驭宦-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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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鹜行走过去,拉起一旁的毯子给她盖上,又站着看了她一会儿,直到日头落到时辰,才?走出寝殿。
玄金湖的湖面已经冻结成冰,日头照耀在冰面上,粼粼漾漾。
湖边的角楼之上,临窗处一道青色的身影垂手?而立,侧影清绝,眉眼间拓出的神?姿卑恭。
“陈苍还是没有找到下手?的机会?”
萧衍瞥看向谢鹜行,淡淡的声?音暗含不虞。
“回殿下,马玉来太过警惕,且武功高强,要确保万无?一失,且不会落人把柄,确实不好办。”谢鹜行抬眸看了眼萧衍微冷的眸色,接着道:“奴才?倒是有一计,只?是不知是否可行。”
萧衍颔首示意,“说来听听。”
“围场刺客究竟是谁安排的,我们与四皇子都心?知肚明,只?是眼下我们手?里没有可以将?其一击击倒的切实证据,而四皇子也清楚这点,所以有恃无?恐。”谢鹜行眼里透出算计的精光,“我们便?是要他乱,让他以为有漏洞,到那时候,也就是下手?的时候。”
萧衍若有所思,“或许,我们可以直接将?证据做实。”
“不妥。”谢鹜行道:“圣上最?忌手?足不睦,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反而容易引起圣上猜忌对殿下不利,殿下只?要掌握了西?厂,就等于掐住了四皇子的命脉,还怕他日后?翻身么。”
萧衍思忖少顷,确实不可操之过急,“你所言在理。”
谢鹜行几不可见的牵了牵唇角,继续道:“而且我们拉下马玉来的同时,亦不能暴露陈苍,明面上,他还是效忠四皇子,殿下则需再放一个人入西?厂。”
谢鹜行垂眸思量,“只?是这个人,需即不容易暴露,又必须暴露,如此一来,四皇子就会只?戒备此人,而信任陈苍。”
萧衍对他严谨的谋思另眼相看,同时心?里也有了考量,既要不引人注意,但一查就能查出,谢鹜行便?是最?合适的人选。
萧衍道:“孤会安排,你与陈苍先将?事情办妥。”
“是。”谢鹜行弯下腰,看似恭顺的低着眉眼,补录神?色的深眸里藏着的却是勃勃的野心?。
……
长寒宫里沉静如常,雾玥侧身躺在软榻上,睡意酣甜,直到听到屋外春桃的说话声?才?悠悠转醒。
睁开惺忪的睡眼,发?现屋里昏暗,已经时近黄昏。
她低头看看身上的盖着毯子,明明是在听谢鹜行背书,怎么就睡着了。
雾玥想?着,扭头去书桌处寻谢鹜行的身影。
桌前空空荡荡。
屋内的昏暗悄寂让她一下就联想?到了秋狩那夜在小楼,她醒来也是看不见他,一股熟悉的不安又涌了上来。
雾玥拉下身上的毯子,就想?要出去寻,门在这时应声?被推开,谢鹜行出现在门口?。
雾玥含着惴惴的乌眸一亮,趿着鞋几步跑过去。
看她几次险些踩到裙摆,谢鹜行想?将?莽撞的小公主接进掌心?,却只?能盯着她脚下提醒,“公主慢些。”
待人站定才?微笑问:“公主怎么醒了。”
雾玥才?想?起把笑收起,鼓起腮,“你去哪里了?”
谢鹜行看向手?里提着的箩筐,解释说:“我看宫中?碳火不多了,就去取了些。”
雾玥这才?看到他拿着的东西?,“怪不得,醒来都不见你。”
谢鹜行笑笑,看来以后?还要抓紧些,不能让小公主发?现。
想?到方才?她那么着急的奔来,朝他奔来,思绪不着边际的扩散,“公主是见我不在,所以害怕了吗?”
心?头滋生出微妙的渴念,因?为找不到他而不安,害怕,是这样么,那会否也如他一样,无?时无?刻的想?要汲取。
雾玥下意识想?点头,可若是承认了,岂不显得自己?太过没用,而且多丢脸啊。
雾玥轻轻眨眼,还怎么样让谢鹜行放心?自己?能保护他。
“这有什么好怕的。”雾玥没什么底气,声?音也不响。
她转过身,捏着指尖边走边说,“我是怕你趁我睡着偷懒不念书了。”
谢鹜行隐炙的眸光熄灭变黯,胸膛里捬操踊跃的擂动也变缓慢,很快一切都恢复如常。
藏起你那见不得光的心?思吧。
难道想?让公主与你一样不堪。
雾玥说完回过头,见谢骛行似在出神?,“你怎么了?”
她重新走过去,仰头看着他冷白清绝的脸,“可是外头太冷了。”
谢鹜行所有归于平静的情绪,在雾玥拿手?贴在他脸上的那刻轰然?崩塌。
短暂的触碰,小公主便?收回了手?,谢鹜行五指虚拢,想?抓回那抹让他沉迷的软腻。
雾玥转而将?他拉到燎炉旁,“快来暖暖。”
谢鹜行由她拉着走,眼睛盯着她皙白如玉的手?,几番按捺才?没有将?其拉回,重新贴到自己?脸上。
谢鹜行慢慢在火上搓着自己?的手?,如同搓着自己?的肮脏。
第030章
经过十来日; 烹煮了无?数盏茶,雾玥终于等来云兮柔满意的颔首。
“还不错。”
听到赞许,雾玥紧张惴惴的心一松; 跟着绽出笑意,悄悄朝谢鹜行眨眼。
一双水眸晶亮清澈; 欣喜之意难藏,谢鹜行轻轻弯唇; “公主真厉害。”
雾玥更加高兴; 喜滋滋的?弯起眼睛; 若是再有?尾巴,只怕尾巴都要摇起来。
云兮柔却泼了盆冷水; “功夫是拿的?出手了; 只是咱们长寒宫没?有?好的?茶叶,不过你现在的?茶艺,太后?尝了应该也?能满意。”
上好的?茶叶都得是特定的?时候季节才有?; 也?是早就分派到各宫; 那时根本就没?还轮到长寒宫。
雾玥眼里雀跃的?光芒微黯。
谢鹜行开口说; “虽没?有?茶叶; 或许可以在煮茶的?水上想想办法。”
雾玥不解,“水不都是一样。”
怎么会一样; 沾过小公主唇的?水珠就饱含她的?气味。
谢鹜行将视线从雾玥嫣红的?唇上移开,转而问云兮柔,“不知可否用花叶上的?露珠来烹茶。”
既然可以沾上小公主的?气味,那花大约也?同?理吧。
云兮柔闻言颇为惊喜,点头道:“清晨凝在花叶上的?露珠融有?花的?香气; 拿来烹茶,便能与?众不同?。”
“只是露珠不易采。”云兮柔看向两人?。
“我去。”谢骛行道。
雾玥紧着谢鹜行的?话音说:“我也?一起。”
……
临睡前雾玥还在与?谢鹜行说明日去采露水的?事; 谢鹜行听着她絮絮的?软语,看了眼天色,微笑道:“天不亮就要去采露水,公主再不睡可就不起来了。”
雾玥听话的?拉过被褥盖到眼下,“我睡了。”
谢鹜行替她掖了掖被子,熄灭灯火走出屋外,他在廊下静立了片刻,没?有?往后?罩房走,而是出了长寒宫。
屋内,雾玥闭着眼睛躺了许久都等不来倦意,她将眼睛隙开一条缝,又全部睁开朝映着月光的?窗子望去。
反正都三?更了,睡不了两个时辰就得起来,雾玥干脆拢着被子坐起。
在暗黑中发了会儿?呆,也?不知道谢鹜行睡着没?有?,雾玥趿上鞋想去找他陪自己说话,可站起又有?些犹豫,万一已经睡着了,她过去不就吵醒了他。
雾玥抿了抿唇,她就去瞧瞧,若是睡了她再回来。
雾玥裹着斗篷就推门出了寝殿,袭面的?冷风让她冷不丁打了个颤,缩着肩头拢了紧身上的?斗篷,加紧步子往谢鹜行住的?屋子去。
屋子没?有?点灯,莫非睡了?
雾玥轻手轻脚的?将门推开一道缝,探着脑袋望进去,屋里摆设简单,借着月光一眼就能看清。
床榻上被褥叠的?整齐,人?不在。
……
西缉事厂。
陈苍神色凝急,阔步穿过中庭,一路走入正堂,拱手跪地,“掌印,属下有?要事急禀。”
马玉来眉峰压眼,目光凌厉,“何事?”
陈苍回道:“在城外戏楼发现了那行刺客的?踪迹。”
马玉来霍然起身,“立刻召集人?马,随本督前去抓拿。”
陈苍跟着他往外走,“是否先去禀报圣上与?四殿下。”
马玉来脚步稍顿,“你先带人?前去。”
“是。”陈苍领命携人?马前去追赶。
马玉来则返身回正堂取入宫的?腰牌。
他从桌案下取出牌子,听到有?脚步声,见是去而复返的?陈苍,蹙眉问:“你怎么又回来了?”
陈苍抬眸道:“属下忘了还有?一要事要禀。”
“说。”
陈苍走上前,近身回答,“要事就是……”
忽地,他握剑的?手腕一翻,寒光直逼马玉来面门,马玉兰神色一凛,连步后?退,虽避开杀招,手臂还是被一剑劈伤,鲜血淋漓。
马玉来没?有?丝毫的?停顿,迅疾旋身,抽出挂在墙上的?长剑攻去,喝道:“来人?!”
陈苍招招狠戾,飞身与?他缠斗,讥诮冷笑,“掌印怎么忘了,人?都去捉拿刺客了。”
马玉来脸色顿变,狞笑,“凭你的?功夫也?想杀我,找死!”
陈苍面色阴沉,紧握剑柄,剑光飞掠,虽然他刺了马玉来一剑,但很快自己也?负了伤,渐渐不敌。
“掌印,属下来迟。”
屋外传来声音,陈苍脸上满是血汗,心上猛的?一惊,帮手竟这么快就赶来了。
马玉来瞥向神色惊慌的?陈苍,讥讽一笑,掌风击开门板,“来人?,给本督。”
话音愕然断在喉间,马玉来缓缓低头,一柄冷剑直取他的?心口,鲜血顺着剑身一滴一滴淌落。
混散开的?视线向上抬,少年冷白修长的?手握着剑柄,清绝的?面容浅浅带笑。
“掌印,属下来迟。”
谢鹜行牵起眼帘,看向的?却是站在马玉来身后?的?陈苍。
轻飘飘的?收回剑,马玉来轰然到底,双目圆睁着死死盯着房脊。
陈苍以为必死无?疑,高悬的?心一落,捂着身上的?伤口,粗喘着气冷声问:“你怎么来得这么迟。”
谢鹜行将收回的?剑锋轻点在地上,淌落的?血滴在他脚边汇成一滩,“奴才倒是到了有?一会儿?。”
“那你怎么。”
“大人?也?知道奴才不会功夫,若是不看大人?情况不妙,也?不敢以身犯险。”谢鹜行说着看向他。
陈苍立刻会意没?有?再往下说。
谢鹜行丢了剑,从怀中取出一枚令牌递给他,“殿下交代奴才把这个给大人?,对大人?应该有?帮助。”
陈苍接过玉牌,命心腹处理了马玉来的?尸首,即刻赶去萧珏府邸。
……
“砰!”
一声凌厉的?脆响,桌上的?茶盏被挥落在地,碎瓷飞溅。
萧珏盯着陈苍奉上的?令牌,脸色铁青,“太子这是什?么意思,自导自演一出刺杀来构陷我!”
陈苍身负重伤,面色苍白的?回道:“掌印已经被那些刺客所杀,所幸微臣看准时机,将那些人?诛杀,结果从他们身上搜出您府上卫兵的?令牌。”
萧珏咬牙冷笑,秋狩由他负责,太子却在猎场遇刺,他的?嫌疑本就最大,现在竟还想直接按头嫁祸。
好,真是好的?很!
谢鹜行从西厂离开,一辆不起眼的?青帏马车从空无?一人?的?长街那头行来,停在街口。
谢鹜行走过去,站在马车边的?随从低声道:“殿下在等你。”
谢鹜行踩着马扎上车,向闲坐在车内饮茶的?萧衍拱手道:“见过殿下。”
萧衍轻抬起视线,看到他目光里还留有?的?些许仓皇之色,淡淡问,“陈苍已经去四皇子府上了。”
“正是。”谢鹜行俨然一副没?缓过劲的?骇色,定了定心神,才继续说,“如?此一来,四殿下便不会怀疑陈苍,而实际上他信任的?人?,效忠于殿下。”
萧衍满意颔首,嗤笑道:“而现在这烂摊子,他还要想办法自己收拾。”
萧衍重新端起茶,悠悠饮了口,“不过孤也?不能全然放心陈苍,所以孤打算让你入西厂,继续帮孤盯着陈苍。”
谢鹜行错愕在原地,片刻惶恐跪下,“奴才如?何能但此重任。”
“孤相信你可以。”萧衍语气甚笃,十分看重谢鹜行,“而且你不是与?孤说过,要一个人?来混淆四皇子的?试听,孤以为,这个人?你最合适。”
谢鹜行犹豫不决,半晌还是婉拒,“奴才一心只想伺候好公主,而且奴才就这么走了,公主那边也?无?法交代。”
“五公主那里另行安排内侍便是。”萧衍轻描淡写。
谢鹜行垂在身侧手的?虚握,眼中闪过嘲弄的?讥笑,差点说的?自己都信了。
自己于小公主只是内侍而已,无?非是小公主单纯,对谁都报以最大的?善意,掏心掏肺的?对人?好,让他越来越贪得无?厌,妄想,妄想妄念成真。
其实就算换成别人?,不是他了,应当也?是一样。
就算他离开,小公主大抵也?不会太难过,毕竟她说过,不会因为找不到他而害怕。
指骨握的?更紧。
谢鹜行自嘲勾唇,倘若再不离开,他的?妄念只会越来越深,越来越难以克制,总有?一日会不受控制。
况且最初的?计划也?是如?此。
“你可不要辜负孤的?一番器重。”萧衍轻敲轻打过,又迂回道:“而且也?不是立刻让你走马上任,如?今马玉来死了,西厂必然要上下彻查,等结束之后?,孤才会安排你进西厂。”
谢鹜行仍是满眼挣扎,最终把心一横,叩首道:“是。”
他盯着面前的?地面,沉暗的?黑眸平静的?哪有?半分方才的?挣扎。
只有?他自己知道,一股难以名状的?困缚在抓着他的?心脏。
*
长寒宫里一片静落,谢鹜行推开门的?瞬间便察觉到屋内有?人?,立刻警觉起来。
黑眸轻眯,凌厉扫看过屋子,视线在落到床榻上时,明显一怔,素来善于伪装的?面容竟在那么一瞬间,露出了一丝慌乱。
小公主用被子把自己裹的?像一座小山,就这么抱膝坐在他床上,一双眼睛里噙着湿意,看着他不说话。
“公主。”谢鹜行声音干哑,第一次体?会到什?么是失措。
小公主不是睡下了么,怎么会在这里,在他床上。
雾玥丢下被子几?步跑到他面前,“你去哪里了?”
与?那日问他时一样,凶巴巴的?语气,眼眸红红的?像是再生气,更像是在委屈害怕。
之前秋狩的?事本就让雾玥心里存了阴影,她过来看到屋子空荡荡,只觉得心都凉了,又在长寒宫找了一圈都不见谢鹜行,不安顿时达到了顶峰。
“我想出去找,又怕闹出动静,没?事变有?事,等不到你也?不敢回寝殿,就这么一直等一直等。”
谢鹜行轻启唇缝,心口却在被攥紧,凝着雾玥眼下那滴摇摇欲坠的?泪珠,忽然失语。
之前那个被小公主掐熄,不敢奢想的?念头又窜了起来。
不是说不会怕。
“我害怕看不到你,我会乱想,担心你又会像那夜一样发生意外。”雾玥早前那点好面子的?小心思早就被抛到了九霄云外,抽噎的?诉着自己的?委屈。
谢鹜行眼里的?掠影明明暗暗,真的?不是他不想克制,小公主哭红了眼,楚楚可怜的?说着对他的?在意,要他怎么克制。
“你到底去哪里了?”雾玥吸吸鼻子再次问。
一句问话,让谢鹜行血脉里跳动的?灼烈变冷,眸光微动,轻声解释,“公主不是要去采花露,我就想先去采一些。”
雾玥看他两手空空,“那花露呢?”
谢鹜行轻摸着鼻尖局促笑笑,“过去了才发现忘了拿装露水的?瓶子。”
雾玥心里泛起困惑,既然发现忘了拿东西,怎么还去了那么久。
念头一闪而过,约莫是走的?远了,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