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乃路易十四-第17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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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有人会怀疑这样的一个人怎么会犯下如此愚蠢的错误,但要知道瑞士联邦的大使是个巴塞尔人——瑞士作为一个联邦国家,在十七世纪的时候,并不如人们以为那样民主先进,首先,它与荷兰一样,每个地区都有自己的律法与理念,甚至信仰,仅有以农业为主的六个州实行“人民集会制度”,也就是说所有的男性公民都可以参加到政治会议中,但高级行政官员依然由那些富有的公民担任;贵族们则统治伯尔尼、罗塞恩或是弗里堡这些地方,居民们没有任何决策权,就和任何一个封建领地一样;而以手工业为主的苏黎世、巴塞尔与沙弗豪森这些地区,由行会把控,政府成员受到严格的控制,几乎都由行会首领担任——这也是为什么这位大使会如此突兀地发言,很显然,他的政府与国家托付给他的重任完全无法与荷兰商人对他的贿赂相比。
在场的人们纷纷将嗤笑和讥讽藏在面具般的微笑下,天际最后的深紫红色正在消失,圆月升起,现在是饮宴的时间了。
在后人们所能看到的图纸上,高地上的凡尔赛宫平面是拉丁十字型,也就是横梁短,竖枝长的十字架形状,这种造型时常出现在宗教建筑,也就是天主教教堂上,也就是古罗马人的巴西利卡建筑演变而来,虽然古老,路易之前推翻了勒沃的第一设计就是因为这种建筑造型是最庄重、威严与明亮的——你也可以这么说,他就像是古罗马人营造万神殿那样打造自己的新宫,此话并非空穴来风,因为这位陛下正是用神祇的名字来为这座新宫的各个厅堂与重要的房间取名的。
就像是宾客们排着整齐的行列进入的巴克斯厅,这座厅堂位于凡尔赛宫的“横梁”左侧,整座厅堂可以同时容纳三千人到五千人用餐——整座厅堂的装饰以植物(葡萄居多)和动物为主,左右两侧与天顶的壁画描绘了与那位喜好享乐的神祇相关的神话传说,与大画廊里那些叙说路易十四战绩与功勋的画面相比,这里的画作则更容易让人陷入到欢乐奢靡的气氛中去。
国王与王太后、王弟以及孔代亲王,孔蒂亲王、蒙庞西埃女公爵等人自然是在最前端的横向长桌后,后方是酒神巴克斯巡游的画面,面对下方从厅堂此端一直延伸到厅堂彼端的餐桌群,这些餐桌上都铺着经过浆洗的白色亚麻布,餐具从金到银,从玻璃到陶瓷视国王的恩宠不一而足,如果在第一次凡尔赛大宴的时候,贵族们还有些麻木不仁,那么今天,凝聚在蒂雷纳子爵、柯尔贝尔或是绍母贝格将军身上的恶毒视线就多了起来——他们的位置仅次于王室成员与红衣主教,这让很多公爵与侯爵都为之愤愤不平,他们交头接耳,认为前者不应被国王如此宠信——一个是因为叛乱而被剥夺了领地的色当公爵的次子,一个是随驾商人出身,最后一个则是一个外国人,虽然国王已经特许他成为他的子民。
在伯爵以下的位置,则有更多人如坐针毡,因为他们之间夹杂着很多如杰拉德夫人的丈夫这样平民出身的军官,这些人和他们的家眷行为无礼,言语粗俗,他们简直不敢相信,在这样重要的宴会上,居然也有他们的一席之地。也有人想要大声呵斥,但被身边的人拉住了,虽然距离国王的长桌很远,但他们还是能够看到国王的一身盛装——与这些军官几乎有着相同的规制,即便质地与饰物不同,但宝石蓝色的外套、鲜红的肩带与领口、胸前与肩膀上的装饰——他们暂时还无法理解国王在军队中施行的军衔制度,但那些闪亮的星辰和小小的太阳,晃动的金丝穗子,似乎都在无言但骄傲地宣告着什么。
那个人应该感到庆幸,因为国王举起杯子,感谢了天主的庇佑之后,就毫无掩饰地感谢了他的将领与士兵,他的声音在魔法的加持下,轻而易举地贯穿了整座厅堂,那些人身边的军官无不为此热泪盈眶,国王这才将金杯放到唇边,就听到犹如雷霆轰鸣般的呼喊声,所有的将领,军官以及一些因为作战英勇,功勋昭著的士兵都站了起来,就像是在战场上向敌人发起冲击那样,一边高呼着“万岁!”,一边拍打桌面,大腿,或是用力跺着脚——坚硬的战靴在光滑如镜的大理石上发出响亮整齐的咔咔声,几个没能预料到有这样的事情发生的人猛地跌了下去,一直摔到亚麻桌布下面。
国王有点惊讶,但很快就露出了微笑。
这些强壮而忠诚的勇士持续不断地呼喊着,犹如浪潮拍击岩石,渐渐地,他们身边的人也不得不站了起来,先是官员,而后是诸侯和领主们,最后是心不甘情不愿的使臣们——他们有意坚持不喊“万岁!”,该诅咒的!他们又不是路易十四的士兵!但厅堂中反复回旋的狂热气浪不但没有在几分钟后平息下来,反而陷入了沸腾之中,当拉里维埃尔红衣主教也无耻地加入了为一个凡俗之人喊叫的行列之后,即便是奥地利的大使也只能蠕动着嘴唇,难堪而又屈辱地跟着叫嚷起来——不是他们怯懦胆小,而是……在这座“疯子院”里(一位大使在回国之后如此说),格格不入的人很难在那些先是疑惑,后来就渐渐变得险恶起来的眼神里坚持下去……
姑且不说这是不是他们的强辩之词,在厅堂里的每一个人都在以这种方式自愿或是被迫向国王表示敬意之后,路易十四才一口饮尽了杯中的葡萄酒,他随手一丢,就将金底座的玻璃雕花酒杯掷到了厅堂中间:“现在,”他的声音响彻厅堂:“诸位,”在骤然降临的平静中,他大笑着说道:“就如我承诺的,让我们享受这美好的夜晚吧!”
一旁的侍膳总管立刻抓住这个时机,提起装饰着金百合的单簧管吹了几声,按照传统与礼仪,他应该高呼一声“让我们享用国王赐予的肉吧!”再去吹单簧管的……但不说前面那些粗鲁的士兵弄出来的……事儿,让他吃惊到差点忘了自己的职责,国王也把他该说的话说了。他的郁闷大概都在那几声单簧管里发出来了,奥尔良公爵发觉了,一边坐下来——他也是狂喊高叫的一员,一边咳咳直笑,路易还以为他刚才叫喊得太厉害,还点了点他的杯子,示意身边的侍者给公爵倒酒。
不管怎么说,总算是可以开席了,数之不尽的佳肴被络绎不绝地送了上来。
自从路易发出第一声不满的抗议后,法兰西宫廷里的餐点就愈发新鲜、精致、可口了,除了部分使臣食不知味之外,在场的每个人都可以说是心满意足和满怀期待——心满意足是指他们方才享用的菜肴,满怀期待则是下一道美味——汤、面包、烤肉以及煮肉、馅饼,浆果和蜜饯……饼干和蛋糕……这里就不再多做阐述了,只单单说一下奉到人们面前的果篮——里面有这个季节的醋栗、黑莓、悬钩子、樱桃,也有不应该在这个季节有出产的梨、桃子、李子、苹果和柑橘,还有很多人只偶尔听说过的番石榴、西瓜和菠萝……汁水丰盈、色彩艳丽的水果前,有人大胆地尝试,有人畏惧地退缩,也有人想要藏起一部分带回去和家人分享的,一边的侍者依照邦唐的吩咐,只当没看到……能够进入巴克斯厅的人都是经过精挑细选的,国王不会吝啬那么一点小恩惠。
虽然开席的时间已经大大早于通常贵族们的晚餐时间,但宴会结束的时候,深黑色的天穹上也早已缀满了钻石一般的星辰,国王起身,人们紧随其后,在官员与侍者的引导下,穿过胜利女神厅,前往右侧的维纳斯厅,顾名思义,这位爱与美的女神看护着的大厅,正是让人们得以尽情展现曼妙身姿的地方。
与以乳白色大理石与朱砂色丝绒,桃心木地板与墙板为主要色调的巴克斯厅不同,这座维纳斯厅主要采用的装饰是镜子,勒布朗向国王提议说,要在这座厅堂的一侧墙面镶嵌满镜子,而另一面则全都是落地玻璃窗,这样在晚间,镜子能够反射烛光,让厅堂里亮如白昼,在白天,窗户可以将室外的阳光与美景引入室内,国王设想了一下之后,就提出了另外一种想法——如今宾客们看到的,厅堂两侧的墙面都是大块的镜子,这些镜子不是固定在墙面上的,而是镶嵌在框架上的,它们能够向内打开,而外层的玻璃窗可以向外打开——这样所需的费用几乎是成倍地上翻,但能够造成的震撼也是成倍地增加——镜子对着镜子,产生的无限反射效果不但带来更加明亮的光线,更是令人目眩神迷,仿佛进入了另一个辉煌的国度。
三百尺长,四十尺宽的厅堂除了镜子与玻璃,就是金箔覆盖的门窗框,画框与柱梁,穹顶是与维纳斯相关的天顶画,勒布朗极其大胆地将国王的几个爱人,从最无法捉摸的米莱狄夫人,到十年来爱宠不减的拉瓦利埃尔夫人,还有远在加来,国王始终没有忘记的科隆纳公爵夫人玛利·曼奇尼,都画成了身在不同场景里的女神——不是维纳斯,因为维纳斯的爱人并不是太阳神,这位国王的御用画家还没有疯癫到这个地步。在耀眼的灯光下,即便一直有人诟病勒布朗过于逢迎国王的喜好,但他无可挑剔的技巧还是让这三位毋庸置疑的“女神”栩栩如生,神态动人。
宫廷中总是不缺少敏锐的眼睛,一些人在窃窃私语一番之后,就紧紧地叮住了真正的那三位“女神”,在今天的宴会上,国王的这三位爱人都出席了——国王的第一支舞必然是和王后跳的,但第二支舞几乎就是在宣称谁才是他心中最爱之人了,以往都是拉瓦利埃尔夫人,但今天国王却走向了科隆纳公爵夫人,有不少人都知道这位科隆纳公爵只是一个徒有虚名的“丈夫”,玛利·曼奇尼曾经在路易十四身边占据着非常重要的位置,而国王的长子,事实上应该是小科隆纳公爵——他们看向就在御座边的小科隆纳公爵,大概猜到是国王为了安抚自己的长子,而特意邀请他的母亲共舞——小科隆纳公爵看到这一幕,确实隐约有着几分欢喜的神色,是的,这是他鼓起了莫大的勇气,恳求父亲才得到的一份赏赐。这几年,玛利·曼奇尼愈发地喜怒无常了,哪怕小科隆纳公爵一再地劝她说,路易这几年可能根本无法顾及加来,加约拉和他们,但效果甚微,如果玛利·曼奇尼只是一个凡俗之人也就算了,但她还是女巫,也是加约拉与加来的女领主,她若是做出什么事情来,绝对不是用一般的争风吃醋就能搪塞过去的。
只是他在看着自己母亲的时候,不免对就在身侧的特蕾莎王后与王太子路易露出了些许赧然之色——特蕾莎王后对此也不过一笑而过,比起有着十几个私生子的查理二世,甚至是她的父亲,路易十四都可以说是虔诚而有节制的一位君主了——她从未失去过丈夫的尊重,她丈夫的私生子也从未威胁到她的儿子——腓力四世的私生子唐·璜·何塞现在还是西班牙的摄政王呢。
不过人们更多窥视着的还是拉瓦利埃尔夫人——得知这位夫人怀孕的人还不是很多,按照此时的习惯,贵女,即便是王后,在怀孕三个月后才能公开,王室夫人则需要更加隐晦,直白地表现出自己怀孕是一种“相当粗俗”的行为……还要获得国王的恩准,不然,就算她直接在大庭广众下从裙子里掉出一个孩子,人们也只会转过头,闭上眼睛,按住耳朵,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拉瓦利埃尔夫人的神色果然不太好看,尤其是,当第三支乐曲响起,国王正走向拉瓦利埃尔夫人并伸出手,却被科隆纳公爵夫人一把抓住了胳膊,拉到身边的时候。
第二百四十六章 战争结束,战争开始(5)
“大概是因为您的母亲从来没有受过苦的关系吧。”米莱狄夫人笑意盈盈地说。
与她一起在月色中散步的正是年少的科隆纳公爵,米莱狄夫人也被认为是国王的榻上娇客之一,不过就科隆纳公爵在这几年里看到的,这位女巫兼带密探头目似乎更热衷于自己的事业,而不是向自己的父亲乞求得到一份爱情——这也正是科隆纳公爵会愿意向她倾诉苦恼,寻求解决办法的重要原因。米莱狄停下脚步,叹息着想自己如今可是不能在随意地抚摸小公爵的脑袋了,一来会让科隆纳公爵被人轻视,二来就是她也应该与国王的儿子保持距离了——说起来米莱狄在加约拉岛也待了十几年了,相对于不那么擅长阴谋诡计的玛利,在统治与管理方面,她是科隆纳公爵的半个老师,而且,既有言传,也有身教。
小科隆纳公爵没有被他的母亲溺爱到不得不让路易放弃他的地步,米莱狄功不可没。
“您可以说的更详细一些吗?”科隆纳公爵烦恼地问道。
“我们再往上走走吧。”米莱狄夫人说,于是他们就绕过冬青迷宫,沿着宫殿外围走到能够直达最高处的升降装置前。
之前说过,凡尔赛宫从平面上来看,是个拉丁十字架,而后,你可以说它是一座三层建筑,也可以说是有五层,因为它还有一层半地下室,面积几乎与上方的厅堂一样大,第一层的厅堂,左侧是巴克斯厅与尼普顿厅,右侧是维纳斯厅与玛尔斯厅,中间是胜利女神厅,前方是胜利大画廊,后方是朱庇特厅与朱诺厅,就是国王办公和议事的场所——二层与三层则是一个个大小不等的套间,其中只有很少一部分被占用了,其中有国王特意留给蒂雷纳子爵、卢森堡公爵与沃邦上尉等将领的房间,以及财政大臣柯尔贝尔,卢瓦斯侯爵的父亲,现在的陆军大臣,以及海军大臣,外交大臣等人的房间,洛林公爵这样愿意向国王屈膝效忠的诸侯也有属于他们的房间,一些使臣也有房间,只是这个房间只在庆祝宴会期间为他们保留,不过三层就只有波旁王室的成员了,三层往上,是旷阔的大平台,平台的中央也就是十字交叉的地方有着一座漂亮的大圆顶凉亭,凉亭顶端是一尊鎏金的,与成年男性大小相似的阿波罗像,平台周围的护栏顶端则每隔一段距离就矗立着手持乐器的缪斯大理石雕像,大小约为阿波罗像的三分之一。
平台特意设置了两座液压升降装置以供宾客们上下,这样宾客们在欣赏完烟花之前和之后,无需全都拥挤在楼梯与走廊里长久的等待——这种古怪又新奇的机器同样来自于国王的科学院学士,一位叫做卡莱士·帕斯卡的人,当然,他一开始只是提出了流体能传递压力的定律,并且将它应用在了水压计和注射器上面,这是53年的事情,那时候国王正授意笛卡尔与柯尔贝尔筹建法兰西王家学院,帕斯卡也受到了邀请,于是携家欣然而来,国王对这些学士们总是非常慷慨,也很少会来干涉他们的研究,于是帕斯卡很快就拿出了最原始的液压升降装置——用蒸汽机驱动的,机器和升降通道都被橡木和大理石包裹了起来,从外面和里面看都像是一座可爱的小房间。
对我们来说,这种装置无疑是异常简陋的,但对于十七世纪的人们来说,这简直就是一种魔法——不过米莱狄与科隆纳公爵都知道不是,至多是一种炼金术,此时人们早已散去,他们抵达露台的时候,只有寂静与之相伴,晚风带着轻微的寒意,米莱狄夫人伸出手,无形的斗篷轻柔地笼罩在两人身上。
“您知道我并没有什么好出身,甚至有些不堪,”米莱狄夫人说道:“虽然其中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因为我过于轻佻愚蠢造成的——我天真地将一位掌握实权的主教看做了我之前遇到的那些男人,以为能够轻而易举地将其玩弄于股掌之间,我错了,付出的代价就是进了监狱,您也许无法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