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虹天气-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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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为你要走,起来送你。”
“没事……我打算上完厕所再睡会,所以你去休息吧!”
“是吗?”他一下子戳穿她,“可是你被子都叠好了。”
“你已经进去房间过了?”尤雪珍面色惨白,“那你看到了……?”
他点头:“是生理期吗?”
尤雪珍咬住嘴唇:“嗯,不知道怎么就提前了。”
孟仕龙对此也感到无措:“会不舒服吗?”
尤雪珍愣了愣,摇头:“我倒还好啦,只有第一天会比较疼。”
“那就要好好休息。”他神情严肃,“以前妈妈生理期的时候脸色都会特别差,只有躺着才会比较舒服。”
他卷起袖子,又从柜子里拿出刷子:“我来洗吧,你去沙发上坐一会儿。”
一听到他要代洗,尤雪珍惨白的脸色蓦地转红,急于和他抢刷子:“不用,怎么能交给你……我还没疼到那个份上,我可以的!”
孟仕龙轻巧地躲过她争抢的动作,顺势压住她的手:“怎么不能交给我?”他捏了下她的手心,把她挂在臂弯里那件脏了的T恤一并拿过来,“我现在是你男朋友。”他又确认了一遍,“是吧?”
尤雪珍更羞恼了:“现在了你还问!”
他翘了翘嘴角,这才拿着洗剂和刷子出去。
她还想坚持,但底下涌动的热流提醒着她该马上换卫生巾,手边没有,得赶紧去附近的便利店买。
尤雪珍缩起小腹,灰溜溜地看着孟仕龙走进房间,掏出手机搜索最近的便利店。
等她回来时,床单已洁白如初,挂在阳台上随着微风摆动。卫生间传来些微的动静,尤雪珍走到门口,看见孟仕龙的背影。
他没有用洗衣机,很安静地弯腰在洗手池边搓T恤,肩头因为用力而微微拱起。
洗手池上方的小天窗溢进灰蒙蒙的晨光,拢在他身上,泛出淡白的光晕。
一直弥漫在胸口的尴尬在此刻慢慢从身体里剥离,和那些血渍一样从他手里被洗去。那并不仅仅只是生理本能的尴尬,更是来源于六岁那年的夜晚。那个被鬼片封面吓到尿裤子的自己,没有被妈妈接纳从而烙印在她身体里的羞耻,在这一刻被一起抚平了。
尤雪珍从身后靠近孟仕龙,伸手抱住他的腰。
他动作一停,沾满泡沫的手没办法回抱她,口头催她去沙发上坐着休息。
“不要。”她紧了紧手臂,侧脸贴着他的背,“这对我来说就是休息了。”
孟仕龙一愣,似乎察觉到她语气里微妙的低落,很快冲干净手,返身将她抱住。
尤雪珍将脑袋埋进他怀里,鼻尖塞满了他身上洗剂的香氛味道。
如果爱有味道,那么大概就是这股味道吧,不像昂贵的香水那样留香不久,总担心消散。它是廉价的,丰盈的,存在于孟仕龙搓洗衣服的指尖,存在于他拥抱于她的指尖。
窗外响起鸟鸣,轻柔得像天使藏在云间颂歌。
*
客厅的另一头,孟爸打开房间门,正准备去卫生间,却半路被阿婆拦下。
她赶紧将人推回房间:“你去训多阵啦。”(你再回去睡一会儿啦)
孟爸一脸懵:“做咩啊,我已经训饱啦。”(干嘛,我已经睡饱了)
阿婆笑笑:“有两只猫仔系度亲热紧,唔好打搅哋啦。”(有两只小猫在亲热,别打扰他们啦)
第52章
孟仕龙洗好衣服出来; 和尤雪珍走到客厅,发现客厅还是很安静。孟爸和阿婆的房门都关得紧紧的。
尤雪珍松口气:“还好没有吵醒他们。”
孟仕龙略感奇怪地皱眉:“不过往常这个点他们也该起来了。”
尤雪珍敲响警钟:“是吗!那我得抓紧走。”
他匆忙套上外套:“我送你回去。”接着又从房间里拿了件外套给她披上。
尤雪珍注意到他递过来的衣服,恰好是他们初次“约会”那天他穿的那一件。虽然昨夜接过比那一天更深的吻,但不知为什么; 披上这件衣服; 想起那截车厢; 那种羞赧又快乐的心情却更甚一筹。
两人踩着太阳的影子出门; 帮尤雪珍系上头盔时; 孟仕龙忽然说了句:“等我下个月从印尼回来,我去考驾照。”
尤雪珍惊讶:“怎么突然要考驾照?”
“一个人的时候这个比较方便。”他拍着摩托的坐骑,“但送你还是车子更好,尤其是冬天。”
“没事啊,我比较喜欢坐摩托的感觉!”
“那天气好的时候我们就坐摩托。”他将头盔的袋子拉紧,收手时隔着头盔拍拍她脑袋,“但你不能只有摩托可以坐。”
这一路上; 尤雪珍再度抱着他的腰; 脑海里回想起他们第一次兜风; 她还受困在自己的情感漩涡里。那个时候; 她胡乱地想是不是坐着他的摩托就可以逃离那片流沙地。
现在想来,命运仿若寓言,竟在那时就写下注脚。
*
孟仕龙将她送回学校,她不想他再停车折腾送她到宿舍楼; 车一停就裹着他的外套跑进校门,留他一个招手倒走的身影。
回到宿舍,她又忙不迭低头查看手机; 孟仕龙给她发了一个黄脸小人的再见表情,傻死了。
宿舍里袁婧呼呼大睡; 昨晚没喝完的啤酒堆在进门的地上,尤雪珍将它们拎回桌,脱掉外套准备上床再补一觉。
她小心地把孟仕龙的外套挂起来,准备放进衣柜时,啪嗒,有样东西从口袋里滑出来——
一盒火柴。
尤雪珍垂下视线,盯着那盒火柴发呆。
那是那天在海边,她用来烧信纸特意买的火柴盒。当时用完她还以为他连着其他垃圾一起扔了……
她蹲下身将火柴盒捡起,怔怔地盯着盒面瞧。
火柴盒上用黑色水笔画了一副简笔画:两个面对面蹲着的火柴小人。
孟仕龙的画技很抽象,火柴小人的这个姿势其实是尤雪珍靠自己的想象力解读出来的,但她一看就知道他画的是那个晚上,面对面蹲在一起点燃火柴的他们。
尤雪珍拉开火柴盒里,里面还躺着没用完的火柴棒。
她取出一根握在掌心,日出即将到来,从宿舍的窗帘缝隙里照进地面,照进她的手掌,照亮火柴。好像此刻它被点燃,正在发出明黄色的光亮。
尤雪珍闭上眼,看见了当时坐在在楼道许生日愿望的那个自己,和记忆里蜡烛的光亮重叠在一起。
这只火柴就是当年的蜡烛。
实现愿望的不是老天爷,是她自己。
也是孟仕龙。
他将那个摇摆的,踌躇的,对爱总是抱有幻想却畏缩的自己点燃了。
所以,她绝不能再让自己熄灭。
尤雪珍睁开眼,一鼓作气给叶渐白发去消息——
「今天有时间吗?我们谈谈吧。」
*
晚上七点,学校附近的私人影院内,尤雪珍提早到了预定的包厢内。
她打开选的电影《食神》自顾自津津有味地先看了起来,叶渐白推门而入时,电影正好播到“初恋”那一段,莫文蔚的歌声在小小的包厢内响起。
尤雪珍如常地仰起脸,跟他找招呼:“嗨。”
他也如常地点头,摘下耳机在她身边坐下,看着屏幕说:“你又在看这个。”
“是啊,其实只是想听这首歌。”
“那昨天怎么不唱?”
“因为想从这首歌毕业了。”尤雪珍自我调侃,“如果我的单恋也算作一段初恋的话。”
叶渐白沉默下来。
尤雪珍笑着说:“其实昨天我有想点初恋,在曲库搜了搜,你猜我发现什么?原来莫文蔚在去年就出了一首全新的,完整的《初恋》。”
“……”
“今天等你的时候,我就翻出那首全新的歌听了一遍,发现已经没有特别的感觉了。”
但当初她在电影里唱的那首《初恋》,那么一首戛然而止的,从电影里扒下来的残缺的歌,背景音里还夹杂了台词,听歌软件却统计她在某天夜里听了85次,计时401分钟,一行小字评价,“宛如樱花绽放了3208次”。
可惜这么多次绽放,没有被他听见,她孤芳自赏。
这首歌底下的第一条热评说,“因为是“初恋”,所以才会不完整。”
所以等到了完整的那一天,就时过境迁了。
她想,自己没有错,叶渐白也没有错,过早相遇,做了青春的囚徒罢了。但若他们没有过早相遇,大概连朋友都做不成。
所以,这已经是他们最好的结局。
尤雪珍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递给叶渐白。
“这么多年你真的一直陪在我身边,所以也总是一直习惯偷偷喜欢你。就像你送过我的这支绿豆玫瑰,让我不怎么样的青春时代好像也寂静地绽放过,你给我过很美好的东西,只是它是有保质期的,无法永存。”
叶渐白眼睛微颤,看着她伸过来的,已经空了的烟盒。
里面的绿豆玫瑰早就没有了,但她还舍不得扔这烟盒,如今递还到他跟前,好像一具棺材。
那时候自己都扑朔的感情,那时候没能说出的话,就变成碑文,刻在这里。
他不接,她就拉过他的手,将烟盒放入他手心。
“叶渐白,我们不做五分朋友了,还是做十分朋友吧,好吗?”
他没有吭声,既不说好,也不说不好,一味看着电影,仿佛已经深陷其中。
电影里,男主角问大师:“请问大师,一生中吃过最好吃的东西是什么?”
大师说:“施主,这个问题要问你自己才对。”
世间诸事,最怕自问。最好吃的东西,最后悔的事,最最喜欢的人。
屏幕的蓝光照着叶渐白的鼻尖,他轻轻抽动了一下鼻子,嘴角慢慢勾起,溢出一丝眼带波光的笑容:“我还有说不好的资格吗?”
“……”尤雪珍回他,“我和孟仕龙已经在一起了。”
听到这个回答,他并不意外,良久才说:“对不起。”
尤雪珍怔然,尔后耸肩:“干嘛啊,好好的干嘛又道歉。”
“我在想,你当年第一次听到我和别人交往的消息时,是不是也是这样的心情。”
他向后陷进沙发,眼皮微微阖上,笑容变得有几分倦怠。
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情,他没有说,似乎是被那份情绪压榨到连描述都觉得很困难。
尤雪珍吃力地将头扭到一边去。
她此刻的心情并不比他来得轻松,喜欢了那么多年的人,那么亲近的朋友,看着他露出这种神色,要说无动于衷是自欺欺人。她的身体里大概还藏着某部分会心疼他的惯性。但心里某一处,她又觉得高兴,那种高兴像是大腿上的一块乌青,按下去夹杂着痛苦的快乐。
良久,她平复心神,淡淡道:“当年的事就别再说了吧,都过去了。”
“真的……都过去了吗?”
她没有犹豫地点头。
“其实我开始意识到我们真的没可能的那一刻,是你告诉我,你不想再和我做朋友的那一刻。你知道那种感受是什么吗?我以为那是我长久等待的一刻。但当这一刻真的来临……像袁婧告诉我的,有爆炸才有新宇宙。我的感情一直得不到你的回应,一直处在什么都没有的混沌里,所以可以混沌地一直这么进行下去。但是你点燃了这一切……”
她深呼吸。
“然后,我看见了新的宇宙。”
听到这句话,叶渐白彻底沉默了。
后来两个人都没再说话,就这么看完了《食神》,她问他还想看什么,他说,要不要再看一遍《2012》?
尤雪珍微怔,点头道那就看吧。
时隔多年,他们又一起在私人影院看了遍末日电影,虽然已经是情人节的第二天。
电影放到尾声,尤雪珍感慨:“那个时候你好幼稚,非要问我如果我们中间只有一张船票该怎么办。”
叶渐白反驳:“你的回答才叫幼稚,居然用石头剪刀布去分。”
“是幼稚。”尤雪珍承认,“所以现在的我答案不一样了,我会直接把那张船票给你,我希望你能好好生活。”
叶渐白侧脸,眼神是一种真的见到世界末日的不可置信。
她要让他独活,陪另一个人赴死?
是这个意思吗?
半晌,叶渐白再度笑了出来:“那我可不能浪费这张船票了。”
尤雪珍抿住嘴唇。
电影终于连最后一个字母都放完,彻底黑屏。
人生不像电影,不会有这种特殊的节点提示什么时候该结束,于是人类就会把这些东西拿来用作坐标。
尤雪珍拎起包,起身说:“该走了,不然我进不了宿舍了。”
叶渐白静止不动,却在她经过的须臾间摸黑抓住她的手。
“不是还有时间吗。”他低声,“再陪我去个地方吧。”
*
深夜,整个城市的灯光仍旧不疲倦,这一点在天台上放眼望去尤为明显。
尤雪珍俯在栏杆边缘,感受着夜风扑在脸上的轻柔声息,没有想到他要她陪着来的是这么一个地方。
这是一座居民楼的天台,居民楼本身并不高,但因为建在山坡上,所以天台的视野非常好,让尤雪珍一眼就想到了他们高中教学楼的天台,也是这样,可以一览无余连城的半边景色。
叶渐白靠在栏杆上,仰着头望着夜空,闲聊道:“前阵子偶然发现的天台,心情不好的时候上来看看很舒服。”
尤雪珍伸手碰了碰风,微眯起眼:“你以前就爱来天台。”
因此,她的高中时代几乎大部分时候也与天台有关。
一起在天台吃午饭,体育课的自由活动时间搬两把椅子来天台睡觉,晚自习偶尔想偷懒的时候,拿着从图书馆借来的漫画一起看,一人翻页,一人拿手电筒加放风,拿累了就互换。就这样心惊胆战又刺激地用了一学期看完一整套漫画,当中也有失手的时候,一起被拎到教导处挨训写检讨,她会耍赖将两份检讨一起推给他写。
冒着那么大风险看的漫画其实没有很好看,现在她都不记得主人公的脸,或许是当时的手电光打得太亮了,囫囵间翻过去的书页白到失真,跟他们一溜烟就快消失的青春一样仓促。
但还是留下了什么的。如果自己的记忆不够作数,他们还有对方,只要看见他,就会想起那些日子,在这个放空的时候,突然想起来的那些日子,那些让人怀念的日子。
或许那才是她一直放不下的东西。
她忍不住鼻头一酸。
失神间,身边传来歌声。
叶渐白拿手机放了一首熟悉的歌。
那是高二的元旦文艺汇演,他们班级表演《The Last Waltz》,最后一支华尔兹,文艺委员组织大家自行配对,班上好多人向叶渐白发出邀请,但他却在晚自习的时候冲让她扔来一张纸团,上面写:来和我跳一支舞吗?
成堆的作业都在那刻变成乐谱。
她哼着歌,“勉为其难”回他两个字:行吧。
就这样,他们成为了表演的跳舞拍档。
都对华尔兹一窍不通,比过其他人的好胜心也都旺盛,因此除了集体练习的时间,两个人还会偷偷开小灶。趁着晚饭结束到晚自习开始前的那段空闲时间跑上天台,捉着对方的肩和腰,在暗下来的暮色里踩着彼此的影子练习舞步。
说是踩影子,更多时候其实是踩到脚。
那年,她还只是把他单纯当作朋友,碰着他肩头的时候并不会心跳加速,也从不珍惜那些两人独处的时光,可却清晰地记得靠近时他脸庞衬在薄暮下的绒毛。
还有自己无数次踩到他的脚,把他的白鞋头踩出黑色脚印,他会吐槽她四肢进化还没好吧和山顶洞人一样,下一句跟着的是我们再来。
舞曲单曲循环,一遍又一遍,直到晚自习打铃,他们才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