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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自古沙雕克反派-第8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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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僵尸被逐一上妆,赶尸人们一扫颓唐。
  有的兴致勃勃旁观画皮妖的手艺,有的与宋凝烟搭话,对飞僵心生好奇。
  “它是我在一座古墓里遇见的。”
  右手轻勾,宋凝烟低声:“去。”
  话音方落,飞僵自窗牖一跃而出,短短刹那的功夫,上了另一座楼阁的房檐。
  不止赶尸人,夜游神们亦是连连惊叹。
  拾肆睁圆双眼:“哇——”
  拾伍紧跟其后:“好——”
  拾陆完美收官:“快——!”
  十六团黑影羡慕乱颤。
  感受到雅间里热切的氛围,飞僵转身折返,立在宋凝烟身边。
  被夸得高兴,它扬起下巴,刚硬冷峭的脸上浮出一丝笑意。
  “僵尸没法操控太久,比不得仙家们周游四海。”
  一名赶尸人道:“我儿时有幸见过夜游神,记得诸位仙家身长数十尺,而今为何……”
  说着又觉得不可思议,夜游神存在于自古流传的神话里,是活了千年万年的小仙,居然能被拉入伙,实属离奇。
  从某种意义上来看,他算不算是……和神仙在一起打工?
  好家伙,够吹一辈子!
  雇佣夜游神,施黛对此心安理得。
  天道又不给它们发工资,想吃胡饼,钱得靠自己挣——
  再说,天道碎片还在她家躺着呢。
  被赶尸人问起,阿壹从琳琅满目的菜式里抬起头。
  从没品尝过此等美味,直至现在,夜游神们仍在吃喝。
  很幸福,很满足,感谢临仙阁,感谢施黛和孟轲。
  “我们由天地灵气所化,本身是一团气。”
  阿壹温和道:“既无形体,可随意变幻。”
  阿贰语速飞快:“就像这样。”
  夜游神吃下的食物,将转化为体内灵气。
  它吃饱喝足,灵气充裕得快溢出来,拍拍肚子,化作一团小黑球。
  巴掌大小,圆溜溜,在椅子上肆无忌惮打了个滚:“我小憩片刻,你们吃完叫我。”
  阿壹:……
  作为夜游神中兄长一般的角色,阿壹保持风度,礼貌微笑:“就是这样。”
  临仙阁的酒酿初入口时不醉人,几杯下肚,醉意卷得头脑发昏。
  托它的福,雅间里群魔乱舞。
  画皮妖极尽炫技,丹凤眼柳叶眉全成了信手拈来的小伎俩,僵尸脸孔变了又变,无一不是倾国倾城。
  赶尸人们万分捧场:“神乎其技!”
  赶尸人喝得尽兴,操控僵尸在长安城里健步如飞,时而金鸡独立跃上树梢,颇有大侠风范。
  夜游神们啪啪鼓掌:“哇——!”
  夜游神不甘落后,凝聚形体千变万化,被几个画皮妖轻轻摸了摸,像是害羞,周身的黑雾翻涌不休。
  画皮妖们怯怯:“可以变成猫和兔子吗?”
  于是桌边出现八只肚皮圆滚滚的猫和八只黑漆漆的兔子。
  施黛悟了:这是奇迹僵僵、跳一跳和捏橡皮游戏。
  大昭精怪果然欢乐多。
  施黛很没出息地遭受诱惑,加入夸夸大军:“好厉害!能变成龙吗?”
  阿壹一马当先,凌空而起,与阿贰阿叁分别组成龙头、龙身和尾巴。
  施黛和画皮妖一起鼓掌。
  抿一口琥珀酒,沈流霜余光飞掠。
  果如所料。
  江白砚在看那件雪白色的兔毛斗篷。
  酒过三巡,宴席持续到夜里亥时才结束。
  等敲定好商业合作章程,所有客人散去,施黛裹紧斗篷,乘马车回到施府。
  她喝了点儿酒,正是微醺状态,刚要回房歇息,被孟轲忽然叫住。
  “黛黛。”
  站在施敬承身边,孟轲朝她招手:“过来。”
  施黛茫然上前:“怎么了?”
  孟轲欲言又止,四下望了望。
  夜色已深,沈流霜、施云声和江白砚都已回房,他们三人立于廊下,一派寂静。
  “后天是上元节,要出去看花灯。”
  与施敬承对视一眼,孟轲低声:“我们长辈不便强求,你记得邀上白砚。他若拒绝……”
  话到嘴边,却不知如何说下去。
  施黛敏锐察觉不对:“怎么了?”
  “他若拒绝,你别追问,给他多带些赠礼回来。这几日——”
  孟轲轻叹:“正月十七,是他爹爹的忌日。”
  施黛的醉意散了个一干二净。
  江白砚说过,他父亲死于江家灭门案之前。施黛没想到,居然在如此微妙的时间点——
  上元节是正月十五,与它只隔两天。
  这个节日象征阖家欢乐,人们吃汤圆放花灯,祈求团团圆圆。
  江白砚不同。
  全城欢庆的上元节,每一次到来,都在预兆他父亲的死期。
  “此事莫要声张,你知晓就好。”
  施敬承温声道:“你与那孩子关系渐近,能帮上忙的地方,尽量帮衬。”
  “他——”
  施黛张口,片刻问:“他爹爹,是因为什么过世的?”
  “我们在查。”
  孟轲轻抚她头顶:“江家的事……待我们查明,定然一五一十告诉你。”
  言下之意,是如今不能透露更多。
  “起初白砚来我们家,你对他万般警惕,我和你爹苦恼过好一阵子。”
  孟轲笑笑,褪去平日里的风风火火,目色温柔:“你应当看得出,他想为枉死的家人寻出真凶,不惜动用血蛊……这是个好孩子。”
  施黛没说话,轻点了下头。
  孟轲探出右拳:“还有云声。他归家不满一年,对上元节一无所知——靠你和流霜这两个姐姐啰。”
  “注意防寒。”
  施敬承记着女儿的热病:“我明日做几张取暖的符箓。你们带在身上,当心着凉。”
  蜕去“镇厄司指挥使”和“富商”的头衔,这是一对很寻常的夫妻。
  心存善意,温柔体恤,对小辈们的关照和煦内敛,润物无声。
  施黛扬起嘴角,右手轻握成拳,与孟轲碰了碰:“知道啦。”
  *
  在临仙阁饮过酒,施黛第二天睡得昏天黑地。
  正月十四一转眼过去,在长安城喜气洋洋的喧嚣声里,到了正月十五。
  大昭最盛大的节日非它莫属,白天没太多特别之处,到傍晚时分,上元盛事堪堪展露一角。
  施黛被妆娘摆弄近半个时辰,梳了繁复至极的双环飞仙髻,顶着沉甸甸的头发走出房间,唯恐它什么时候啪嗒掉下来。
  阿狸被她抱在怀里,见状强忍笑意,摇了摇尾巴。
  施黛担心它在家无聊,趁着过节,把小狐狸带出家门逛一逛。
  “小姐这样,姿容是千般好的。”
  瞥见施黛抬手扶了扶脑袋,侍女采枝笑道:“上元节的街头人来客往,指不定小姐惊鸿一瞥,寻见个如意郎君。”
  施黛对如意郎君不感兴趣,心心念念的,是上元节名目繁多的点心。
  她今天中午故意吃很少,把胃口全留在灯会上。
  “灯会快开始,你们也赶紧出门吧。”
  施黛眉飞色舞,信誓旦旦:“我遇上好吃的,给你们带些回来。”
  金乳酥桂花糕和玉露团!
  阿狸两眼发亮,摇尾巴的速度更快。
  采枝笑着应了声好。
  一切准备就绪,施黛的院落距离江白砚不远,估摸着时间,决定先去邀他。
  庆祝上元节,施府处处挂有红灯笼,大抵因为江白砚不喜,他的院前冷冷清清。
  几枝翠竹探出小院,被风一吹哗啦作响,绿影葱茏,是这里仅存的生机。
  施黛呼出一口白茫茫的气,敲响院门:“江白砚?”
  顿了顿,试着补充一句:“江沉玉?”
  院门应声而开。
  江白砚一身白,几乎融进身后的雪色里。
  不知怎么,他的脸比中午苍白许多。
  视线落在施黛脸上,江白砚略一定神。
  她梳了没见过的发髻,发间簪有琳琅珠玉,眉间花钿一点,是殷红的花与蕊,似天边绮丽的霞。
  海棠珠花步摇随她动作轻晃,叮叮当当,泠泠作响。
  漂亮得明丽又纯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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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施黛脱口而出:“你不舒服?”
  江白砚:“无事,刚练过剑法。”
  这并非实话。
  他神情未变,安静感受左胸传来的剧痛。
  施黛虽在画境中碰过他,令他体悟到前所未有的欢愉,但稍纵即逝,无异于饮鸩止渴。
  抚摸鲛尾之后,施黛再未与他有过接触。
  甘润的雨露短暂停留,不足以浇灭心头的恶火。
  尤其是上元节。
  每到这几日,江白砚格外悒闷。
  得不到施黛的触碰,他便如往常一般,在手臂划破血淋淋的口。
  犹觉不够,再朝胸膛刺上一刀,那是紧邻心脏的地方,痛意越分明,越令他兴奋。
  剜到最后,江白砚惶惑发觉,即便有了彻骨的疼,自己仍贪求施黛的抚摸。
  这具身体坏掉得足够彻底。
  垂眸掩下心绪,江白砚轻勾嘴角:“怎么?”
  施黛怀里,阿狸耳朵猛地一抖。
  狐狸的嗅觉比人敏锐,从江白砚身上,它闻到淡淡的血腥气。
  ……他是刚杀过人,还是刚捅过自己?谁在上元节还一身血气?
  “今天上元节呀。”
  施黛兴冲冲:“一起去看灯会吗?你、我、爹娘、流霜姐和云声。”
  她列出的全是施家人,江白砚非亲非故,格外突兀。
  他对灯会兴致缺缺,轻笑道:“上元是阖家团圆的日子,你同家里人去就好。”
  施黛下意识道:“你现在,不也是我家里人?”
  被一句话噎住,江白砚默了默。
  须臾,他低声说:“想邀我一同去?”
  施黛没犹豫:“嗯。”
  江白砚抬眼:“为何?”
  “因为——”
  施黛有一瞬的卡壳。
  不可否认,她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是江白砚父亲的忌日。
  江府被灭满门,上元节于他成了把剖心的刃。
  江白砚习惯自毁,这几天必然心情沉郁,施黛想让他开心一些。
  她当然不可能这么说,故意去戳对方痛处。
  “上元很热闹啊。”
  施黛道:“到处有好吃的好玩的,还可以放花灯。”
  江白砚回以一声笑。
  “是吗?”
  他语调极轻,用了半开玩笑的口吻,仿佛随口一提:“不是因为同情?”
  尾音落下,清冽如玉石相撞。
  霎时间,施黛怀中的白毛狐狸竖起耳朵,感到袭上脊骨的冷意。
  江白砚看出来了。
  他素来敏锐聪慧,怎会猜不透施黛的心思——
  在她的认知里,江白砚温和守矩、孤苦无依,这样的人,最容易叫人心生同情。
  镇厄司里,旁人知他无父无母,偶尔对他展露诸如此类的情绪,江白砚只觉可笑,不曾上心。
  当这样的目光出现在施黛眼底,他竟心口滞闷,钝钝生疼。
  同情和可怜,是江白砚最不想要的东西。
  那让他觉得,在施黛面前,自己如同一条丧家犬。
  很难堪。
  阿狸拼命摇尾巴示意。
  它听得出来,江白砚没打算把气氛闹僵,这话说得像玩笑,施黛只要回一句“不是”,能把话题迅速揭过。
  一边想,一边忍不住抱怨,江白砚真够有病,“同情”两个字出口,带了自轻自嘲的意思,等同于往他自己心上捅刀子。
  出乎意料地,施黛没说它预想中的那句话。
  怀抱狐狸的双臂紧了紧,她略略怔忪,低声道:“对不起。”
  这是承认的意思。
  阿狸惊得瞳仁骤缩,忘了自己还在摇尾巴。
  施黛的想法简单直白。
  江白砚骨子里有傲气,既然问出口,一定看出她的情绪。
  倘若含糊一笔揭过,这件事只会变成他心里的一根刺,与其别别扭扭,不如直截了当地挑明。
  设身处地想想,如果她是江白砚,也不想被人施以同情。
  以往在学校里,听说她从孤儿院出来,老师和同学流露的神情,施黛至今记得。
  大概也没想到她承认得这么大方,不止阿狸,江白砚亦是微怔。
  “我的确想到那些事。”
  施黛抿了下嘴唇:“但我邀请你,更多是因为——”
  四下静谧,风声歇止。
  傍晚的霞光铺陈满地,她长睫颤动,抖落澄澄秋水般的涟漪。
  施黛说:“有你在的话,我会很开心。今晚灯会,我想见到你、和你待在一起。”
  哪怕孟轲不提起他父亲的忌日,施黛也会前来邀约。
  因为对方是江白砚。
  她怎能道出这样的话。
  心跳慢了一拍,卡在不上不下的位置,惶惶然发涩。
  江白砚喉结微动,胸腔深处疼且痒,心脏怦响,一片滚烫。
  渴念无法遏制。
  他的目光宛如荆棘,在暗处滋生蔓延,葳蕤疯长。
  想触碰她,拥抱她,抚摸她。
  亦或被施黛爱抚。
  无论哪一种,江白砚甘之如饴。
  “所以。”
  置身于妄念中央,被欲意层层裹挟,施黛一无所察。
  似乎有些不好意思,那双圆润杏眼簌簌眨动,在明晃晃的光晕里,重新盈了笑:
  “你愿意陪我们……陪我吗?


第73章 
  凌乱的心绪原本沉积在眉间; 因施黛几句话,气泡一样被戳破。
  江白砚更多是怔忪。
  施黛惯于直来直往,看他的眼神里有期许和赧然; 瞳仁迎着夕阳; 是盈盈的亮色。
  纯粹的、不带杂念的目光。
  攀附在她身上的欲望悄然褪去; 江白砚眨眼; 眸底重回沉静。
  他轻声答:“自是愿意。”
  施黛眉开眼笑:“走吧。你要换身衣服吗?”
  时值一年一度的佳节; 多数人得悉心打扮一番; 才情愿出门去。
  江白砚只穿了件平平无奇的宽袖白袍。
  “不必。”
  江白砚不解:“为何要换衣?”
  “过节嘛。”
  施黛指指自己的发髻; 步摇随之一荡:“你看我。”
  脑袋上堆这么多花里胡哨的装饰; 她都快成违规建筑了。
  江白砚敛目笑笑。
  施黛常梳交心髻,或把长发随意挽起; 插上一两件花鸟形状的首饰。
  少女唇红齿白,不需妆点,自有娇憨姣好的灵动生机。
  今日是迥然不同的另一种漂亮。
  绮丽明艳,粲然如珠玉。
  江白砚奇异地发现,仅是这样看着她,也令他心生欢愉。
  “不想换也成。”
  施黛不做强求,抱紧怀里的小狐狸:“你穿白衣挺好看的——走吧。”
  很神奇。
  躺在施黛怀里,阿狸蜷缩身体,悄悄抬起眼珠。
  从它的角度望去; 是江白砚轮廓流畅的侧脸。
  薄唇微抿; 睫毛勾着点儿细碎日光; 一副温润乖巧的模样。
  仿佛方才的恶意和贪欲是梦一样。
  施黛这是……把江白砚哄好了?
  它恍惚思忖,觉得也对。
  听施黛说出那番话; 连它都想帮江白砚应声,忙不迭答应她了。
  真诚果然是最大的必杀技。
  回忆起江白砚怔愣的神情; 阿狸嘚瑟冷笑。
  哼哼,想不到吧,你小子也有今天。
  沈流霜早早叫上了施云声,施黛赶到正堂,正巧与两人相遇。
  因素来随性,沈流霜穿着件与平日无异的青衣,腰间挂一个钟馗傩面具。
  她相貌柔静,对比之下,傩面显得阴森狰狞,平添诡谲锐气。
  随时随地带上武器,是每个镇厄司中人的习惯,一旦突发意外,能保证及时出手。
  特别是在人群熙攘的上元节。
  施云声套着一身黄澄澄的新衣。
  看他不情不愿的表情,显然是被迫。
  他五官俊俏,喜好玄色,以往一身黑,像只生出利爪的小狼。
  穿上这件新衣裳,织金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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