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大师兄爱养花-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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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玉门一共十二个人,偏生又爱挤在一起,多的椅子放不下,容淮只得抱起小孩。
方化形的灵植个子丁点小,别说抱在怀里,就是抱着站在容淮双腿上也并不麻烦。
安置好了重锦,容淮两手从小孩两侧穿过,动作自然,眼神清润干净。
先不说重锦如今只是小孩模样,就算他是原本的样子,单看容淮的神色和看似亲昵但并未有多余冒犯的动作,也让人升不起半点旖旎心思。
本来重锦还不习惯这个姿势,不过在看见这双眼后,又随容淮去了。更何况他先前连容淮的手腕和肩膀这种距离更近的地方都待过了,现在计较倒显得别扭。
很快重锦便自在起来,还颇有闲心地调整好更舒服的位置。
容淮身上独有的怡人清香,萦绕在周身,让人情不自禁身心舒缓。
不得不说,还是高点视野好。
方才在地上,看灵玉门的人还得扬起脖子,如今坐在容淮怀里,重锦可以毫无障碍地冷觑着他们。
师弟师妹们:……
他们的脑袋埋得更低了。
谁也不知道为什么就一个连小十一胸口都还没到的小破孩子,就能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他们心中一半羞愧难当,一半怕得不敢出声,筷子都已经不敢动了。
容淮夹了一片雪鲟鱼放在碗中,竹筷轻巧挑着里面鱼刺。
重锦扬眉,目光终于从这群不靠谱的师弟师妹们身上挪开,转而认真看起了容淮剔鱼刺。
看着行云流水的动作,心知这人以前怕是没少给他师弟师妹剔刺,重锦撇了撇嘴。
不过不得不说,好看的人就连剔个刺也是极为赏心悦目的。
挑出的鱼刺有序地放在一旁,白嫩鱼肉看上去格外鲜嫩。
重锦看着碗筷抬起,灵气方在指尖运转,准备顺带剔除一下鱼肉里面的杂质,免得吃了,病出个好歹来,又得折腾人。
然而竹筷却夹着那鱼肉递到了他嘴边。
重锦抬起眼:“干什么?”
容淮看着怀里的人,几岁大的稚童,脸上还带着婴儿肥,他道:“尝一下吗?”
重锦:“你当我和这群饭桶一样,贪吃贪喝贪玩?”
饭桶师弟师妹们:……
被骂得已经没有脾气了都。
容淮忍不住一笑:“并非贪吃,只是难得化成人形,若不尝尝这世间百味,倒也可惜了。不过不知道,你适不适合吃这些东西。”
重锦轻嗤,一口咬过那剔了刺的鱼肉,鱼肉鲜嫩弹爽,味道确实甚好。
他一边吃,一边嘲讽:“我可不像某些精贵的人,什么都吃不得。不过几块糕点都会病得在一个人躺在床上,半夜烧得不省人事。”
分明呛得是大师兄,可在场的灵玉门所有人心中一惊,原本埋得低低的脑袋,再也忍不住唰地抬起来,看向了容淮。
原来不是会吃坏,而是已经吃坏了身体。
但他们压根不知道!
所以以前,究竟还有多少事是他们不知道的?或者根本没在意的?
只见得容淮那张分明还有几分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责备,依旧温温和和的。听见重锦的话,他惭愧地笑了笑:“下次不会了。”
是这样。
还是这样。
和记忆中完全相同,从来不会生气,从来没有任何不满,自始至终都一副没事人的模样。
即便他们什么都不知情,甚至第二天还欢乐地再给大师兄买去无异于毒药的吃食,但没有丝毫责怪他们的意思,仿佛早已经习惯了一个人忍着。
那些素来一直被忽略的事情,在脑子里越来越清晰,一桩桩一件件如钝刀子般在心尖上翻搅,疼得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比如他们小时候,吵着想吃糖葫芦,灵玉门离镇子尚有些距离。那时候他们很少主动下山,大师兄也不过才十几岁,甚至几岁,没大他们多少,又没有修为,每次上山下山只能徒步而行。
可无论什么时候,大师兄总能在他们吵着要的时候,从身后变出糖葫芦。
渴望的视线全部聚集在沾满糖浆的糖葫芦上面,却没看见
又比如,他们刚来灵玉门会怕生,会哭。
自小被扔在灵玉门无人照管,之后又要照顾他们的大师兄会用竹叶,吹着从镇上别人年轻娘亲那儿听来的安神曲给他们听,给他们讲老人哄孙子时,所记来残缺不全的传说。
竹叶吹成的曲子,悦耳安神,总能轻易地哄着他们入睡。却没发现那时常吹着竹叶的唇时常带着不正常的红,里面被并不锋利的叶边割出一道道血痕。
听来的传说虽不全,但经过大师兄填充补满,总能引人入胜。他们缠着大师兄,让大师兄讲到深夜,只记得那些传说太过吸引人。饶是进了梦中,依旧全是稀奇古怪的鬼怪书生。却忘了轻拍着他们被子的手,在寒寂的死夜中过于热得滚烫了些。
一点一滴,如同潮水悉数涌了上来。
他们最小的十一师弟在灵玉门也呆了七年。七年前的大师兄,仅不过十五。
在别人家中,明明自己都还只是个让爹娘百般操心的少年孩子,偏生把他们养成了不知天高地厚,无忧无虑的贵家子弟。
数不清,算不尽。
他们总以为自己对大师兄并无什么不足的地方,此时才发现他们从未真真正正给过大师兄什么,不仅不清楚大师兄爱吃什么,不能吃什么。如今竟是连他什么时候生病了都不知道,更别说在大师兄最需要别人的时候,陪在他身边。
八师妹最先没忍住。
她碗里还盛着半碗灵米,竹筷立在碗中,手指捏紧了筷子。鼻尖泛了红,眼珠里蓄满了泪水。
像再一次一瞬间又长大了般,她努力咬着才勉强没发出声音的唇在颤抖。她知道,如果一旦大师兄看见了,又得担心他们。
容淮向来心细,发现他这群一直埋着脑袋的师弟师妹们似乎有些奇怪。
方想问怎么了,怀里的小孩不耐烦地拍了拍他手,道:“上去了,不喜欢吃,待在这里生烦。”
确实。
重锦方化成人形,周围又全是修士,怕是该不舒服了。
容淮放下小孩,先看了下楚漠:“师父,我先带重锦上去了。”
容淮又看向他这群始终埋着脑袋的师弟师妹们,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十个弟子全部将脑袋埋得更低。
“不用管他们,估计吃撑了。你身子方好,先上去休息吧。”楚漠也颇有些不自在地摆摆手。
“好的。”
容淮带着重锦上楼回房间。
刚一转身,绷不住的小十一喉咙发出小声的呜咽,灼热的泪珠子滚了下来,裹着嘴角的饭粒掉在了碗里。
方进了房间,重锦耳尖听见绝在外。
啧,丢人现眼的。
打开木窗,在清风徐徐吹来中,容淮取出灵石递到重锦面前。
重锦懒懒掀开眼皮。
容淮忍住想揉揉重锦脑袋的冲动,笑道:“多谢。”
他虽无灵气,听不见那几桌修士的话,但他并非傻,那种令人不舒服的目光他还是能感受得到的。
重锦不客气地接过灵石,轻嗤:“白痴。”
客栈一楼。
罗承门弟子头一遭见灵玉门那群没心没肺的人,居然这么光天化日之下哭鼻子了,着实新奇地瞧着。
不过显然二长老对这些人没有兴趣,他厌恶地瞥了眼灵玉门的那桌,随后又看了下容淮他们方才离开方向,甩袖回屋。
罗承门弟子原想看热闹,见二长老一走,也不敢耽搁急忙跟了上去。回到客房中,罗承门弟子道:“没曾想灵玉门居然还有株金丹期的灵植。”
有金丹期的灵植在,灵玉门之所以在他前面抵达远阳城的事也说得通了。
“不知道那灵植究竟是何品种,二长老,你看可需要告知宗门?”
二长老摆手:“不必在意。先不说我修为高他甚多,即便他同为金丹巅峰也不足为惧。”
见得身后弟子诧异,二长老脸上全是不屑:“这种藤系灵植最是怕火,老夫主修火灵根。我只消用筑基期修为,便能轻而易举置他于死地!”
说罢,二长老吩咐:“待到时机成熟,容淮和此灵植交由我来处理,灵玉门剩下的人你来清理干净。”
罗承门弟子拱手:“弟子领命!”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姓容名淮
第二十六章:姓容名淮
在被一棒子敲醒混混沌沌的大脑; 彻底发现记忆中无所不能的人,实则一直都在强行伪装后。
但凡再多想一点,再认真一点; 就能知道他们的大师兄其实一点都不厉害; 以至于只需要一点点极小的伤病便能将他击的溃不成军; 更甚至轻而易举让他丢掉性命。
整整一日。
灵玉门全陷入一种从所未有过的死寂中。
若说前些日子病到昏迷不醒的大师兄让他们第一次有了,原来大师兄也是会生病; 也是这般脆弱的不可置信和危机感。
但因为他们自以为这是头一遭生病,尚且对此抱有侥幸; 觉得只是不小心。那么在所有细节串联起来后,这件事便成了悬在头顶的一把利剑。
大师兄不是修士。
大师兄会生病。
大师兄会死。
他们很年轻,他们贪玩,他们好吃。他们沉溺于玩乐; 他们处于俗人城镇中; 见惯了生离死别; 却没有什么太多悲欢离合的情绪; 唯一一点良心全寄在了大师兄身上。
在容淮杀了十几人那夕; 见着大师兄不吃不喝不言不睡整整三日三夜,滚下石阶时,他们从醉梦浮生中脱身了一半。
可随着时间推移,再次深陷了进去。
曾经那个不过简简单单的死字; 在融进大师兄身上后,瞬间成了万斤巨石,沉沉压在心头,喘不过气来。
这一日; 没有人来吵容淮。
反常的安静。
倒是难得成天喝酒的楚漠来了一趟。
在进来时; 楚漠瞧见那坐在床上一副不好惹的重锦; 讪讪一笑。这灵植看着虽傲,护小淮却护得比谁都紧。
其实他心里跟着发虚。
他受了当初将小淮交给他那人无异于重生的恩惠,但他却并未照顾好小淮。
说忘恩负义,也着实不过分。
他不过带小淮到六岁大,而且小淮仅仅在那人离开时,哭得撕心裂肺了些。等过足了好长时日,忘掉了,便不哭不吵不闹的。加上小淮只需服用丹药,根本废不了别的心思。
带小淮轻松无比,之后眼见要到那人所言时间。他就找了南域最偏僻之地,挖了一条灵脉埋在
小淮打小懂事,他也不准备带着小淮跋山涉水。干脆扔了一个法宝,锁住山头,也是变相将小淮一个人锁在偌大无人的山门。
自己则按着那人所给的位置,去到天南地北各处地方,每年凭借着那人交给自己的方法,找回一个那人口中之人当做弟子。接回来之后,去找另一个,而先前带回来的弟子就扔给小淮。
越想越心虚。
顶着重锦的视线,往日没心没肺的楚漠忐忐忑忑靠着桌坐下。
楚漠坐下,容淮随着坐下。
本在床边的重锦自然也跟了过来,双脚一蹬,跳上来坐在椅子上。虽然什么都没说,而且显然这小屁孩也不是将小淮交给他的那人。可被这双紫眸注视着,楚漠总有种被人质问的感觉,原本打算说的话卡在了喉咙里,无论如何都开不了口。
“师父,这么晚来,是有什么事吗?”容淮不解看着楚漠。
师父。
听得容淮喊自己,楚漠抬头看向他。
如今全已长开的人,还能依稀窥见小时候的模样。
不经意间,原本在脑海中格外模糊的画面再次清晰了起来。楚漠恍然间看见再次凝成实体的双手,僵硬臂弯中多了一个声音哭到嘶哑的婴儿。
婴儿养得显然极好,剔透雪肤带着红润,宛如小仙童。
裹着婴儿的层层丝绸质地如白云般柔软,那是比大乘巅峰雪蛛吐出蛛丝制成的绸布还要软上数千万倍。分明极尊贵的绸布,却格外干净朴素,生怕摩擦了婴儿娇嫩的皮肤,所以没有绣上一针一线。
而那戴了手套的双手,里面小小的指甲依旧整整齐齐,圆润干净。显然随时修剪,生怕婴儿不懂事用手抓伤了自己。
饶是婴儿吃任何丹药都没有问题,可在空间戒指中,那装满了丹药的玉瓶全部按品级、药效一一分好,甚至还细心标注了口味,说更喜欢哪种,连着那玉瓶都是自动维持灵气的琉璃所制。
……
在最后,记忆却往前移了点。
看不清,不敢看,只能卑微地俯身接过因分别而撕裂嚎哭的婴孩,对面无波无澜的声音冷似如冰山雪巅:“姓容名淮。”
“他为容淮。”
明明堪比神圣而高贵的神祇,却在转身离开时,露出一丝截然相反的无奈。
断断续续的画面突如其来。
那种别人珍之,重之,爱之的,小心翼翼捧着的珍宝,却被他们弄得遍体鳞伤的罪恶感萦绕在心头,越渐得浓厚,挥之不散。
楚漠捏着酒壶的手时隔数年,第一次颤抖了起来。
“师父?”
见楚漠迟迟未语,神色有样,容淮出声再次喊道。
“啊?啊,啊,什么?”楚漠从破破碎碎的记忆中回过神来。
容淮笑了下:“师父,你先稍等一下。”
楚漠点了下头,往常恣意随性的他,有点不敢直视容淮双眼。他少见难为情地撇开视线,拿起手里的酒壶,喝了一大口,才勉强压住心里的情绪。
而容淮则看向身侧的小孩,桌椅太高,四五岁的小孩脚高高悬在半空中,只有半个脑袋探出桌面。
原本趾高气扬的气势,让这桌子一挡,瞬间去了大半。
容淮起身去到床边,找来软垫。到重锦身边时,重锦心领神会地跳下去,等着容淮铺好软垫后,又跳了上去。
这次不仅脑袋露了出来,椅子也软和了。
重锦挪了挪身子,眉梢一扬,藏不住的满意神色溢于言表。
给小孩弄好后,容淮还顺带倒了茶水,一杯放到楚漠面前,一杯递到小孩面前。
一切处理妥当,容淮这才再次看向楚漠。
楚漠清了清嗓子,素来厚脸皮的他,少见有一朝难以开口:“小淮啊,为师,”
说到为师两个字,正巧重锦看了过来,本就心中有所亏欠的楚漠话头一改。
严格说来师父两个字,着实称不起。他从未教过容淮,乃至灵玉门所有人任何修行上的事,甚至连容淮什么时候入的御灵道也不知道。
舔了下发干的唇,楚漠道:“我就是想问问,你想不想听听你以前的事。”
突然想起,他好像从未和容淮讲过什么。上一次提及凡食,才算正经地详细说了点容淮的身世。
哦,以前也提过几句。
容淮刚大点,四五岁的时候,会问他为什么不和他姓楚。他说因为名字不是他取的。容淮又问,为什么要叫容淮。楚漠摇头,他说不知道。
容淮还问他,为什么他只能吃丹药。
他说不知道。
容淮又问他,为什么他不能摘下手套。
他还是说不知道。
他先是浑浑噩噩飘荡了几百年,对于之后接过容淮时,一时半会儿没有缓过来。他想不起太多的事,但并非完全想不起。
可一连串的不知道,打回了稚子唯一的念想,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