竞月贻香-第3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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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并排架住先竞月的偃月刀。再看她脸上的神色,一张白皙的俏脸已是通红一片,大颗大颗的汗珠从额头上滑落下来,显是吃力到了极点。但无论如何,她毕竟还是硬生生地接下了先竞月这一招“独劈华山”。
原来先竞月这招“独劈华山”之所以能够无坚不摧、无往不利,其关键到底还是“杀气驾刀”这四个字。哪怕是强如希夷真人、流金尊者和毕无宗之流的高手,因为不懂杀气的运用,就好比是一个只会外家功夫的高手碰上一个修炼内家功夫的高手,双方根本就不是相同的路数,只能靠自身的武学与之对抗,这才会被先竞月的杀气有机可乘,相继被先竞月这招“独劈华山”击溃。
但哥舒阿伊自幼跟随突厥高人学艺,早已通过突厥秘术助她打开“六识”。所谓六识,便是指“眼”、“耳”、“口”、“鼻”、“体”、“神”六者;六识一开,对应的视觉、听觉、味觉、嗅觉、触觉和知觉都能远胜常人。而这当中对应“知觉”的“神”,其实也是所谓的“心”,是让她能够感知到五感以外的一些人、事、物,若是说得悬乎一些,就类似市井传言中所谓的“通灵”或者“预知”。
至于杀气一物,乃是由杀念和气息结合而成,本就生于人心之中,阿伊凭借六识里面的“神”,自然能够轻易感知,对于杀气的理解更是远胜常人。再加上她出手一向狠辣,死在她刀下之人没一千也有五百,心中早已积攒了不少杀气,虽不能像先竞月这样独辟蹊径、径直驾驭杀气伤人,但面对先竞月招式间驾驭的杀气,她却能感知得一清二楚,甚至还能用自己的杀气与之对抗。所以此刻她才能用自己的杀气抵消掉先竞月大半的杀气,继而以手中短刀拼死架住先竞月的偃月刀。
如此一来,前方城墙上逃跑的哥舒王子死里逃生,侥幸捡回了一条性命。但他被先竞月这一招的余威波及,头上的束发金冠当场碎裂,令满头长发披散开来,形貌极是狼狈。眼见阿伊跪倒在地,先竞月手中的偃月刀正在一寸一寸往下压落,刀锋离阿伊的头顶已不过数寸距离,哥舒王子急忙停下脚步,朝先竞月大声喝道:“冤有头债有主!你要替玉门关的驻军报仇,只管冲小王来便是!与我妹妹无关!”
话音落处,阿伊也吃力地张了张嘴,向面前的先竞月说道:“不杀哥哥,杀我!我的命换!”她这一开口说话,浑身精气顿时泄出,双臂一软,两柄短刀便再也架不住先竞月的偃月刀。面对当头斩落下来的偃月刀,百忙之中阿伊只得将脑袋奋力一偏,让偃月刀的刀锋径直斩落在自己肩头。
一时间,哥舒王子和后面的一众色目人高手齐声惊呼,照先竞月这一刀砍下去,岂不是要将阿伊当场劈作两半?谁知偃月刀的刀锋却只是在阿伊肩头斩入寸许深浅,然后便停滞不下,显是先竞月及时收住了手。不远处的哥舒王子惊魂未定,当即高声说道:”够了,小王今日认栽了!只要你肯放过阿伊,你我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你只管自行离去便是,小王的人绝不阻拦!”说罢,他见先竞月毫无反应,又说道:“怎么,你是要小王当场自戮才肯放人?汉人的少年英雄、堂堂的‘十年后天下第一人’,难道竟要以一个女子的性命作为要挟,使出这等卑鄙无耻的手段?”
话说此刻的先竞月其实已是强弩之末,方才他一路冲破身后那二十几个色目人高手的防御,不但被兵刃划伤了好几处,肋骨也被铁鞭击断了三根,最后还被那病容男子隔空一掌打在背心,早已是内力尽失的他又哪里承受得住?所以眼下劈出的这招“独劈华山”,几乎已经是先竞月的最后一击,原以为志在必得,谁知却被阿伊这个二十出头的少女拼死挡下,他惊骇之余,心中更多的却是无奈。
要知道自先竞月出道以来,除了当日在洞庭湖畔身受重伤,曾被武林盟主闻天听以“吞星吐云”的神通化解过他这招“独劈华山”,还从未有过失手,即便是希夷真人、流金尊者和毕无宗这等当世高手也不例外。眼前这个阿伊虽然武功诡异、难测高深,但真要论起修为,自然远不及“江湖名人榜”上排名靠前的那些高手。所以阿伊能够硬接自己这一招“独劈华山”,也算是天意使然,是上天要救这哥舒王子一命。
所以此刻就算能借这一招的余势将阿伊斩杀当场,先竞月也再没力气第二次使出这招“独劈华山”。既已无法擒杀哥舒王子,自己在临死前又何必破了不向女人和孩子出刀的规矩,白白搭上这个突厥少女的一条性命?若是就此拿阿伊的性命来作威胁,自己更是不屑为之。
想到这里,先竞月只觉内息翻腾,一口鲜血又涌上喉咙,只得暗叹一声,从阿伊肩头撤回了偃月刀。与此同时,身后的色目人高手里有个竹竿似的瘦子反应极快,一见阿伊脱险,当即凌空击出一拳击,再次击中先竞月的背心。先竞月顺着拳势踉踉跄跄地踏出几步,重重地撞在城墙的箭垛上,口中鲜血狂喷而出,继而身子一软,终于坐倒在地。
第661章 求死
旁边顿时便有两个色目人高手抢上,前面一人抬脚踢飞先竞月手中的偃月刀,后面一人便向先竞月的胸口狠狠踹落。却不料阿伊突然从旁抢上,手中短刀划出,顿时将后面那人踹向先竞月胸口的整条腿切断,口中用突厥语话喝道:“他刚饶过我的性命,你们怎能恩将仇报?再有人敢伤他一根头发,休怪我刀下无情!”
那个断腿的色目人高手当即摔倒在地,疼得连声惨叫,在场的其他色目人高手见状,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那哥舒王子此时已沉着脸走了回来,却在先竞月的三丈开外站定,冷冷说道:“阿伊,有些事始终勉强不得。这小子到底是我们的敌人,今日又与我们结怨,说什么也不能留他性命。怎么,难道你连我的话也不肯听了?”阿伊微微一怔,立刻用力摇头,脸上的神色更是坚毅无比,竟是护定了先竞月。
先竞月受此重伤,早已抱定了必死之心,本想用偃月刀自行了断,却被对方远远踢落到一旁。眼见身后便是玉门关外二十几丈高的城墙,此时突厥、波斯、汗国和别失八里四国联军的先锋部队早已到了城墙下面,正在列阵等待后方大军,他便想径直从城墙上跳下,却又是浑身无力,怎么也站不起来。眼见阿伊护在自己身前,先竞月当即喝道:“滚开!”
阿伊却不理会他,自顾自地与哥舒王子和一众色目人高手对持。幸好就在这时,一行人相继踏上玉门关城墙,哥舒王子远远望见,顿时转怒为喜,大声招呼道:“木老先生来得正好,小王这个妹妹一时糊涂,居然出手护敌,还请木老先生替小王劝她一劝。”那木老先生冷哼一声,说道:“区区一个先竞月,如何到现在还没解决?”
说话之间,这一行人已朝众人所在的这边行来。先竞月抬眼望去,只见木老先生身后的众人里居然还有几个身穿道袍之人,当中一个不修边幅的邋遢道士,岂不正是那“阴山堂”的掌门人幽冥道长?话说哥舒王子昨夜亲自前来送粮送药,乃是要营救那个吐蕃使臣,而吐蕃使臣之前则是跟在“阴山堂”的赶尸队伍里混入玉门关,由此推断,“阴山堂”的道士自然或多或少与这哥舒王子有所瓜葛。
所以如今见到幽冥道长和他门下的道士出现在木老先生身后,先竞月倒也不怎么惊讶。如此看来,幸好谢贻香和商不弃当时查明“阴山堂”赶尸的真相,陆将军早已提前将整个“阴山堂”一网打尽,尽数扣押在了军营之中。否则任由“阴山堂”的道士和哥舒王子里应外合,玉门关这场劫难只怕还会发作得更快。
那木老先生此时已来到众人附近,眼见这般局面,顿时明白了事情的缘由,忍不住又是一声冷哼,向哥舒王子说道:“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对你这个妹妹拖泥带水、婆婆妈妈。办法不是早教过你了?”哥舒王子笑道:“木老先生教训得是。只是小王的兄弟姐妹不少,却都是小王的敌人,只有阿伊这个妹妹骨肉至亲,也算是小王在世上唯一的亲人……”
不等哥舒王子把话说完,木老先生已冷冷喝道:“唯一的亲人?等你被唯一的亲人从背后偷袭,让你浑身经脉尽毁,余生只能与药物为伴,你便知道亲人的好处了!”说着,他已从怀中摸出一枚金光闪闪的铃铛,当着阿伊的面轻摇几下,发出悦耳的铃铛声。阿伊正看得莫名其妙,忽然间只觉一阵天旋地转,两只眼睛的眼皮仿佛变得无比沉重,再也无力睁开,竟然当场晕睡过去。
原来哥舒王子虽然与阿伊兄妹情深,但自己这个妹妹的武功毕竟太高,若是有朝一日倒戈相向,自己又哪里是她的对手?所以为了防范于未然,他便请木老先生帮忙研制出一种可以令人昏睡的蛊虫,在暗中给阿伊服下,之后只要阿伊听到特制的铃铛声响,体内的蛊虫便会产生回应,令她当场昏睡过去,事后也不会记得自己曾听到过铃铛声。而此刻当着阿伊的面,哥舒王子到底有些下不了手,于是眼见木老先生带人上来,便请木老先生代劳。
随后便有哥舒王子手下的色目人高手小心翼翼地靠上前来,从先竞月面前将昏睡的阿伊挪到一旁。木老先生不禁瞥了城墙边的先竞月一眼,问道:“这人怎么处理?”哥舒王子沉吟道:“此人的武功几近天下无敌,若是就此杀了,倒也的确有些可惜。何况阿伊醒来之后,见到若是先竞月的尸体,恐怕又要来和小王闹腾一番……”说到这里,他忽然双眼一亮,问道:“那个金万斤给我们的‘活尸药丸’,木老先生这里好像还剩有两粒?”
话音落处,木老先生便从怀中掏出一个白瓷小瓶,从里面倒出两粒拇指大小的黑色药丸。哥舒王子淡淡地说道:“如此珍贵的神药,当今世上恐怕也就剩下这仅有的两粒。也不知是这药丸的荣幸,还是竞月公子的荣幸……阿伊再如何痴情,想必也不会喜欢上一具活尸。”
先竞月不禁心中一跳,原来木老先生手中这两枚药丸,便是哥舒王子之前提及的制造活尸的神药,还是由那金万斤也便是言思道从鄱阳湖底的阴间家族打捞上来;而且听他们的言下之意,竟是想将自己变成一具活尸?当下先竞月也不多言,努力提起一丝力气,甩头便往城墙的箭垛上撞去,不料木老先生身后那“阴山堂”的掌门幽冥道长忽然冲上前来,一伸手便按住了先竞月的脑袋。
眼见先竞月居然求死,木老先生顿时怒道:“你这条性命两次都是被老朽救回,要生要死,还轮不到你做主!”说着,便要将手中这两枚黑色药丸喂进先竞月口中。却听那幽冥道长忽然说道:“话说我‘阴山堂’和尸体打了上百年的交道,这还是头一回见到世上居然当真存有活尸一物,可见哥舒王子的手段果然高明。只是这等神药既然只剩下两枚,不知能否趁着这最后的机会,让小人开一开眼界?”
木老先生冷笑一声,便将两枚药丸放到幽冥道长手里,说道:“你喂他吃。”幽冥道长一手按住先竞月的脑袋,一手捧起这两枚黑漆漆的药丸,口中笑道:“还请竞月公子莫要见怪,这玉门关历来便是胡汉混杂,‘阴山堂’在这里讨生计已有数代,心中哪里还有什么胡汉之分?要想将买卖做下去,便得替自己找到一座好的靠山,汉人得势便要依靠汉人,色目人得势便要依靠色目人。此番哥舒王子早已布下天罗地网,陆元破的败亡不过是迟早的事,我‘阴山堂’自然也要提前站队,否则岂不是自绝生路?”
说完这话,他忽然将捧着药丸的那支手攥紧成拳,待到他将拳头松开,这两枚仅存的“活尸药丸”已然化作一堆粉末,被城墙上刮来的劲风一吹,顿时消散得无影无踪。哥舒王子一行人回过神来,都是脸色一变,喝问道:“幽冥,你做什么?”只见幽冥道长身形一动,已死死扣住身旁那木老先生的脖子,厉声说道:“‘阴山堂’虽然不分胡汉,却也要分人之善恶!似竞月公子这等英雄好汉,容不得你们这帮宵小如此作践!”
第662章 立威
原来哥舒王子此番针对玉门关的设局,当然早已买通了“阴山堂”的众道士,本是打算在活尸出现的同时,由“阴山堂”的道士在玉门关内散布谣言,以此制造恐慌,之后再顺理成章地引出携带瘟疫的糯米。却不料“阴山堂”借赶尸之名走私夹带之事,竟被谢贻香和商不弃二人联手揭发,陆将军更是当场查封“阴山堂”查封,将幽冥道长等人尽数缉拿。幸好哥舒王子为求周全,早已另有准备,连忙让自己安插在驻军和百姓当中的内应行事,这才成功推进了整个计划。
而幽冥道长身为“阴山堂”的掌门人,一心只想保住自家生意,哪里在乎占据这玉门关的是汉人还是色目人?夹在哥舒王子的色目人势力和陆将军的玉门关驻军当中,本就是一株两边倒的墙头草。待到被陆将军擒获,他便想戴罪立功,也是替自己留下一条后路,于是又和军士们一同对抗哥舒王子放出的活尸。直到昨天夜里哥舒王子亲自给玉门关驻军送来粮食和药材,随后借助幻术的掩护逃进街道右边的军营,在离开之前便顺手将关押在军营里“阴山堂”众道士救出,所以幽冥道长此时才会跟木老先生一同出现在这玉门关城墙上。
然而眼见先竞月寡不敌众,被哥舒王子手下的色目人高手围殴至重伤,幽冥道长之前曾在军营里和先竞月一同对战活尸,对这位“江南一刀”的本事早已佩服得五体投地,不禁心生惋惜。再听见哥舒王子居然要将先竞月制成先前那种活尸,幽冥道长到底也算半个江湖中人,顿时热血上涌,生出了一丝侠义之心,不但当场毁去最后这两枚“活尸药丸”,还将身旁不会武功的木老先生一举制住。
那哥舒王子已气得七窍生烟,当即沉声喝道:“幽冥,你发什么疯?难道你连门下师兄弟的性命也不顾了?”话音落处,哥舒王子手下的几个色目人高手相继出手,顷刻间便将和木老先生同来的另外几个“阴山堂”道士制服。那幽冥道长却是镇定自若,用手紧扣木老先生的咽喉,口中淡淡地说道:“我‘阴山堂’在哥舒王子的眼里,便犹如蝼蚁一般,随时可以抬脚碾死,所以我们的性命并不值钱。但这位木老先生身份尊贵,又是哥舒王子座上的贵宾,他这条性命自然要比我们值钱得多,若是因为我们这几条贱命害了木老先生的性命,自然是得不偿失。哥舒王子既然也是生意人,想必不会做这样的赔本买卖。”
说到这里,他的语调陡然一转,沉声说道:“只要哥舒王子肯网开一面,放过这位竞月公子以及我‘阴山堂’门下,待到我们平安撤回嘉峪关,自然也会放了木老先生,绝不敢伤他一根头发。否则的话……”
幽冥道长的话刚说到这里,忽觉手臂上传来一阵奇痛,转头望去,只见自己扣住木老先生咽喉的一条手臂竟然正在溃烂,自皮肉间渗透出大滴大滴的黄水。惊恐之下,他连忙撤回手臂,但溃烂之势却并未停止,一直沿着手臂往他身上蔓延开来。那木老先生摸着自己被掐红的脖子,厉声喝道:“猪狗一般的东西,也配向我动手?”
众人的讥笑声中,幽冥道长道袍里面的半边身子已开始大片溃烂,疼得他哇哇乱叫,兀自在城墙上乱闯乱撞。哥舒王子等人心中明白,自然是他出手扣住木老先生脖子的时候,木老先生便已在暗中对他施下剧毒。不过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