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唐仙-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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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子昂也后悔,没想到试竟凶险如斯,顿觉心乱如麻。
“伯玉兄,比与不比,拿个话出来,倘若自知不敌,认输亦可!”
黄光催促道。
骆宾王面色微沉,隐有不快,这样的比试,明显对陈子昂不公平,但是在明面上说的过去,他也不好出声阻止,只是心头掠过一丝悔意。
没错,他后悔来主持这场试了,同意吧,会被认为刻意针对外来英才,落个无容人之量的恶名,不同意的话,则又得罪扬州本地巨室,里外不是人!
五楼,那妇人与张柬之同时盯着镜面里的陈子昂。
陈子昂颇有六神无主之感,转头向萧业小声问道:“萧兄意下如何,若是不愿比,愚兄想办法推了便是。”
萧业怎么可能退缩,沉声道:“此刻还有退路么,已经被逼上了悬崖,唯背水一战而己!”
听得这话,陈子昂心里稍宽,在他想来,最好的结果是萧业也能吟出四品诗,对面派出的四人只有五品诗的水准,就算张检差些,自己一方有两个四品,或能搏个平手。
虽然机会渺茫的很,但好总过拂袖而去,名声尽丧。
“便依萧兄!”
陈子昂深吸了口气。
“哈哈”
陆武哈哈一笑,看向张检道:“请张兄先来,让我等瞻仰张兄高作!”
张检面色酱红,满面愤怒,就要站起来,颇有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气概,萧业却是按住他的肩膀,摇摇头道:“三人中,数我年岁最小,当由我抛砖引玉,我若不济,张兄再出手也不为迟!”
“萧兄,你有把握么?”
张检目中现出感激之色,他知道这是萧业顾及自己的脸面才挺身而出,不禁感概,得友如此,夫复何求?
萧业笑而不答,长身而起,向上拱手:“兰陵萧业,请观光先生指教!”
“兰陵萧氏?”
席中再次起了议论,萧家的根底在江都不是秘密,再看萧业的穿着,半旧布鞋,一袭洗的发白的麻衫,束发的纶巾也有些卷毛了,可见兰陵萧氏的处境极为不妙。
“夫人,此人一副穷酸相,也敢出来啊?”
五楼东厢,那俏婢轻声调笑。
妇人脸一沉道:“你从哪里学来的市侩?以貌取人,最为下乘,其实这位萧家小郎也算俊秀,无非是受家里拖累,囊中羞涩罢了,他既然挺身而出,仅凭这份敢于担当的气魄,便已非寻常人所能企及,我等求道之辈,最忌沉沦浮华,此次回宫,你当面壁反思。”
“小婢知错啦!”
那婢女忙低下了脑袋。
西厢房,张柬之目光如刃,移向镜中的萧业。
萧业踱出坐席,负手而吟!
“携友同登望江楼,早春二月眺扬州,孤帆远影碧空净,唯见长江天际流!”
顿时,骆宾王满脸的不敢置信之色,这真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吟出来的?
但他看的清清楚楚,萧业在吟诗之时,气汹涌澎湃,颇有惊涛拍岸之壮丽感,这哪里是一名学子该有的气,仅从气本身而论,已经超过了童生,距秀才也只一线之差!
再细品此诗,应景应时,尽现恢宏大气,尤其最后两句,孤帆远影碧空净,唯见长江天际流,仅仅是诵着,就有一副优美的画卷悄然呈现于眼前。
“妙!”
“妙哉!”
骆宾王拍案叫好!
别说无病呻吟的吟梅诗,陈子昂的行路诗与之相比,也显得小家子气,即便是自己,都不敢轻言能吟出这般大气的诗作。
少倾,骆宾王似是想到了什么,起身推开窗户,与那两名道人一起向外眺望,正见宽阔的江面上,帆影绰绰,一泓碧水,滔滔东去,渐渐地与长天融为一色,心里莫名有了种难以言喻的震憾!
“夫人!”
“夫人!”
五楼,两名婢女惊呼。
那妇人突的从榻上弹起,快步来到窗边,望着如画卷般的江景,一丝感动油然而生,那困扰许久的瓶颈,竟然有了些松动。
道法自然,道法自然啊!
妇人的俏面煜煜生辉,她清楚自己突破在即,只要回宫闭关一段时间,就可踏足向往已久的全新境界,虽然讲出来难以置信,是受了一个无名小子的点拨,可事实便是如此,有时候,突破只差一个感悟,或一个契机!
“嗯?”
突然她柳眉一拧,转头看去,那是一张让她厌恶的面孔,江都知县张柬之!
张柬之也推开窗户,品味着江景,喃喃道:“此诗当为传世佳品,不想临到老来,竟有缘得见璞玉,只是兰陵萧氏“
张柬之的面孔,有些挣扎迟疑,他素来重才惜才,而且萧业虽然衣着破旧,却气宇轩昂,无卑贱之色,更是让他生出好感,可是兰陵萧氏牵扯到当权的武后,指不定就能把自己给搅进去。
罢了,罢了,诗词只是小道,终究还是要看章,倘若此子真有经世之才,老夫又何惜犯颜直谏?
这些年来,随着武后掌权,长孙无忌、褚遂良、上官仪等老臣接连落马,武家人逐渐受到重用,又有些趋炎附势的小人,不走科举正路,以幸进身,祸乱朝纲、朝廷清流日益衰微。
在他看来,诗如其人,萧业既能吟出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这般传世名句,必是有大胸襟,大抱负,这样的人才,正该入朝为官,弘扬正气啊!
张柬之心里有了定计,正要回屋里再看看现场的情况,却是心中一凛,转头看去,东头一张宜喜宜嗔的俏面恶狠狠地盯着自己。
“哼!”
张柬之哼了一声,砰的关上窗户。
“晦气!”
那妇人也是暗骂了句,也待回屋,又留意到了下方的骆宾王与两名道人也在探头张望,不禁晒然一笑。
第十一章 扣屎盆子
骆宾王醉心于江景之时,堂中却炸开了锅。
虽然诗的好坏,没有统一的评判标准,但是在主观上还是能分辨出来的,萧业的诗与那三大才子吟的诗相比,高下立判。
“不过是描绘小小江景,有何出奇之处?”
陆武不屑的哼了声。
黄光也道:“我就没听出有什么好,与三郎的咏梅诗比起来,差的远喽!”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史进眼珠子血红,如恶兽般盯着萧业,或许真有水平差的辨不出好坏,但是作为江都三大才子,怎可能没有品鉴能力,萧业的诗,确实比自己高了一筹。
想他家富甲江都,自小被人奉承为才子,一度与孔融、骆宾王相提并论,族中对他寄予厚望,他也不负所望,寒窗苦读,并不是那种纨绔子弟。
今次参考,正是大展鸿图之时,他有信心从童生一路考到殿试,名列三甲,光宗耀祖,又怎能容忍自己还未起跑就跌了一跤?
尤其还是被一个小小的破落子弟绊倒!
与史家的爆发户相比,陆氏从东吴、六朝,一直到隋唐,几百年间,经历过不知多少大风大浪,不如人,也不是不能接受,再说句实话,齐梁两朝,吴郡陆氏是向兰陵萧氏称臣的。
陆神色复杂的看了眼萧业,便回头喝斥:“休得胡言,萧郎之诗,还得待观光先生做出评判再由你分说!”
“咳咳”
骆宾王也从窗口回来了,清咳两声,双手一压。
席中喧哗立止。
骆宾王道:“萧贤侄的诗,意境开阔,飘逸灵动,平仄押韵,辞美而不浮,韵远而不虚,堪为传世佳作,尤为难得的是,萧贤侄小小年纪,便气盎然,故老夫给予三品高评,诸位可有异议?”
刷的一下,史进脸色涨的通红,脑中嗡嗡作响,什么骆宾王,什么扬州巨贾的风度他全忘了,他只知道,自己被个穷小子绊了一跤,满心不甘!
当即叫道:“他的诗再好,也无非比我们胜过一星半点,哪里能得三品高评?”
骆宾王现出了不悦之色,这是质疑自己不公啊,不过他还不至于与个学子计较,只是淡淡道:“他的诗好不好,自有公论,你若不服,可再去请教名家,不过萧贤侄的气亦远甚于你!”
“好,好,既然是观光先生这样说,那学生认了!”
史进连点了几下头,就指着萧业道:“说一千,道一万,诗词只是小道,你究竟有几分气,还得考场上见真章,你可敢与我赌一赌,就赌科举的名次!”
“放肆,某倒要问一句,汝视科举为何物?”
萧业立时面色一沉,厉声喝斥道:“朝廷开科取士,是为国家擢取良才,我若与你赌了,便是对朝廷不敬,对圣贤不恭,对父母长辈不孝,也是不尊重自己的十年寒窗苦读,如此不敬、不恭、不孝、不自重之辈,有何资格参加举试?”
“哈哈,萧兄说的好,我辈学子,羞与此人为伍!”
陈子昂哈哈一笑。
本来史进出身巨贾之家,平时弄些彩头打打赌无伤大雅,可是被萧业抓住了,上纲上线,这问题就严重了。
世间事,最怕的就是上纲上线,先给你扣个屎盆子,把性质定下来,叫你不死也扒层皮。
萧业前世虽然是个书呆子,但是能在体制里面混,有几个是真正简单的?他热爱古,潜心钻研是不假,可那也与别的路走不通有关,与其去蹭热点,换热门,不如一条道走到黑,往死里走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真正在某个领域精通了,是不存在死路的,就看没有向死而生的决心。
果然,科举这条死路被他走活了。
史进也冷静下来,顿时额头冷汗直冒,如小偷般四处张望,只见很多学子都纷纷退避,不村暗骂附炎趋势之徒,好在并没有官面上的人在场,让他暗暗松了口气。
他没看到的是,五楼的堂尊张柬之大老爷正注视着他呢。
“萧侄贤,可于墙面留墨!”
骆宾王笑着示意,他不便于过多责备史进,毕竟他只是来点评诗作的,科举之事与他无关。
“多谢观光先生!”
萧业施礼称谢,走向墙角,提笔书写,留诗自然不能留馆阁体,他留的是颜体,说句题外话,现代人的书法启蒙,不是颜体就是柳体,正楷写好了,再写行书,萧业花在颜体上的时间,要远远大于馆阁体,是他从小学时就开始练的字。
这首诗,题名登望江楼,一笔笔行书,如行云流水,又如波涛渐行,给人一种赏心悦目的感觉。
“三郎走罢,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今日之辱,必将索还!”
史进正怨毒的望着萧业,这时,黄光扯了扯他。
史进也知此地不能留,哼了声,与黄光及几个死党转身就走。
骆宾王只冷眼一扫,并不理会,待得萧业写完,又默诵了遍,才问道:“诸位可还有佳品与老夫共赏之?”
这真是开玩笑了,有珠玉在前,谁愿献丑?那所谓的三方比试也不了了之。
“既然如此,此次会到底为止,老夫谨祝各位能高中春闱,告辞!”
骆宾王深深的看了眼萧业,大袖一挥,向外走去,两名道人跟在身后。
“萧兄大才,当真是不鸣则己,一鸣惊人呐,此诗必众口传唱!”
陈子昂向萧业拱手呵呵笑道,讲真,萧业的才情连他都妒忌,但妒忌属人之常情,他的本性不坏,而且萧业为他挽回了名声,很快就释然了。
萧业回礼道:“不过侥幸罢了,再让我作一首,怕是难登大雅之堂!”
张检哈哈一笑:“萧兄就不要谦虚啦,不过那史进心胸狭窄,或不会善罢干休,还须小心为妙,春闱之前,千万莫要出了差池。”
萧业点头道:“张兄说的是,这几日,我就不出门了,专心在家准备科考,走罢,我们也该回去了。”
三人向楼下走去。
因史家家大业大,又是扬州最大的盐商,这时空的大唐,也不知怎么回事,吸收了一些大明的制度,隋帝除了开科取士,还创建盐引,盐商正是靠盐引起家,与朝廷的某些方面,有不清不白的关系,而萧业摆明得罪了史家,谁也不会这时靠上去。
第十二章 蔡先生
五楼东厢!
那美妇目送着萧业三人出了望江楼,才转头问道:“春兰,你对萧郎有何看法?”
春兰便是曾对史进表现出爱慕之意的俏婢,郝然道:“想不到史进竟如此不堪,是小婢瞎了眼,亏得夫人点醒,否则小婢就要给宫里丢脸啦!”
“嗯”
美妇满意的点头道:“世间花团锦簇,却多是草包,你当引以为荐,难得你能迷途知返,根性尚不算差,萧郎与我有缘,我要立刻回宫闭关,这几日里,你和夏荷暗中跟在他身边保护他,莫要暴露行迹,直到科考结束,不论中与不中,再回宫来!”
“谨遵夫人谕令!”
春兰与夏荷屈膝施礼。
那夫人挥了挥手,两道霞光打了过去,原本两个娇俏可人的小婢女,各自化作了身着荆钗布裙的民家女子,容颜也显得平平无奇。
“孽畜,还不跪下?”
史进刚回到家里,就被他的父亲史龙叫了过去。
史龙四十来岁,紫膛面孔,眉目不怒自威,指节粗大,两边太阳穴高高坟起,一看就是心狠手辣之辈。
“爹?”
史进茫然看去。
“跪下!”
史龙大怒!
边上他的母亲,史龙正妻林枚叹了口气:“进儿,你今次可是大错特错了,快跪下向你父亲认错。”
“扑通!”
史进跪在了地面。
“哼!”
史龙哼道:“你干的好事,没这能耐,学人去斗什么诗?输了倒也罢了,你竟又邀人在科举上赌斗,我怎么生了你这样一个蠢材?”
史进不服道:“父亲,孩儿只是一时气愤,脱口而出,却没想到那贱种竟如此奸滑,被他一下拿住了口实,此子不除,难消孩儿心头之恨啊!”
“你还敢回嘴?”
史龙喝斥:“你可知因你做的蠢事,你的科举之路或有可能从此断绝,我们家若是出不了一个进士在朝为官,这万贯家财,早晚为他人做了嫁衣裳,本来家里把希望放在你身上,要什么给什么,你就这样回报家里?若非你是我儿,我真想一掌毙了你!”
史进耸拉着脸,不敢说话,却偷眼望向林枚。
林枚劝道:“江湖险恶,庙堂更加险恶,凡上位者,无不遵循谨言慎行四字,你看长孙家、褚家与上官家,当年多么辉煌,不还是一夜之间灰飞烟灭?
如今春闱还未开考,你就被人算计了,也是平时为娘多纵容你,让你养成了自大狂妄的性子,须知天下人才济济,又有诸多世家大族,那萧家再破落,也是六朝顶级门阀,齐梁皇室后裔,论起根脚,我们史家连给人提鞋都不配,将来萧家若要起复,也就是皇后一道懿旨的事情,你拿什么看不起人家?
再说你也莫要小瞧那些贫穷人家,为一餐一食,几两银子,几亩田地,便能互相算计,争来斗去,这等人的心计,又岂是自小锦衣玉食的你所能比拟?但愿你今次能吃一堑涨一智。”
“娘教训的是,孩儿知道了。”
史进讪讪应下,又道:“那此事就这样算了?孩儿的科举又该如何?”
史龙冷着脸道:“此事自然不能作罢,六朝顶级门阀又如何,流放三十年,皇后哪里会轻易松口?
不过此子吟出传世名篇,倘若出了事,别人第一个就会怀疑我们家,故在春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