竞月贻香-第19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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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冷哼一声,说道:“‘墨守’虽是无懈可击,却从来没有‘墨攻’之说;只要你不‘攻’它,这个‘守’字便也无从谈起,更不会主动来‘攻’你。所以要出此阵,其实只需回头。”
这一回谢贻香倒是听懂了,连忙回头望去,这才发现夕阳已经接近尾声,将最后的一缕余晖投洒在她身后不远处。而就在那余晖照耀的地方,果然便是进来时的树林入口,离自己不过十几步距离。只可惜自己赶路心切,所以才一直都没回头去看。
一时间,谢贻香不禁犹豫起来。自己若是原路返回,取官道先到成都府,再由成都府往北转去龙洞山,也只是多走两三个时辰的路途罢了,谈不上耽搁行程。更何况眼前这个“断妄之阵”甚是诡异,斗篷里的这个男孩也不知究竟是敌是友,如今自己身在异乡,还是不要多生事端得好。
要是一开始便知道这片树林有问题,谢贻香自然情愿多绕些路,也决计不会选择穿过这片树林抄近路。可是自己分明已经在这里虚耗了两个时辰,倘若仅仅因为斗篷里这个男孩的几句话,便要就此退回,岂不是惹人笑话?
想到这一点,也不知是因为“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还是前些日子和那臭脾气的戴七相处得久了,谢贻香的倔脾气忽然生出,当即踏上几步,径直来到这个盘膝而坐的男孩面前,继而拔出腰间的乱离,如同闪电一般狠狠劈出。
她这一刀却并不是劈向斗篷里的男孩,而是男孩身后的那一棵漆黑色的参天大树。伴随着乱离那绯红色的刀光闪现,顿时便有大片血花飞溅出来。
谢贻香顿时大惊失色,自己明明是拔刀砍树,却怎么会有鲜血迸出?
她急忙退开几步,定睛细看,只见树干上被乱离劈中的地方,不过是留下了一条浅浅的刀痕;而在这条刀痕当中,分明有大股的鲜血正在往外涌出!
一棵树怎么会流血?
第423章 身入局见之必凶
谢贻香急忙从惊恐中回过神来,这才感到整条右臂都传来一阵酸麻的感觉。
其实方才的那一刀,她本是打算将这一棵四五人才能合抱过来的参天大树,以“空山鸣涧”的霸道之力一举劈断。却不料乱离的刀锋劈中树身,却如同是砍中钢铁一般,以乱离这等宝刀的锋利,也只是浅浅地在树干上留下一条浅浅的伤口。
而且还是一条正在流血的伤口。
这究竟是一颗什么鬼树?居然连父亲谢封轩的“空山鸣涧”和乱离这柄宝刀都劈它不断?甚至还会在伤口处流血?
斗篷里的男孩还是一动不动,却似乎已经洞察一切,知道身后的大树被谢贻香一刀劈出了血来。他当即讥笑一声,冷冷说道:“当真是鲁莽得紧。要知道这一棵树,本就不是普通的树,而是传说中的神树。其叶亭亭犹如华盖,树身似墨,直侵云汉;树顶祥云团绕,上有仙人居住。其树浆则是鲜红如血,凡人见之,多有不祥。”
“鲜红如血?红色的树浆……你是说树上流出来的这些,其实只是树浆?”谢贻香心中将信将疑,连忙轻轻一嗅,果然,这些血红色的液体并没有血液的腥味,反而有一股淡淡的清香,依稀有点像沉香或者檀香之类的气味。
只听斗篷里的男孩自言自语般地说道:“东汉末年,群雄逐鹿。有曹公挟天子以令诸侯,眼看便要一统天下,却不料在樊城被关公水淹七军,斩杀大将庞德,令曹公几乎要迁都以避其锋芒。”
“却不料便在此时,关公被盟友东吴所害,还将关公首级送于曹公。曹公喜怒参半,便欲伐此神树,雕成关公之躯与其首级一并合葬。然而伐树的工人却声称此树‘锯解不开、斧劈不入’,曹公盛怒之下,遂亲自仗剑伐树。一剑劈落,便如你眼下一般,顿时被血溅满身,吓得头风发作,不久后便一病不起,终于与世长辞。”
关公?怎么又是这位蜀汉时期的大将关羽?一时间,谢贻香眼前隐约又浮现出了那一尊暗红色的关公雕像,心中立刻升起一股莫名的寒意。
为什么毕府的那一尊关公雕像,总是会出现在自己的内心深处,从而成为自己幼年时最大的恐惧?
谢贻香急忙让自己定下神来,到底还是没有被这一股寒意所吓倒,反而因此生出了一丝怀疑:自己和斗篷里的这个男孩攀谈半晌,怎么愈发觉得这个男孩的声音,竟是如此的熟悉?
难不成隐身在这件白色斗篷里的男孩,竟是自己所认识的熟人?可是任凭她如何绞尽脑汁,却怎么也想不起自己几时认识过这样一个男孩。
便在此时,斗篷里的男孩终于动了。他缓缓站起来来,个头倒也并不算高,但相比起谢贻香,也要高出小半个头来。只见他从斗篷里伸出一只白皙的手掌,犹如是白玉雕成,不见一丝瑕疵,其五指更是俊秀而修长;只怕寻遍世间绝色女子的手,也未必便有他的这一只手好看。
只可惜这样好看的一只手,却是长在了一个男孩的身上。此时他正用这只几近完美的手,轻轻抚摸着身后大树上的乱离刀痕,任凭那鲜血一般的树浆沾满手指。只听他淡淡地说道:“见之不祥?这或许便是天意吧。这尘世间的事,我本不打算以身入局,只可惜我却忘记了,存在便已入局。从见到你的那一刻开始,其实便已注定了今日之事,而我也已身在局中了。”
谢贻香一时没能领会他这句话的意思,那男孩忽然又问道:“方才你挥刀砍树,莫不是想将这颗神树劈倒,以此来吓唬于我?”
谢贻香被他一语道破了心思,当即笑道:“自然不是。”她举目望向四周的这片树林,只觉气息愈发变得闷热了,当即说道:“我虽不懂得阵法,但尊驾所谓的墨家‘断妄之阵’,说到底不过是借力于这片树林的茂密,再加上巧妙的人工布局,这才能迷惑住世人的双眼。好让入阵者误以为自己是沿着笔直的方向前行,其实却是在走弯路,这才会绕出一个大圈子,无论怎么走,到最后都会回到这里。”
顿了一顿,她又补充说道:“然而不管这个‘断妄之阵’布置得再如何巧妙,这里到底只是一片树林。我若是快刀斩乱麻,拔刀将这些树木一一砍去,自然便能破了这个‘断妄之阵’,迟早可以破阵而出。”
听到这话,斗篷里的少年略带嘲弄地说道:“原来你还不算太蠢,倒也想到了这个法子,然而你未免也太小看了这墨之守御。要知道布阵的墨者,早就料到了你这一手,所以才会选中这一棵上古神树,作为整个阵法的起点,甚至这整个‘断妄之阵’都是以这棵神树为核心而设。身陷阵中之人几次三番回到这棵树前,迟早会生出伐树的念头,但是一旦动手伐树,便如同你方才一般,非但劈不倒这棵神树,还会被飞溅出的血红色树浆所惊骇,就此断绝了这个念头。”
谢贻香不禁喃喃说道:“墨者果然好手段,然而依照你的意思,这棵树却只是整个阵法的起点,并不是‘阵眼’所在了?”
“阵眼?”斗篷里男孩不禁一笑,说道:“原来你以为这棵神树,便是整个‘断妄之阵’的阵眼所在?那自然大错特错。要知道我和墨家虽然有上下之别,但这天地间驾驭万物的道理,却是一般无异,乃是以‘道’为驭。所谓‘道’者,一字敝之,圆也;日升月落,春去秋来,就如人之聚散离别、生老病死,周行而不殆,到底不过是走出了一个圆,兀自从起点回到终点。而眼下这个‘断妄之阵’,也是同样的道理,这棵神树所在,不过是整个圆的起点,也是终点。若是要想跳出这个‘圆’,你所要找的,并不是这个圆的起点,而是圆心;而这个圆心,才是真正的阵眼所在。”
要知道谢贻香之所以和这男孩讨论阵法,实则是想探他口风,从而找到破阵之法。谁知此刻听到他这一番长篇大论,不禁有些晕头转向,深知凭借自己的能力,是无论如何也破解不掉这个“断妄之阵”。
可是谢贻香经历了这许多事,到底算是见多识广,转念一想,毕竟还是明白了斗篷里这个男孩的意思:
既然他口口声声说这“断忘之阵”并非由他设下的,而且他等候在此,也并非要阻拦自己的去路,反倒是要“渡化”自己,那也便是说,斗篷里的这个男孩,是有办法带自己破阵而出的。至于对方此刻的故弄玄虚,自然是要和自己谈条件了。
想明白了对方的用意,谢贻香当即开门见山地笑道:“有道是同心协力,方可扶危济困。尊驾若是肯助我破阵,如果有什么其它差遣,小女子只要能够办到,也自当为尊驾效劳。”
听到这话,斗篷里的男孩满意地点了点头,当下他也不再绕圈子,高昂着头,大声说道:“我若是带你出阵,你可愿带我同行?”
第424章 驭天地鬼画桃符
原来如此,谢贻香心中顿时一片雪亮。这个秘男孩等候在此,原来也是为了龙洞山毕府的这一桩惊天大案,竟是要借助自己这个刑捕房捕头、谢封轩谢大将军家三小姐的身份,一同去往毕无宗毕大将军的府上。
这个男孩为何也会对这桩命案感兴趣?然而此刻更令谢贻香感到惊奇的是,男孩说出这最后一句话的神态,竟然令她感到如此的熟悉。隐身在斗篷里的这个神秘男孩,一定然是个自己曾经见过的人,而且时间不会隔得太久,甚至就在一个月之内。
此时天色已然彻底黯淡下来,斗篷里的男孩见谢贻香并未答话,语气也随之变得有些飘忽起来,缓缓说道:“神树滴血,见之必凶,如今你我都已身在局中,早已是避无可避。即便你不肯带我同行,你我迟早也会在毕府之中相会……”
谢贻香听到他话语中的“毕府”二字,不由地心中一凛,这个男孩居然也知道毕府,自然是早已对这一桩命案有所了解了。
要知道眼下发生在已故的毕无宗毕大将军府上这桩命案,当真可谓是当世第一大要案。若是处理得稍有不慎,只怕顷刻间便会引发天下大乱,所以才会被当地的官府极力掩盖了三个月之久,却终于再也瞒不住了。
而此中的详情究竟如何,世人众说纷纭,却没人能够说得清楚。眼下既然已有墨家之人介入,布下树林里这个“断忘之阵”,从而让此案变得更加错综复杂,当此情形,多一个神秘男孩入局,又有什么关系?
当下谢贻香缓缓摇头,嘴里却说道:“尊驾若是真有本事助我破阵,我当然也能带你进毕府。”
听到这话,斗篷里的男孩顿时抬起头来,露出一张轮廓分明的脸来。他索性伸手拂去笼罩在自己头上的斗篷,将脑袋尽数露了出来,待到谢贻香看清他的样貌,忍不住脱口说道:“原来是你?”
只见斗篷下的这一张脸,分明是个极其俊俏的少年郎,最多不过十七八岁,甚至比谢贻香还要小上一两岁。其相貌可谓是俊美至极,即便是身为女子的谢贻香,也不及他五官的精雕细琢。但如此精致的五官出现在他的脸上,却散发出一股勃勃英气,不会让人误认为这是一个女扮男装的秀美女子。
唯一可惜的是,在如此完美的一张脸上,那两只大大的眼睛里面,一对瞳孔却是灰白之色,泛起黯哑的微光;乍一望去,还以为他的眼睛里没有眼珠,以为他竟是一个瞎子!
话说斗篷里的这个少年,谢贻香分明见过。当日在鄱阳湖畔,她随鲁三通一行人寻访神秘家族的巢穴之时,曾在鄱阳湖畔见过这个少年。当时他临湖而坐,说是要隔空祭奠一位圣人,却又不是在过去,而是在未来,满嘴都是胡说八道,神情更是近乎癫狂,所以鲁三通一行人也没理会于他。
记得后来在临别之时,谢贻香还曾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话,说“你若是觉得这世间有些寂寞,待到此间事了,大可以来找我”,可是事后谢贻香却始终想不明白,自己为何会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来,难不成又是自己脑海里的言思道在作祟?谁知眼下身在这成都府境内,在这片布有“断妄之阵”的树林当中,自己居然再一次见到这个诡异的少年。
难道当真是因为自己当时那句莫名其妙的话,所以这个少年才会在这里等候自己?
这一串念头在谢贻香脑海中飞速闪过,再看少年那一双与众不同的灰白色瞳孔,也读不懂他眼神里的表情。回想起当日在鄱阳湖畔初见时的情形,谢贻香依稀记得这个少年似乎不善与人交流,甚至还有些怕生,此刻虽然和自己说了这许多话,但脸色已有些微微泛红,可见他极不习惯似这般和人交流。
伴随着眼前的少年终于露出本来面目,黑夜也随之降临,将整片树林彻底笼罩在了黑暗当中,愈发显得闷热。幸好谢贻香凭借“穷千里”的神通,依然可以看得清楚。她见这少年不再说话,只是用灰白色的眼睛盯着自己,也只得暂时放下心中的疑惑,问道:“你真有办法助我破阵?”
听到这话,黑暗中少年的眉头一皱,忽然重新坐了下来。他也不回答谢贻香这一问,却用手在斗篷里不停地摸索着,继而掏出三件东西来,定睛细看,居然是羊毫毛笔、黄色宣纸和青瓷印奁。
谢贻香不禁目瞪口呆,不知这少年究竟意欲何为。只见少年揭开青瓷印奁,里面装的却不是印泥,而是赤红的朱砂。他将毛笔以唾沫化开,蘸着印奁里的朱砂,然后抽出一张尺许长、巴掌宽的黄纸,继而凝意集思,用蘸着朱砂的毛笔在黄纸上龙飞凤舞地撰写起来。
看到这一幕,谢贻香陡然醒悟过来,心中惊道:“他……他这是要画符念咒?”
要说这画符念咒,本是道家做法的常见手段,谢贻香虽然不懂当中的学问,却也见过不少游方道士以此手段坑蒙拐骗,声称可以驱鬼治病,从而糊弄无知百姓,骗人钱财,所以一直对此极为反感。幸好就在不久之前,那位天涯海角阁的海一粟道长曾为她施法治病,以“七星定魄阵”封印住她的神识,而当时的海一粟分明也用上了符咒,这才令谢贻香对道家的画符念咒有所改观。
可是眼前这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居然也要像模像样地画符念咒?谢贻香不禁摇头苦笑,当日在鄱阳湖畔,就连戴七、曲宝书和海一粟这些个当世高人,都一致认定这少年不是疯子便是傻子,自己居然还会相信于他,当真以为他能助自己破阵?
想到这里,谢贻香再也按捺不住,更何况树林里早已热得令人透不过气来,心烦意乱之下,她当即不客气地问道:“我可没工夫在这里和你瞎耗,你到底能不能助我破阵?”
听到这话,那少年顿时勃然大怒,忽然丢开手里的毛笔和符纸,伸手指向谢贻香身后的树林入口,怒道:“你若是信不过我,大可以转身滚回去!又或者自己去找出路!”
谢贻香微微一怔,心道:“这少年好大的脾气。”然而听到对方这般喝骂,她反而冷静了下来。眼前这个少年虽然生得俊美,但比起自己恐怕还小着一两岁,不过是个小男孩罢了,自己何必与他一般见识?而且当日在鄱阳湖畔时,所有人早就见识过他的暴脾气,眼下自己又何必去招惹他?
当下谢贻香微微一笑,柔声问道:“是我说错话了。敢问这位小兄弟,不知你打算怎样破解这‘断妄之阵’?”
那少年暴怒之下,忽然听到谢贻香这般柔声询问,脸上顿时一红,一腔怒气也随之烟消云散。他当即避开谢贻香的目光,冷冰冰地说道:“墨守虽是天下无双,但守的终究只是凡人,万万敌不过天地之道。所以墨家虽有束缚凡人不破之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