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新版-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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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文靖想起那日白朴的威胁,不敢说明,只得道:“孩儿被萧冷虏获时,多亏她救护,那日救出她后,便放她出府去了。”梁天德点头道:“这事倒没做错,有恩不报,也不是大丈夫所为。”说到这儿,又问道,“你平日一团呆气,为何此番迭出奇策,先是伏兵城外,若非鞑子兵势太强,几乎成功;如今又想出这么一条绝计?”
梁文靖只得如实说了。梁天德听他说这些计谋均是得自史书话本。不由得拈须沉吟,半晌道:“我以前不让你读书,只怕错了。如今你假冒淮安王,凶险万分。此战若败,玉石俱焚,倒也罢了,但若守住城池,鞑子退兵,势必有更多阴谋诡计,有的是蒙古人的,有的却是宋人的,你秉性柔善,决计无法应付。若我今晚不能回来,你就换了衣衫,悄悄去吧,将来读书也好,习武也罢,都由你自己去了。”说罢取了一个包袱,交到梁文靖手上,啸傲沙场的豪气荡然无存,眼中切切,俨然尽是慈爱之情。
梁文靖心知父亲心意已决,颤着手接过包袱,恨不得大哭一场。
梁天德面色一沉,又道:“你须记得,若为父不在,身边人等均不可深信,那些宋官儿趋炎附势,翻脸无情,自不必说。便是白朴白先生,也不可深信,我这几天和他相处多了,发觉此人城府极深,专爱算计他人,十句话中不过三两句真话,倒有七八句是敷衍的。至于那个严刚,上次分明想偷虎符,但因你逃走,大伙儿一时惊乱,无暇理会。抑且证据不足,他又嘴硬得紧,白先生虽疑他是太子奸细,却定不得他的罪,不过留他在世,终是祸患。这次我去袭营,顺道将他带上,临阵寻他个不是,将他斩了。届时调兵之时,我找你要人,你不可阻拦。”他说到这里,枭雄之性发作,浓眉间透出狠辣之色。
梁文靖瞧得心惊,但此时已无暇理会他人生死,只得含泪道:“爹爹,无论如何,你一定回来。”
梁天德深深瞧他一眼,蓦地将袖一拂,放声长笑,推开大门;踏了出去。
是夜,梁天德点齐一千人马,带齐硫磺火箭等纵火之物,人马衔枚,悄然出城。
众将登楼相送,一时秋风飒飒,掠过城头,天上星月,暗沉沉失了光芒。梁文靖心情十分沉重,凝望远处蒙军大营,那里星火点点,乍眼一望,竟是璀璨绝伦。
过了约莫一个时辰;蒙营灯火渐暗,料是逐部就寝,便在此时,一点星火却骤然亮了起来,忽地向上一跃,好像一轮烈日,从北方急速升起。众将呼吸一紧,大气也不敢出,不一阵,只见蒙古大营中,十几处火头争相冒起,顷刻之间火借风势,一发不可收拾。
城头诸将眼见得手,不由得相拥欢呼。梁文靖却是心往下沉,极目眺望蒙营,一颗心怦怦直跳,似要破胸而出。
火势渐大,蒙古营帐中,人喊马嘶,喧天哄闹,混乱已极。闹了约莫小半个时辰,忽见蒙营中匆匆驰出百余骑,直奔合州城而来。身后蒙古骑兵漫山遍野,呼喝怒骂,衔尾紧追。
王坚失声叫道:“一千兵马,只剩下百人么?”梁文靖紧张得说不出话来,只瞪大眼睛,寻找父亲身影,忽见当先一人,反身开弓,数名蒙古骑兵射落马下,他认得父亲身形,不觉一声欢呼。
一时间,追赶的蒙古骑兵越来越多,箭如飞蝗,转眼间,梁天德百余骑又少了一半。梁文靖不管他人,心神只系在父亲身上。只见梁天德越奔越近,借着城头火光,隐约见他盔甲染满鲜血,几成一个血人。忽然间,他一勒马,落在众军后面,反身一发数箭,箭无虚发。
梁文靖不料父亲当此生死关头,尚为同袍断后,真急得面无人色,恨不能将自己这两条脚也接在那匹马身上,至于是否跑得快些,已是不及多想了,当即喝道:“大开城门。”
众将一愕,王坚摇头道:“不成,千岁你瞧,鞑子来得太多,逼得又太紧,我若贸然开门,必然乘势冲进。”梁文靖一瞧,形势果然如此,不由急道:“还有法子么?” 众将均是低头,心道:“既已成功,这区区几十人,不要也罢。”
梁文靖不知众人主意,正自焦急,忽听白朴喝道: “放下绳索,”这一下提醒众人,王坚急忙下令,十多条绳索从城头飞落,此时劫营兵马正好赶到,纷纷自马背跃起,抓住绳索,攀到城头。
梁天德跳下马来,立在城下,左右开弓,射得鞑子人仰马翻,来势一缓,直到同伴纷纷登城,他才抓住一条绳索,向城头攀来。
蒙古骑兵怒火冲天,纷纷抢来,箭如密雨,直奔墙头,梁天德百战之身,深通接箭避箭之术,挽着绳索荡来荡去,避开飞矢,荡了三下,离城头仅有十丈。梁文靖心急,早已顾不得什么身份,与众士卒拉拽绳索,助他上升。眼看梁天德就要登城,忽听异响大作,一箭飞来,这一箭迥异常箭,劲急无比。梁天德躲闪不及,闷哼一声,竟被生生钉在墙上。
梁文靖倒吸了一口冷气,正要拼命拉绳。第二箭又到了,梁天德只觉背心剧痛,双手一滑,仰天倒了下去,朦胧中只瞧得梁文靖错愕万分,瞪眼瞧来。他张了张口,想要说话,但耳边只是山崩海啸似的人喊马嘶,嗓子里那点气息散在其中,就如大海中一个水泡,瞬间就消失无影,他雄壮的身躯轰然坠落,四周刀枪马蹄,猬集而来。
梁文靖瞧着手中绳索,怔忡一下,又抬眼望向远处,只见火光映照间,一员蒙将蓝衣黑马,拈弓搭箭,正对城头。刹那间,梁文靖胸口一闷,两眼发黑,踉跄数步,栽倒在地。
龙涎香浓郁的气息弥漫在锦罗铺陈的卧房里。
梁文靖从混沌中惊醒,心头隐隐作痛,像被剖成两半。他呆望着帐顶娇艳欲滴的大朵锦绣牡丹,只觉繁华如故,物是人非。一时间,泪水顺着他的双颊悄然落下,点点滴滴,沾湿了光滑细腻的玉枕。
“大夫,千岁究竟是什么毛病?”门外隐隐传来王坚的声音。那大夫恭声道:“只是太过劳神,阴虚火旺,心火上冲所致,只需多多进补,好生修养便好。”王坚叹道:“千岁年纪轻轻,便担负国家万钧重担,自然是夙兴夜寐,昼夜焦思,患此心疾,也是不免……”
两人声音渐渐去远了,一缕曙光透过雕花的檀木窗,落在镂空的青石地板上。忽有人悄然走了进来,莲足点地,发出细碎响声,梁文靖虽不去看,也知道来得便是王月婵,当下闭上双眼,但觉她来到床边,站了好一会儿,忽又轻轻叹了口气,又带着那一串细响,悄然远去。
梁文靖呆躺好一会儿,从床上坐起来,自床下取出梁天德所赠包裹,打开一看,里一件青布长衫,还有十锭纹银。梁文靖紧紧攥住衣衫的一角,眼中又浮现出父亲临别时的面容,耳边又响起他出门时豪迈的笑声,猛然间,泪水又流了下来。
低低哭了一阵,梁文靖猛一咬牙,抹了泪水,换上那件青布长衫,纵身跃上房梁,掀开屋瓦,跃了出去。
“走了么?”一个声音忽地匆忙旁响起。梁文靖微微一怔,冷笑道:“又是你?哼,这一次,瞧你拿什么胁迫我,爹爹已经……去了。”说着眼泪又流下来。
白朴叹了口气,从左侧房顶站起,说道:“令尊精忠报国,血染疆场,肝胆可照天地日月。但他如此苦战,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这座合州城、这个大宋朝。如今战火未息,你便逃了,令尊九泉之下,岂不寒心。”
梁文靖呸了一声,道:“你说得天花乱坠,只会让别人去送死,从今往后,我再也不上你的当了。合州城,大宋朝,与我有什么关系?”
白朴微微一笑,道:“合州,大宋,还有令尊,你都不放在心上,那也罢了,但那个玉翎姑娘,不知你还记不记得?”
梁文靖身子微颤,蓦地冷笑道:“白先生,你算无遗策,我一贯佩服得狠。”白朴听出他言外之意,淡然道:“不敢,白某但求守住城池,其他的也顾不得了。”
只见梁文靖缓缓转过神来,满面泪痕,忽地冲他阴森一笑,咬牙道:“可惜你千算万算,到底算漏了一着,那女子是谁的弟子?”白朴皱眉道:“早说过了,她是黑水门人。”
梁文靖惨然一笑,道:“不错,她是黑水门人,那射箭的鞑子名叫伯颜,也是黑水门人,她的师兄杀了我爹,你说,我还能喜欢她么?”他踏上一步,逼视白朴道:“还有你,若不是你,我和爹爹又怎会来这里?此恨可比天高,我将来练好武功,必然头一个杀你。”说到这里,他取出怀中虎符,狠狠掷给白朴,恨声道:“这臭虎符还给你,不管蒙古人,还是你们,都不是好人!”说到这里,他指着白朴的鼻尖,哑声又道:“你们,你们都不是好人。”
他说完这句,一顿脚,正要离去,忽听白朴道:“你恨棒打人,我是不管。但有一事我须告诉你,我让胡孙儿将萧玉翎的冯夷刀悬在通衢之地,又贴上告示,通告萧冷,说是他师妹被擒,以此逼他出来。方才我已收到萧冷的传书,说是三个时辰后,在城东藏龙寺一命换一命,用他自己换萧玉翎。倘若他过时不至,对待无用俘虏,白某绝不留情。”
梁文靖呆了呆,蓦地冷笑一声:“与我何干?”他头也不回,大步疾行,忽地跃起,在空中划过一道极长的弧线,隐没在满天曙光之中。
白朴望着他的身影,微微动容道:“好小子。”忽地眉间露出一丝怅然,将虎符揣入腰间,大袖一拂,向北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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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仑前传 铁血天骄 第十章 水龙吟
蒙哥跳下马来,望着地上袅袅青烟,焦黑木炭,目光如三冬冰雪,扫过跪在地上的数十名守粮官员。
蒙哥瞧了半晌,忽地呲牙而笑,但这一笑,更添狰狞。为首的官员壮起胆子,颤声道:“臣……臣下昨夜午时,还……还巡视了一……一遍,安排好守卫回营睡觉,刚刚睡着……”
蒙哥不耐,五指一张,喝道:“全都砍了。”侍卫们刀剑齐下,数十颗头颅滚得满地,鲜血在凹地聚成一个小小血池。蒙哥又回过头,阴沉沉地道:“巡夜者何人?”
只见一将出列,拜道:“末将那不斡失职,唯有一死以谢大汗。”说罢拔出腰间弯刀,引刀割颈,颓然倒地。
蒙哥点头道:“此人敢作敢当,不失好汉本色,赐他厚葬。”又向史天泽道:“剩下粮草能支用几日?”
史天泽拜道:“这一次约莫是出了奸细,宋军似乎深知我方屯粮之所,一入营中,便拼死冲往该处,我方全然不及阻拦。是故除了两三处因对方匆忙不及烧毁,多数已遭火劫……”
蒙哥不耐挥手,道:“你们这些汉人官儿,就是罗里罗嗦,不会好好说话,但说能吃几天便是。”
史天泽额上汗出,忙道:“仅够三日之用,抑且川西粮草均已在此,筹措不及。川东诸城又未下,粮草不足,更兼蜀道艰难,后续粮草若要运到,就算不恤牛马,拼死赶路,也当在一月之后了。”
蒙哥皱眉道:“三天么?”又扫视众将道:“你们说呢?”,众将见他面面相觑,不敢答应。伯颜正要出列,身旁的史天泽忽地伸手,将他拽住。
伯颜瞧他一眼,正自纳闷,忽见一将挺身出列,他识得此人名叫安铎,与自己同列马军万夫长,只听安铎朗声道:“粮草关系军心士气,如今接济不上,还请大汗回军六盘山,再做计较。”
蒙哥一拂袖,不置可否,望着天空喃喃道:“三天?三天吗?”忽地掉头,飞身跨上骏马,扬尘而去。
伯颜待蒙哥离去,对史天泽埋怨道:“史世侯,你为何拦着我说话?”史天泽叹一口气,将他拉到僻静处,四顾无人,方叹道:“我真定史家已经历蒙古国三朝,三朝大汗史某均也见过。说起来,如今这位大汗,与前代大不相同呢。”
伯颜讶道:“如何不同?”
史天泽道:“成吉思汗起于微末,亲身攻战,创业艰难,其智略深沉,用兵如神,何时攻,何时守,何时智取,何时力敌,均是了然于胸,这般能耐,放眼百代,无人可比。”
伯颜点头道:“那是自然。”
史天泽又道:“窝阔台汗却是守成之主,性情宽任,凡事无可无不可,不喜深究。他自己打仗不多,但对帐下名将,均能人尽其材,妥善用之。灭金靠的是拖雷大王,西征靠的是拔都大王,故而窝阔台汗虽不亲身征讨,也能攻必克,战必取,不坠他父汗的威名。”
伯颜容色一正,拱手道:“史世侯高见,伯颜受教了。”
史天泽摆手苦笑道:“贵由汗早逝,建树极少,且不说他。至于这位蒙哥汗,称汗之时,大蒙古已历经两朝武功,拓疆数万里,天下马蹄所及,除了南方宋国,多已囊括,国势之强,绝于千古。因之大汗甫入金帐,便是盛世天子,只见疆土广大,人民众多,却不知祖上创业之苦。更兼他刚毅勇决,两次西征,所向披靡,自负才具了得,决计不肯后人。你想想,今日阻于合州城下,他能善罢甘休么?”
伯颜听史天泽评点当今大汗,似乎略有微辞,正觉心惊,但听到后面几句,却是默默点头,争辩不得。
史天泽又道:“伯颜将军文武双全,气度恢宏,放在蒙古人中,也是难得的人才,来日无论平定四方,还是治理天下,都须仰仗将军雄才,但如今时不同,则势不同,将军还须深潜自抑,不可贸然出头。”
他说得隐晦,伯颜仍觉不解,还要再问,忽听胡笳声起,二人听出是蒙哥召将之号,不及多言,双双上马,赶将过去。
来到胡笳起处,两人放眼一瞧,均是吃惊,直见大营之前,不知何时,已搭起一座高台。蒙哥手持白毛大纛,立身台上,目如冷电,顾盼自雄。
此时旭日初露,霞光满天,白毛大纛在晨风中猎猎作响,胡笳三声吹罢,十余万蒙古将士,齐刷刷立于山水之间,神色肃穆,衣甲鲜明。
蒙哥望了一眼四周,蓦地厉声道:“我们是成吉思汗的子孙吗?”
诸军齐声应道:“是!”万人同声,震撼天地
蒙哥道:“成吉思汗的子孙有打不赢的仗吗?”
众军又道:“没有!”
“有攻不下的城吗?”
“没有!”
蒙哥见众人回答整齐,气势雄壮,不禁问道:“宋狗有这样威猛的战士吗?”
“没有!”应答声势如滚雷,长江怒水为之绝流。
蒙哥朗声道:“宋狗派人烧了我们的粮食,想饿死我们。你们害不害怕?”
众军均是愤怒起来,大叫道:“不害怕!”
蒙哥点头道:“说得好。我们如今还有三天粮食,三天之中,能够砸碎宋狗的乌龟壳吗?”
众军哄然大笑,纷纷嚷道:“砸碎宋狗的乌龟壳。”
蒙哥将手一挥,万众无声,只听他说道:“古时候有个将军,渡过河水,烧了船,砸了锅子,只留了三天干粮,却打败比他多几十倍的敌人。我的大军比他多上十倍,精锐十倍,三天之内,一定能攻破合州,杀他个鸡犬不留,用宋狗的血肉,填饱我们的肚子。”
这一下,台下将士的士气澎湃到极点,齐声叫道:“对,用宋狗的血肉,填饱我们的肚子。”
蒙哥忽从箭囊里取出一支羽箭,单膝跪倒,仰望苍穹,扬声道:“我,孛儿只斤蒙哥,向长生天、向大地、向伟大的祖先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