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乃路易十四-第2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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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他的改革,他的心愿,他的希望,”路易接着说道:“在他被处死的那一刻,不,甚至更早,就已灰飞烟灭。”
“人类总有一日会正视他的功绩。”
“但你还能找到他的文章吗?”路易说:“他的弟子也死了。您说过,您愿意正视人类本性中的懦弱,那么您会要求您的学生,那些热切执著的年轻人为您的理想牺牲吗?”
斯宾诺莎动了动嘴唇,久违的窒息感迎面而来,他确实可以想象得到,不用想象也可以——之前他的学生只是受到了一些家庭与教会的批评和惩罚,只是因为他的理念还未在现实中被践行,但若是……那些人是不会心慈手软的。
“现在,”路易十四接着说道:“请您看看外面。”
斯宾诺莎看向外面,从这个窗口看出去,可以看到大运河,虽然是人工挖掘出来的,但水波粼粼,丝毫不逊色于佛罗伦萨的阿诺河,“您看到了吧,”路易十四起身,来到窗边,斯宾诺莎立刻站起来——没人能在国王站起来的时候还坐,“如果我向河流里投入一只火把,它会燃烧起来吗?”
“怎么可能呢?”斯宾诺莎说。
“那么如果我抽干河水,投入柴火,浇上油脂,那么它能燃烧起来吗?”
“当然能,陛下。”
“但这要很长时间吧。”
斯宾诺莎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看向窗外:“那会是很长的一段时间。”
“长到可能你我都看不到。”路易十四毫不客气地说:“您的学说在现在,在大部分人还都愚昧无知的时候,是无法发展起来的,虽然你可以说服学者,说服他们的学生,但对于那些连经文都无法看懂,只会跟着说‘阿门’的民众,他们只会听教士老爷或是领主老爷的话,就像是那个杀死了阿基米德的罗马士兵,他知道自己犯下了怎样的罪过吗?不,他不懂,这甚至不能说是他的责任。”
“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设法把民众脑子里的水控控干,然后看看能不能填点最基本的东西进去,至少要让他们学会自己思考,”路易叹了口气:“您的理念不是不好,先生,我要说,是太好了,任何一个人,只要他能明白您的意思,就会愿意为这样的一个将来奉献一切,但也正因为如此——”
“火把。”斯宾诺莎艰难地说。
“对,他们就是投入河流的火把。”路易说:“所以,您现在要做出抉择了,我喜欢您,先生,将来我或许会因为您而被写在历史书上,您就是这么一个伟大的人,我希望我能为您的丰碑奠基,但不是现在,先生,不是现在,您愿意等待吗?也许您看不到,但我可以向您保证,您的名字将会成为人类发展史上最为璀璨的一颗明珠。”
斯宾诺莎握了握手,“您想让我怎么做?”
“成为一个发誓缄默的学者吧。”路易说:“您在巴黎,在凡尔赛都是自由的,您是我的座上宾,您可以随意地去任何一座沙龙,随心地挑选任何一个学生,或是与其他学者高谈阔论,我不会对您有什么限制,但您要将一些暂时无法被人们理解的东西写在书上,整理成集,然后交给您的学生,或是可以相信的人,甚至是银行的保险柜,您将会留下一大笔遗产,用以印刷您的书。”
斯宾诺莎想了想:“您是说,您希望我将我现在想要做的事情,推迟到几十年或是一百年之后。”
“您的眼睛能够看到哪里,就决定是哪里好了。”路易说。
没有哪个学者会不希望在有生之年看到自己的作品出版,或是看着自己的理念被发扬光大,被众人认可,但路易十四所说的问题,斯宾诺莎当然也能看到,他之前拼命地搜罗学生,甘冒被处死的危险,怀着一颗火热的心脏与一个空荡的胃囊,只因为他知道他正在受到犹大教会与罗马教会的压制与监视,也许他一死,所有的文稿都要被焚烧殆尽,所以他才竭尽全力,想让自己的思想留下一点根苗。
将文稿存在银行保险柜里,或是更近一步,将文稿分别寄存在友人和学生那里,等到他们觉得情况合适,就拿出来付印,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之前他穷困潦倒,连墨水和纸张都需要别人资助,当然不可能做到这点,但——路易十四对他的欣赏是无法伪装出来的,而且太阳王有什么必要伪装?
他拥有一切。
虽然在死前无法看到自己的思想被承认,被赞扬,这很遗憾。但如果没有路易十四,斯宾诺莎早就死在了佛罗伦萨的站笼里,他还有什么拒绝的理由?
“最后一个问题。”斯宾诺莎说。
路易点点头。
“您对我,对我的想法,了解得如此深刻,”斯宾诺莎心中有个声音教他不要再说下去了,就这样吧,这位慈悲的陛下已经为一个卑微的学者设想的十分周全,他只要感恩戴德地接受,然后就能过上自己梦寐以求的生活——教导学生,与同僚与知己交谈、辩论和思考,不用为一张床铺或是一块面包犯愁,也不必将珍贵的时间耗费在没有价值的工作上,但,作为一个正直而高尚的人,他觉得这个问题他必须得到答案,“那么您也能看得出来吧,哪怕是百年之后,我的学说一旦能够公开出版,被人们接纳,它会影响到很多人,他们……他们未必会继续愿意沿袭原先的道路走下去——您的统治,您的王朝,也许会在一夕之间……”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在一夕之间,被倾覆……”
说完这句话,他就几乎要昏厥过去了,幸而他此时靠着窗口,可以拉住帷幔稳住身体。
“但这就是历史的进程。”
出乎意料的,国王马上回答了他,这些东西他一定放在心里思考了很久,才终于能说出来:“正如您所说的,先生,人类的天性就是自私,这是人类能够从万千生物中搏杀出来生存至今的原因——我遍览群书,从最早的苏美尔文明,直到现在,斯宾诺莎先生,您也应当已经发觉了,社会制度的逐步进化——也可以称之为文明,是随着人类所拥有的智慧逐渐从少到多而产生的,民众越是聪慧,制度就越是先进,合理,公正。相反的,就如教会和国王们曾经做过的那样,限制民众对知识的掌握可以让自己占据在一个相当有利的位置,但我要说,如果让您和我回到苏美尔时代,就您和我掌握的知识与经验,您可以成为大祭司,我可以成为国王甚至神祇的化身,问题是,如果有选择,您会愿意去统治一群猴子么?”
有时候人们很难理解,为什么一个社会的变革会从上至下,一些获得利益者会反对那些给予他们特权的人,其实这一点也不奇怪,人类的基因里似乎已经刻印下了推动整个社会不断向前的要素,这让他们联合在一起,从猿猴变成了人,也不会在某一时刻戛然而止。
斯宾诺莎瞪着他,“我一定是在做梦,”他喃喃道:“不然怎么可能听到一个国王在说这样的话呢?”
“我也很自私,”路易微微一笑:“我固然已经为法兰西戴上了一顶辉煌的桂冠,就不会希望它跌落泥沼,任人耻笑,我有了后代,就会希望波旁的姓氏永远站立在权势的顶峰——但有些时候,一些进程是无法被阻挡的,就像是洪水,堤坝总会被冲垮,所以,您就是我为子孙预留的避风港,只要听过了您的课程,看了您的书,了解了您的思想,就算他们不愿接受,到时候也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斯宾诺莎闭上眼睛,长长地叹了口气。
第三百五十章 热闹滚滚的叛乱活动(7)
这场庆生会,不但是对路易十四的幺子,也是他第三个私生子,蒙特斯潘夫人为他生下的奥古斯特小殿下意义非凡,更多的还是进一步显示路易十四对法兰西内外的强大掌控力——国王在外征战的时候,通常也是他的政敌或是外敌玩弄卑劣手段的时候,在这上面吃亏受罪的国王可不在少数,又因为这次御驾亲征是要支援另一个天主教国家,对抗二十五万人的奥斯曼土耳其人,路易十四还调拨了一部分占领区的驻军,这让一些人以为找到了机会,他们迫不及待地上蹿下跳,丑态百出——如果他们愿意牺牲的是自己,这样说可能有点过分,但问题是,他们嘴上说的天花乱坠,冠冕堂皇,却只会将别人推向绞刑架或是斩首台,他们自己么,即便到了最糟糕的地步,还是能够全身而退的。
这些人在看到国王匆忙改变行程,从佛罗伦萨提前返回凡尔赛的时候,还在心中暗笑不已,以为终于把握到了这位陛下的软肋,他们并不知道,他们的阴谋并不会令现在的路易十四烦恼,他只是借此找到了一个好机会,好尽快返回法兰西——带着他搜罗的学者与另外一些有价值的人——怎么说呢,您们以为他真的只搜罗了斯宾诺莎等三人?
意大利虽然已经没落了,但它终究是文艺复兴的发源地,稍微发掘一二,就有数之不尽的珍宝落入囊中,哪怕它们现在色泽暗淡,满是锈蚀,但只要稍加打磨,就能焕发出耀眼的光泽来。
现在他们都是法兰西,都是路易十四的。
路易的志满意得完全发自于内心,他在佛罗伦萨的胜利远胜过对奥斯曼土耳其人的胜利,只可惜无法宣之于众,这股兴奋与愉悦最终全都被他倾泻在了奥古斯特的庆生宴会上——这场宴会规模与之前两位小公爵的相同,所有的王室成员都出席了,国王更是当场册封奥古斯特为蒙特利尔公爵。
一听到这个名字,宾客的眼神顿时就一通乱飞,蒙特斯潘夫人的脸上也顿时失去了血色,眼中的喜悦也被失落与羞恼取代——现在人们都知道了,国王的私生子所拥有的封号,往往与国王许可他们的封地密切相关,像是科隆纳公爵,从一开始国王就有意让他谋求那不勒斯的王位甚至更进一步,哈勒布尔公爵,连同他母亲的布鲁塞尔女公爵的封号,则是为了他将来成为佛兰德尔大公而做准备。
那么,蒙特利尔在什么地方?在法国最大的殖民地,也是最荒僻和寒冷的殖民地——阿美利加的北方,寒冷的魁北克区域有一条圣劳伦斯河,河流里的一座岛屿与周围的土地就被称为蒙特利尔。
这无疑就是在说,蒙特斯潘夫人的儿子不但无法留在法兰西,甚至连欧罗巴也没他的位置,他成年后,就要被打发到遥远的殖民地去——这时候的魁北克可不是几百年后的魁北克,它的产出几乎只有毛皮和鱼类,对如今的法兰西人来说,是个荒寂无趣的地方,本地居民也只有土著,罪犯和流亡者,根本收不到什么税金……
看来这个孩子还真是不讨国王喜欢。
特蕾莎王后看了看蒙特斯潘夫人,碰了碰国王的手,路易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眼神,“我会和她谈谈的。”
要让路易十四来说,阿美利加远比阿非利加有价值,或者说,将来发展与变化性更大,它现在的贫瘠与荒凉完全是因为距离法国本土太远,法国本身就人口不足等等客观原因,但蒙特利尔公爵现在还是一个走路都摇晃的婴儿,他的母亲蒙特斯潘夫人也不可能离开凡尔赛与巴黎,代他管理领地,那么将这处殖民地分封给他,等他长大了,正好法国的人口也正处在一个膨胀的状态,可以为他提供足够多的移民并缓解国内的压力,军队里的新人也将在之后的战役中被打磨锋利——正好让他带到魁北克去。
蒙特斯潘夫人气的直拉脖子上的项链,她在宴会开始前还有点迟疑不决,是戴国王补给她的那条——按照传统,所有为丈夫生了孩子的妻子都应该在产后得到一份礼物,蒙特斯潘夫人的礼物是一条极具奥斯曼土耳其风格的羽毛与花朵造型的项链,伊斯坦布尔工匠有着一种特殊的技巧,先将宝石镶嵌在白银底座上,再用黄金包裹白银,所以从外面看,宝石底座浑然一体,非常漂亮;又或是国王回到凡尔赛,和她度过的第一夜后,送来的红宝石与珍珠的项链,这也是传统,国王与王室夫人共度一夜后,是必须有所馈赠的。
前者很有意义,后者则能显示出国王对她的宠爱,蒙特斯潘夫人犹豫不决,最后还是选择了羽毛花朵项链。不为别的,只因为今天是国王册封奥古斯特的日子,她希望这天所有的一切都完美无缺——结果最终打破了这点的是国王陛下。
她气得差点就拒绝了国王的邀舞,不过在她挽住国王手臂的时候,国王俯身轻轻对她说了几句话,她就又变得神采奕奕了。
“国王还真是将蒙特斯潘夫人玩弄于股掌之上啊。”孔蒂亲王半是讽刺,半是赞叹地说道。
“这有什么奇怪的,”站在他身边的柯尔贝尔说道:“她的一切都自于国王。”
“不是,我是说,”孔蒂亲王说:“她在愚弄和要挟整个巴黎的时候,可没有那么愚蠢。”
“她是个聪明人,也是一个恶毒的人,”柯尔贝尔说:“但她有个问题,就是太看重权势了,在权势面前她可以放下一切,包括尊严和智慧,就像是一条凶狠的狗,在面对主人的时候,就算主人要敲死她,剥了她的皮,吃了她的肉,她还是会摇尾巴,遑论国王至少还给了一个儿子呢,她的结局最坏也坏不到什么地方去。”
“我可不这么认为,我曾经以为科隆纳公爵夫人与布鲁塞尔公爵夫人已经够糟糕的了,没想到国王还能找出更糟糕的来。”
“她是莫特玛尔公爵之女,是法国人,是美女,”柯尔贝尔斜睨着孔蒂亲王:“我以为这就是你们期望的那个人呢。”
孔蒂亲王正要说话,却突然咳嗽了两声,柯尔贝尔也机警地闭上了嘴巴,原来是国王的御医,瓦罗·维萨里正从他们身后走过来,众所周知,蒙特斯潘夫人和她的妹妹们都不是莫特玛尔公爵的血脉,她们就是爱屋及乌中的那群小乌鸦,莫特玛尔公爵的妻子已经在三年前去世——也就是维萨里的前妻。
瓦罗·维萨里这个人的来历也是无从查询,可能和国王身边那些“占星家”与“炼金术师”差不多,他与他的妻子,从某一方面来说,婚约不受承认,所以莫特玛尔公爵才有祈求陛下开恩,承认他与别人妻子达成婚约的可能……反正这件事情真是乱透了。
蒙特斯潘夫人倒是毫不在乎,据她身边的侍女说,她甚至给莫特玛尔公爵和维萨里御医同时写信,叫他们爸爸,要求他们帮她在国王面前美言呢。
说魔鬼魔鬼就到,这里他们才提起蒙特斯潘夫人的两个父亲,维萨里御医就从柯尔贝尔身后走了过来,然后莫特玛尔公爵居然也从孔蒂亲王身后走了过来——他们经过的地方,都微妙地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他们,贵女们还有些激动。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在公开场合见面。
莫特玛尔公爵注视着维萨里,维萨里也注视着莫特玛尔公爵,维萨里曾经无数次在噩梦中看着他的敌人浑身溃烂地痛苦死去——公爵也曾无数次在幻想中持剑刺穿“他”的喉咙,只不过噩梦中的那个总有鲜明的面孔,幻想中的那个却是面容模糊。
他们平静地走近,莫特玛尔公爵略微俯身,抬手压了压帽檐,维萨里则鞠了一躬。
“今天的宴会真是热闹啊。”莫特玛尔公爵说。
“是啊,”维萨里说:“只是人太多,这里的空气就变的浑浊起来了。”
“医生说过我不能在空气浑浊的地方待得太久,先生,可以陪我出去走走吗?”莫特玛尔公爵说。
“我很愿意。”维萨里说,于是这两人就肩并肩地走了出去——宴会在维纳斯厅举行,厅外就是盛名在外的冬青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