一窍不通,自然及不上你的见识。况且此番是你要来拜见这位青田先生,一路上你却一声不吭,凡事都要我来出头,这又算怎么回事?”
听到这话,得一子顿时脸色一变,沉声说道:“你懂什么?对方虽然打着青田先生的名号,但究竟是敌是友,至今还无从知晓。而你我这一路走到现在,就连对方的影子都还没看到,当然要收敛锋芒,不可轻举妄动。这就好比是你们习武之人,在遇到真正的敌人之前,一定是收刀入鞘,不能轻易以之视人。”
谢贻香被他这番训斥说得没了脾气,只得低下声音问道:“那眼前的这片树林到底又是个什么阵法?难道……难道连你也看不出来?”得一子冷哼一声,气得厉声说道:“混账!此间的阵法既然声称是由青田先生所为,自是非同小可,逢此黑灯瞎火的深夜,你着什么急?”顿了一顿,他才压下心中怒火,冷冷吩咐道:“你只管照自己的办法摸索便是,在我弄清此间的玄机之前,少来烦我!”
听到这话,谢贻香只好闭嘴不言,再一细想,的确是自己有些心急了。正如得一子所言,既然是青田先生留下的阵法,必定极难破解,自己又何必给这小道士增加压力?当下她便用乱离在这片狭长空地上留下几道刀痕做记号,继续往前踏入这“第三片树林”,得一子也紧随其后。如此待到小半个时辰之后,两人再次穿出树林,果然又回到了这片空地,地上的乱离刀痕犹在,可见谢贻香的推测不差,两人这一路穿林前行,其实只是在整个一大片树林里来回兜圈子。
证实了这一结论,得一子却依然没有任何反应,谢贻香只得独自思索对策。她不禁回想起天山墨塔下那条走不完的石梯走道,其实却是由墨家的机关驱动,从而令人心生恐惧,自己吓自己。但眼下这片树林地处深山之中,绝不可能是依仗什么机关,所以无法相互借鉴。
再回想起昔日青城墨客设下的那个“断妄之阵”,得一子当时便曾说过,只要在“断妄之阵”当中往后折返,便能回头是岸,平安出阵。谢贻香一时间也想不到其它办法,只得强行套用这一道理,招呼得一子往后折返,重新踏入刚刚通过的那片树林。谁知又是小半个时辰过去,两人离开树林,还是回到了这片狭长的空地。
如此一来,两人已在林中接连穿行了两个多时辰,就连谢贻香也觉得有些困乏,哪还有力气去空地两旁的树林里继续试探?她便用上“穷千里”的神通,借着微弱的灯笼火光仔细打量两人身在的这片空地,分明是一片狭长而弯曲的地带,就像是在整片树林划拉出了一道弧线,又或者说是开辟出了一条十几步宽的林中走道。谢贻香便自言自语般地说道:“既然我们走来走去,始终都会回到这片空地,倒不如避开这片空地两旁的树林,沿着空地往旁边走,看看能不能离开此间的阵法。”
说完这话,她见得一子并不反对,便举着灯笼沿这片空地行进。不料刚走出十几步距离,谢贻香便感到头晕眼花,倒像是喝醉了酒的感觉。她顿时回想起自己先前在回梦庵外喝下的那一杯素酒,难道那杯酒果然有问题?谢贻香急忙转头去看得一子,谁知借着灯笼的火光映照,四下皆是一片空旷,哪里还有得一子的身影?
谢贻香急忙四下寻找,同时开口叫喊,到后来竟变作大声嘶喊,却始终没能寻到得一子的踪迹,更没听到他的回应。正惊恐间,猛听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从前方的深夜中传来,每踏响一步,都有着惊天动地之势,震得整片树林微微颤抖,倒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朝自己这边走来。谢贻香急忙去拔腰间乱离,谁知乱离却被刀鞘死死卡住,任凭她如何发力,也无法拔出鞘来。
顷刻间,但听黑暗中的脚步声愈发接近,紧接着一个魁梧的人影已出现在谢贻香的前方,却是一个手持长刀的精壮男子,头戴缨帽,长须及胸,霍然便是戏文中蜀汉关公的形貌,但通体却呈暗红之色,流转着金属光彩,分明是一尊真人大小的关公雕像,却能像活人一般动作。
要知道谢贻香幼年时随父亲和大姐前往蜀地的毕府,不慎大病一场,从在心底落下了病根,一直对毕府里那尊关公雕像有着极深的恐惧。然而去年历经假恒王命丧毕府一案,她这一病根早已被得一子的道法彻底根除,再也不曾复发。可是此时此刻,在这片被青田先生布下阵法的树林当中,自己又怎会再次见到这尊关公雕像?
第843章 归息之地
幸好谢贻香经历过太多离奇古怪之事,撞见如此诡异的一幕,反倒静下心来,略一思索,顿时明白自己只怕是陷入了此间的阵法之中,所以才会在眼前生出幻象。可是谢贻香虽能想通这一点,面对这尊步步逼近的关公塑像,却也不知应当如何破解,只能继续努力去拔腰间的乱离。
这一耽搁,对面的关公雕像又朝谢贻香逼近几步,随即举起了手里的青龙偃月刀。慌乱中的谢贻香还是没能拔出乱离,正要转身逃跑,忽听背后传来一声怒喝,扭头望去,深夜中竟然凭空出现了一个三丈多高的巨汉,只穿着一件杏黄色马甲,露出两条肌肉盘结的手臂。不等谢贻香做出反应,身后那巨汉已伸出长长的手臂,径直拽住她的背心处的衣衫,将她拉扯得双脚离地,往后倒飞出去。
与此同时,伴随着“哐镗”一声大响,却是那关公雕像手中的青龙偃月刀狠狠劈下,刚好斩落在谢贻香方才的站立之处,整片大地也随之裂开,自裂缝中喷洒出血红色的黏液。不等谢贻香看清眼前究竟出现了这样骇人的场景,便觉眼前一片凌乱,似乎是空地两旁的树林正在来回飞掠,耳中尽是呼呼风响。在这当中,谢贻香握住乱离刀柄的右手继续发力,随后便有绯红色的光华一闪,自己的乱离终于离鞘而出。
一时间无论是那尊关公雕像,又或者是身后那个三丈高的巨汉,都伴随着谢贻香出鞘的乱离灰飞烟灭、荡然无存;而四下的光景也已恢复如初,依然是深夜树林中的这片狭长空地。谢贻香惊魂未定,急忙持刀四顾,却见得一子已经重新出现在自己身旁,脸上神色似笑非笑,指尖处分明还燃烧着半张杏黄色的符咒。谢贻香急忙笃定心神,问道:“方才难道是青田先生的阵法,所以将我生出了幻象?”
听到这话,得一子便丢开指尖烧剩的符咒,冷冷说道:“你方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