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风雨梦-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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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县爷悲怆地苦笑一声,自言自语:〃我惨淡经营的一盘棋,算是彻底输了。”
这几日,三宝等人虎视耽耽,操戈以待事变。但一丝异象没有发生,而且裘师爷代表县爷亲躬家中,讲了一番褒奖民团办得卓有成效的话。最后,还代表县衙犒赏了民团五百两银子。三宝大为惊诧,怀疑钱县爷在搞什么阴谋诡计,便请来了东方萌询问。东方萌神色舒坦,呵呵笑说:“我探听到钱县爷为了躲避临头大难,不得不违心地如此做啊。”三宝询问:“什么大难?”
东方萌摇摇头,诡秘一笑:“我也不清楚。既然我们民团多次经磨历劫,如今前途又露曙光,危难已过就没有必要知晓这些了。”然后,他脸色严冷地说:“三宝贤弟,外国洋人为了侵略中国,是善于制造借口、寻衅挑事的。譬如,前年,“东水师检查了停泊在黄浦港附近的一艘名叫‘亚罗号的走私船,逮捕了船上得两名海盗和几名水手。本来这条船的主人是中国人,为了便于走私,曾阳英国当局领取了一张为期一年得执照,但在检查时已经过期。因此,广东水师搜捕一事,完全属内政之事,与英国毫无关系,可是,英国驻广州领事巴夏扎,硬说‘亚罗号’船是英国船,并捏造说大清水师曾扯下了英国国旗,所以,悍然曩袭广州。此外,法国天主教神甫骂赖,非法潜入广西西林县行凶作恶三年多,后被当地官厅处死。法国便以‘马神甫事件’为口实,打起‘保护圣教’的旗号,和英军勾结闯进大沽口,直犯天津。三宝贤弟,我们也应引以为训,抓紧时机操练民团,届时就不再怕洋鬼子在此滋事生非了。”
三宝点点头,脸上浮上一层既怅惘又安适的笑容。日月穿梭,时间如水流逝。
秋天到了,瑟瑟秋风阵阵吹来,“如泣如咽。树叶箫箫落下,铺满大地,随风飘荡;田野上的青草,于枯衰败,失去了往日青翠的丰韵;争芳斗妍的花朵也纷纷叶落蕊凋。那空中的行行大雁排成阵势,飞过头顶向南迁徙;翩翩起舞的蝴蝶和嗡嗡作响的蜂儿,均都声迹灭绝;地下腐草中的蟋蟀嘶嘶哀鸣;旷野中的秋蝉更吟出了唧唧的悲歌。
可是,大地上的高梁,举起了盏盏红灯;广阔原野的大豆,挎上了条条腰刀;块块水田的麦海,翻动起金黄波浪;一望无际的棉田,如白絮似的层层云海飘浮地面。
这一成一败,一熟衰的迥然不同的景象,多么象人世间无情、冷酷的沧桑变化!
冬天到了;空中飘起纷纷扬扬的漫天雪花,在盘直飞舞。田原沟壑都变成了一片白皑皑的银粉玉屑世界:山如玉簇,树披羽衣,河似水晶。那一串串雪条,那一团团雪松,那一片片雪褥,在这镶银点翠,混沌迷蒙的环境里,多么象腊梅普绽,梨花遍开!正是这冰凝雪积、素裹玉砌的萧杀气氛。才孕育促发着新颍、清秀的春天到来。
果然,春天姗姗来到了。万物开始苏醒、萌发,世界呈现出一副轻妆淡抹、雅致清新的画面。那广阔原野变得松软,那冰冻的河床开始融化,那干枯的枝尖长出幼芽,那沉寂的花枝挺出新窗;那起伏连绵的远山,坦荡如砥的平愿,弹指间铺上了一一层毛茸茸的绿草。
再看那飘飘洒洒、淅淅沥沥的霏霏细雨,似纱幔,似丝帘,如珠玑,如云烟……放眼望去,春山如黛,杨柳飞花,燕语呢喃,垂柳丝长。
这一冷一暖,一白一绿的更迭,多么象人世问必然以新代旧的不可抗拒的发展趋势。
这年正是咸丰庚申十年的春天。
夕阳斜悬西山,民团操练完毕,王兴邦和万碧鹏跨马甩缨,往县城赶去。进城刚到闹市中心,便碰见白登峰迎面反剪双手走来。二人滚鞍下马,王兴邦向前一揖:“久违了,白贤弟今日为何如此闲情逸致,在街上游逛?”
白登峰烦闷不乐说:“心绪不快,哪有情致?”王兴邦邀请说:“多日不见,难得今日相遇,请贤弟到洒楼一叙,以解心中不快。”
白登峰与王兴邦虽然意见不一,各有所主,但是,往日多年友谊尚存。虽然不愿攀谈,但碍于旧情不得不答应,便随着二人登上了附近的郁金香酒楼。
三人在对酌中,无非是淡今论占,讥讽、抨击大清的弊端等。此问,白登峰锁盾敛色,言语寡淡,低头闷闷饮酒。
王兴邦知道他长时问兄仇未报,耿耿于怀而不畅,便劝解说:“贤弟,是敌是友,是功是过,这一悬而未决之事,定有昭之于世的一天。贤弟长年牵肠挂肚,郁闷不乐,是会有损心神的!”
万碧鹏也直言相劝:“白贤弟,关于此事我看孰仇孰友,还望再拭双目,重新审度,不可轻信人言啊!”
白登峰脸色一沉,语出不逊:“二位一我不愿听这些腥膻骚臭之辞!”,万碧鹏勃然变色,将要发作,但被王兴邦用严厉的目光制止住。
忽然,一阵登登登上楼脚步声,上来两个顾客。万碧鹏’低头撩起眼皮觑去,见前边是个脸色腊黄,中短身材,瘦枯如猴的人。后面是个面庞紫褐,身材魁梧,背匾腰粗,胯下悬刀的官府打扮的人。
这二人选个临窗位置坐下,要了四个菜便边谈边饮起来。万碧鹏蓦地看到黄面人的左耳残缺不全,不由心中一动,猛然想起当日用峨眉刺射下刺客半只耳朵的往事,就忙用双手托腮,用十指虚掩面孔,恐被对方认出。并向王,白二人递个眼色,便共同全神贯注地侧耳听去。
就听黄面人间:“不知牛千总到本县有何公干?”牛千总眯着双眼说:“丁贤弟,我受济南府萄守备之命而来,要向羊城三妖交代一件秘事。”
黄面人间:“什么秘事?我们多年交情,还不能告诉我吗?”牛千总哈哈一笑说:“都是自家人,有何不能谈?苟守备令我告诉三妖,立即把白登……”话至此处,戛然而止,自掩其口小声说:“此事机要,非同小可,我们回去细谈吧!”
这稍纵即逝的半截话,引起了白登峰的极大疑惑。片刻,这二人吃完付帐后,走了出去。白登峰请求说:“二位贤兄,我要了解个究竟,请陪劣弟走一趟。”便付了酒钱跟踪出去。
白登峰等三人远远盯着前边两个踪影,走过一段曲曲弯弯的街道后,就见二人进了一座小小庭院。此时,四处迷迷蒙蒙,混浊不清。太阳已坠入地平线下。三人轻轻越过墙头,见对面房间中灯火闪耀,便灵如狸猫纵窜,轻似猿猱穿跳,绕到后窗隔着漏窗向里望去。
就见那二人又摆上了酒菜,牛千总啜下一日洒,悄声说:“丁贤弟。我们苟守备令三妖尽快杀掉自登峰!”
窗外的白登峰心中一震,凝神屏息,仔细听下去。黄面人惊问:“他到此处找冯三宝报杀兄夺嫂之仇,和苟守备均是自己人,为何这样做?”
牛千总龇牙嘿笑,压低声音说:“你哪里了解底情?我们苟守备十七八年前在济南城当千总时,为了得到白登峰嫂嫂周六菊,用药酒暗中毒死了她的丈夫白登榜,然后将她抢到千总府中。殊不知好梦未成,被过路的冯三宝入宅救了出去。待白登蜂归家后,苟守备便本末倒置,把这事栽赃于冯三宝名下。白登峰这傻小子果然中了计,坚信不疑,到此报仇。如今,他和羊城三妖发生了纠葛,苟守备唯恐此事败露对已不利,因此,欲借三妖之手杀掉他,以除后患。”
白登峰听此,双眼喷焰,怒火胸烧,欲破窗动手,被王兴邦止住。接着又听牛千总问:“我耳闻冯三宝为了独揽民团,曾用毒镖暗算了王兴邦的侄儿童大龙,此事可真?”
黄面人嘿嘿一阵狡笑,仰起涨红的黄脸,将嘴探到牛千总耳边,说:“我过去在众人面前被冯三宝驱逐,使我黄面狼丁长占丢了丑,一气之下,我暗中投靠了钱县爷,听命裘师爷的指挥。他们指挥我盗出冯三宝的斤镖,喂上毒药,乘机令我暗算童大龙,陷害冯三宝以离间冯、王之间的关系,‘破坏民团的成立。”
二人酒后吐真言。王兴邦心中也怒涛高溅,仇波飞卷,欲冲进杀死二人。可是,万碧鹏用手拦住,以目示意将二人领至暗处,献策说:“现在不是动手时刻,此二人不过是马前卒、河边兵罢了,罪魁祸首应属苟、钱、裘三人。如果现在将他们杀了,虽然发泄了私愤,但却打草惊蛇,为了惩罚元凶,二位不妨忍耐一时,在他们狼奔豕突中等待、寻找报仇时机。”
王、白听之有理,压下心头之火。在归途中,王、白二人心中卷起千重波浪,深感对不起冯三宝,既愧又悔,想马上去冯家负荆请罪,但被万碧鹏拦住说:“今日之事,暂时不必公开,一切如常,以麻痹钱、苟,暗中协助三宝贤兄之大业。”
过了几日,从远处隐隐传来隆隆的炮声,有络绎不绝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和携子抱女的逃难百姓,从天津方向逃了过来。三宝不知何故,拦住了难民打听。逃难者说英法两国联军调集了两万多兵力,二百多艘战舰,已攻占了舟山,并且从北塘登陆,闯进大沽口,占领了天津,已向北京杀去。
三宝听了心如火炙,坐卧不安。这时,东方萌匆匆赶来,神情大异,对三宝说:“英法侵略军已攻占北京城,清军节节败退,咸丰皇上已带着后妃、大臣逃往热河。留下恭亲王奕诉和钦差大臣载垣,准备和洋人签定和约,向洋人求和投降。那经过一百五十多年扩建经营的圆明园,也被这帮强盗洗劫一空,烧成一片焦土,可叹那园中各种无价珍宝、稀世典籍与珍贵的历史文物,均被洋人烧的烧,抢的抢。”说罢,枪面哽咽,泣不成声。
三宝脸色严峻,热泪夺眶涌出。内心的波澜如翻江倒海,深深叹息着说:“生不能保家卫国,枉为七尺男儿。这不是我民团为国出力之时?”
东方萌收住悲声:“英法强盗一路上烧杀抢掠,对沿途乡、镇进行骚扰。天津一带的民团组织,奋起反抗,终因寡不敌众,顶不住洋枪、洋炮的轰击而死的死、伤的伤。”三宝虎目大眦:“明日即召民团各路首领,前来商议。”然后,命人分路飞马报信。
翌日中午,各路分团首领均驰马扬鞭赶至谢庄,团团聚集于三宝的中心客厅内。大厅内正面高蠹一幅“狮吼民团”大旗,气氛庄重、严肃。团总冯三宝和王兴邦身居大厅正中,东方萌、冯婉贞、万碧鹏、鲍恩、童大龙、冯婉珠、冯婉灵坐于右;华中扬以及十一分团首领坐于左。
三宝虎目晶晶,声如击钟,嗡嗡作响:“各位首领,目前英法强盗,兵临城下,国家危难当头,百姓残遭蹂躏,我们民团多月操练,旨在卫国保家,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不知各位在刀戈相见之前,有何高见?”
一位分团首领腾地立起,激昂陈辞:“国家有难,匹夫有责。我们应以一人之技成万人之福,一户之武造千村之幸。我愿率领民团打击洋人强盗之骚扰,哪怕战到最后一兵一卒!”
又一位分团首领手击桌案,厉声疾呼:“成人有志花应碧,杀敌留红土亦香。我们民团决不后退一步生,要全力抵抗洋人强贼,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随之,其它分团首领先后一一气愤填膺地发表看法,支持民团抗击洋人强盗的主张。他们纷纷表示,头可掉血可洒,扶消灭洋的志气不可丢。
可是,华中扬帚眉一挺,豹眼一翻,说:“冯团总,我们民团的刀枪盾牌,能抵挡过洋人的洋枪、洋炮吗?我们可不能为了逞一时刚强,葬送广大民团的生命啊!”
三宝一愣,万没料到这位江湖豪客一反常态,说出这样辱志丧气的话,便高声质问:“一八四零年虎门焚烧鸦片的爱国官吏林则徐曾说:‘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华贤弟,国家的前途、命运应是第一位,个人的生死有何足惜?我们应当志存当高远,鼎力救余生。你过去抒发的凌云壮志,究竟哪里去了?”
华中扬鼻子重哼一声,不服气地说:“冯团总,明日请到我处,我再和你细谈我的具体意图!”
三宝慨允:“如果贤弟另有高策,我明日定去拜望!”,然后嘱咐各分团首领回去后,马上组织、安排民团武装,为广大村民安全枕戈待命,伺机,出战。于是,众人拜辞三宝,各自回村进行布署。
次晨,三宝单骑越过崎岖小路,来到二十余里路外的张庄中,停蹄在一座大院前。
但见垂柳绕宅,白墙乌门。宅院门前台阶下,左右各有一头威武的石狮,两侧分站着十余名庄客僮仆,个个垂手肃立,气派不凡。三宝下马,坐骑由庄丁牵过,另由一名庄客领路。三宝昂然而入,顺石板小径,曲折地向深宅走去。
三宝游目环望,见这所庄院范围不小,有花园、厅堂、厢房、灶房、柴屋、马厩、练武场等,最后跨过一个月亮门,到了一座大大的书房前。
华中扬已立于檐下相迎,二人室内落座后,见书房中四壁图书,紫擅木桌椅洁净非常:椅上均铺着蓝丝绣的缎垫。一侧桌案上列放文房四宝,架陈瑶琴古板,甚是新雅占朴,利落别致。
仆人献上香茗,二人闲谈几句后,华中扬豪情甚爽的呵呵笑说:“冯团总初次光临舍下,敝人当以酒宴迎风,请团总笑纳。”三宝再三推辞不下,只好应承。
三宝十分精明,但思量彼此过去毫无一丝嫌隙,不必猜疑多虑,所以便在华中扬的盛情敬酒下,举杯一饮而下。二人对叙几句家常后,三宝将要问及昨日之事,突然感到头晕脑眩,地转天旋。内心一悸,知晓上当,但为时已晚,立刻昏迷过去。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三宝醒了过来,见天色已晚,自己已被铁链捆缚在一座大厅的粗大紫柱上,厅门口站着十名精壮大汉,手中各执宽刃鬼头刀。自己的左右站着两名壮汉,其中一名双手托一圆盘,上摆一杯清水,一柄锋利牛耳尖刀。个个面貌凶恶,躯体僄悍。厅内充满沉默,饱含一派杀气。
华中扬端坐于大厅正中太师椅上,嘴角微露得意笑纹。旁坐羊城三妖沙鲛、沙鲲、沙鳅,脸显惬意的怒容。左右叉腰站立八名民团团兵,均腰挎钢刀,威风逼人。
三宝无名怒火填胸,喝问:“华中扬!你这是为了什么?”
华中扬向后仰首哈哈狂笑,豹眼一瞪:“冯三宝!我实话对你说吧!当初我认为你是个正义之士,因此,我率众参加了民刚。可是,据羊城三兄弟揭发,你是一个杀他人之兄。夺别人之嫂的恶棍。另外,你为了独霸民团_义用毒镖杀伤副团总王兴邦之侄。可见。你是一只披着羊皮皮的狼,是江湖中一个武林败类!如今我用小计将你捉住,要为无辜死者,受害者报仇,为除掉民团中一害而伸张正义!”
三宝嘿嘿一阵蔑笑:“道听途说,偏听一面之辞,你算得什么绿林豪侠!”
华中扬用掌猛击桌案,豹眼射出恶光:“一面之辞?今日我剖你腹控你心,让你死而无怨!”然后,向屏风后呼唤:“请二位出来作证!”音止,两个人从后面缓步走了出来。三宝一见吃惊不小,正是与已为敌已久的白登峰和内心耿耿于怀未释的王兴邦。
华中扬戏弄地嘲问:“你可认识这二位受害的家属?”他目光如针似芒:“请二位作证!”
王兴邦瞟了一眼三妖,向前迈进一步,说:“华贤弟,你投书我们二人到这里证实羊城三兄弟之说,我一定本着人的良知和事实真象作证,如有半句假话天地不容!”说罢,脸色猝变,作证说:“我的侄儿童大龙被毒镖暗算,发观毒镖系冯三宝所用之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