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水长渟-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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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并没有赞同欧阳荣所说,而是肆意地扬起一边嘴角:“我可不能走。”
陆渟在欧阳荣不解的表情还没有收回去前,关上了门。
食品袋里飘出过度加工的味道,陆渟不需要打开就已经没了食欲。
他把袋子扔到餐桌上,走进了卧室。
秋意北侧躺在床上,背对陆渟。虽然睁着眼睛,但目光里除了迷茫就是呆滞。
陆渟走到床边,看着秋意北这幅模样,无奈地摇摇头,自言自语道:“在生意场上杀伐果断的秋老板,也有这样不设防,全心依靠别人的时候。”
陆渟蹲下,准备拍拍秋意北喊他吃饭,却在秋意北茂密的头发中瞥到了其他颜色。
他好奇地拨开秋意北后脑勺的头发,在秋意北的右后脑的位置,赫然横亘着一道长疤。
秋意北比陆渟高一些,再加上平时有其他头发的遮挡,所以这道疤这时才被陆渟发现。
陆渟联想到秋意北复发偏头痛时,右侧太阳穴疯狂跳动的青筋。
“秋意北?”
秋意北没反应。
陆渟又叫了几声,秋意北还是无知无觉。
陆渟深吸一口气,咬咬牙,叫出了他这几天在床上被要求叫了有多少次,现在就有多难以启齿的名字:“阿、北?”
果不其然,易感期的秋意北只对这个名字有反应。
陆渟特别痛恨那天他为什么要给秋意北发那条短信,还多此一举把“秋意北”改成了“阿北”。
他也不懂,明明秋意北都已经接近痴傻了,怎么偏偏就记得“阿北”这俩字。
陆渟忍着心里的羞耻,柔声细语问:“阿北,你告诉我,你脑袋后面的疤是怎么弄的?”
“打架。”
“和谁打架?”
“狱友。”
陆渟挑眉。
密室的钥匙经过上一次,不知道被秋意北藏到了哪里。
或许这次,他可以趁着这个机会问出秋意北接近他的目的。
他乘胜追击:“你为什么会认识狱友?”
秋意北有问必答:“坐牢了。”
陆渟:“你犯了什么罪?”
秋意北摇头,露出了从未有过的委屈:“没犯罪。”
陆渟蹙眉。他想过秋意北是被冤枉入狱的,但真的听到秋意北亲口说出这话,心里还是渐渐泛起酸疼感来。
他想起秋意北曾说他大二就辍学了,那时秋意北应该刚刚十九岁。
正是年少怀有一腔抱负的年纪,却被人陷害入狱。
“是……陆正庭干的吗?”陆渟试探问。
“陆……”秋意北重复陆渟嘴里的名字,没等第二个字出口,陆渟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秋意北不再说话了。
陆渟纠结了一下,只能暂时作罢,绕到床的另一头拿起手机,是晏燕打来的。
“喂,小燕姐。”
“已经照你说的施行下去了,很有成效,宁星河手里的股份目前是跌至12%左右。应该差不多可以结束了。”
“还早,”陆渟走到窗边看着外面阳光明媚的大好天气,“背叛你和秋意北的人,难道就这样轻易放过吗?”
晏燕怔了怔:“利益面前,可以……”
“你想说可以理解,是吗?”陆渟抢道。
晏燕犹豫着,应了一声。
陆渟:“大众股东与南飞地产的利益是单向的,利益面前当然是往高处走,这无可厚非。但你们公司那些高管,在这样危机的时刻,明知宁星河是恶意收购,而且正是上市前夕,依旧出手股权,就不单单是利益为上了。”
晏燕:“你的意思是……他们与宁星河交换的不止有股权,还有南飞地产的——机密。”
陆渟没有否认:“防患于未然。再者,宁星河现在虽然处于劣势,但敌人被彻底宣告死亡之前,一丁点放松警惕都是将我们自己推入万劫不复。”
晏燕沉默了几秒,“你真的……变了很多,以前无论把你逼到怎样的绝处,你都会给别人留条后路。”
陆渟无所谓笑笑:“现在变得很可怕是吗?小燕姐,如果你还想在平愚市做地产这个行业,心软是会被别人生吞活剥的,他们会撕碎你,一块完整的血肉都不会给你留下。”
晏燕不可否认,陆渟说的虽然残酷,但句句真言。
“你说吧,”她问,“接下来要怎么做?”
“已经提出离职的高管需向南飞地产支付两年的工资,以及半数退休金。其余还未与宁星河签订股权合同的高管,你尽力与他们达成协议,最好签订书面合同。一旦宁星河真的吞并了南飞地产,若他们中有一人被宁星河解雇或降职,他们所有人则集体辞职。”
“你是要把人员变动成本全部推给宁星河?”
陆渟哼笑道:“他宁星河不是要把南飞全部吞下吗?想必已经承诺给这些高管几倍高薪和福利了,他们面对巨额赔偿金也一定会向宁星河求助,我们就等着看,宁星河背后的所谓高人是不是真的财大气粗。”
晏燕在心底暗暗佩服,陆渟这一系列打法不仅保全了南飞,还让敌人付出了该有的代价。
但她还有一些担心:“向离职员工索要赔偿金,这在法律上是否合法?”
“早在上个世纪,全球就已经针对恶意收购的反击制定了相应法律法规。放心,不会让南飞做违法的事情,也不会让你们惹上官司。”
陆渟的话让晏燕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晏燕由衷赞叹道:“想不到,你对法务的工作也这么熟悉。”
陆渟没回答这句,连成年人下意识的谦虚都没有。
因为他在心底自嘲,能得到陆正庭一丁点青眼相加,坐上陆氏集团总经理的职位,不是只靠他是陆正庭儿子这一点就够的。
在他一年前接到上任书之前,从六岁开始,整整十六年,陆渟的世界里除了一条条冰冷的红绿线,就是国内外从古至今所有资本家的阴谋阳谋。
他为了在陆家“生存”下来,将这些体面的不体面的统统刻进了骨子里,如今已经成为了组成他这个人的一部分。
见陆渟不说话,晏燕在心里磨了很久,准备问一下秋意北的情况。
那天她听到秋意北说——他不是心软。
她懂这句话的分量与意义,却又任性地不想懂。
“还有一件事。”陆渟突然开口。
晏燕迅速整理情绪:“你说。”
陆渟:“抵御恶意收购合法,但恶意收购可就不受法律保护了。小燕姐,你甘心只让宁星河付出钱财方面的代价吗?”
就算隔着电话,晏燕都听出了,陆渟语气里无法掩盖的略略阴森,她背脊不禁一抖。
“你要怎么做?”
“明天宁星河应该会慌不择路找他背后的高人求助,你派个可靠的人跟着宁星河,必须时刻汇报他的一举一动。至于宁家这么多年来其他的罪证,我的人会收集好。”
晏燕“嗯”了一声。
陆渟又强调了一遍:“一定要是最可靠、你最信任的人。”
第26章 第三块糖
陆渟满身热气从浴室里出来,身上裹着浴巾,一只手擦头发,另一只手滑动手机通讯录。
数数天数,今天是秋意北易感期的最后一天了,也是陆渟计算好,彻底收尾抵御宁星河恶意收购的时间。
“陆总。”欧阳荣的声音从电话另一头传来。
陆渟问:“银河集团的事调查的怎么样了?”
欧阳荣:“差不多了,包括陆氏集团和银河集团近几年不法交易的实证。现在就看陆总您想让银河集团垮到什么地步。”
陆渟笑说:“你怎么也学坏了,不是我想让银河集团垮到什么程度,而是法律会怎样惩罚他们。”
欧阳荣:“那……和陆董事长有关的呢?”
陆渟擦头发的动作一停,“先留着,以后有用。”
“是。”
陆渟看了眼表,说:“半个小时后,你和法务小陈到溺烸,等晏总那边的消息,我们四个人开个小会。”
欧阳荣应了一声,又突然问道:“跟踪宁星河怎么是晏总亲自去的,是陆总您安排的吗?”
陆渟换浴袍的手停住:“晏总亲自跟踪宁星河?”
欧阳荣:“是,我取资料开车路过银河集团时,看到晏总的车跟在宁星河的车后面,里面是晏总本人。”
“他们往哪个方向去了?”
“西边,上了平康大道。”
陆渟心头阵阵担心涌了上来,“知道了,你先联系小陈,再把陆公馆的保镖调出来两个,等我电话。”
“好的,陆总。”
陆渟放下手机,迅速换下浴袍,套上衬衫外套,头发都没有吹,拿起秋意北的车钥匙就冲出了门。
临关门前,陆渟停了停脚步,拿出手机给秋意北的号码发了一条信息:“你车我开走了。”
门应声而关,陆渟飞也似地跑下楼梯,熟练地打开车门,调整座椅位置,脚踩油门,往西边疾驰而去。
路上,陆渟不停给晏燕打电话,毫无例外一个都没有接,再打就是提示已经关机。
西边的平康大道横穿平愚市的新兴开发区,很多互联网和电商企业都在那一片园区。
虽然陆渟打探到宁星河有带银河集团转型的打算,但他并不清楚宁星河的新公司藏在了哪一栋写字楼。
他给欧阳荣打了个电话,让他查查开发区有没有宁星河名下的房屋。
欧阳荣虽然答应下来,但表示需要时间。
陆渟也明白,欧阳荣再有能力,也没办法短时间内找到关系,查到这么私密的信息。
所以他只说了句“尽快”就挂了电话。
陆渟刚把和欧阳荣的电话挂断,就接到了一个陌生号码的来电。
一接起,电话那头就是一通咆哮:“我说陆总,你和秋意北折腾什么呢!这么一会儿,我手机收到十多条超速违章记录了,你们俩怎么还玩到车上去了。”
陆渟听出是梁少泽的声音,本来不想解释直接挂了。但他突然想到,梁家的信息获取渠道会不会比他们要四通八达。
“梁少,能不能帮我个忙?”
梁少泽气不打一处来,没好气问:“什么忙!”
陆渟:“你能不能查到,平康大道这边的开发区有没有宁星河租赁写字楼的记录?”
梁少泽听陆渟说有关于宁星河,而且语气很严肃,不禁也正经起来:“你查这个干什么?是和秋意北的南飞有关吗?”
“来不及解释,人命关天。”
梁少泽果真如秋意北评价的那样,虽然在别人眼里看起来就是个不学无术的浪荡公子哥,但的确仗义。
一听陆渟说“人命关天”,便不再追问,不到十分钟就借用他老爹的各种关系查到了一个地址。
陆渟道了声谢,没时间说其他客套话,直奔那里。
——
昨天陆渟对晏燕强调,一定要最可靠最信任的人。
可她和秋意北来到平愚市不过五年,没有什么根基,再加上秋意北一直说尽量不要把梁家牵扯进来,所以晏燕最信任的人,只有她自己。
晏燕换下利落的西服高跟鞋,套了一身很有学生气的运动服到身上。
金丝半框眼镜也变成了她大学时期不引人注目的黑框眼镜。
她跟着宁星河进了一栋寥无人烟的写字楼,从外面看,一楼到顶层,除了个别楼层有人员在办公,其他都是还未装修的状态。
眼见宁星河警惕地左看右看进了电梯,晏燕等电梯门彻底关上,冲到了电梯前,看到电梯经过了三楼,四楼。
晏燕按开旁边的电梯,按了数字三。
三层很快就到,晏燕只探出半个身子,发现宁星河所在的电梯经过了六层还没有停的意思。
晏燕立刻退回电梯,按下了五层。
和三层一样,晏燕半边身体留在电梯里,看到宁星河最终停在了顶层。
晏燕果断舍弃电梯,跑进楼梯间往顶层奔去。
很幸运,顶层楼梯间的门没有锁上。
晏燕双手压在门把手上,控制自己的力道,一点一点往下压。
细微的“咔哒”声精准嵌合晏燕加速的心跳。她尽力控制铁门的“吱嘎”声,打开了一个小缝。
顶层狂风大作,差一点吸动铁门将晏燕带出去。晏燕拼尽全力控制铁门打开的缝隙大小,小臂的肌肉被拉扯地抽痛。
彻底稳住铁门后,缓解一些胳膊拉伤的疼痛,晏燕凑到门前,一只眼睛透过门缝向顶层天台望。
一眼扫过去,天台空无一物,只有风的呼啸。
不过晏燕还是捕捉到了天台最远处两个男人极小的模糊身影。
距离她不远处有一个死角,如果她动作快,推开门后立即躲到那里,那两个人也不会发现她。
晏燕想到做到,鼓足勇气,弯腰推门在地上一滚,虽然有些狼狈,但那处小角落完美隐藏了她的身形。
铁门的轻微声响也隐在了风中。
晏燕一点一点向两个男人那边移动,终于摸到角落的墙边。她把脸慢慢挪出墙边,可是原本站在远处的两个男人消失了。
晏燕大惊,内心的恐慌在这一刻达到顶峰。
与此同时,身后猝然传来扬起攻击的破空声,晏燕回头,穿着宁星河衣服却不是宁星河脸的彪形大汉举着铁棒,冲晏燕的头而来。
晏燕闭上眼睛。
预想的疼痛没有出现,晏燕睁开眼睛,一个在彪形大汉面前稍显单薄的背影霍然出现在她面前,用自己的小臂挡住了也如小臂一般粗的铁棒。
手臂受到如此重击,来人却未发出一声呼痛。他反手握上铁棒,一个横扫腿,彪形大汉不稳倒地。
来人手执铁棒狠狠敲在假扮宁星河的人背部,彪形大汉痛呼一声,晕厥过去。
晏燕刚要放松下来,恍然想到天台上不止一个男人。
她刚要提醒这人,只见他先行一把拽过她,将她挡在身后,一脚踢中墙后准备偷袭的男人,男人倒在地上捂住腹部哀嚎。
随后又从楼梯间跑上来两个保镖模样的人,不过他们的目标不是晏燕,而是地上两个宁星河设下的诱饵。
欧阳荣紧随其后,看向此刻还护在晏燕身前的陆渟。
陆渟点头示意。欧阳荣了然挥手,两名保镖将地上的人拖走。
熟悉又陌生的背影立在晏燕眼前。
当她还是个七岁的小女孩时,曾被梧桐里的小混混们堵在街角,到底是因为抢了他们的一个包子还是一个馒头,晏燕已经有些记不清了。
但她清楚地记得,当年的陆渟,也是这样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帮她扛下了所有危险。
见欧阳荣带走那两人去处理,陆渟转身,从地上捡起晏燕惊吓中掉落的鸭舌帽。
他弯腰的动作有点大,牵扯了右臂的伤。
陆渟没忍住吸了口凉气,努力不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是在忍痛,将帽子递给晏燕,露出让人极具安全感的笑容,说:“小燕姐,不用怕,我来了。”
晏燕望着陆渟疼的有些发白的脸,悄然晃神。
此时陆渟的脸,与当年被小混混揍的鼻腔脸肿,龇牙咧嘴忍着疼,也要捡起小燕抢的吃的递给她时完美重合。
眼泪霎时不受控制地奔涌而出。
陆渟慌了神,一如十多年前,小燕也是被陆渟救下之后,哭的无法自拔。
没等陆渟纠结如何开口安慰,晏燕一把抢过帽子,压在了脸上。
她鼻子囔囔的,说:“去医院,处理一下伤。”
陆渟来不及拒绝或者接受,就被晏燕不容置喙地一把拽走。
整个过程,晏燕没有说一句话。陆渟被医生缠伤间隙,偷瞄晏燕,可惜晏燕的脸被鸭舌帽挡得严严实实。
陆渟因为不老实乱动,还被医生用力拉紧纱布警告,他没忍住痛呼出声。
这时晏燕才往陆渟那边看一眼。
她脚步踟蹰片刻,走到陆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