竞月贻香-第3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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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料方大人滔滔不绝地说出这一大番话来,谢贻香却只是微微一笑,淡淡地问道:“是否能够成功刺杀那个唐先开,又是否能够解除宁义城之围,不试一试,又怎知结果如何?方大人前怕狼、后怕虎,难道是想率领全城百姓坐以待毙?还是指望天上掉下粮食,又或者是等到朝廷派来的援军?”
那方大人顿时哑口无言,兀自沉吟半响,终于说道:“好,既然谢三小姐有此决心,方铁衣也是感激不尽,这便替宁义城里的所有百姓致谢。还请谢三小姐入座,一同商讨此举当中的细节……”谁知他话还没说完,谢贻香已开口打断,扬声说道:“方大人且慢,在此之前,小女子还另有一事需要方大人相助,那便是我之前提起过的那桩‘人厨案’。昨夜我亲眼目睹凶手现身作案,乃是一个年仅六岁的女童……不对,那绝不是什么女童,而是一杀人吃人的妖魔!她先用迷香将一对中年夫妇迷晕,然后活生生地挖出两颗心脏,当场爆炒成了一盘心片吃下。只恨我一时大意,居然被她钻进街边的下水道逃走,所以还要请方大人鼎力相助,让守城的军士和衙门里的衙役全城缉拿这个女童。”
听到这话,那方大人先是一愣,随即皱眉说道:“什么女童?什么妖魔?恁是夹缠不清。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谢贻香对昨夜发生之事本就有些迷惘,就连自己也分不清哪些是真实、哪些是虚幻,当下她连忙整理思路,将自己昨夜的遭遇从头开始一一叙述。说到一半的时候,正好有衙役捧来一个极大的餐盘,竟是四菜一汤;四菜分别是红烧肉、炒肉丝、卤肉和凉拌白肉,一汤则是骨头汤,却是衙门里众人的午饭。
那方大人早已听得极不耐烦,当即打断谢贻香的讲诉,说道:“这是昨日刚杀的一匹军马,谢三小姐既然来了,便凑合着一并吃些。”说罢,因为仅有的一张几案已被谢贻香用刀劈毁,他便叫送菜的衙役将这几盘菜尽数放在地上,招呼在场的几个衙役一同来吃。
谢贻香此时哪里有心思吃东西?依然继续着自己的讲诉,那方大人和几个衙役则是一言不发,只管埋头大口吃肉。待到谢贻香说完自己昨夜的遭遇,那方大人才淡淡地问道:“你是说宁义城里出了一个杀人吃人的凶手?”
谢贻香点头道:“正是!这个‘人厨’早在六年前便已犯下命案,我身为金陵刑捕房的捕头,此番一路追来宁义城,便是为了破获这桩连凶杀案,说什么也要将那女童捉回刑捕房。”方大人微微点头,说道:“我知道了。只是宁义城如今形势危急,此事还得从长计议。谢三小姐既然有心助我宁义城解围,不如等成功刺杀叛军首领唐先开之后,再来商议此事如何?”
谢贻香顿时一愣,急忙说道:“我既已答应前往刺杀,自会履行承诺。但那女童奸猾狡诈,方大人若不立刻派人全城缉拿,只怕用不了多久,她便会再次逃往它处,叫我上哪里抓人?”方大人却摇头说道:“不是我不肯帮你,而是城里这个情况,实在抽调不出人手。”
眼见方大人这副姿态,谢贻香一时也无可奈何,正待开口再劝,旁边的衙役已给她递来了一双筷子,说道:“破敌也好,查案也罢,正所谓人是铁,饭是钢,总得先填饱了肚子再说。”谢贻香见众人都在大快朵颐,也感到腹中饥饿,便伸手夹了一筷子炒肉丝,放到嘴里一嚼,却满是辛辣之味,而且咸味极重,显是放了不少的盐。
然而即便是如此厚重的味道,也无法掩盖这些肉丝里的一股酸味。谢贻香不禁心念一动,脱口问道:“这……这是什么肉?怎会是酸的?”
第793章 弑神明宝刀受损
却不料在场的方大人和众衙役听到这话,都是面带好奇地瞥了谢贻香一眼,随即便有衙役说道:“马肉本就有带有一股酸味,难道谢三小姐竟没吃过马肉?”谢贻香微微一愣,自己的确不曾吃过马肉,但似乎曾听人提过,说马肉的味道是有些发酸,所以最好是卤着吃,方可压制其中的酸味。
当下她又嚼了两口,忽然发现地上这四菜一汤虽不见一片菜叶,但葱姜蒜椒等佐料却是一应俱全。除了那盘卤肉,骨头汤里有生姜、凉拌白肉里有蒜泥、红烧肉里有葱花,尤其是这盘炒肉丝,更是集齐了葱姜蒜椒四物,而且这一辛辣且重盐的口味,自己竟然还有些熟悉,似乎曾在哪里品尝过类似的味道。
想到这里,她随即惊醒过来,那日在绍兴城南面的诸暨,自己随杨捕头等人去往遇害的陈姓男子家中搜查,看到厨房里凶手留下的一盘爆炒人心,自己曾用筷子蘸着油汁品尝,岂不正是眼下这个味道?所以衙门里的这一盘炒肉丝,和“人厨”烹饪的那盘爆炒人心,分明是同样的味道,甚至是同一个厨师所为!
谢贻香大惊之下,急忙将嘴里的肉丝尽数吐出,旁边的几个衙役见状,纷纷护住地上的几盘菜肴,生怕被谢贻香弄脏。更有衙役厉声呵斥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整个宁义城早已断粮,天天都有百姓饿死。你不吃也便罢了,可别糟践东西!”谢贻香吐出肉丝,仍觉胃中酸水上涌,又干呕了几声,嘶哑着嗓子喊道:“这……这哪里是什么马肉,这分明是人肉!”
却不料在场众人皆是一脸漠然,竟无一人因此而惊骇。过了半响,那方大人才冷冷问道:“怎么,难道你是刚刚知道?”
听到这话,谢贻香顿觉头皮发麻,用惊恐的目光依次扫视过在场众人,又去看地上那四菜一汤。惊骇之中,她不知从哪里生出一股气力,径直从地上跳起身来,也不理会在场众人的呵斥,一路冲出衙门后堂,直奔后面的伙房。待到她抵达伙房外面,便听到里面有歌谣声传出,一个不男不女的声音吊着嗓子唱道:“……大块的肥膘熬成油,咕噜咕噜往下流;细切的精肉有没有,特意煮来请朋友……”
谢贻香忍不住浑身发抖,当即拔出腰间乱离,举步踏入伙房之中,只见唱歌之人果然便是昨夜那个女童。此时这女童脚下正垫着一张小凳子,在灶台前卤着一大锅肉,而在她身旁不远处的架子上,还挂着两具血淋林的残尸,勉强可以看出是两具成年男子的尸身。
一时间惊讶、恐惧、怀疑、迷茫同时涌上谢贻香心头,难怪自己这几日拿着画像在宁义城里四处寻访,却没一个百姓见过画像上的这个女童;难怪那位宁义太守方铁衣一直要推托此案,不肯帮自己缉拿这个“人厨”。原来这个女童早已混进了宁义城的衙门里,而且还摇身一变,成了伙房里的厨师,专门替衙门里的众人烹煮人肉!
那女童自然也看到了闯进来的谢贻香,却是毫不慌乱,兀自嫣然一笑,用稚嫩的小女孩声音问道:“我煮的人肉滋味如何?”谢贻香气得满脸抽搐,忍不住厉声喝道:“受死!”话音落处,她已扬起手中乱离,便要照头一刀往那女童劈落。哪知伴随着她这一举刀,手里的乱离忽然生出一股奇怪的力道,仿佛是自行停顿在了半空之中,任凭谢贻香如何发力,也不肯往那女童身上斩落下去。
这是什么妖法,居然能让自己的乱离生出抗拒之力?要知道谢贻香生平与人动手,纵然是面对“天下第一高手”青竹老人,也不曾遇到过如此诡异的情形,又何况是一个仅有六岁年纪的女童?要知道自己的乱离乃是师父刀王所赠,素来极具灵性,自己使用多年,几乎已臻人刀合一的化境,此时又怎会不听自己的使唤,反过来抵抗自己的驾驭?
那女童见谢贻香一上来便动手,也是吓了一大跳,随即再看到她的刀停顿在半空之中,顿时冷笑一声,用阴森森的腔调地道:“尔等区区凡人,也配弑杀神明?”
谢贻香心中的惧意更盛,再回想起昨夜那一幕幕诡异的场景,愈发认定自己眼前绝不是什么普通的女童,而是一个披着人皮的妖魔。情急之下,她也顾不得许多,当即飞身跃起,在半空中用双手紧紧住乱离的刀柄,使出师兄先竞月那招“独劈华山”的驾驶,再用上父亲“空山鸣建”的刀意,同时还以“融香决”的秒谛将浑身武功尽数融合在这一招之中,用尽全部力气往那女童劈落而去。
如此一来,乱离到底只是一柄短刀罢了,又哪里拗得过谢贻香施展出的全力,终于自半空中斩落下去。然而刀上生出的那股抗拒之力犹在,并未就此消失,居然将谢贻香这一招带得偏了,刀刃离那女童还隔着数尺距离劈落,正好劈中灶台上正在卤肉的那口大锅锅沿。
但听一声巨响,在谢贻香这全力一击之下,一口硕大的铁锅已她这一招震得四分五裂,当中的肉汤尽数洒落下去,将灶底燃烧的柴火尽数浇灭;就连整个石砌的灶台也被她这一招劈垮了大半,激荡起大片的尘土和油灰。与此同时,谢贻香只觉握刀的右手虎口处一阵剧痛,整条手臂都被震得酸麻,手中乱离更是脱手飞出。幸好她反应极快,乱离刚一脱手,便飞身而起,用左手重新取回半空中的乱离。却见就在乱离的刀刃上,因为方才这一记猛击,竟然崩出一处寸许宽的大缺口。
这一结果直看得谢贻香瞠目结舌,自她出师以来,用师王所赠的这柄乱离与人交手过招,还从未有过丝毫损毁,就连划痕也不曾留下一道。谁知今日在这宁义城里,面对这么一个六岁年纪的女童,非但让自己的乱离不听使唤,而且还崩出这么大的一处缺口,对方使的究竟是什么妖法邪术?她忍不住倒退几步,狠狠瞪着厨房里的这个女童,眼中尽是惊惧之色,竟不敢再次上前动手。
而那女童方才见谢贻香这一刀砍偏,早已闪躲到一旁,此时见她这副模样,更是在嘴角边露出一丝诡异的微笑,阴森森地笑道:“竟敢毁我一锅肉汤,本尊这便要用你身上的肉来赔!”
第794章 埋后院地窖冰尸
听到女童这话,谢贻香情不自禁地又退开两步,却听背后传来脚步声响,竟是方大人带着一群衙役赶了过来。谢贻香就像是抓到一根救命稻草,急忙向方大人喊道:“伙房里的这个女童是妖魔,是恶鬼,更是……更是这桩‘人厨案’的连环凶手!大家赶紧一同将她拿下!”
谁知那方大人闻言,却是脸色一沉,反问道:“我为何要拿下自己衙门里的厨子?”谢贻香忍不住大声说道:“这女童分明是杀人凶手,她……她在锅里煮的是人肉!”方大人冷笑一声,淡淡地说道:“宁义城里早已断粮多日,如今还活着的这些人,又有哪个不是靠吃人肉为生?你难道要我将全城的百姓尽数拿下?”
这话一出,谢贻香当场愕然,脱口说道:“这……这怎么可能?城里虽已断粮,但是……但是百姓家里多少也还藏有些食物,就连衙门里不也存有糠皮、荞麦和稻米,又怎会是……吃人肉为生?”
伙房里的那女童此时又变作小女孩的声音,银铃般地笑道:“人是万物之灵,人肉更是人间至味。如今天赐宁义城这一场人肉盛宴,就连太守方大人都已欣然接受,你又何必如此冥顽不灵?”外面的方大人则是皱眉说道:“逆贼恒王的三万叛军围城,我方铁衣却宁死不降,势必坚守至死。眼下粮草耗尽,不得不以人肉充饥,实属无奈之举。而这位……这位小姑娘最是擅长烹煮人肉,放眼两京十三使司,只怕再无人能够出其左右;即便是她以往犯下过什么罪孽,逢此危难关头,宁义城正是用人之际,我自然要留她在此。”
谢贻香听得不停地摇头,只觉整件事情都已乱套,口中喃喃说道:“一派胡言……简直是一派胡言,这几天衙门里每日都会用荞麦粉蒸些黑面馒头,还会煮糠皮救济衙门门口的难民,而且……而且就在这衙门后院里,地窖里分明还藏着上千斤带壳的稻米……”说到这里,她陡然发现方大人身后的一众衙役里,亲军都尉府安插在此的那个杜师爷也在,急忙指着人群里的杜师爷说道:“就是这个杜师爷,那日曾亲自带我前往衙门后院查看,向我展示地窖里藏着的上千斤稻米,还当场给我装了五六斤。”
那杜师爷顿时脸色一变,摆手说道:“这衙门里哪藏有什么稻米?小人……小人又几时带你前去看过?谢三小姐可别……可别胡言乱语冤枉小人!”谢贻香听他矢口否认,气得厉声说道:“你……你好大的胆子!信不信我让先竞月将你撤职查办?”话音落车,那杜师爷直吓得脸色惨白,差点没当场跳起来,急忙大声辩解道:“你在胡说什么……什么先竞月?小人……小人根本不认识此人!”
要知道此事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倘若衙门里果真已经断粮,那自己和衙门里的其他人这几天吃的又是什么?倘若衙门里并未断粮,方大人又怎会容许这个女童在伙房里烹煮人头?谢贻香一时也懒得和这杜师爷争辩,更无暇理会伙房里的女童和伙房外的方大人一行人,当即迈步而行,前往杜师爷当日领自己去过的后院。
方大人和在场的一众衙役对望一样,都是脸色暗沉,也举步跟在谢贻香身后,一并来到衙门后院里的那片空地。谢贻香至今还记得埋藏稻米的那个地窖所在,略一丈量,已找准位置,用脚刨开地上的尘土,果然露出一块三尺见方的木板。她便将木板用力掀开,露出下面的地窖,沉声喝问道:“还敢说衙门里没藏有粮食?”
谁知伴随着地窖入口的木板被她掀开,一股血腥味顿时从地底涌上,谢贻香惊疑之下,再往地窖中看去,却见地窖里哪里有什么带壳的稻米,分明是一具具死人尸体;虽不及当日峨眉山上止尘庵后山那个弃尸地洞壮观,但里面少说也有二三十具难尸体,当中有男有女,看形貌都是宁义城里的百姓。除此之外,在地窖里还摆着十几块水缸大小的坚冰,显是为了将这些尸体冷冻起来,以便长久贮藏。
看清地窖里的情形,谢贻香双腿一软,整个人已坐倒在地。自己当日亲眼所见,这里分明藏有上千斤带壳的稻米,此时为何尽数变成了尸体?难道是杜师爷和方大人事后动了什么手脚?又或者自己当日所见,其实只是自己臆想出来的幻觉?甚至此时此地所发生的这一切,才是真正的幻觉?对此她始终感到难以置信,又指着那杜师爷喝问道:“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杜师爷将一颗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样,结结巴巴地回答道:“小人……小人哪里知道?这里……这里……”谢贻香再次厉声问道:“不可能!当时我亲眼所见,这地窖里藏的乃是上千斤稻米,你还亲手替我装了一小袋出来!是了……当时我还提醒过你,说衙门里既然藏有粮食,可想而知宁义城的百姓家里也多少藏有余粮,你便说要带人挨家挨户搜查,将全城的粮食汇集起来,统一进行分配。既然如此,你们又何必……又何必要做出吃人肉这等丧尽天良之举?”
那杜师爷急得直跺脚,高声骂道:“你这丫头莫不是得到了什么失心疯,竟要在此血口喷人?早在半个月前,方大人便已带人将整座宁义城掘地三尺,去每家每户仔细盘查,收缴百姓家里的藏粮,直到全城再找不出一粒粮食为止,又何必要等到你来提醒?而且你口口声声说小人装了一袋稻米给你,更是无稽之谈!这宁义城里要是真的还有什么稻米,你倒是拿出来给我们瞧瞧!”
听到这话,谢贻香顿时一愣。话说当日杜师爷亲手装给自己的那袋稻米,自己昨夜见到那两户人家准备“易子而食”的时候,便曾想过要拿出来救人,谁知寻遍行囊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