竞月贻香-第3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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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南面的这座宁义城,地处缙云之南、丽水之东,恰好是在江浙和福建两地的交界处,可谓是江浙的门户、福建的咽喉,无疑是兵家必争的战略要地。自从恒王起兵谋反以来,一直对这座宁义城虎视眈眈,想要将此城收入自己囊中。不料宁义的知府方铁衣方大人,对朝廷当真可谓是忠贞不二,任凭恒王的叛军如何游说,哪怕是抬来金山银山,许下划地封疆的承诺,这位方大人也一样坚定不移,说什么也不肯率城投降。为此恒王甚至还曾派出大军围城,想要逼这位方大人投降,最后却还是无功而返。
待到今年年初,恒王麾下的叛军全线撤离江浙,尽数退守到福建境内,想要与朝廷持久作战。如此一来,地处江浙和福建交界处的这座宁义城,对恒王而言无疑更是至关重要,说什么也要将其拿下,否则谈什么据守整个福建?于是就在本月月初,据说恒王已经派出三万大军,将宁义城分内外三层死死围住,说什么也要逼知府方铁衣人认输投降,拱手交出城池。而围城的叛军则是奉行“只进不出”的原则,也便是外来之人可以照常入城,但一旦进到宁义城中,便再也不能出城离开;若是城里的人胆敢踏出城门一步,立刻便会被围城的叛军乱箭射回。
正因如此,地处诸暨南面的东阳关才会严加盘查过往行人,尤其是从缙云、宁义和丽水等地过来的行人,一定要反复盘问搜查,弄清是不是恒王叛军派来的奸细。而对于南下的行人,则会将如今宁义城的情况告诉他们,叫他们选择其它路线避开宁义城。而三天前那一老一少在经过东阳关的时候,声称是要前往宁义城里探亲,任凭守关军士如何劝说,也执意要去,自然便给守关军士留下极深的印象,同时也将两人的名字记录在册。
所以对于南面宁义城眼下的局面,就算杨捕头召集起绍兴所有的捕快、公差和衙役和谢贻香一同前去,其实也是无济于事;只怕众人还没进到宁义城里,便已被恒王麾下那三万围城的叛军拦住,甚至将众人擒杀当场。杨捕头不过是绍兴府衙门里一个小小的捕头,又怎能率领众人冒此风险?
听到这话,谢贻香不禁双眉一扬,问道:“恒王叛军围城,朝廷难道竟不做理会?”杨捕头叹道:“方今的天下大势,所有人都看在眼里,江南仅有的一点兵力,早已被调往铜陵、宣城和湖州三地驻防,守卫着金陵皇城;就连横行江浙的东瀛倭寇,朝廷都已无力清剿,又哪里管得了远在千里之外的宁义?有道是宁做太平犬、不做乱世人,谢三小姐,我知道你本事不小,但你还是听我杨聚德一句劝,我们这些当捕快的,本就只能在太平世道里破几桩案子、抓几个凶手,似宁义这等战乱之地,不是我们应该去的地方。”
谢贻香忍不住沉声说道:“漠北战事不断,西域又起纷争,再加上恒王叛乱、倭寇横行,这天下都成什么样子了?看来朝廷里供奉着的那一位,当真是好个皇帝!”说罢,再想起皇帝赐死自己父亲之举,谢贻香更是怒火冲天。既然此案极有可能与那个言思道有关,一时间谢贻香也顾不得其它,当即探出手中乱离,重重拍打在杨捕头的手臂上,令他松开自己的马缰。随后谢贻香策马扬鞭,径直往南而去,竟是要单骑前往那座宁义城查询。
第776章 清君侧宁义鏖兵
话说杨捕头见这位谢三小姐心意已决,无奈之下,也只得任由她孤身离去。谢贻香便乘马一路南行,先出诸暨南面的东阳关,再穿过缙云,如此两日之后,便已来到宁义地界。待到离开缙云之后,一条官道上已是稀稀疏疏,几乎看不见什么行人,直到离宁义城还有三十多里路程时,前方的官道上便出现了军队设立的关卡,用木栅拦住去路。谢贻香抬眼望去,关卡处的军士少说也有上百人之多,正将关卡前的七八个行人拦下,向他们询问盘查。谢贻香心中一凛,暗道:“倘若恒王的叛军果真已对宁义城用兵,此间又怎会有朝廷的军士驻守?难道……难道这些军士竟是恒王的叛军?”
话说谢贻香早在去年便已听说在毕府“遇害”的恒王死而复生,于江浙驻地起兵谋反,却一直没机会和这位恒王的叛军打交道。当下她不敢有丝毫大意,急忙翻身下马,摘下腰间乱离藏到马鞍下面,小心翼翼地靠近前方关卡。此时关卡前共有男男女女七八个百姓,正在与守关的军士交涉,似乎是想通过这处关卡,继续前往宁义。关卡前的一个白面军士则扬声说道:“你们还要军爷说多少遍?恒王此番起兵,并非是要针对当今朝廷,而是奉‘清君侧’之名,铲除朝中的奸险小人,乃是堂堂正义之师。虽然宁义太守方铁衣助纣为虐、冥顽不灵,但宁义城里的将士和百姓皆是无辜,恒王早已传下军令,令我军将士‘兵不血刃,不杀一人’,所以你们大可不必担心。”
谢贻香心中暗惊,原来果然是恒王的叛军在此设下关卡,至于这白面军士说什么“兵不血刃、不杀一人”,则分明是在胡说八道。要知道自古以来两军交战对阵,怎会有什么‘不杀一人’的军令?倘若当真如此,那不肯杀人的一方岂不是只有挨打的份,那还打什么仗?谢贻香一边思索,一边牵马上前,来到关前这些百姓身旁,而在场的百姓听到那白面军士这番说辞,已是七嘴八舌地说个不停,当中一个青年男子更是大声说道:“我父亲已是花甲之年,眼下就在宁义城里,我身为家中独子,又岂能弃父亲于不顾?所以无论如何也要赶回宁义。还请军爷行个方便,放我过去。”
话音落处,其他百姓也随之起哄,纷纷叫嚷着要众军士放他们过关。为首的那白面军士便笑道:“不是不肯放你们过去,而是军爷一番好心,这才要以良言相劝。要知道眼下我军挟三万之众,已将整座宁义城围得水泄不通,虽然并无攻城之意,但在方铁衣开城投降之前,整座宁义城便是‘只进不出’。倘若当真放你们进去,便再也出不来了,你们又何苦要将自己置身于险地?”那青年男子立刻沉声说道:“人生天地之间,自当孝字为先!莫说是置身于险地,即便是死,我也要陪家中老父死在一起!”
听到这话,那白面军士便装模作样地长叹一声,摇头说道:“也罢,也罢!既然你们执意要去,军爷也不便阻拦。谁叫我军行的是正义之师,本就是要为天下百姓谋福祉?”说罢,那白面军士便抬手一挥,叫身后的士卒搬开官道上的木栅,放这些百姓过关,口中又说道:“等你们进了宁义城后,记得劝劝你们那位太守大人方铁衣,叫他趁早开城投降。哼,他自己愚忠倒也罢了,又何必要连累城里的百姓受苦?”
眼见关卡处的军士们终于答应放行,在场的百姓欣喜之下,急忙一拥而上。谢贻香不敢暴露自己的身份,也牵着马跟在人群后面,企图蒙混过关。却不料为首那白面军士倒是目光如炬,立刻发现了她,当即喝问道:“你又是哪里来的小娘子,去宁义城意欲何为?”
谢贻香只得恭声回答道:“家中父亲病逝,小女子孤身一人、无依无靠,唯有与宁义城谢员外家自幼订下的一门亲事,所以要前往投靠。”那白面军士见她一身素衣,面带愁容,的确像是有丧事在身,不禁嘿嘿一笑,说道:“小娘子既是孤身一人、无依无靠,又何苦要去宁义城自寻死路?倒不如就此跟了军爷,保管叫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说着,他便要来拉谢贻香的手。
谢贻香不禁心中暗道:“到底只是乱臣贼子,终于还是露出这副丑恶的面容。”她不愿显露武功,便故作惊讶之态,身子一个踉跄,正好撞上前面那个要回宁义城照顾父亲的青年,口中低声说道:“这位大哥,大家都是宁义人,还请……还请帮小女子一把。”那青年本就年轻气盛,倒是古道热肠,连忙将谢贻香护在自己身后,向那白面军士厉声质问道:“怎么,我们去得,这位姑娘便去不得了?”
那白面军士顿时火冒三丈,气得怒目圆睁,正待发作,却听远处一个将领装扮的军士沉声喝道:“放肆!身为军中将士,自当恪守军纪,怎能如此胡作非为?你这副做派,究竟是土匪还是山贼?不过是一个戴孝的娘们,也不怕沾染上晦气,赶紧放他们过去!”
听到将领发话,那白面军士便也不敢多言,只得收敛怒气,放谢贻香随众人过关。待到谢贻香牵马行出十几步距离,那白面军士忽然将一物从后面遥遥抛给谢贻香,招呼道:“别说军爷没关照过你,大家相逢便是缘分。你这小娘子今日不肯从了军爷,后面有你追悔莫及的时候!”谢贻香微微一愣,伸手接下那军士抛来的东西,却是一个厚厚的油纸包,略一掂量,里面应当是几张缙云有名的烧饼,也不知那军士此举到底是何意,只得牵着马快步前行。
随后谢贻香便随着这些百姓沿官道继续南行,到后来官道两旁的地势渐渐拔高,竟是来到了群山之间。听同行的百姓说起,原来在江浙和福建交界处的此地,本就是一大片地势险要的山峦,唯有当中开辟出的这一条官道可供通行,而宁义城便是修建在这条官道之上。所以要想来往于江浙和福建两地,若不从宁义城经过,那便只能取道西边的丽水或者东面的台州,少说也要多出两三百里的路程。
所以对恒王的叛军而言,要想据守福建,便必须拿下这座宁义城。谁知却撞见宁义太守方铁衣这么一个硬茬,竟是软硬不吃,说什么也不肯投降一个谋反的皇子,这才令双方僵持至今。谢贻香再看官道两旁的群山之上,林荫处隐约可见星罗密布的白色营寨,自然是恒王的叛军驻扎其间,可见这位恒王此番是动了真怒,非要将这座宁义城据为己有不可。
第777章 闯危城军民齐心
谢贻香虽不愿再理会政局里的这些争斗,但是看到恒王叛军如此架势,也不知宁义城里如今到底是什么情况。只可惜正如绍兴府那个杨捕头所言,眼下朝廷早已是自顾不暇,又哪还有兵力前来救援南面千里之外的这座宁义城?真不知此番面对恒王围城的三万叛军,这座宁义城又将何去何从,这场战事又将如何收场。
随后众人又一路经过两处关卡,设下关卡的恒王叛军虽未阻拦众人,却将所有人都训斥了一通,叫他们入城后一定要劝太守方铁衣开城投降,免得城里的百姓继续遭殃。待到再转过两个山头,前方的群山之中已出现一大片平原,一座孤城矗立其间,在城门上方凿刻着“宁义”两个大字。
谢贻香一路走南闯北,自然也见过不少城池,相比西北的嘉峪关、玉门关以及金陵皇城而言,这座宁义城无疑显得有些小气;但其实真正比较起来,这座宁义城的规模也算不小,丝毫不逊于来时的湖州和绍兴两地,算得上是江浙边界的一座大城。此时整座宁义城的城门紧闭,城墙上则是杂草丛生,显得既旧又脏,城头上还依稀可见守卫军士架出的弩箭、投石车等机关,全都是破烂不堪,也不见有军士驻守其间,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再看城外的四面八分,就在环绕着这片平原的群山山脚,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营帐,当中旌旗招展、刀盔明亮,军士们更是精神抖擞,一个个摩拳擦掌,与当中那座宁义城的形貌形成鲜明对比。
此时谢贻香已随众人穿过两旁的叛军营地,小心翼翼来到宁义城的城门前。当中那青年便扬声叫门,说同行众人皆是宁义人士,听说宁义城有难,纷纷赶回来探亲,同时也是要助太守方大人一臂之力。过了半响,城头上才探出一个灰头土脸的脑袋,歪戴一顶铁盔,却是个守城军士。眼见城门外的男男女女加起来还不到十个人,那军士便冷哼一声,兀自将脑袋缩了回去。
如此又过了半响,但听“吱呀”一声,面前宁义城的城门已经打开一道细缝,勉强能够容一人通行;城外众人惊喜之下,连忙鱼贯而入。谢贻香牵马走在后面,最后一个踏进城门,待到城门重新关上,便听眼前传来一阵哄闹,数十个难民装扮的人一拥而上,纷纷向自己探出一双满是黑泥的脏手,叫道:“女菩萨大发慈悲,赏我们一点吃的,已经……已经有好几天没吃过东西了!”
谢贻香不料城门里竟是这般局面,差点吓了一大跳,再转念一想,而今恒王的叛军围城,城里自然是缺衣少食的光景,出现这许多难民倒也是常理。她见这些难民一个个面色饥黄,饿得只剩皮包骨头,当中分明还有几个十来岁的孩童,不禁心生怜悯。然而她这一路匆匆从绍兴府赶来,沿途也没吃过几顿饱饭,身上更不曾带有干粮,逢此局面,只好伸手到行囊里摸索,想要拿些铜钱和碎银子给他们。
谁知谢贻香这一摸,却从包袱里拽出一个油纸包来,正是之前关卡处那个白面军士丢给自己的几个烧饼。谢贻香欣喜之下,急忙将手里的油纸包递给人群里那几个孩童。孩童们打开一看,里面居然是香喷喷的油煎烧饼,顿时惊喜交加,张嘴便咬。却不料旁边的难民显是饿得极了,眼见这几个孩童讨到食物,居然扭头便朝那几个孩童扑去,要去抢他们手里的这几个烧饼。
谢贻香惊骇之余,正待出手阻止,却听一声怒喝传来,十几个铠甲不整的军士已冲上前来,对着城门口这些难民就是一顿拳打脚踢,将这些难民们尽数喝散。眼见有城里的军士维持秩序,谢贻香这才松下一口气,哪知这些个军士赶走难民后,紧接着又是狠狠几脚,连同那几个十来岁的孩童也一并踹倒在地,将谢贻香赠给他们的烧饼尽数抢了过来,当中一个目露凶光的军士更是厉声骂道:“军爷豁出性命替你们守城,自己都还饿着肚子,哪轮得到你们这些乞丐吃?”
这一幕直看得谢贻香又惊又怒,忍不住向这些军士厉声质问道:“你们这是做什么?”那个说话的军士这才转头撇了谢贻香一眼,看他脸上的神色,显是没料到这么一个小姑娘居然也敢和自己顶嘴。随后那军士又看到谢贻香身后牵着的马,顿时双眼放光,舔了舔嘴唇说道:“恒王叛军围城,宁义城已是危在旦夕,不日便要与叛军决一死战,自当军民齐心、合力抗贼!你这匹马已被我们方大人征用了,待到战事消停,自然会给你补偿!”话音未落,旁边的军士早已按捺不住,相继冲上前来,将谢贻香的马径直夺了过去。
谢贻香实不知眼下这宁义城里究竟是怎样的情况,眼见军士们如此举止,也不敢随意发作,只得抢上几步,将马上的行囊解了下来,又从马鞍下面摸出自己的乱离,任由他们将自己的马牵走。而方才说话的军士见谢贻香居然还带有兵刃,脸色又是一寒,喝道:“这丫头身上有刀,只怕是叛军派来的奸细!你那行囊里还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赶紧解开了给军爷盘查!”
要说谢贻香的行囊里,还真有些“见不得人的东西”,却不是什么稀罕物件,而是她平日里换洗的贴身衣物,又怎能向这些军士当众展示出来?想不到自己一忍再忍,这些军士却是变本加厉,谢贻香无奈之下,只得冷冷说道:“好啊,那便请军爷仔细盘查。”说着,她便解开行囊,从里面摸出一个巴掌大小的黑色铁牌,那军士连忙踏上几步,厉声问道:“这是什么?”不料谢贻香抬手便是一记耳光扇出,用手里的铁牌狠狠拍在那军士脸上,笑道:“你可认识自己脸上的这几个字?”
此时城门附近合计共有十多名军士,眼见同僚挨了一个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