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奴-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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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的是徐亦尘,三人在徐家门口道别。
眼瞥着谢愠一副闯祸不甘,又憋屈愧疚认错的模样,而他兄长谢留虽然神情冷淡,气势却形如阎罗,出于同情的份上徐亦尘才帮谢愠说话。
确实怪不了他,谢愠上的是徐家的族学,徐家子弟多,他是外人,日子久了年轻气盛的徐家子弟肯定要欺负他。
往日争闹无伤大雅,这回是涉及了谢家的家事,扯到了谢留内宅的事上才会让这帮少年郎打起来。
作为主家,徐亦尘也觉得自家那几个刺头活该被教训。
只是到了谢留那,谢愠就不知道有没有这么好的运气,能得到他的宽宏大量了。
来时谢留骑的马,回去也是。
轮到谢愠就惨了,他坐的马车被兄长一声令下,就率先驱离街巷了。
而他,只能跟着谢留的坐骑,犹如他新收的兵一样,尾随在身旁脚步不停地跟着。
还绝不能跟丢。
路上谢愠已经做好了被人群诧异侧目旁观的准备,却不想谢留居然没有直接打道回府的意图。
从城里跑到城郊,再从城郊爬到树木葱茏的山道,谢愠累如死狗,双脚乏力,汗流气粗。
相比较坐骑上的谢留,这人像是为了让幼弟好好长个记性,对他的惨状视若无睹,颇显得狠辣无情。
就在片刻间,威严的谢留就已挥下鞭子,烟尘刚好在谢愠的脚下如雾气般弥漫。
在他猛烈呛声咳嗽间,谢留胯。下的马躁动不已,仿佛忍耐很久他慢吞的速度了。
“谁许你停下的?”
谢留沉声质问,手指跟着安抚似的摸了摸马鬃,乌黑的视线投射到山顶,“既然不肯安心用功读书,那就试试跑马的滋味。今日起,你就是我手下的兵。”
“接着跑,没到山顶之前,你没资格歇着。”
谢愠从方才起就一直没喝水,一路尘土飞扬,哪怕少年体力也跟不上,喉咙中更是涌上一股长跑太久,心肺用力过度的血气。
他敢保证,在这种时刻但凡说出一句辩词都是在忤逆他兄,换来的绝对是更加严厉的惩罚。
为了保住小命,谢愠咬咬牙,忍气吞声,准备提气再冲一把。
就在这时,在这条人烟稀少的小道上竟然出现一辆朴素的马车,还没到身前,那边车夫仿佛遇到了问题,车轱辘陷入坑里,任由他怎么驱使马车都出不来了。
无计可施后的车夫同里面的人说了句,然后就往他们这头请求帮忙来了。
谢愠终于有了一丝可以喘息的余地,他紧张地望向兄长,不知他会不会帮忙。
谢留目光所至,面容上没有丝毫情绪波动。
马车处突然有人下来,是个身着长衫长袍的男子,看着温良忠厚的样子。
孙长风出来是想看看车夫是去找谁帮忙了,等他对上一张无可挑剔的冰冷俊脸,不可阻挡地感到一阵触目惊心。
那一刹心底的大石好似突然提到嗓子眼了。
“怎么样是不是很麻烦,要不我也下车一起推吧?”马车内的人无知无觉地开口询问。
孙长风在谢留倏然策马朝他过来时,浑身都僵硬地挤出一声,“不。”
得到回应的胭脂怔愣了一瞬,其实她清楚她力小帮不上什么忙,但好歹如果下车的话,还是能减轻一些份量的。
不知道孙长风为何这么坚定地拒绝,而且声腔听起来有点异样。
难道是遇到了什么事?
谢留在马背显得高高在上,他俯视着见他过来,脸色颇为警惕尴尬的孙长风,问:“需要什么帮手。”
仅一辆车马之遥,谢留一句轻淡的问话就叫孙长风汗流浃背。
他不知道谢留会不会察觉到马车里藏的人,但方才还说话的声音就如断了弦的筝,此刻安静无声。
在充满压力的注视之下,孙长风艰难道:“……车轱辘陷入土坑,想办法让它出来即可……大人愿助力的话……”
谢留:“我见过你?”
他眯眼。
气势如虹,审视的目光在将瞬间哑然的孙长风一点点打量,“若是不相识,你怎么知道本将身份。”
见他语塞不敢答话,谢留颇有些怪异的心灵福至地将视线挪到他身后的车门上,“里面什么人?”
此刻间,不管是里是外的人都绷紧了脑子里的那根弦。
谢留当场命令,“把门打开。”
“亦或是里面的人出来。”
第42章
谢留此话一出,孙长风如临大敌,下意识就想看车里人的反应。
还好,车门稳稳地关着,没有突如其来一只手从里将它推开。这是不是说明,她也不想见他?
孙长风缓和了神色,忽略掉鼻尖上的汗珠,他那张俊朗的面庞在他人眼里显得忠厚笨拙,像是不大懂谢留话里的意思一样。
不知哪儿得罪了他,诚惶诚恐,又表露出几分尴尬的犹豫。
孙长风:“内里是小人新婚的阿姊,怀有身孕,不便动身还请大人免了她下马……”
谢留要的人就在这里。
然而胭脂是女子,就算再爱慕,孙长风也不会趁这个帮忙的机会,说她是自己的妇人。
这算是占便宜,而且有些恬不知耻。
斯文老实点的读书人干不来。
“小人曾经在城内见过大人出行,大人若执意想看,小人这就将车门打开。”
他转身朝马车靠近,掌心搭在把手上,只消轻轻一拉,内里的情况便会现行。
孙长风紧紧闭上眼,心一横。
这时亲兵的呼声传来,他终于卸力般松了口气。
得知谢愠吐了口血,体力不支晕倒了,不过转瞬,谢留就策马掉头走了。
看来是虚惊一场。
孙长风在觉得这么远的距离,谢留应该听不到他说什么的时候,站在马车外道:“放心,他不知道是你。”
孙长风嗓音坚定,有种宽厚的力量。
呆坐在里头,畏寒的人的后背已经悄悄汗湿了,胭脂解开披风,将刚才因为紧张而拉低的帽檐摘下,吐出一口浊气,满眼复杂的目光。
即便看不到外面的情况,刚才发生的事就足矣让人胆战心惊了。
很奇怪的是,她从来没对人说过,她如今对谢留的想法,更没提过要不要见他。
孙长风竟能替她把握住了,胭脂心神安定了片刻的同时,也就没有觉得孙长风这么做,是在阻止谢留与她相见。
很快车外又传来异动声响。
胭脂侧耳倾听,是谢留派来的亲们随从们,帮忙将马车从土坑里弄出来。
这回孙长风没有再坐回车内,他与车夫一起驾车,到了谢留那,让车在不远处等着,然后独身一人向谢留道谢。
谢愠因身体不适,已被人架上了马,另有人在照顾他。
孙长风问:“这位小郎君还好吗?山下有个赤脚大夫,常为村民医治,将军若不介意,小人可以代为引路。”
谢留是想操练谢愠让他长个记性,但没想他死,他抬颔示意。
孙长风反应很快,“让小人去跟家姊说一声,马上就走。”
谢留没有拒绝,目光看向半死不活的谢愠。
孙长风微微侧头,没发现他有跟来的迹象,脚步越发加快了。
却不知,谢留从他背过身去起,冷漠复杂的视线如影随形,充满了莫测的打量。
不远处就有人烟,谢愠受的不是重伤,借个地方歇脚就是。
何必提到山脚大夫舍近求远?俨然是种隐晦的驱赶方式。
不多会大部队扬起阵阵尘烟,与山道上慢慢转着轱辘的简朴马车直接分道扬镳,越离越远。
“回来了?”
方一进门,胭脂便对上院里仿佛久候多时人的笑颜,只是见到是她,对方愣了愣。
视线绕道她身后,探头探脑的,“怎么回事,怎地只有你回来?”
胭脂肉眼可见瞿翠微的脸上,神情由雀跃变得失落。
她当初坠河先被孙长风所救,半路途中被偷溜下山的瞿翠微碰见。
虽不认识她,看在孙长风的面上,瞿翠微还帮着请了大夫,垫付了药费。
不久外头有搜寻她踪迹的动静,按照孙长风的说法,是不知对方是不是她的仇家,于是就将她转移居住在这户不大不小的宅院里。
而这座私宅的主人更是另有其人,便是眼前的瞿山长的女儿,瞿翠微平常居住的地方。
她十岁以前都居住在书院中,但由于年岁渐长,书院内部年轻男子多,人员虽简单。
不是怕对她名声不好,而是怕女儿被人扰了清幽,瞿山长爱女如命,这才让人修建了这么个供她歇息的住处。
知晓这座宅子建成的来历后,胭脂心里不可说不羡慕。
当然,她羡慕的是瞿翠微的双亲健在,而不是单纯羡慕她有人关怀宠爱。
与瞿翠微打了一段时日交道,胭脂渐渐摸清了这个比她还小一年岁的女郎的性子。
书卷气重,该有的天真活泼还是有的,算不上心思简单,喜欢对人说教,但总体上说是个心善的姑娘。
尤其在知道她对孙长风的心意之后,胭脂常常听她念一些自己写的酸诗,感动了瞿翠微自己,鸡皮疙瘩麻了胭脂一半身子。
结果就是不敢光明正大地与人道明情思。
是个胆小鬼,胭脂捻了块分好的糕点塞进瞿翠微的嘴里,在她瞪大双眼责怪她没有礼数的时候道:“我下山逛逛,特意带回来给你尝尝的嘛。怎么,不好吃吗?那你吐出来给我吧。”
胭脂的手伸到瞿翠微下巴处,做出一副准备接住的打算。
瞿翠微向来有些山长女儿的架子,可胭脂不是她的婢女,她的姿态举止就很慵懒娇俏,瞿翠微就是想吐也吐不出来。
而且有她这样的女子这般讨自己欢心,说是特意给她带的就是说明她下山去了还惦记着她,这样瞿翠微还暗暗有点莫名其妙的高兴。
唯独面上佯装不情不愿,轻哼着嚼了嚼糕点,咽进肚里。
“你真讨厌。”
瞿翠微道:“你瞒着我同孙长风下山,竟不带上我,现在人哪去了也不说。”
胭脂想到路上的惊险一幕,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瞒天过海瞒过了满京都寻过她,声势浩大的谢留,就觉得滋味奇妙。
像得逞,像侥幸,又像暗自得意。
千方百计的人实则就在他眼皮底下,可惜,到底是有缘无分。
谢留没发现她。
胭脂嘴角翘着,心情大好地拿出自个儿干净的香帕子,往瞿翠微嘴上擦了擦。
把收留了她,还每日念些酸诗来陪伴她的瞿翠微当阿妹一样,“是我对不住你啦,不小心将你的长风兄弄丢了。”
瞿翠微惊讶:“什么?你居然不等他?”
胭脂逗她,“怎么等呀?就是弄丢了嘛。城内人多,路过市集,人山人海的,姑娘家的也多。大概是被谁瞧上,落到哪位娇娘手里了。”
瞿翠微惊恼,忍不住叫了她的大名,“陈定微!”
胭脂毫无危机感地捂嘴娇笑,起先不知道书院山长的女儿叫什么,知道后才觉着这就是缘分。
但瞿翠微远不及胭脂来的“坏”。
在彻底将瞿翠微惹恼之前,胭脂说:“我说笑的呀,我帮你看过了,下山后你长风兄对那些女子目不斜视,你可以放心了。”
“不是不带上你,是你前个儿就说你今日要回书院见你父亲,谁敢叨扰你们父女相聚?”
“还气呀?行吧,那我泡杯茶给你道歉,你且消消气。”
胭脂姿态不是伏低做小,没有惯见的谄媚,感觉得出她在哄自己,瞿翠微见好就收,提醒道:“巧如舌簧。算了,不同你计较,快说,他到底去哪儿了。”
胭脂笑意一敛,面色正经地说:“他做菩萨去了。”
菩萨孙长风,与她当时不想见到谢留的想法不谋而合。
这真是个与盛云锦与谢留都不相同的好人,好人就该与好人终成眷属,而不是被她耽误。
自从无意中打瞿翠微身边的婢女口中得知,瞿翠微看上的不是盛云锦,而是看起来有些默默无闻的孙长风时,胭脂就知道当初兴许有些事是她误会了。
瞿翠微是对盛云锦没有意思。
但盛云锦是否单方面的,想要与瞿翠微有点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毕竟,在他逼迫下跳河的胭脂,已然对他丧失了过往青梅竹马的情分。
住处是瞿翠微的,孙长风乘着夜色归来,身后还跟着谢留为了表示谢意,专门护送他的亲兵。
于是根本没有往瞿翠微的住处去,而是直径回了京都书院。
一早才悄悄找了人出来给她们传话。
相安无事就好。
呆坐一宿,没怎么睡好的胭脂在用了早食后,没多久便找了庭院里的一个角落偷眠。
不偷眠不行,瞿翠微大概有做女山长的心愿,听过胭脂编纂的凄苦身世,还知道她嫁过人被前夫休妻的遭遇,就一直劝她要自强。
要她从此起多读书,不要沦落在外了只能做个教习娘子。
可是这世道,即便文采斐然了,于女子来说也不好生存,想做女先生,那得有个好门第。
不一定是指出生,而是指来历。
胭脂除了真实身份,就没什么来历,谁会请她?
富庶人家看不上,而且她也没心思授人予鱼。
孤身一人,要想在世间挣口饭吃,就只有行商做些小摊小贩的生意。
瞿翠微瞧不上,胭脂也就无心跟她说那么多,以避免二人想法不同出现争吵。
私心真实想法是混日子的胭脂,陷入绵绵春困中。
她藏身的角落是在廊檐下,旁边有一株芭蕉,可供她依偎供她靠。
清晨未干的芭蕉叶上的水珠,晶莹剔透,被一只手压倒,如串珠般顺着他人引导的轨迹,滚落到一片白嫩的肌肤上。
脖子一凉,畏寒的胭脂禁不住哆嗦。
她感到头上一片阴云笼罩,朦胧中误以为偷懒没多久,运气不好赶上要下雨了。
直到脖子上的皮肤被人惦念般地抚摸、揉搓,胭脂恍然惊醒,一迷濛一瞪眼,意料之外的人影如黑云摧城般矗立在她身前,在她心里掀起一阵惊天骇浪。
胭脂声都颤了,“你,你怎么……”
他是怎么找来这里的?谁给他开的门,瞿翠微呢?
谢留为了能触手抚摸到她,压低了自个儿高大的身躯,就是这样才令睡梦中惊醒的胭脂感到压力。
打量她白皙光滑却隐隐透着虚弱之气的面孔,谢留压着胭脂泛白的下唇瓣,伸了两指进她嘴中,搅弄她的口舌,直至生津,让胭脂没办法说话,也来不及吞咽。
才大发慈悲地跟她搭腔,“我怎不知,我谢留的妇人做了别人的阿姊,还怀上了骨肉?”
胭脂呜呜一忾,难受地用祈求的目光看着发现她存在的谢留。
哪来的骨肉。
他所质问的,不过是孙长风昨日用来打发他的说辞,没想到他这么记在心上,一副要追究到底不肯罢休的阴狠死样。
小小折磨一番,发泄了刚才见到她还活着的激动情绪,谢留终于抽手,目光一瞥,熟稔地找到胭脂的帕子擦了擦。
在她娇喘气虚,面容嫣红,眼珠水亮嗔怨地瞪视下,谢留倏地将她打横抱起,“离开太久,该随为夫归家了。”
第43章
路上胭脂挣扎也没用,谢留的怀抱固若金汤,是一把铁锁,他整个人连个笑脸都无,瞧着阴森森的,浑身煞气。
一路无人阻挠,到门口胭脂才发现,谢留带来的亲兵将瞿翠微的小宅子团团围住,围得密不透风。
而瞿翠微隔着如人墙一般阻挡在跟前的亲兵,愤怒而呆滞地望着这一切。
在孙长风赶来时,谢留正命人给瞿翠微的仆人打赏,抬了一箱子的金银珠宝过来,“这是搭救本将妇人的酬劳。”
谢留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