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侠古二少爷-第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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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少爷,您对花灵姑娘……”玄玄试探着问。
“不能说无意,但还是要靠一个缘字。”
“对我那痴心的师妹呢?”
“同样的答案。”古二少爷口里应着心弦却是一颤。
一个长相猥琐的灰发老者步了进来,头顶心挽了个道士髻,一袭黄黑不分的长布衫曳在腰间,看不出原来是什么颜色的布料。高腰袜套着芒鞋,肩上挎了个布褡裢,重甸甸似乎很有分量。半眯着眼,一阵溜扫之后,径自走到古二少爷的桌边下,非常自然,就像是老朋友正在等候他,不打招呼,却朝小二比了个手势。
小二急忙送上杯筷。
玄玄一瞪眼正要发作,却被古二少爷以眼色制止。
老者自己斟上酒,这才正视着古二少爷。
“二少爷,这一桌好菜如何消受?”
“菜可以吃,也可以看,看菜也是一种享受。”古二少爷毫不在乎地回答。他并不认识这令人看一眼便不想看第二眼的老者,但他知道愈是不起眼的角色愈不寻常,对方现绝非身偶然,而这份德性却令他感到兴趣。
“老夫不作兴看菜。”
“那就随便用吧。”
老者真的就吃喝起来,左手杯,右手筷,杯子空了就添。
玄玄,一副按捺不住的模样。
古二少爷倒是神色自若,毫不在乎。
人矮小干瘦,食量和酒量一样惊人,加了三壶酒,一阵风卷残云,十几个碟差不多全见了底。放下杯筷,咂咂嘴,用衣袖一抹,满足地咧嘴笑笑。
“二少爷,你不在乎吧?”
“不够还可以再叫。”
“够了,够了,酒足菜饱,老夫吃喝是有节制的。”
这种节制令人绝倒。
“阁下不但斯文,而且知足。”玄玄忍不住了。
“对,玄玄是知人者也!”用手捻了捻须,还附上一笑,细眯的眼张了张,这一张,精芒毕射,有如电光。
玄玄傻了眼,这老者竟能极自然地叫出他的名字,而他对这老者却一无所知,别说见过,连听都没听说过。
“阁下找上区区,不是为了吃这一顿吧?”古二少爷切入了正题。
“当然,无事不登三宝殿。”
“那就开门见山吧。”古二少爷并不问对方来路。
“听说二少爷不久前在土城凭手气捞了一大宗?”
“有这回事,不多,一百五十万两而已。”古二少爷满无所谓地说,这吓死人的大数目他说来轻描淡写,口气相当惊人。
玄玄又瞪眼,暗忖,如果想打歪主意便是撞上铁板。
“那传言是不虚的了?”老者眼里又射出精芒。
“实有其事。”
“老夫便是为此而来跟二少爷谈一笔生意。”
“噢!什么生意?”
“此地不便谈,换个地方如何?”
“可以,随阁下之便。”古二少爷不假思索地便答应了,他并非胸有成竹,而是对方既然找上门来,不是随便就能打发的。最主要的是他敏感地想到了“碧玉蟾蜍”,“招魂催生鼓”应承至多一个月之内归还,推说是时机未到,这老者的德性与那老怪物相差无几,开口提到了银子,这当中显然有文章。当然,他也不排除庄亦扬施展阴谋的可能。
“城南三里的坟场如何?”
“好极!”
“那老夫先走一步。”
“请便!”
老者起身离去。
“二少爷!”玄玄已经憋得发昏。“这老家伙来路不明,居心叵测,您不问清楚便贸然答应,这……”
“放心,我自有道理。”
“要我跟随?”
“老规矩,在暗中随着吧!”
坟场,不问可知是什么景况。
古二少爷进入了垒垒荒冢之间,虽是大白天,但这种鬼地方依然是一片阴森。新坟旧冢,毫无规律地杂埋乱葬,有的甚至坟上加坟,挖出来的无主骸骨也没人收拾,任其散抛,还有些浅土草葬的婴尸路倒,被野狗拖得一片狼藉,碎布腐肉加上恶臭,令人无法忍受。
一条人影兀地从草丛中冒了起来,正是那无名老者。
古二少爷飘了过去。
双方面对而立。
“二少爷,这地点如何?”老者咧嘴笑笑。
“好极了,除了鬼没人打扰。”
“我们开始谈生意吧。很多笔,一笔一笔地谈,老夫一辈子讲究的是公道二字,一分钱一分货,开出的价码绝对得回所值。”老者俨然真正的市商。“当然,老夫绝不会漫天要价,会酌量买主的能力。”
“开场白到此为止,言归正传吧!”古二少爷笑笑。
“唔,好,每笔二十万两,公道吧?”
“非常公道。”古二少爷又笑笑。“头一笔?”
“‘云岭三怪’硕果仅存的‘一矮’的死因。”
古二少爷暗自一震,这的确是值得交易的买卖,但前此判断,暗下杀手的是庄亦扬,只是杀人的动机不明。
“成交了,说吧!”
“现钱现货,不赖帐。”
“这么多银子能揣在口袋里?”
“银票?”
“没有,银子没进钱庄。”
“也罢,谅来二少爷不会赖帐。”眼里精芒一现而隐,徐缓地接下去。“‘一矮’有眼无珠,误收狼子为徒?结果遭到反噬,逆徒弑师的目的是为了灭口。”
“狼子是谁?”
“二少爷应该心知肚明,就不必多此一问了。”
“这得由阁下亲口证实!”
“很好,‘金剑’庄亦扬。”
“可是,‘一矮’否认他的传人是庄亦扬。”
“这并没有错。”
“什么意思?”古二少爷剑眉挑了起来,有一种被戏弄的感觉,但他胸有成竹,如果这小老头存心打哈哈,就要他吃不了兜着走。
“二少爷心目中认定的狼子是庄亦扬,而‘一矮’心里的对象却是另一个,都没有错,二而一,是同一个人。”
“同一个人?”古二少爷大为困惑,深深想了想。“‘一矮’所收是庄亦扬的化身?”
“正相反,是那狼子化身庄亦扬。”
古二少爷愣住了,这可是从来没想到过的问题。庄亦扬不是庄亦扬,那坠落天龙瀑而又复活的庄亦扬呢?从闲云居中搜出的金剑又做何解释?以邪恶手段对付妙香君姐弟的蒙面人自认是庄亦扬,难道是假的?化身庄亦扬的目的又何在?依据事实,庄亦扬因爱生恨而疯狂报复情在理中,冒充者又何能利用上这重关系?
“狼子是谁?”
“闻天浩!”
三个字有如巨雷,震得古二少爷黑地昏天,闻天浩原本是妙香君的未婚夫,早巳陈尸荆襄道上,岂非又一个死后复活?他报复妙香君姐弟莫非是外传他实际上是死于范江陵的设计?可是他是先得范江陵的赏识而以女许之,这又是个大矛盾。现在的关键是这小老头来路不明,却又深知内幕,他说的可信么?会不会又是庄亦扬的诡计,藉而达到某种目的?
“庄亦扬本身呢?”
“陈尸天龙瀑下。”
“那狼子呢?”古二少爷故意再问一次。
“便是借尸还魂的闻天浩。”
“闻天浩不是陈尸荆襄道了么?”
“这是另一笔生意,价钱相同,二十万两。”
古二少爷为之气结,这分明就是存心讹诈,转了半天圈子,并没有真正揭开谜底,这种手法太不高明,但姑且由之,反正他无法得逞。
“好吧,也成交了,说吧。”
“二少爷,这笔要保留到最后,老夫有个毛病,谈生意必须照原先预定的顺序,这第二笔生意是‘华岳三公’。”
废道观中三公陈尸东耳房的离奇画面倏现脑海,这一段秘密也是古二少爷急于要揭开的,鼎鼎大名的巨擘竟然一起遭了意外,更不可理解的是现场没有打斗的痕迹,这简直是不可思议,且看这小老头怎么说。
“嗯!算它是第二笔,成交。”
“闻天浩真正是‘华岳三公’的传人,三怪共收一徒,为了造就他成为天下第一高手,三怪议定各输五成功力给他,而这狼子竟然乘三公输元之后的调息空档,下手弑师,三公至此含恨九泉,这与‘一矮’的故事相同。”
古二少爷内心的震撼不可言状,这应该是武林中空前也可能是绝后的大逆不道行为,真正地人神共愤。
由此而断,这小老头的话似乎可信,其理由——
第一,若非如此,无人有能耐一举而杀三公。
第二,三公遗体的姿态证明了这一点。
第三,借尸还魂的庄亦扬平添了骇人的功力。
第四。尤二虎的师父遭了同一命运,根据尤二虎不久前传来讯息,从他师父的遗笔中,指出逆徒是闻天浩。
从以上的几个理由分析,可以得到一个结论,以庄亦扬的身份作恶的是闻天浩,而闻天浩仍然活着,陈尸荆襄道的不是他本人,否则以“华岳三公”这等成了精的人物不会连自己的徒弟都认不出来而输以内元。
“阁下现在可以报个名号丁吧?”
“没此必要,你既然不认识老夫,胡乱报个名你也无法分辨真假,说了等于没说,反正是一种交易,各付所值,各取所需,事完各走各路。”耸肩笑笑。“谈到交易,老夫当然信得过二少爷,不过,行有行规,成交的两笔一共四十万两,这不是小数目,总得落实一下付钱的方式,对不对?”
古二少爷可就为了难,的确,他不能赖帐,可是当初赢来的一百多万两银子已经讲明由段小川父女支配做赈灾之用,总不成出尔反尔又去要回?何况段小川一家已抛弃土城基业易地归隐,找到他父女也难。
“怎么样?”老者见古二少爷沉吟不语,追问一句。
“区区现在……筹不出这么多银子。”
“原先不是答应得很爽快么?”
“迟早一定会付。”
“那些赢来的银子呢?”
“淌来之物,怎能据为已有,已托人俟机赈灾。”
“哟嗬!了不起……”老者翘了翘大拇指。“这种义行,足可作为侠义道的千秋典范,老夫佩服之至。这么着吧,已经成交的这两笔生意,老夫分文不取,藉以表示对二少爷的崇敬,至于最重要的第三笔……”
“怎么样?”古二少爷一向冷静,现在却有些心乱。
“不论多寡,以二少爷身上所有的作为代价公道么?”
“区区身边……全部不足三千两。”古二少爷面上不由有些臊热。
“够了,即使是三十两也无妨。”老者昂头挺胸,做出一副豪迈的样子,由于人长得猥琐,这一表演便显得很滑稽。“这第三笔交易,‘金剑’庄亦扬坠天龙瀑而亡,入土,又被移走尸体是事实,暗中有目击者看到全部过程……”
“区区插一句嘴。”
“什么?”
“庄亦扬坠瀑而亡是自杀么?”
“不是,坠瀑前他已经中一毒,是毒杀。”
“毒杀?”古二少爷轻轻一挫牙。原先他对庄亦扬恨之入骨,现在不同了,恨的该是冒名者而不是庄本人,庄反而值得同情,毕竟他还是个杰出的年轻武士。
“不错,是毒杀,而毒杀他的正是闻天浩那狼子,他取走了金剑。”
“闻天浩不是已经陈尸荆尸襄道上了么?”
“传闻如此。”
“阁下说是传闻?那事后收尸的……”
“死者面目已经不辨。”
“啊!”古二少爷已有些明白,这是一项阴谋,故意把死者毁容,以瞒人耳目,再放出流言以坐实其事。可是,闻天浩这么做的目的何在?心念之中道:“闻天浩宁可舍弃江湖第一美人妙香君,目的是什么?”
“这是第四笔交易。”
古二少爷吐口气,有些啼笑皆非,这小老头倒真会吊人胃口。心念数转之后,立即探手人怀,掏取银两银票珠宝,递了过去。
“身上就这么多,了结第三笔交易。”
“算了,二少爷,这第三笔交易算是老夫叨扰你一顿酒菜的代价,老夫生平从不白吃,也不占人半分便宜。”
古二少爷这才发觉这小老头的怪异,刚才错估他了,可是,他这么做必然有其目的,天底下不会有这等闲极无聊干怪事的人。一开始狮子大开口,到未了又自敲退堂鼓,偏偏他所提供的全是自己急迫想知道的关键问题,为什么?
“阁下先收了我们再谈第四笔交易。”
“老夫一向说一不二。”
古二少爷无奈,只好把掏出来的又揣回怀里。
“好,第四笔交易什么价码?”
“目前暂且不谈。”
“为什么?”
“有关闻天浩生死的事老夫还没有十分把握,今天的交易到此为止,不过,有句要紧的话奉赠,水到渠自成。”
“水到渠自成?”古二少爷极感困惑。
“不错,时辰一到,云开见日。”
古二少爷又为之一愣,这小老头令人莫测高深。
“对了!”老者已转身跨步,又回过头来。“老夫如果不把事情交代一下,二少爷会吃不下睡不着。老夫是受人之托,把这些不为人知的秘密转告二少爷,所谓谈交易只是玩笑而已,至于老夫受何人之托,恕不便奉告,二少爷不久就会明白,好自为之吧!”说完,飘然而去,身法倒是一流的。
古二少爷呆立在原地。
这分明是诚心相助,极大的人情,会是谁?
水到渠自成,暗示了什么?小老头言行怪异,他这句话绝非无的放矢,信口开河,他强调是一句要紧的话。他说是受人之托,到底是受谁之托?为什么不索兴相告留了条尾巴,这当中又有什么文章?在节骨眼上留一手,似乎是江湖人的通病,龙已绘成,就只差眼睛上那一点,使得人心痒难搔。
古二少爷心里有一千个“为什么”?
他的意念又回到了妙香君身上,她突然发狂,为的又是什么?这当中似乎藏了一个极大的秘密,但却教人无从分析起,她的身世背景太复杂,遭遇也离奇,行为却又太怪诞,这可能只有段小川明白,但他偏不肯提供更多的线索。本来可以不再管这档事,事情偏又往身上压来,欲罢不能,怪的是花灵竟然也束手无策,是真还是假?
由花灵他又联想到段巧婵,一个有个性又具灵慧的好女子,她已随父母退出江湖,今后还能相见么?相见又如何?
世间唯有“情”之一字最难抛弃躲避,像一根剪不断理还乱的丝,永远缠绕心头,时间和距离都不能使它解脱。
凄风吹过,衰草拂冢。
古二少爷打从心底感到一丝寒意,他茫然地挪动脚步,朝坟场外挪去,脑海由紊乱而成了一片空白。问题想不透干脆不去想,想了徒自伤神,小老头的一句“水到渠自成”又在耳边响起,等待吧!
古二少爷投了店,他在等待——
等待妙香君的婚期。
等待“招魂催生鼓”实践他的诺言。
等待……
他已没有继续奔波的必要,因为一切都已到了最后揭晓的阶段,无法预测结果,也无法知道变数,但目前除了等待似乎已无着力之处。
明月当空,他带着微醺,在窗边独坐赏月,冥想着古老的传说故事,嫦娥奔月,吴刚伐桂,还有那捣药的玉兔,悠然神游太虚,心头升起一缕超脱之感,似乎他已不再是一个刀光剑影染血腥的武士,沉浸在一片祥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