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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盖世双谐-第10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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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日里呢,那西厢靠西北的一半房间就空关着,被当作备用的客房,万一有女客人登门或者东厢的客房住满了,便随时可用;而那靠西南的一半房间,则当作储藏室,用来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今晚出事的地方,就在西南。

    孙亦谐和云释离在那名家丁的带领下风风火火赶赴现场,到的时候便见得一大帮子下人都围在一间储藏室的门口议论纷纷。

    “少爷,您可来了!”一看到孙亦谐身影,便有一名老者快步迎了上来,“您快来瞧瞧吧,这屋里不对劲儿啊!”

    这位呢,是孙府的管家,奴随主姓,所以他也姓孙。

    孙管家今年已是六十有二,是这儿的“元老级员工”了,孙家三辈儿的少爷全都是他亲眼看着长起来的。

    看到这儿或许有人会觉得奇怪,“三辈儿”岂不是连孙亦谐的爷爷也算上了,难道这管家十岁就在这儿打工了?

    还真没错,当年孙管家刚来孙府的时候,就是十岁,是被人“卖”来的。

    那个年头嘛,这种事也很平常,很多穷人家孩子多了养不活,便挑个年岁大些的卖掉,给那大户人家当家丁丫鬟使唤。

    运气好的呢,赶上东家仁义,还把你当个人看,跟你讲点基本人权啥的,当然了……劳动法什么的你就甭想了。

    而运气不好的呢,做牛做马、挨打挨骂……也是一辈子。

    这孙管家无疑算是运气好的,从打杂的小童到家丁、再到管家,虽说也苦过也累过,但打骂确是没怎么挨过。

    孙府这几代的当家对下人都算是不错的,只要你守规矩、好好干,不要心术不、作奸犯科,那待遇便不差;哪怕你是卖身进来的,也会给你算工钱,干个十年八年之后,你若是攒够了钱说你要走也行,老爷甚至会多给点遣散费让你出去之后能自己干点儿买卖什么的。

    那时候的有钱人能做到这个地步,已算是很仁义了……那种把下人当猪狗一样对待、打骂虐待致死再埋了的也有的是,只要卖身契在那儿,这事儿官府都不好管。

    所以说孙家能在杭州有这样的势力也是有道理的,就是在这些小事上一点一滴的积累,才能慢慢沉淀出口碑来。

    哪天孙家真要遇到点儿什么事儿了,老百姓也愿意为他们说几句好话,乃至出几分力……比如上次孙亦谐发动全城银匠给银子做手脚的事,换别人来办,就算有钱也未必能办得那么利落。

    而这孙管家对东家的忠诚,就更不用说了——他都在这宅里待了五十年了,这里就是他的家啊。再加上他自己也没成过婚生过孩子……说句占便宜的话,他看孙员外和孙亦谐,就跟看自己的儿子孙子是一样的;眼下他让家丁只把孙亦谐叫来,而没有通知孙老爷,也是因为他很清楚这种事还是得让精明强干的少爷来搞定,找老爷来非但解决不了问题,没准还会把他给吓着。

    “嘶……”孙亦谐听到管家的话,当即是齿间吸风,皱眉疑道,“到底怎么回事儿,那屋里怎么了?”

    “呃……”孙管家沉吟了一声,看了看站在孙哥边上的云释离,并给自家少爷使了个眼色。

    “但说无妨。”孙亦谐明白他的意思,便又应了这么一句。

    管家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便点点头,接着道:“少爷您可还记得,傍晚时分,知府大人曾差人送来过一幅画儿?”

    “记得啊。”这就是几个时辰前的事,孙亦谐自然还记得,“说是什么什么……‘游湖遇仙图’?”

    “对,就是那幅画。”孙管家压低了声音,朝前凑了几分,并侧目看向了数米外的那个储藏室,“方才巡夜的小五路过那屋门口的时候,听见屋里有女人的声音,他走近听了听,那女人好似还是在唱曲儿……

    “按说这屋里只堆了东西,不该有人,更别说这三更半夜的……谁会在那黑麻麻的屋里唱啊?

    “小五他越想越不对,觉着害怕,就来我屋把我喊醒了……他跟我一说这事儿,我还以为是这小子半夜发梦呢,但我又一寻思,小五平时挺老实一孩子,不会撒谎,所以还是跟着他来看看。

    “没想到……真有声儿啊……”

    说到这里,孙管家的脸上也浮现了明显的惧色:“老奴我也怕啊,不敢开门,所以就戳破了门上的窗户纸,借着灯笼的光亮往里瞧了眼……结果一看呐,居然是那画里的女人在唱……”

    他的话到这儿,便戛然而止。

    咱且不说孙亦谐和云释离听了这话什么反应啊,还是先来讲讲那幅画儿。

    此处书中暗表,这“游湖遇仙图”,乃是当朝华盖殿大学士兼太子少师——韩谕,亲手所作。

    韩谕和那知府卢大人一样,都是先帝钦点的状元,卢文其实还算是韩谕的前辈,比他要早几年入朝为官。

    但和卢文不同的是,那韩谕乃当世闻名的大才子,人称字画双绝;他的墨宝,但凡流入民间的,皆是千金难买,其才学更是受到当今皇上的赏识,故让他兼任太子少师。

    在我们比较熟悉的那个明朝,“三公三孤”在大多数时候都只是虚衔,并不任实职,但在这本书的“朙朝”中,少师依然是东宫辅臣,权力甚大,将来若是太子登基当了皇帝,而韩谕那个时候也还没死,那他可就是少师变太师,位列三公之首了。

    那么他这幅“游湖遇仙图”又是怎么到卢文手里的呢?

    这说来既可悲又可笑:当年韩谕刚入官场的时候,也不免得拜码头攀关系,某日他就拜到了卢文的府上。可是韩谕出身寒门,又刚当上官儿,还没来得及贪呢,所以连行贿的银子都拿不出来……无奈,他只能拿出一幅以前画的画儿,好歹也算件礼物吧,就给送了。

    想必看到这儿有人又要问了,方才不是还说他的字画千金难求吗?他怎么会没钱呢?

    这不废话么?梵高活着的时候他的画什么价儿?死了以后什么价儿?

    那时的韩谕才刚中状元,他的作品自没有日后他官拜少师时的价值。

    当年卢文拿到那画的时候心里还不爽呢,心说:“你是状元,我也是状元啊,我还比你早两年呢。人家拜码头都送真金白银,你倒好,给我幅画儿,呵……我要爱画,我不会自己画吗?”

    于是,卢文是看都没看就把那画儿给扔库房里了;在他眼里这玩意儿还没那些旧古董值钱呢,但好歹是同朝为官的人送的,直接丢了也不好,就先收着吧。

    万万没想到,几年不到,那韩谕竟是平步青云,其才名很快开始被世人所传颂,往年间他留下的字画也都成了宝贝。

    这时,卢文才翻箱倒柜把那幅画寻了出来,找工匠裱好了,往自己书房最显眼的地方一挂,谁来就跟谁显摆。

    直到……今天。

    由于在手足无措之际被孙亦谐强行诓要“贺礼”,卢文情急中说出了“稀世奇珍”这种借口。

    可他哪儿有什么稀世奇珍呐?他卢文只是个知府,又不是皇上,这种东西说拿就能拿出来?

    这事儿要是他和孙亦谐角色互换,倒是好办——孙哥很可能回家逮一耗子,拿浆刷成白色,说这叫“锦毛鼠”,然后就敢往对方家里送。

    但卢文哪有这个智力啊?就算他有这个智力,也没这个脸皮啊。

    然而卢大人又不敢不送,因为他是真怕那云释离……

    再者,卢大人回到家后,也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孙亦谐是在揣着明白装糊涂了,他也知道是自己小看了这孙家少爷的城府……眼下这“贺礼”,估计就是对方给自己的台阶,自己若是再不好好把握,恐要遭重。

    没办法,卢文一咬牙一跺脚,“游湖遇仙图”赠上。

    但他可不知道,其实这画中……有鬼。

 第十八章 总之你先上

    “呵……”听完了老管家的描述,云释离当时就笑了,他就带着这轻松的笑容,直接对孙管家道,“老丈,那屋里一片漆黑,您跟屋外头拿着个灯笼,就借着那么点儿从窟窿里照进去的光,真能看清里面是什么情况?”他顿了顿,“再者……我说句不好听的啊,您老也这把年纪了,难免有点儿老眼昏花了吧?您就没可能看错?”

    云释离毕竟是锦衣卫中出类拔萃的人物,刑侦这块他无疑也是内行,眼下他提出的这两个疑点,确是很有道理。

    假如这是在一个现代的、海洋法系的法庭上,而孙管家是一名在证人席上作证的证人,那这两个疑点便已足以让他的证词可信度大打折扣了。

    但……这里不是法庭,而是事发现场。

    孙管家也不是想证明什么,他只是照实说出了他所看到的东西而已,至于听的人信不信,其实无所谓——你不信?自己去看呗。

    “诶唷!这位爷啊,老奴我说的可是句句属实,不敢有半句虚假啊。”果然,孙管家闻言后的回应就是,“您要不信,您亲自去看一眼,就这会儿啊……那屋里还唱着呢。”

    “好好,看就看嘛。”云释离不信鬼神,自然不怕,“来,也给我个灯笼……”

    说着,他就从那个给他们引路的家丁手里接过了一个灯笼,随后迈步就朝那屋行去。

    那些站在屋前空地上的家丁丫鬟们看见他过来,便都纷纷散向了两旁,给他让出了一条道。

    而孙亦谐呢,见云释离如此大胆上前,他便也默默跟上了。

    没几步路,云释离就来到了那屋子的门口;还别说,稍微走近几步之后,真能听见屋里有歌声。

    这声儿还有点奇怪,一点回音都没有,也不响,但又不像是故意压低了嗓门儿唱出来的……非要形容的话,就仿佛唱曲儿的这人正身处一个很开阔、很遥远的地方,而并非是在一间封闭的屋内。

    “嗯?”这种古怪的状况,让云释离也有点疑惑了。

    他本来以为这是有贼人在装神弄鬼,买通了家丁甚至管家想要搞事,可听到这歌声时,他便觉得不对劲儿……

    且不说对方是怎么在一间小屋子里弄出这种“悠远的歌声”效果的,光听那曲儿本身也有问题——唱得有点太好了。

    咱云大人也是吃过见过的人,那正经昆曲班子的戏,他听过,且是在朝廷大员家里听人家养的“家班”唱的;“不正经”的嘛……从京城到金陵,有名的青楼他也去过不少,就有那流落风尘的女伶,唱得极好的,他也有幸见过几位……

    毫无疑问,对于“曲儿唱得好不好”这个事情,云释离是有一定鉴赏能力的。

    所以,云释离一听就明白,此刻他听着的这段儿《红梅记》,找遍了大朙也没几个能唱到这水平;若这歌声是有人为了装神弄鬼整出来的,那找个会两嗓子的随便唱唱就完了,不可能找这么好的角儿来给你干这事儿。

    念及此处,云释离也不免有些紧张起来,不过仅凭这样还不足以让他就相信有什么妖精鬼怪的存在……稍一犹豫后,他还是稳稳地举起灯笼,凑上前去,打眼往那窗户纸上的窟窿里那么一瞧……

    “怎么样?”孙亦谐立马在他身后问了这么一句。

    云释离看完,回身,顺势就回道:“这什么都看不见啊。”

    “哦?”孙亦谐闻言,也是将信将疑地凑了过去。

    云释离再次举起灯笼,就举在那个小窟窿边上,帮孙亦谐打着亮儿。

    结果孙亦谐看了眼就发现,还真是看不见……

    那灯笼的光,穿过窟窿、透过窗户纸的部分,才延展出去一点点,就如同被一种有形的黑暗物质吞没了一般,不再向前。

    所以他们再怎么往里窥视也只能看到一片漆黑。

    “你瞧瞧,我就说你那位管家的话不可信吧,就这么个窟窿,这么点儿光,是该看不见才对啊,他怎么看到的妖精啊?”云释离这时便觉得自己此前的质疑已应验了。

    “那歌声你又怎么解释?”孙亦谐问道。

    “这我可不知道。”云释离回道,“不过……你打开门不就见分晓了吗。”

    孙亦谐听罢,点了点头,然后就伸手往怀里去掏钥匙——孙家宅子里每扇门的钥匙他都有,这储藏室的他自然也有。

    “给,云大哥,交给你了。”孙亦谐找出这屋的钥匙后,便毫不犹豫地往云释离面前一递。

    云释离几乎是出于本能地接过了钥匙,却没想到,他这儿刚一拿住了,对面的孙亦谐便一撒手一撤步,快步后退了有八米远,甚至站得比一些围观的家丁还要远……

    “诶?亦谐,你干嘛啊?”云释离回头看向他,“你不跟我一起进去吗?”

    “不去。”孙亦谐否决得也是很干脆。

    “为什么啊?”云释离又问。

    “我有难处。”孙亦谐回道。

    云释离听到这句是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有难处?呵……就是害怕呗?”

    “你废那么多话干嘛?”而孙亦谐有点恼羞成怒的意思,“先前都是你自己说的啊……什么‘不是野猫野狗就是蟊贼偷东西’,还有什么‘一时半刻就能帮你把事儿平了’……这可都是你原话啊。”

    云释离也是爱抬杠:“诶,那万一……要真有妖精怎么办啊?”

    “哈!”孙亦谐干笑一声,“那更好啊,你不是说你长那么大都没见过妖精,想开开眼吗?”

    云释离也笑了:“那你就不想开开眼?”

    “不用。”孙亦谐道,“我几个月前刚见过,没什么好看的。”

    “你几个月前刚见过?”下一秒,云释离不禁用一种匪夷所思的语气把孙亦谐那话又重复了一遍,因为在他的认知中,即便是作为借口,这个回答也有点不合逻辑。

    “是啊,要不我怎么会有难处呢?”孙亦谐则用理直气壮的语气接道,“总之你先上,你一会儿要是没能出来,我就把这院儿封了,然后去灵隐寺请高僧来这里救你,假如最后你有什么不测,我一定禀明朝廷,就说你是为民除害、为国捐躯,请他们将你风光大葬。”

    云释离开始慌了。

    因为他隐隐察觉到,孙亦谐此刻的话虽然很离谱,但说话的语气神态并不像是在开玩笑。

    可事已至此,你让他再退回来,说一句“要不咱直接去灵隐寺请老和尚得了”,他也说不出口。

    况且,仅仅是这样几句话,还并不足以让云释离的世界观发生彻底的转变;他依然不太相信有什么妖精,故而这会儿他想的是……就算这世上真有妖魔鬼怪,眼前这门里也未必就是啊。

    于是,他便提起一口丹田气,壮起了胆子,做好了戒备,拿起钥匙就把那门上的锁打开了。

    锁一开,还没等他推门,就听得一阵阴风“呼呜——”穿院而过。

    风声起时,那门自己就开了。

    不仅如此,门口的云释离也像是被那风给“推”了一把似的,朝前踉跄了两步便进了屋。

    列位,这要是个弱不禁风的女子或者干瘦的老头儿,被大风吹着失去平衡还是有可能的,但他云释离可是个习武多年的高手啊,就算他不以下盘功夫见长,那也不至于在风里站不稳啊。

    此时云释离自己也觉得奇怪呢,心说:我没有朝前迈步啊?这身子怎么就不由自主地往前去了呢?

    更怪的是,他才刚一进屋,他手里那灯笼的火光……就灭了。

 第十九章 高僧难降妖

    常听鬼故事的人肯定知道,此刻云释离正经历的这一幕,是个很常见的桥段。

    一般来说,这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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