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天歌-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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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夔心中微凛,不敢硬接,闪身避开。大汉一刀劈空,怪啸一声,再度腾旋,刀光如电,直取江夔的颈项!江夔见对方刀势虽然粗狂,却凌厉无匹,难以近身,知道空手无法抵敌,长啸一声,飞纵而起。一名江家骑士振臂一掷,一杆银枪破空飞至。江夔擎枪在手,猛地一抖,银枪一声长吟,化作漫空雪影,磅礴而下!
“叮——!”大汉将刀一合,劈开了这一枪,双手抱刀,凶悍地瞪着江夔。江夔持枪而立,长缨如雪,锋锐如冰,隐隐带着冲破世间一切束缚的锋芒,当真是枪如龙,人如虎!
谢东庭看着大汉手中的巨刀。只见那刀的刀身宽得惊人,刀刃明如秋霜,黝黑的刀体却喑哑无光。那巨刀擎在大汉手中,便如一只沉默的黑狮,静静听候主人的命令。他心中疑惑:这把刀,我好像在哪听说过……
“阿鲁扎,回来。”随着轿内一声轻唤,大汉脸上的杀气顿时不见,孩子气地应了一声,来到轿边,躬身问:“呼痕有吩咐么?”
“出来时我不是说过了么,没有我的话,不许和别人随便动手。再这样,你便回我大哥那里去吧。”轿内女子轻声说。虽然她语带不悦,声音却依旧淡雅动人。
阿鲁扎抬手给自己狠狠两记耳光:“是阿鲁扎不对,脑子和猪一样笨,忘了呼痕的话!呼痕,您别赶阿鲁扎回去,额真非骂阿鲁扎不可。”
那女子又道:“谁让你自己掌嘴了?以后自己打自己也算动手。这次便算了,下次再犯,你就自己回去吧。”
阿鲁扎傻傻一笑:“是,呼痕。阿鲁扎记得了。”
“我才不信呢……”初荷在一边笑道,“阿鲁扎,你的两只耳朵是通的,姑娘的话从左耳进去,你一转身,那些话就从右耳出来了。”
阿鲁扎急道:“怎么会!小时候在泡子里玩水,每次我耳朵进水,从来是哪只耳朵进,就只能从哪只耳朵倒出来,另外一边从来没漏过!”众人见他憨然至此,无不好笑。连江夔也为自己和一个憨人斗气而惭愧不已,摇了摇头,将银枪立起。
那女子又问:“刚才这位公子所用枪法,可是萧江家的‘千径雪’?”
江夔讶然道:“不错,这是江某的家传枪法,小姐如何晓得?”
“白发千径雪,丹心一寸灰。”那女子轻轻叹息,“江公子的枪法悲壮激烈处似直还曲,直若壮志未酬之意,正合杜工部的诗意,可见公子已深得这千径雪枪法的神髓。”
江夔心中一凛:莫非她也是我江氏中人?可自己为何从未听说过族内有如此人物?他忍不住问道:“小姐怎会晓得我江家枪法的真意?”
那女子默然片刻,缓缓道:“既然是故人之后,那便见上一面吧。”说着,将轿帘缓缓挑开。
黄师昊见轿帘微动,心中越发忐忑。既盼着一睹佳人的真容,又怕对方的容貌配不上这清雅动人的声音。他犹豫片刻,终于鼓足勇气,凝目望去,只见帘开处,一个清溪堆雪般的身影盈盈而现,胸口顿时如被雷击,周遭的一切都消失不见,脑中只翻来覆去地响着一句话:其始来也,耀乎若白日初出照屋梁;其少进也,皎若明月舒其光。
江夔脑中一片空白,愣愣望着眼前月下清花般的女子,就连许渤川这样的铁汉也怔忡了片刻,好在他内力深厚,定下心神后拱手道:“东关许渤川见过小姐。”
“原来是许公子,不知这几位是……”女子望着众人道。
许渤川介绍道:“这两位是潭渡黄家的师昊兄和凤院的方雅羽方姑娘。”又指着江夔道,“那便是小姐的故人之后,萧江家的宗子江夔。”
那女子敛衽还礼:“小女子介休范静湖。”
黄师昊愕然失声:“范静湖?你……你是洛神菊!山右洛神菊!”
“洛神菊”三字一出,如同惊雷打在众人心头。一时人人脸色陡变,神情复杂,或惊疑,或倾慕,或不忿,隐隐还有几分警惕与敬畏。
谢东庭喃喃道:“原来她便是洛神菊,人言山右洛神清姿绝代,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只是她眉间怎地似有不足之色?”
谢蔓儿问道:“爹爹,这‘山右洛神菊’的名号听着甚是好听,不知何解?”
“所谓山右,指太行之右、就像我们徽州商人向来被称为新安一样,也被用来称呼晋商。天下富豪,江南则推新安,江北则推山右。这些年山右崛起极快,手段极其凌厉。也正因如此,山右和新安这几年斗得厉害,彼此结怨很深……”谢东庭神情复杂地望着范静湖。“三年前蓝田叶、兰陵江两大新安世家联袂进军关中,想在西商的地盘里锲个钉子。谁曾想以两大世家的实力,竟被又在商场上打得落花流水,狼狈而退,一时天下沸然。而指挥这一役的,便是有着山右洛神之称的范静湖。当时年方及笄的范静湖数日之内动员了上万人手、数千万两的银子,硬生生将那写目高于顶的新安巨贾赶出了潼关。在两大世家离境之际,她在黄河之畔抚琴相送。当时她白衣飘飘,长发簪菊,若洛神出水;琴声激越如剑,声遏十里,闻者无不动容。此役之后,洛神菊之名传遍大江南北,成了公认的山右第一才女……”
谢蔓儿向来最爱这巾帼传奇,闻言不禁对范静湖大起好感,恨不能自己也像这洛神菊一样,和那些新安商人大战一场后扬名天下,却忘了她父亲也是新安大贾。
江夔肃然拱手:“原来小姐便是范仙子。家叔当年自三秦铩羽而归,可谈起小姐时却赞不绝口,直称小姐一代大才,他败得心服口服。江某不才,但愿有朝一日能亲自领教小姐的高明。”
范静湖淡然道:“公子过誉了。当年越城公也教晓了静湖许多事,让静湖受益匪浅。虽然静湖侥幸胜了一局,可越城公败而不乱,谈笑自若,委实令静湖钦佩。不知越城公近来可好?”
听到叔父的大敌当面称赞,江夔心中又是欣慰,又是难过,黯然道:“我二叔两个月前刚刚去世了。”
范静湖轻“啊”了一声,惆怅抬首,望向天边的白云,久久不语。许久,她才轻声叹息:“我无尔诈,尔无我虞。越城公,你我现在终于可以坦诚相待了,这世间却又少了一位值得静湖尊重的长者。越城公一路走好,请恕静湖此次不能抚琴相送了。”说完,对着西南盈盈一拜。见范静湖如此风范,众人心中敬意油然而生。
范静湖拜罢,起身问道:“不知几位世兄在这里相聚,所为何事?”几人面面相觑,均不愿说出悬赏之事。见众人不答,范静湖又转向黄师昊:“这位可是有玉元宝之称的黄三公子么?”
黄师昊闻言忙道:“是我,范仙子也听说过我吗?我在扬州建了很大的一个园子,风景好得很,仙子有空不妨去坐坐。”
范静湖嫣然道:“仙子之誉,静湖如何敢当?黄公子的落仙园在扬州赫赫有名,静湖若是有空,自然是要去的。”
黄师昊连忙点头:“一定要去的!一定要去的!仙子去了,我的园子才算名副其实了……”
方雅羽见他神不守舍,心中苦涩,抢问道:“有事快讲,何必啰嗦?”
范静湖看了她一眼,轻声道:“不瞒两位,静湖此次从苏州赶来,正是有求于黄公子。”
黄师昊一愣之下大喜过望:“果真?那可太好了!仙子尽管吩咐,只要在下能办到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仙子可是手头不太方便?若是十万两以下的银子在下还作得了主……”话一出口,便暗骂自己愚蠢,范静湖在山右执掌大权,范家更是富可敌国,又哪里会缺银子了。
范静湖微微一笑:“也没有什么,只是静湖听说公子从湖州得了几味药材,不知静湖能否从公子手中购得一……”
方雅羽扶剑冷笑:“不愧是山右第一才女,消息果然灵通。不错,药材就在车上,不过这药是不卖的,若有本事,便动手抢吧!”
阿鲁扎怒道:“抢便抢,还怕了你们人多不成?”说着便要上前动手。范静湖皱眉望了他一眼,这憨人顿时噤声,闷闷退到一边。
“阿鲁扎语出无心,还望方女侠见谅。”范静湖歉然道,“静湖明白这几味药材均是异宝,此刻买药亦有些强人所难,不过静湖所求不多,只是蛇涎白附、金银血蛇这两味。而且静湖还可用圣红景天和千年藏参和公子交换,还请黄公子成全。”江夔听了这两味药名,精神顿时一振,望向范静湖。
黄师昊微一犹豫,试探着问:“范仙子求购这两味药材。可是为了素芝堂的悬赏么?”
范静湖颔首道:“不错,静湖也是为了素芝堂的悬赏。”
黄师昊心痛道:“姑娘仙子般的人物,何苦要卷入这些名利之争?”
范静湖微微摇头:“公子过誉了,静湖也不过是一介凡人,又怎跳得出名利二字?这些事不谈了,不知黄公子能否割爱?”
“不行!”方雅羽断然道,“镖是我们凤院保的,镖主又是二公子,怎能在半路随意开封?若是其间出了差错,又由谁来担这个干系?黄公子,你想卖药给她,等到交货后自然随你,此时却万万不能!”黄师昊颇为踌躇;迟迟不能开口。为了得到这几味药材,他已经欠下了好大的人情,这几味药材对他黄家非同小可,他不得不考虑其中的轻重。
“爹爹,这些药材是做什么的?”谢蔓儿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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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谢东庭哑然失笑:“我忘了蔓儿还不知此事。前些日子,苏州最大的药铺素芝堂和苏州织造局共同出面,悬赏八味珍贵药材。言明谁若能先找到这药材,便可担任苏杭市买一职,负责两府丝织采买。对我辈商贾来说,这可谓天大的赏格了。这些日子来苏州城沸沸扬扬,传的都是这件事,各路牛鬼蛇神粉墨登场,四处搜刮药材。只是迄今为止,还没人能凑齐这八味药材……”
“好大一块馅饼,难怪江家急着买这药材……”谢蔓儿恍然道。
“那你说,玉元宝会卖吗?”谢东庭又问。
谢蔓儿想了想道:“若黄家是他一人说了算,也许会卖的。”谢东庭微微一笑,不再说话,望向场中。
摇了摇头,黄师昊终于诚恳地道:“不瞒仙子,仙子说的这两味药材,在下只有蛇涎白附这一味,而圣红景天和千年藏参这两味药材半个月前在下也已得到,这批货运的便是这三味药材。所以仙子的两味药材,对在下是没什么用的……”
范静湖凝视黄师昊片刻,微微一笑,轻声道:“阿鲁扎,我们走吧。”
阿鲁扎一愣:“呼痕,我们哪里去,不买药了么?”
范静湖轻轻摇头:“既然黄公子有难处,我们只有另作打算了。范家的女儿,总不能低三下四地求人吧?”语气平淡,却自有一番傲霜之意。
初荷却急了:“那怎么行?再找不到这两味药,小姐的病就……”
“怎么,仙子病了?病得可重么,要不要紧?”黄师昊心中一惊,忙问。暗想:若她真的治病所用,自己要不要卖给她?要卖的,当然要卖的……只是,二哥会同意吗?
范静湖淡淡道:“公子无须放在心上。静湖在此别过……”
“且慢!”许渤川抢步上前,拱手道,“范仙子的药可愿卖给许某?在下愿以千金求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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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荷不屑道:“我们姑娘稀罕你那点儿钱么?这药是我们留着换金银血蛇和蛇涎白附用的!”
许渤川微一犹豫,慨然道:“许某手中虽没有这两味药,却有素芝堂悬赏的奇药老龟丹和碧瞳蟾,价值万金,愿换与小姐,不知小姐意下如何?”
“许兄有老龟丹?”黄师昊双目一亮。
许渤川点头道:“这药难寻得紧,好在许某前些日子出海时刚好抓了一只万年老龟,才得了这老龟丹。”
江夔冷冷地道:“老龟丹和碧瞳蟾算什么?江某手中便有金银血蛇和玉骨麝香,也可和小姐交换。”
“玉骨麝香!”黄师昊和许渤川齐齐动容。
“不错,这八味药材中,最难得的便是玉骨麝香和紫檀芝这两味。玉骨麝香须用上好原麝,每日以人参、灵芝等大补之物和以珍珠粉喂养,十年方自成材。江某花了足足三万两银子,费尽曲折才求得了些许。虽然黄兄家里富可敌国,只怕也未必买得到它。”江夔傲然道。
“此药确是难得,不知江兄能不能……”黄师昊试探着道。
江夔毫不客气地道:“那黄兄又可否将你们家的圣红景天和千年藏参拿出来换呢?”
“这个……”黄师昊顿时语噎。他所购药材不多,用两味药换一味药,那可划不来。
范静湖看着许渤川,又望了眼江夔,唇边露出一丝神秘的微笑,转身向黄师昊道:“黄公子,不知静湖可否用其他药来换公子的蛇涎白附?”
黄师昊心中电转,暗想:蛇涎白附是这八味药中最常见的,自家备得甚足,若她另有其他药材,换了给她,倒也无妨。想到这里,他抬头道:“蛇涎白附在下多得很,若是仙子肯换,黄某自无不可。”
“等一下!”方雅羽伸手阻止,警惕地望着范静湖,“她刚刚明明说自己只有两味药材,此刻却要用其他药材来换你的药,你怎知她是否真的病了?山右新安本是大敌,谁又知她到底是何居心?”
黄师昊一时无语。若真是范静湖设局骗他人彀,以致被山右得了素芝堂的赏格,那他势必会成为新安商界一大笑柄,再也无法抬头。
阿鲁扎大吼一声,擎刀在手:“你这女人,恁地恶毒,怎地敢冤枉呼痕?呼痕,她不是好人,让我斩了她吧!”
“阿鲁扎,把刀放下!”范静湖薄怒道。
“为什么?额真说过,不许任何人欺辱呼痕!”阿鲁扎气呼呼地望着方雅羽。
范静潮玉容一寒:“我哥哥的话是他自说的,你到底听谁的?”
阿鲁扎诺诺地道:“自然是听呼痕的,额真和阿鲁扎说过了。”
范静湖微微点头:“这便是了,我让你把刀放下,不许和别人动手。”阿鲁扎怒吼一声,愤愤地将大刀还鞘。
“爹爹,这大笨熊一直说呼痕呼痕的,现在又冒出来个额真,这呼痕、额真是什么意思?”谢蔓儿问。
谢东庭叹道:“呼痕和额真都是蒙古话。呼痕是指姑娘,额真则是主人。洛神菊的这位兄长来头不小啊……”谢蔓儿哪管那许多,只觉自己若有这样一个哥哥,派这么一头大狗熊跟在自己身边,随时拿来吓吓人,倒也神气,一时想得开心,嘴角不由露出一丝微笑。
谢东庭却暗忖:“这阿鲁扎虽然迟笨,可刀法着实惊人,谁又有这么大的面子,来当他的主人?山右范家又何时出了这样一个人物?而且那把刀好像听说过……对了!那是‘破哉刀’!震折军的破哉刀!难道范静湖的哥哥就是……”他脸色顿变,猛然抬头,向场中望去。
范静湖淡然道:“方女侠实在过虑了,静湖再不济,也不屑用这种手段,告辞了。”转身向帷轿走去。
“范仙子留步!”黄师昊急呼道,纵身上前留人。
阿鲁扎见范静湖受辱,心中怒火正炽,见他追来,回身便是一掌。他的刀法虽然至刚至阳,可掌力却阴柔至极。看似普通一推,可及至近身,其中威力才显。黄师昊只觉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力道白向自己涌来,仓促间用小臂一挡,掌力到处,尺骨登时折断。他痛呼一声,退飞丈外,额头冒出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