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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章

闻此一生-第1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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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下子,他愈发狂性大发,一边对着四面乱打,一面留神观察闻亭丽的身影,忽然瞧见周嫂和小桃子在众人的簇拥下往那边跑,立即举枪对准小桃子的脑袋。
  横竖今晚已经输得一败涂地了,他要不在闻亭丽的心上凿开一个永难愈合的血洞,叫他如何甘心!
  只要打中这一个,他就不算亏。
  那圆圆的小脑袋若是开了瓢,不知会有多好看,闻亭丽势必会吓到发疯。
  邱大鹏咧嘴一笑,便要扣动扳机,电光石火间,侧面袭来一股无形的大力,将他的脑袋冲撞得向旁一歪,有什么热乎乎的东西顺着太阳穴淌下来。
  他顿觉不妙,艰难地转动眼珠,瞥见右方站着一个人,陆世澄面无表情举枪对着他,手中的枪管还在冒烟。
  与此同时,他的额间再中一枪,这次却是从正面打来的。
  闻亭丽站在对面,发了狂似的,对着他的脑袋开了一枪又一枪。
  “你敢动小桃子,你害死我爹!你害得我家破人亡,你还想杀我妹妹!”
  心脏位置异于常人?这次她要他脑袋开花!面前那颗硕大的脑袋,很快被打得稀巴烂。
  陆世澄没有劝阻,就那样站在一旁看闻亭丽疯狂发泄。直到她清空了弹夹,才上前将她搂入怀中。
  “子弹呢?”她一面挣扎,一面厉目环顾,“我爹说这姓邱的是九头虫,向来比旁人命硬!不能叫这畜生留下一口气,不然他还要害我和我妹妹!”
  陆世澄没有松手,只是安抚性地不断摩挲她的后脑勺,试图帮她冷静下来。
  “放开我!”
  “他死了!”陆世澄低喝,“已经死了!”
  闻亭丽一愕,定睛对着地上那具血肉模糊的躯壳看了又看,确定邱大鹏再无半点声息,她的脸上,蓦地泛起狂喜的笑容。
  死了?
  一脚踩上去。
  真的死了!
  死得好惨!
  她笑起来,这个无耻之徒终于死在了她的手里。
  这个缠绕了她近两年的噩梦,真的结束了。


第101章 
  闻亭丽迷迷糊糊听见小桃子清脆的说话声, 心房一抖,急忙睁开眼。
  立刻有人围上来。
  “醒了?”
  闻亭丽看着四周,这玫瑰色的房间, 分明是她自己的卧房, 她不禁松一口气。
  忽一眼瞥见坐在枕头边上的小桃子,不假思索就要伸手把妹妹抱住,却被周嫂按住。
  “快别乱动,昨天你把大家都吓坏了,又哭又笑的,再要么就是抱着小桃子死不松手,好不容易回了家,没说几句话就开始昏睡, 陆先生担心得不得了,一整晚都守着你,还好大夫说你没什么大碍,就是心情太激动有些脱力了,还说你昨天有点冻着了, 叮嘱这些天务必要静养。”
  随着周嫂的讲述, 闻亭丽的耳边恍惚响起激烈的枪声, 一声又一声,伴随着惨叫和呼喊声, 她什么都想起来了,眼神慢慢沉静下来,低头看看自己的身上, 那件异常单薄的旗袍已经被换掉了, 现在她穿着一套干净的睡衣, 身上不再发冷, 浑身上下暖呼呼的。
  陆世澄呢?她焦灼地打量四周。
  恰在此时,外头有人敲门,周嫂忙去应门,下一秒就见陆世澄领着一个人进来了,四目相对的一瞬间,闻亭丽暗吃一惊,一夜之间,陆世澄就憔悴了一大圈,眼珠子显得格外漆黑。
  她甚至无暇打量陆世澄身后那人是谁,就迫不及待向他伸出手,陆世澄握住她的手,顺势坐在床边的椅子上。
  可是两个人的视线一下子被小桃子的脑袋遮挡住了,小桃子凑到姐姐脸上担忧地看来看去:“姐姐,还在拍戏呢?”
  闻亭丽微讶望向陆世澄,就见陆世澄几不可见地点点头,又看向周嫂,周嫂正拼命朝她挤眉弄眼。
  再定睛一看,原来陆世澄身后的那个人是黄远山。
  黄远山也正用一种默契的眼神同她交流。
  紧接着,黄远山俯身同小桃子说:“当然是在拍戏了,你忘了黄姐姐是大导演了?昨天那场土匪戏,小桃子演得棒极了,所有人都对你赞不绝口。
  喏,这是剧组给你的奖品,昨天你姐姐扮的女侠就是用这把道具打的土匪,你收着它做纪念吧,下次我们再找你客串别的角色好不好?”
  说话间,从包里掏出一把玩具枪隆重地颁发给小桃子。
  小桃子的视线在几个大人脸上转来转去,黄远山历来是她最喜欢的一位大姐姐,听见这话,疑虑终于消失了,兴奋地点点头,伸出小手接过那把玩具枪,十分珍惜地把玩着,周嫂趁机把她从床上抱下来:“姐姐还要拍下一场戏呢,我们去外面等着吧。”
  闻亭丽喉头发涩,看得出来,他们是真心爱护这孩子,事发之后,也不知费了多少工夫才叫小桃子相信这可怕的事件只是在拍戏。
  她的目光在陆世澄脸上轻轻扫过,同时恳切地对黄远山说:“谢谢你,黄姐。”
  黄远山眼眶微红:“你我之间还用得着说这种客套话?这杀千刀的白龙帮,还好一切都结束了!”
  “我的戏……”
  “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着拍戏?!你先给我安心静养,万事有我顶着。”
  闻亭丽无声握住黄远山的手,黄远山看她精神状态不错,表情渐渐松弛下来,陪坐了一个多钟头,这才告辞离开。
  陆世澄坐到床边的沙发里,把闻亭丽的手珍重地放到自己的唇边。
  “那把玩具枪是你准备的?”她对他笑。
  陆世澄勉强牵牵嘴角,他不敢开口。因为怕被她听出自己嗓腔里的哽意。
  闻亭丽却是另一想,哪怕是昏迷不醒时,她的潜意识里也在担心小桃子会被吓坏,没想到陆世澄安排得比她想象中还要周道,这下她彻底放心了。
  她情不自禁伸出手指在他的脸庞上轻轻摩挲着,摩挲他皱起的眉头和紧抿的唇。看得出,他仍陷在深深的恐惧和自责中。
  她努力做出轻松的表情:“昨天你来得真快,我一说那日你送我的礼物,你就猜到我将你送我那把袖珍枪藏下来了,这就叫心有灵犀对不对,喂,干吗老不说话——在想什么呢?”
  “在想为什么没有一开始就保护好你。”
  闻亭丽目光一涩:“这怎么能怪你?!由来只有千年做贼的,没有千年防贼的。何况邱大鹏这次是以命相博,那种下三滥的招数谁都防不住的,你再自责,我就哭给你看。”
  陆世澄勉强牵牵嘴角,但那笑容只是昙花一现,他正色同她说:“我要跟你商量一件事,邱凌云没有死——”
  闻亭丽目光一厉:“他在哪儿。”
  “我要留他一命。”陆世澄附耳同她说了几句,闻亭丽脸上的黑气慢慢消散,如释重负叹口气:“我还担心他死得太容易了,也好,就这么办!”
  两个人的情绪都稍稍好转。
  “饿不饿?”他抚了抚她的额头。
  “饿。不过你绝对猜不到我现在最想吃什么。”
  “刀鱼面。”
  “你怎么晓得我想吃这个?”
  “随便一猜就猜中了啊。”
  闻亭丽笑不可抑:“好吧好吧,我还要吃糟田螺。”
  “我去买。”
  “我还要吃憩虹庐的粉果和太史田鸡。”
  “我去弄。”
  “别忘了飞达西点店的奶油栗子蛋糕!”
  “都给你买来。”
  吃过饭后,闻亭丽有点昏昏欲睡,陆世澄帮她把被子拉到胸口,静静在一旁守护她。
  等她睡熟了,他并没有马上动身,而是小心翼翼帮她将腮边的两根碎发拨开,目不转睛望着她的睡颜,坐了大约有大半个钟头,才很轻很轻地起身。
  走出大门,邝志林马上带人迎上来:“都已经安排好了。”
  屋里屋外都是他的人。
  陆世澄面色稍冷,有点不放心地回头看看紧闭的房门,周威等人惭愧地说:“澄少爷放心吧,这回绝不会再出岔子!”
  ……
  金神父路,某幢洋灰色花园洋房内。
  陆克俭在二楼窗户后向外张望,口中不断催促道:“都在磨蹭什么!都这么久了,车马还没备好吗?”
  两人应声跑到楼上来,一左一右将陆三爷的轮椅抬起,一路小跑着往楼下而去:“三爷,曹帮主还想见您一面呢,就这样不告而别?”
  陆克俭两手紧扣着轮椅扶手,铁青着脸说:“有什么好见的,整件事都是邱大鹏自作主张,从头到尾与我毫不相干,再说白龙帮常年打打杀杀,这回不过是死伤了几个兄弟,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要怪就怪他曹帮主治下不严,听凭那对姓邱的父子在他眼皮子底下兴风作浪。如今人已经死了,也算是吃了一回教训。”
  “可是——听白龙帮的人说,邱大鹏虽说死得透透的了,他儿子的尸首却至今还没有找到,不怕别的,就怕这小子万一活下来,会向三爷施行报复,您别忘了,那日他们父子想上车跟我们逃走,却被我们一脚踹下去。”
  “报复也该报复陆世澄,关我什么事?”话虽这样说,陆克俭的眼神却有些闪烁,“拨几个人去暗中打听邱凌云的下落。一旦发现他的藏身之处,马上斩草除根。好了,我们快走,半个小时内务必出城!别坐铁路,也别坐轮船——”
  说话间,客厅的两扇圆拱大门霍然洞开,有人闯了进来,陆克俭待要掏枪震慑对方,却被人踢中轮椅的轮子,这让他整个人掀翻在地。
  屋内的护卫们从四面八方冲上去,可转眼就被闯进来的十几个人团团围住。
  陆三爷狼狈地向前爬了几步,用最快速度将手里的枪上了膛,回身就要瞄准陆世澄。不料陆世澄已经走到他身后,不紧不慢将他的手踩在自己脚下。
  “啊——”陆三爷痛得面孔扭成一团,“陆世澄!你发什么疯!”
  陆世澄蹲下来薅住陆三爷的头发,逼他正视自己的眼睛。
  “什么时候回的上海,经过我的同意了吗?”陆世澄的语调是那样平静,甚至很温和,但陆三爷却浑身哆嗦起来。
  这小子太知道如何气他。这种高高在上的语气,他早就受够了!
  “我想什么时候回上海,就什么时候回上海,用得着你批准?这两年多来,我像个窝囊废一般躲在北平,你这做侄子的风风光光在上海把持着一切,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他的话声戛然而止,因为陆世澄将一把枪抵住了他的太阳穴。
  陆三爷恐惧地吞了吞喉咙,这个侄子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事到如今,先把命保住再说,“你先别开枪!无缘无故就来找我麻烦,我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邝志林在旁冷冷开腔:“三爷,明人不说暗话,这次绑架的事是你指使的吧?”
  “什么绑架——”耳边一声炸响,一粒子弹险险擦过他的耳廓,精准地打在他视野前方的地板上。
  陆三爷惊恐地望着那冒烟的弹孔,喉咙里那些狡辩的话语,全咽了回去。
  “我问,你答,答错一句,我就叫你身上多一个窟窿。”陆世澄的声音冷得像冰块。
  陆三爷白着脸拼命点头。
  “什么时候跟邱大鹏勾搭上的?这次的绑架计划你们计划了多久?除了你和邱大鹏父子,上海这边还有哪些人参与其中?”
  陆三爷冷汗涔涔:“我也不想收留邱大鹏,是曹帮主亲自到北平来找我帮忙,我实在是抹不开面子,才勉强答应让那姓邱的在我的私邸里安置一段时间,这次的绑架计划也是邱大鹏出的主意,我并不知道他要绑架你那位闻小姐。”
  对上陆世澄的眼神,陆三爷硬着头皮说:“对、对不起,这次是三叔错了,我保证,以后绝不再碰你的人——”
  忽听见子弹再次上膛的声音,这次是来真的,陆三爷面如死灰,浑身筛糠一般抖起来,说时迟那时快,有道高大的身影闪现在大门口,瞧见这一幕,顾不上自己也有被射中的危险,飞扑上来死死按住陆世澄持枪的手。
  陆世澄不必回头,也知道是谁来了。因为四周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拦阻,包括邝志林在内。
  “澄儿。”陆老太爷厉声说,“你这是要做什么?快把枪放下,你不是答应过祖父绝对不伤你叔父的性命!”
  陆三爷自觉有了倚仗,不顾体面冲着父亲哭喊起来:“爹,快救我!”
  陆世澄牢牢地握着枪,无论陆老太爷怎么扳扯,都不肯松手。
  陆老太爷情急之下,沉声道:“别忘了去年我们之间达成的协议,当时你答应放过你三叔,祖父答应不干再涉你和闻亭丽之间的事,难道你想毁约?!你就不怕祖父事后找你那位闻小姐的麻烦?”
  此话一出,陆世澄的眼睛里堆起浓浓的杀意。这一次,对象分明是陆老太爷,邝志林在旁瞧得一清二楚,不由打了个寒颤。
  好在澄少爷迅速遮掩好眼中的那抹戾色,他望着地面无声笑了笑,很无辜地问了句:“祖父,你都不问问三叔做了什么吗?”
  陆老太爷恻然叹气:“不管你三叔做了什么,祖父都不希望再看到陆家子弟自相残杀。你那位闻小姐受了委屈,祖父可以代表陆家给她一点补偿。但你得听祖父的话,别再把枪口对准自家人!”
  邝志林忍不住开腔:“老太爷,可是这一次,是三爷先把枪口对准澄少爷,澄少爷差一点就死在三爷的手里了!”
  “我们祖孙俩说话,还轮不到你插嘴!”陆老太爷暴喝一声,声音震荡在宽阔的厅堂里,像狮吼,让在场的人心头阵阵发凉。
  “记住了,你是陆家的儿孙,永远别为了外人为难自家人,祖父如今只剩下你三叔一个儿子了,你忍心叫祖父伤心吗。”
  陆世澄的表情没有快意,也没有愤恨,只有麻木的平静,他嘴角慢慢上扬,带着讽意问:
  “祖父,其实这些年我心里一直有个疑问,当年我爹娘被人设计害死,你真的一次都没有怀疑过凶手可能是你另外两个儿子吗?”
  陆老太爷哑然失声。
  “您自诩精明,当年的事破绽那么多,我不信你没有瞧出他们兄弟俩有问题。还是说,你明明心里有疑虑,只因他们是你心爱的艾巴雅所生的儿子,所以才要自欺欺人!”
  陆老太爷反手就是一个巴掌,陆世澄脸庞上顿时浮现出几道清晰的手指印,他无动于衷,用手背擦拭着嘴边的血迹,缓缓从地上站起来。
  他的视线,随着他的起立,一点一点在拔高。由一开始的仰视,变为平视,最终变为俯视。
  他开始俯视自己的祖父。
  陆老太爷额角一跳,他似乎第一次意识到当初那个弱小的孙儿,已经长得比自己还要高。
  在一种无形的压迫下,一向不懂屈从为何物的他,竟下意识向后退了半步,这让他顿觉丧失了尊严,心中愈发恼恨起来。
  陆世澄将祖父表情的每一个微妙变化都看在眼中,包括那微颤的皱纹,以及冷硬如刀的嘴角。
  他脸上的笑意愈发扩大。
  年幼的他,曾经指望从这位长者身上得到足够的关爱和保护。
  在他最无助的时候,他曾期盼着这位长辈早日查清真相替自己的父母主持公道。
  但后来他才知道,这世上就是偏心到令人发指的父亲。
  小小的他,不理解祖父为何突然下令不再追查父母惨死的真相。
  为了解答心中的疑惑,他一度到处找寻答案,后来他无意中走进祖母的房间,找到了一本藏在在抽屉里的日记。
  自从祖母去世后,这个房间便被祖父下令封锁起来,他是趁晚上没人时,悄悄摸进去的。
  通过祖母的日记,他才知道,祖父与祖母成亲后,始终相敬如宾,祖父对自己的发妻全无半点感情,联姻完全出自家族安排。
  人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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