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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朽者-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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爨固阶Γ臌G鷉斗成一团。它们滚雪球似的在芦苇中打出一条道来,正在展翅护巢的佛法僧担心它们会殃及到自己的鸟蛋,急忙跳将出来,挥翼驱赶。
  二鸟打得风生水起,惹得满塘水禽个个自危,翼风咕鸣,嘈杂不绝。鸱鸮鸊鷉打得红了眼,互相啄去半身羽毛,眼见必要死上一个方休;突然一只蒲扇大手插进来,劲力一吐,两鸟左右飞出,各自倒毙一边。
  量云被意外蹿出的水鸟卸去三成掌力,攻至黑衣人处时,被向前带出半步,彻底废了招。策公觑准时机,手中剑如圆水弧光一闪,削量云手腕;量云自不会任他削中,另一掌拍来,逼他回剑自护,同时被制住那只手手腕一折,掌心几乎贴到腕骨,且五指仍能发力,反客为主锁住策公手腕。量云大喜,他掌力远胜常人,只待五指发劲一绞,策公这手便算废了。
  生死关头,策公突然脚下一蹬,身子拔起丈来高,随即又挟着量云以凶禽扑兔之势俯冲。量云身在空中,手上不能使力;他还想再反主一次,伸脚去勾策公,同时掌力连发,击空处发出炮仗般的连环脆响。策公使腿脚功夫格挡量云,剑招亦紧随他出掌节奏,忽进忽退,跳动如火。
  两人落下,方才蹬出的小船正好接住。背冲之势使量云气势受挫,六腑五脏一时烦闷欲呕,未等回过来,策公借力两人难舍难分之手,再次腾身半空,这回足有两丈高。
  量云吃过一次亏,哪里还能再受制?他两腿分开夹住策公,一手按向他肩头,欲要翻筋斗,来个乾坤颠倒。策公肩头一沉,叫他无处借力;同时小臂带剑顺势撩起,要把量云切成两片。量云却突然出手按住剑刃,大喝一声,弹起跳到到策公背后,合身撞上,眼见策公快要压上船板。
  策公挺剑撑在舢板上,剑身受压弯至半月形,得亏是百炼精钢,经如此弹压,竟还未拗断变形。策公虽未被压到船上,但冲势过大,致他喉头一腥,两眼发黑,险些不支倒地。量云也不好受,他方才徒手按剑刃,那剑吹毛断发,立时切下他一截拇指;十指连心,痛得他面色愈发惨白。
  小船在两人俯冲受力之下,激射出十来丈,两翼飞起高高水花。策公手中剑受力弯至极限,以同等力道反弹,将二人又一次送上半空。
  此时猛风突至,压上策公发顶笠帽,将他头脸尽数挡住。量云大喜,忙将大悲咒手印不要钱似的全数使出,策公被挡了视线,几次没招架住,身上连受重击。量云知这是绝佳时机,最后一点力气都豁了出来,打得策公如败革般坠落。不料这大胜之际,背后突然探出一截剑尖,横削他脖子。量云全没有躲开的把握,但还是得躲,他数十年所学皆用来躲这一剑,几乎把自己脖颈拧断。剑尖贴肉划开,剑气扫过左眼,量云回首看见一白发老者凌空持剑,一对夜枭眼无情又讥诮地瞪视自己,而笠帽披风摔在船上,平平贴着船板,哪里有人——原来又中了这老鬼的障眼法。
  量云躺落于披风上,肝胆欲裂,他的左眼却于此时发挥出远超平常十倍的目力,黑云和月华都不能干扰他的视线,广袤长天中游曳的星辰历历在目,大象万千,巨细靡遗。然而只是一瞬,只有一瞬,星辰迅速隐没黑暗中,左眼再不见一寸光了。
  量云恨得要哭,他宝贝什么都没宝贝这双眼睛厉害,可那现下却被糟老头毁去一只。原先这老儿不现身,虽搅得他手忙脚乱,心里却也猜到恐怕是没把握与自己正面过招的缘故;终于将他逼出来后,这老儿果然没有躲着的时候唬人,不想自己却因此轻敌,吃了大亏。他挟着怒气强行坐了起来,与船头骸骨差点贴上脸。这骸骨几经波荡,居然还稳稳端坐船上,当真本事。
  量云阴测测一笑,看着狂风中提着剑蹒跚而来的白发人,手下备了几个杀招只待他上船。
  便在此时,河滩旁的疏林里突然亮起了一排灯龙。若在往常,量云只消一眼便能探清底细,如今左眼钝痛,未伤的右眼也罢了工,朦朦胧胧视物不明。他除下高冠,悄悄伏低身子,拖过策公的披风把那具骸骨盖住。他才做完,头顶蓦然炸开一声厉喝:“什么人?”
  量云一惊,他眼睛受伤,耳朵却没受伤,什么人居然能消无声息地靠近,自己却不知晓。他抬起头来,只见眼前这人穿一身红色公服,左手提防风灯,右手握连枷,一副相貌平平、胸怀大志的模样。他身后还有七个同样服色的公人。
  量云权衡时势,眉头先皱出惨容,然后脸上再堆起一点笑:“惊扰官爷,我等是走水路的商客,走大运遇上了水贼,险些丧命。幸好小人自幼学了些棍棒,才得以逃出生天。”
  他一指披风盖住之处道:“这是家兄,以遭不测,正要带回家乡埋葬。”他再一指策公,“那是我家老叔,伏在床板下学狗叫才躲过一劫。”
  他这惨兮兮的认真样有种别致的滑稽,几个公服人先笑一回,笑罢了才去看策公。策公适时地低下头,手里剑早已收起。
  这伙公人便是那臭名昭著的纠判使,本地纠判使的头领叫郭宣岳,他日里接到密报,说江湖上有名的恶人量云老妖夜里会来镇上。这郭宣岳一身武艺,只差几件漂亮功勋,而量云又一向是纠判使通缉版上的头牌,一收到消息,无论真假,郭宣岳立即亲自带领主力,前来执行公务。
  告密的便是朱提。这回量云上门寻仇,朱提被逼上绝路,索性来个鱼死网破,引来这些纠判使。量云几句话套出他们来意,心里恨不能把朱提大卸八块。
  郭宣岳要借船渡河。他率先跨上船,并不在乎量云策公的意愿,说借不过是好听罢了。他上船后,又从身后人群里提出一个怏怏的半大孩子,量云眉尾不易察觉地一跳,问:“官爷家的小郎君啊?身条抽长的,将来定是个好汉。”
  郭宣岳横了他一眼:“哪有带孩子去杀人的理?”他有心炫耀,虽知量云在套话,却还是答了,“方才我和弟兄们正行路,恰遇这孩子涉水。我见他在水里走着,一脚是一脚,浑无阻滞,半点水花也没溅起来,分明是学有上等身法。我心里一动,便顺手擒了他来。别看他年纪小小,功夫不济,但一招一式都是上等武学,不过是没练到家罢了。教他功夫的人在此地隐姓埋名,必定居心叵测。”
  量云在心里翻个白眼,都隐姓埋名了,还居心叵测。
  郭宣岳将那孩子拉到身前,不阴不阳地问:“说罢,你师傅是谁?现下在何处?”
  孩子摇头晃脑,继续怏怏着。
  郭宣岳深谙拷问之道,半点不急。他假笑道:“本来也没什么事,不过就是问问,但你这样不配合,我便忍不住要猜这里边是否有见不得人的官司。如此,少不得要把你吊起来做饵,等你师傅来投案了,只是今夜风大雨大,吊一晚上的滋味可不好受啊。”
  孩子索性头也不晃,怏怏完了还装起了聋子。
  郭宣岳深深皱起眉,不解。按理说这么大的孩子,吓到这份上也差不多该开口了,如此冥顽不灵的还真是前所未见,难道这其中另有隐情?
  没等他想通,头顶上悬了一整日的黑云终于落雨了。雨借风势,来无定向,痛痛快快地将一干人等全数浇透。郭宣岳打了个激灵,手下有人提议,量云老妖出没的消息真假未知,不若先去上游那座旧佛堂里避雨,再做打算。
  郭宣岳刚想应好,一直怏怏的孩子却突然跳起来大叫:“不许去!不许去!”一头撞向郭宣岳肚子。郭宣岳侧身一躲,伸手揪住冲过头的孩子后领,迫他仰起头来,让冷雨浇他脸上的愤怒。他眯眼道:“好,咱们就去那座老佛堂!”
  众人更不迟疑,折下两根长树干撑船。小孩儿被押在船首,满脸忿忿不平;船尾的量云抱着那具骸骨,与策公挤在一处。他也当真是人杰,杀人时心狠手辣,活脱脱的阎王出世,杀不了人时,伏低做小,演起戏来更是不假思索。


第八章 
  老佛堂荒废已久,自然陷在一片丛生杂树之中。但老佛堂仍旧是醒目的,数里之外便能看见它。原因是屋顶上那个十字架。
  老佛堂虽叫佛堂,却甚少受香火。当年此处住着三个孤零零的怪人,传说他们身怀异术,可飞天遁地,驭剑遨游四极。然则这大概都是谣传。
  唯有一样实在的证据——老佛堂前一块硕大无朋的巨石,石面坚硬可比钢铁,然而上面却遍布沟壑,分明是人力所为,足见当年那三人令人骇怖的内力。
  但后来禁武令一出,佛堂中的三人悄然消失了,试剑石再无人到访,杂草像烈火一样吞噬了它。他们消失后,左近的农人又谣传佛堂中杂居鬼怪。某夜,一个顽童悄悄绕过守夜人,潜入佛堂中——佛堂里空空荡荡,没有佛像,只供了三座菩萨,那顽童识不得菩萨名讳,只去墙上寻画儿看,但丈来高的粉壁直如新刮了腻子,满室素净之中唯独藻井上开有三个窗,封了云母石,月光轻盈穿过,照在地面花砖上。
  既已证实并无鬼怪,镇民们纷纷赶来搬东西,能拆的能卸的一概不留。原本便无甚什物的佛堂经此搜刮,更是干净了个彻底,真正印证了四大皆空,终于有几分像佛堂了。
  还有没拆走的东西,便是藻井上那三片云母窗。如今这云母窗负责为郭宣岳遮挡风雨,郭宣岳身前烧了堆火,他一壁悠悠地烤着衣服,一壁观察众人,刚从雨里出来,众人皆有些劫后余生之相——纠判使们虽然湿透,但个个正襟危坐,不堕气势;抓来的孩儿被缚了双手双脚,侧躺地上不言不语,然而当外间雨声中隐约的鹧鸪叫唤之时,他又会不自觉地耸动肩头;白袍商客撕了袖子绑扎左眼,绑完眼睛又开始绑指头,郭宣岳惊异于他的耐痛力,断指居然也未曾呻吟,如若不是看见,真想不出他刚刚断指;而那个白发老叔,他自始至终未发一语,只顾垂着头,活像个哑巴。郭宣岳突然眯起眼细看,不知是否错了眼,柴堆的白烟吹到白发老儿那边去时似乎变成了淡淡银色,衬得老儿脸色也灰了,较他身旁黑布里包着的更像个死人。
  量云出声分了他的神:“想必是大风刮破鸟窝,无家可归,这鹧鸪才叫得这般凄惨。”
  但纠判使们不关心鹧鸪的悲剧,一个公人向郭宣岳问道:“那量云老妖杀人如麻,我等这回拿他用什么由头?”
  郭宣岳道:“杜三隆。”
  问话那人大概吃惊过头,连继续问都忘了。
  十余年前,藩王起兵作乱,背后正是杜三隆提供的财力兵力支持。庐阳杜家在武林中的地位已至巅峰,再不能更进一步,但杜三隆的野心却没有满足,他起了窃天下的念头。于是他勾结藩王起兵作乱,涂炭生灵。不料杜家在战事上耗费过巨,被觊觎他杜家声望的对头钻了空隙,毁去根基,家破人亡,战事也因此大败。
  杜三隆的全线战败所危及并非只是武林中亲杜的派系。朝廷经此一役,对江湖武人万分忌惮,恨不能挫骨扬灰,赶尽杀绝。于是禁武禁铁二令齐出,纠判使四处抓人,武林转眼到了末日。
  杜三隆在杜家堡破后向南逃,他只逃了三日便被人枭首于荒野之间。杜三隆武艺过人,即便成了断了爪子的病虎,也仍旧是个棘手货色。杀杜三隆的人选据说有十来个,其中最为可信的便是量云老妖。但杀杜三隆是大功,用这个名头抓人实在讽刺。
  如今也成了病虎的量云听郭宣岳说出那个名字,不由暗暗嗤笑。他虽作恶多端、十恶不赦,却唯独不爱抢人功劳。他道:“小人也是知道些江湖掌故的,听说那量云是用掌的行家,但杜三隆却是死在剑下。说是量云杀了杜三隆只怕有些蹊跷吧?”
  郭宣岳道:“哦?那你说说看是谁杀了杜三隆。”
  量云道:“我听说有个字号‘夜游神’的无名氏用剑甚是高明,他有招剑式叫‘朱衣三点首’,典出欧阳修一桩轶事——欧阳修任考官阅卷时,常有一朱衣人侧立身后,若朱衣人点首,此时所阅答卷必定是抡元佳作。夜游神此招神出鬼没,发势惊人,颇有抡元之意,当可斩下杜三隆的脑袋。所以我猜是他。”
  郭宣岳道:“我也听过这人,来历不可考,传闻是某个成名人物的伪装。想必是前半生突遭大变,后来才以无名氏的身份游荡江湖,放浪形骸。可我还听说他像个游魂,从未与人结下恩仇,也并非收钱办事的杀手,他怎么会去杀杜三隆?”
  这也是量云的疑问,他若无其事地看了策公一眼,喃喃道:“都是十年前的事了。”他突然就感慨起来,“十年前小人接到一笔大生意,油水丰足,这辈子都难再接到了。”
  郭宣岳也在想十年前的事,那时他尚在恩师门下学艺,艺成之后招安朝廷,反过身来把师门一干兄弟姐妹屠戮殆尽。
  十年前的策公飘零如浮萍,流浪于山河废墟之间。策公便是在那时杀了杜三隆。策公在杀杜三隆前,从来没见过他,要杀他时甚至不知此人拥有如此赫赫声名。
  那时的策公在临淄。其时,正逢藩王战败,流寇乱兵如同蝗灾一般来回扫荡,将这座千年古城筛得千疮百孔,饿殍遍野。如此情境之下,即便身怀异术,也仍不过是苍天之刍狗,只能徒呼奈何。策公饿了三天,连一点干粮碎屑也找不到,他在一户农舍里又一次扑空后,即使麻木如他,也忍不住抓起灶台上的大锅狠狠砸碎。
  锅砸碎后,灶台空膛里却站起来一个小人,头脸衣服全抹上了一层黑灰,男女都辨不出。
  策公有些莫名的尴尬,那小人叫道:“你砸了我家的锅?”声音脆生生的,是个女孩。
  策公闷闷应道:“是。”
  黑女孩理直气壮地道:“那你带我去河朔。”
  策公皱眉道:“我不去河朔,你自己去。”
  黑女孩急道:“可你砸了我家的锅。”
  策公决定不理她,转身出门。他刚走一步,黑女孩就从灶膛里跳出来拉住他:“我有粮食。”
  于是策公答应送她去河朔。
  黑女孩去河里洗成白女孩后,策公觉得她仍旧是雌雄莫辨。她长得细眉小眼方口尖颌,跟乡下的土小子一样丑,看着就叫人讨厌。但这个耗子样的相貌往往也跟耗子似的最会藏宝贝,策公不是没想过抢了她的粮食走人,她就薄薄一身破夹袄,但策公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她把粮食藏在哪了。
  他们一路向北,为了节省粮食,唯在极饿的时候才开火吃食。开放前女孩总是要先是小解,回来后就会带来一个半个馕。
  馕没和好面,烤出来不松不脆,味道也寡淡,很难下咽。策公勉强嚼着,问:“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儿投来一个警惕的眼神:“计梅儿。”
  策公道:“姓计?”
  计梅儿道:“姓计。”
  策公问:“你为什么要我带你去河朔?你长得丑,扮成小子也像,一路问人也能到河朔,还能省下一个人的口粮。”那时的策公虽已是半生落寞,却还能偶尔苦中作乐,取笑取笑这小丫头。
  计梅儿狠狠瞪了策公一眼,很不高兴策公说她丑。她原打算不理他,但犹豫半晌还是答了:“我怕,流寇兵贼太多了,死人也太多了,我怕极了。我看见你连那么大口锅都能砸碎,肯定是个武夫,能打跑恶人鬼怪。”
  策公从胸腔里闷笑一声:“打打恶人还成,鬼怪我可打不来。真个遇上鬼怪我只能拔腿快跑,你想来是跑不动的,只能给鬼怪填肚子了。”
  计梅儿抖了一抖,继而想到自己是被消遣了,登时恼羞成怒,板起脸不跟他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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