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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自古沙雕克反派-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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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上的伤口越来越痛,意识渐渐模糊,犬妖快要无法支撑自己站起。
  他垂下眼,人形散去,重新化作一条瘦削的黑犬,一点点挪动身体,匍匐于张小婉脚边。
  一家三口依旧重复着当年的景象,而他闭上双眼,喃喃轻语。
  “这么多年过去,你们已经投胎转世了吗?”
  “我已为你们报仇。四名贼人无一逃脱,我用他们杀害你们的方式,亲手了结他们的性命。”
  “除他们之外,我没有害过别人。这样,算不算是一个好妖?”
  “话本子很好看,骨头很好吃,那些涂鸦小人很可爱。还有……小黑这个名字,我很喜欢。”
  “真的很喜欢。”
  “……再见。”
  几点凉意落在脸上,雨水夹杂着别庄外的浅浅梅香。
  当施黛抬眸,看见微风浅浅,烛火温柔。
  那只伤痕累累的黑狗蜷缩于角落,前爪轻柔按着一张残破画纸,好似握着珍贵宝物。
  它面含笑意,静静睡去,恰如多年前,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夜晚那样。


第15章 【二更】
  犬妖睡去; 正堂中无人开口,陷入短暂的寂静。
  “所以——”
  今天发生了太多事情,阎清欢还没缓过神来:“傀儡师的案子; 破了?”
  施黛累得心力交瘁; 因为身上受了些伤; 不想动弹; 只想找个地方咸鱼瘫:“嗯。终于结束了。”
  施云声皱了下眉; 指向角落里的犬妖:“他怎么办?”
  “带回镇厄司。”
  沈流霜斜斜靠在一根柱前:“镇厄司断案还算公正。这只犬妖杀人是为复仇; 没伤害过平民百姓; 罪责应该不重。”
  她帮助犬妖凝结执念; 花费了太多气力,这会儿浑身瘫软无力; 嗓音恹恹。
  第一次执行镇厄司的案子,就碰上这么艰难的乱战,施黛深深吸了口气,轻揉眉心。
  不过累归累,能查清楚当年的真相、并在今晚救下犬妖一命,她打从心底里觉得欢喜。
  嗯嗯,不能松懈,继续保持。
  “你们身上的伤势如何?”
  阎清欢给每人递来一颗药丸:“这是我炼的气血丸,能凝血补神; 促进伤口愈合。”
  接过药丸; 施黛感到一缕极其清澈的灵气。
  阎清欢不愧是富家公子哥; 这枚丹药看上去平平无奇,用的原料显然价值不菲。她刚咽下; 效果立竿见影。
  腰也不痛了,腿也不软了; 连伤口的疼痛都在减轻,一口下去,血条恢复大半。
  …这是什么神级奶妈!
  施黛朝他竖起一个大拇指:“不愧是你。”
  “他失血太多,必须马上医治,我先去看看。”
  阎清欢有些不好意思,指了指一旁的犬妖:“你们——”
  说到一半,他忽地停下,目光落在江白砚肩头,倒吸一口冷气:“江公子,你肩膀上……不会被刀劳鬼的刀割伤了吧?!”
  施黛一愣,循声看去。
  阎清欢说过,刀劳鬼的双刃含有剧毒,一定要避开。
  她把这件事记在心里,一直有意躲闪。视线落在江白砚后肩,透过衣物被划破的裂痕,望见一道乌黑的血口。
  很明显,这是中了毒。
  不久前的混战里,江白砚是他们进攻的主力。
  当时几人被妖鬼环绕,他剑势又快又狠,一直走在最前面——
  是那时候被伤到的吗?
  阎清欢面色煞白,江白砚本人却不在意,轻声笑笑:“无碍。阎公子处理犬妖的伤势就好。”
  “这这这……”
  阎清欢一个头两个大:“刀劳鬼的毒是剧毒,应该快要毒发了!”
  他虽然懂得解毒的办法,但过程十分繁琐,要耗费不少时间。那边的犬妖还等着救命,没法子两头兼顾。
  如果非得二选一,他肯定选择救队友。
  “无事。”
  江白砚扬了下嘴角:“我听说刀劳鬼的毒不必费神去解,只需将伤口处的毒素剜去,便可无恙。”
  阎清欢神情复杂。
  这话说得没错,只要趁刀劳鬼的毒素尚未发作,将伤口上的毒血剔除,就相当于解毒。
  但……
  怎么会有人云淡风轻说出这种话啊!用刀割下血肉,那也太太太疼了吧?!
  没等他再出声,江白砚已拿出一把黑金短匕。
  看架势,居然颇为熟练。
  阎清欢还有些犹豫,猝不及防,听见施黛的声音:“江公子的伤口在后肩,自己看不见——不如我来吧。”
  施黛攥了攥袖口。
  她不是优柔寡断的性格,否则千钧一发之际,不会用符术破坏阵眼、救下犬妖。
  现在这种两难的情形下,最好的办法,确实是剜去江白砚伤口中的毒素。
  否则犬妖危在旦夕。
  伤口位置在肩头靠后,江白砚的视线无法捕捉,如果让他自己来,指不定会弄得多么血肉模糊。
  至于施云声年纪太小,下手不知轻重;沈流霜的力气又消耗殆尽,连站起来都难。
  施黛没做过这种事情,心下紧张,看向江白砚:“江公子,可以吗?”
  江白砚定定看她须臾,垂了眼,递来那把短匕:“多谢施小姐。”
  于是阎清欢去给犬妖急救包扎,施黛小心翼翼来到江白砚身后。
  他身量高,为了方便她的动作,在墙边坐下。
  白衣被缓缓拉开,露出瘦削肩头,衣襟垂落的窸窣轻响里,施黛看清他肩上的情形。
  江白砚身上有许多伤。
  他儿时是邪修承受痛苦的替傀,长大后四处除妖,留下的伤口深浅不一,愈合成褐色的痂。
  少年宽肩窄腰,肌肉匀亭漂亮,一截颈线如名家水墨中利落的一笔。因肤色冷白,那一道道疤痕被衬得格外显眼,如同白玉之上横陈的蛇。
  “施小姐。”
  江白砚背对着她,看不清神情,语气如常:“请。”
  施黛握紧手里的小刀:“那、那我开始了。”
  出于理性,她主动提出帮江白砚割除剧毒。
  但出于感情……
  做这种事情果然很紧张!
  施黛这辈子怕疼,很难想象,用刀锋刺入血肉中、剜除毒血的感受。
  她也不敢去想。
  刀尖泛着明晃晃的光,她知道江白砚体内的毒不能再拖,咬了咬牙,屏住呼吸。
  小刀刺入那道乌黑的血口,江白砚轻轻一颤。
  “江公子。”
  看不见他的表情,施黛试图安抚:“我会轻一些。”
  “……不必。”
  他竟是笑了下:“施小姐,可以刺深些。”
  施黛旁边,阿狸嘴角抽了抽。
  这疯子!
  施黛的动作略显笨拙,好在力道轻柔,小心不去把他弄得太疼。
  但刀锋没入皮肤,哪能不疼。
  鼻尖隐隐嗅见血腥气,江白砚垂下眼睫,笼出一片暗色。
  混杂着痛楚的血腥味……令他感到愉悦。
  为什么喜欢疼痛?江白砚自己也说不清楚。
  儿时被邪修禁锢在暗无天日的地下,与他相伴的,唯有日复一日、亘久不变的寂静。
  生活好似一潭死水,波澜不惊。死水之中唯一的涟漪,是每当邪修受伤,转嫁于他身上的疼。
  起初他觉得难以忍受,可毫无变化的日子持续久了,这种毫无征兆出现的痛意,竟成为他唯一的乐趣。
  那种感觉……在寂寞的、一成不变的囚笼里,就像重新活过来一样。
  后来江白砚亲手斩杀邪修,行走于九州四海,调查江家灭门惨案的真相。
  他杀过无数妖,也杀过不少人,渐渐地,愈发不再害怕疼痛,甚至对此生出异样的期许——
  每一次疼到极致,都令他从心底生出快意,难以言喻。
  他期待杀戮,也期待鲜血淋漓。
  此时此刻,施黛手持小刀,刺破他肩头的伤口。
  她动作很轻,像猫爪在挠痒痒,让江白砚莫名觉得好笑。
  伤口在他身上,疼的是他,施黛这样紧张做什么?
  “我开始剜了啊。”
  施黛尾音发颤,努力控制右手的力道,用刀尖剔开一块乌黑的、浸着毒的肉:“要是太疼,你告诉我。”
  江白砚:“嗯。”
  还不够。
  她可以再深些。
  瞧见他侧颈的青筋,施黛试探性小声:“你想和我说说话吗?听说特别疼的时候,说话转移注意力,可以不那么难受。”
  江白砚实乃狠人。
  从头到尾,她居然连一声闷哼都没听见。
  哪有人这么能忍的?他的伤口鲜血淋漓,连她这个外人看了,都觉得幻痛难忍。
  江白砚低低回应:“施小姐想说什么?”
  “这次多亏江公子,我们才能这么快进入别庄。”
  施黛道:“但是……以后不用任何事都一个人去扛。我们是队友,不管遇到什么危险,都要一起行动、一起承受的。”
  刀锋刮过他伤口的污血,剔去又一块发黑的皮肉。
  疼痛如印刻于骨髓之中的小蛇,逐渐收紧,啃噬血肉。江白砚脊背轻颤,嘴角却扬起微不可察的弧度。
  能否再疼一些?
  “还有……待我们回施府,一定好好犒劳江公子。你有什么喜欢吃的吗?”
  施黛只当他太疼,语气更加轻柔,像在哄:“长安城有很多好吃的。城北的烤鸭、东市的古楼子、各式各样的点心……你若喜欢,我都能带你去吃。”
  很奇怪。
  往日疼得狠了,江白砚只觉心中空茫,像是难以填补的无底洞。今夜听见她的声音,好似石上清泉潺潺淌过耳边,竟让他安定稍许。
  江白砚想不出原因。
  正困惑着,后肩的刺痛猛然加剧——
  施黛用了点力,一鼓作气,将那块被剧毒染黑的血肉全部挖出。
  带来过电般的战栗。
  眼尾倏然漫开薄红,江白砚咬紧下唇,品尝到一缕属于自己的血气。
  还没来得及回神,一块锦帕覆上血口,隔着软绵绵的布料,施黛开始为他擦拭血迹。
  ……要命。总算结束了。
  掌心全是冷汗,施黛如释重负。
  她明明是动手的那个,却从头到尾紧张得很,万幸保持着冷静,没手腕一抖,让江白砚伤得更厉害。
  江白砚没有挣扎躲闪,一动不动,任由她继续动作。
  猩红血珠从伤口滚落,浸湿她指尖。
  是滚烫的温度。
  将鲜血擦了个七七八八,施黛拿出药膏,嘴里没停下叭叭,变着花样安慰他:“好了好了,接下来给你擦药,不会像之前那么疼。你忍一忍,很快就结束。”
  喉结滚动一下,江白砚不知何时声音变得沙哑:“好。”
  药膏冰凉,在施黛温热的指尖化开,冰雪消融般,悄然落在他后肩。
  因彼此距离极近,除了血腥味,江白砚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花香,丝丝缕缕,缭绕在唇间。
  肩头的血肉被剜去,剧痛如刀割,无时无刻不在侵蚀骨髓,往骨头缝里钻。
  施黛动作太轻,指尖带出一阵痒。
  痛与痒,冷与热,几乎刹那,江白砚身体颤了颤。
  欸?弄疼他了吗?
  施黛被吓了一跳:“我我我再轻点儿!”
  江白砚闭了闭眼,绷直身体,压下喉间即将溢出的轻喘:“无事。”
  他虽这样说,施黛擦药的动作还是变得更加轻缓。
  她算是看出了点儿端倪,江白砚不怕刀尖刺进肉里的剧痛,倒像是……
  怕擦药。
  这有什么好怕的?难道因为太敏感,不习惯被人触碰?
  每次她碰他,江白砚都极力克制着颤抖。
  她没拖泥带水,剜毒上药一气呵成,虽然都不太熟练,但称得上靠谱。
  为江白砚细细擦好药膏,施黛长出一口气,紧绷的神情终于松下,嘴角上扬:“好啦。你感觉怎么样?”
  她听见十分轻微的衣物摩挲声响。
  江白砚侧过头来。
  于是施黛看清他的样貌。
  衣衫未拢,侧肩半露。
  面色苍白如纸,几缕乌发被冷汗浸透,湿漉漉黏在颊边,像蜿蜒小蛇。极致的黑与白彼此交映,与往日的凌厉苍劲不同,竟显出瓷器般的破碎。
  因疼得狠了,那双素来清泠的眼尾晕出薄红,翘出一抹上扬的小钩,眼风极淡,看向她时,笑里隐隐噙着艳色。
  薄唇被咬破,溢出一滴猩红血珠。江白砚将它抿去,轻声道:“多谢施小姐。”


第16章 
  当一切尘埃落定; 没过多久,镇厄司派了更多人赶到。
  施黛:这很合理,就像所有电影里; 警察大部队总得等到最后才来。
  令整座长安城人心惶惶的连环凶杀案终于告破; 在阎清欢的竭力施救下; 犬妖勉强保住了一条性命。
  “干得不错。”
  副指挥使殷柔闻风而至; 指尖轻点; 一只赤红色小虫张开双翅; 轻盈飞进犬妖耳中。
  比起上一次见到的青色甲虫; 这只虫子殷红如血; 不变的,是色泽浓郁、仿佛能从身体里流泻而出。
  施黛知道殷柔不会害他; 站在一旁看得好奇:“副指挥使,这是什么蛊?”
  “他受伤太重,不宜颠簸,我用这‘护心’蛊,能暂时保住他的心脉。”
  殷柔笑道:“医毒不分家嘛。我们蛊师虽然擅长下蛊下毒,但论救人,也是懂上一些的。”
  阎清欢听得满脸崇拜。
  曾在江南时,他一门心思研究治病解毒的手段,决意要悬壶救世。直到步入镇厄司; 才发现如果只会些医术; 根本不够看。
  镇厄司的职责虽是探案; 但与靠脑子抽丝剥茧的衙门不同,在镇厄司里; 遇上的都是实打实的妖魔鬼怪,得靠真功夫。
  譬如今晚; 明月山中鬼魅横生,他的队友要么刀剑凛冽,要么符术过人,只有他,全程小心翼翼跟在所有人后头。
  这也太拖后腿了,和他想象中的大侠完全不一样。
  他必须变得更强。
  听见殷柔那句“医毒不分家”,阎清欢正了正色:“副指挥使,如果我想学一些进攻的手段……该怎么做?”
  殷柔掀起眼皮。
  “进攻?你是摇铃医吧?”
  沉思须臾,殷柔挑眉道:“银针会用吗?”
  针灸是医者必备的技艺,他从小就在练。
  阎清欢不假思索:“学了很多年。”
  “我有一册秘籍,名叫《鬼门十三针》。”
  殷柔笑笑:“鬼门十三针源于古医,以银针为武器,共十三种变化,不仅能击退邪魔,还可以重创厉鬼。你既然熟悉银针的使用,学起来应该很快。”
  副指挥使,大好人。
  阎清欢感动得连连点头:“多谢副指挥使。我应当给你什么报酬?”
  殷柔一愣,噗嗤笑出声:“不用。你好好活着,保住小命就行。”
  她能管一个小辈要什么报酬。
  两人对话时,施黛正打量着不省人事昏迷过去的犬妖。
  他已经化作原型,是只伤痕累累的黑狗,体格瘦弱不堪。由于练习傀儡术、操控多年灵线,在黑狗的两只前爪上,遍布细细密密的割裂伤。
  正如张三郎所写的话本子那样,这是只知恩图报的忠犬。
  施黛对他没什么坏印象,存了点儿私心,看向殷柔:“副指挥使,犬妖会被怎样处置?”
  “他?”
  殷柔轻抚下颌,认真思量:“杀人是为了报仇,没伤害无辜百姓,确实情有可原……但他操控傀儡时凝聚大量阴气,将许多邪祟引入坊市中,造成了不小的乱子。”
  殷柔笃定:“得罚。”
  这话一出,不止阎清欢倒吸一口冷气,连施云声也微微蹙眉,眸色沉了沉。
  瞥见他们表情,殷柔哈哈大笑:“不过,不会罚得太狠。你们知道长安城里的不良人吧?”
  施黛点头:“长安城中,会征用有劣迹之人,让他们充任侦缉逮捕的小吏。”
  这是大昭中一个非常有趣的机构。
  “不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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