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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自古沙雕克反派-第1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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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以后,江白砚怎么可能不去变本加厉地自伤。
  穿黑衣,是为掩饰他身上止不住的血迹。
  一道道伤痕触目惊心,施黛浑身发冷,像浸在冰水里头。
  江白砚侧开视线:“施小姐,可看够了?”
  他语调淡淡,话刚说完,被人往前一拉。
  施黛把他朝床边按:“你坐下。”
  江白砚没挣扎。
  施黛没解过男子的衣衫,摸索好一会儿,才松开他腰间的系带。
  黑衣倾垂而落,衬他毫无血色的冷白皮肤,像玉髓洗去浓墨。
  施黛拿起床头装药的小瓷瓶:“这几天划的?”
  江白砚这回没呛她,安安静静,算作默认。
  他身上的血痕实在骇人,施黛无从着手,把药轻轻涂在江白砚颈下,单刀直入地问:“你在林子里杀妖,也是为了——”
  她斟酌一下措辞:“发泄?”
  无论疼痛还是杀戮,都能让他得到快慰。
  倘若不用剑锋破开些什么,江白砚不知如何疏解胸腔里难耐的胀痛。
  施黛指腹柔白,经过一处伤口,沾上刺眼的红。
  江白砚按住她手腕,唇角牵出讥诮的弧:“施小姐不必如此,脏了手。”
  他力气不重,施黛轻松挣脱,想了想,试探性问:“那天晚上,你是从什么时候听见我和我爹说话的?一开始吗?”
  心魔境的源头,是她与施敬承的那次谈话。
  施黛想弄清楚,当夜父女二人究竟说了什么。
  ……看江白砚对她的态度,内容绝对万分糟糕。
  “什么时候?”
  江白砚笑笑,眸底荡出薄光,声调柔软,吐露的话语却叫她如芒在背:“大概是,施小姐称我‘出身不堪、卑劣下作’之后?”
  施黛右眼一跳,手指一抖。
  合着心魔给她挖了个深不见底的大坑,逼她往里跳。
  脑子里乱了三分,施黛努力保持镇定,接着擦药:“还有呢?”
  江白砚敛去笑意,撩起眼皮。
  他皮肤苍白,唇上失了血色,晃眼望去,宛如一尊不容亵渎的白玉雕像,双目黢黑,更添森冷。
  施黛看不懂他的神情,再眨眼,江白砚已倾身向前,缓缓凑近。
  “还有?”
  他凝睇过来,字字句句皆如尖刀,剖开平和假象:“我心性歹毒,不配苟活于世,同我一道,迟早把你拖累。”
  施黛彻底顿住。
  一声又一声,她听见胸腔里心脏的嗡鸣,震耳欲聋。
  江白砚却是勾了唇,像说起一件与自己无关的小事:“施小姐说得没错,我如今成了人人得而诛之的邪物,配不上与你同路——”
  他轻笑出声,右手覆上施黛腕骨,牢牢攥紧:“我不是好人,你不怕我心怀怨怼,将你斩于剑下?”
  一语落毕,江白砚眸光倏动。
  施黛怔怔望着他,眼眶染上浓郁的红。
  像被这道目光烫到,他右手力道放轻些许:“……吓到了?”
  施黛两眼一眨不眨,带了哽咽的鼻音:“你会向我拔剑吗?”
  江白砚静默瞬息:“你觉得呢?”
  施黛不假思索:“才不会。”
  江白砚轻笑:“你就这般信我?”
  “我喜欢你啊。”
  施黛对上他黑沉的眼,脱口而出:“你不是也喜欢我?”
  江白砚不语。
  施黛的指尖停在他胸口,距离心脏很近。
  彼此都不说话时,心跳的频率便透过胸膛,清晰传递给她。
  这让他很不适应。
  经历过无数杀伐,江白砚知晓,心脏是躯体最为脆弱的要害。以当下的姿态,他将身躯全然展露,心口被她轻而易举攥于手中,近似于引颈受戮。
  江白砚想不明白,他为何没避开。
  少年双目如潭,似乎想从她的神情中找到答案。
  片刻后,江白砚终于开口,压抑有辨不清的情愫:“我该如何相信,你口中所谓的‘喜欢’?”
  夜幕沉沉,他逆着月华,面似霜雪,阴郁莫测。
  这绝非施黛熟识的江白砚。
  戾气太盛,拒人于千里之外,让她想起被侵入领地、锋锐阴鸷的狼,能把所有妄图靠近的猎物撕得粉碎。
  隐约间,施黛参透他的几分心绪。
  与她不同,江白砚的十几年人生,一大半浸在疼痛与苦难里,唯一得过的善意,是邪修同门伪装出的骗局。
  她记得江白砚的魇境。
  那人佯装农夫,向他伸出援手,把江白砚带离囚笼后,露出原本的丑恶面目,一面用邪术磋磨他,一面嘲弄他的天真无知。
  给他零星微光,又将他推入更深的渊底,与今时今日如出一辙。
  每一次,江白砚都小心翼翼伸出手,却被回回抛下。
  指尖处的心跳强而有力,施黛短暂失神,仿佛陷入水流湍急的漩涡。
  她心无恐惧或厌弃,只是难过。
  江白砚往身后退开:“施小姐,你不应——”
  话音未落,他呼吸骤凝,全无防备地后仰于床榻。
  随之而来,是丝丝缕缕的桂花香悄然覆下。
  施黛把他推倒在榻间,俯身吻上。
  血气与甜香交融勾缠,她起初用力很轻,像雨露浸润一朵桃花。
  江白砚想伸手推开,终究没舍得,指腹陷进被褥,骨节发白。
  被抛弃被玩弄的恨意像毒蛇噬咬心间,不断警醒他莫要靠近,这溃烂腐败的根,仍旧生出了成熟的果。
  体息绞缠,连空气都变得燥热,江白砚的视线如同黏腻蛛丝,将她整个包裹。
  他竭力克制回应的冲动,听施黛说:“张口。”
  眼中掠过迷茫,江白砚张开薄唇。
  柔软的物事长驱直入。
  这是从未有过的动作,少年蓦然怔忪,眼梢漫出薄红。
  馥郁花香席卷着热雾,灼得喉间滚烫。
  施黛的舌尖触上他,揉进饴糖般,生涩一勾。
  心脏剧烈跳动,狂躁的困兽被囚于其中,冲撞不休。
  快意汹涌,流经四肢百骸,连疼痛也被这个吻压制得微弱,只余过电似的麻。
  暧昧靡靡,江白砚眼底艳色如潮,眼睫与脊骨轻轻发颤。
  愈来愈快的心跳声里,夹杂出低不可闻的喘音。
  春夜轻盈垂落。
  施黛蹭过他唇珠,轻声问:“不喜欢的话,会这样吻你吗?”


第111章 
  这是未曾体会过的入侵。
  自江白砚记事以来; 剖开他体肤的,多是刀剑利器。
  锋刃尖锐,穿破血肉的一刻; 唯有无边刺痛。
  而在此夜; 经由他的唇齿; 施黛的一部分与他相融。
  一腔自厌自毁的戾气被打散; 像月光陡然照在心头。
  与他目光相触; 施黛不由一怔。
  被她强行吻上之前; 江白砚的态度堪称冷硬; 虽说施黛知道他嘴硬心软——
  但当下; 江白砚眼里水意濛濛,两腮漾出高烧般的红。
  被他用这副模样直勾勾盯着; 只一眼,施黛耳根发热。
  她对接吻的认知来源于电视剧和小说,这次稀里糊涂探出舌头,自己也不确定亲得对不对。
  那一瞬间的感受倒是记得清清楚楚,酥意横生,头脑一片空白,仿佛要被烫得融化掉。
  头脑一热地亲完了,施黛有些懊恼。
  她把江白砚压在身下,双手支撑于床榻; 没让自己碰到他的伤口。
  这会儿低头看去; 他胸前一道血痕受到拉拽; 有开裂的趋势。
  “你别动。”
  施黛赶忙道:“我给你重新——”
  说出更多话之前,江白砚按住她后脑勺; 用力下压。
  无论学什么,江白砚都很快。
  这个吻远远不算温柔; 透着股压抑的狠劲,几近失控。
  他的舌尖强势探入,发狠般肆意掠夺,由最初的生涩勾弄,渐至压上她软舌,蛮横碾磨。
  无法呼吸。
  炽烫的体温织成巨网,蕴藉药的苦涩,和铁锈般的腥。
  鲛人独有的冷香幽然弥散,与施黛急促的吐息紧密交融,让她渐渐失却气力,心跳如鼓擂。
  直至呼吸不过来,施黛头晕脑胀,推了推江白砚肩头。
  他眼底深黑,像一汪被搅乱的墨。
  知她气息不畅,江白砚在她舌上狠压一下,适时退离。
  新鲜空气涌入口鼻,唇上被他吮得发麻,施黛仍有点懵。
  由她主导的那个吻称得上柔和,显而易见十分生涩,到江白砚这里,像猛然开窍似的,缱绻之余,多出不容抗拒的侵略性。
  一吻结束,始作俑者乖乖躺在她身下,双目通红。
  满室静谧,施黛听见江白砚喉间淌出的喘息。
  “恭喜。”
  舔了舔发肿的下唇,施黛小声说:“你青出于蓝胜于蓝,出师了。”
  江白砚:……
  因她这句不合时宜的话怔忡一瞬,江白砚哑声:“你当我是什么?”
  厌弃他时,施黛能用最刻薄无情的言语羞辱他;知他体内的邪气亟待镇压,便施舍几句“喜欢”,和几个廉价的吻。
  教他如何去信。
  施黛在床榻坐直身子,拿起一旁的绷带:“是喜欢的人。”
  似乎觉得好笑,江白砚轻嗤:“我这般邪物,配得上施小姐的中意?”
  “怎么配不上?”
  施黛耐心给他顺毛,擦拭他胸口渗出的血珠:“江沉玉这么好,我不喜欢才奇怪吧。”
  方才被江白砚吻得太凶,她耳垂尚在发烫。烛火晃荡,光影碎在她糖浆般的眼瞳,像流云托映的月亮。
  双唇不点而朱,窥得见莹润水色。
  是被他舔舐过的痕迹。
  江白砚凝神看了须臾:“施小姐真是……会哄人。”
  施黛一本正经:“是真心话。”
  江白砚垂目相讥:“这种话,没法把我哄住。”
  施黛不甚在意地笑笑,低头帮他擦药:“那就多哄哄嘛。”
  ……小骗子。
  被她压在床榻,江白砚没再挣扎,任由施黛摆弄,静静看她。
  用极度冷静,却濒临失控的眼神。
  无法否认,当施黛软声安抚、贴上他唇间时,体内如有暗火在轰然灼烧。
  江白砚厌憎她的欺瞒,得她亲昵,依旧生出失而复得的欢喜。
  身体与心魂,皆在渴求施黛的亲近。
  他真是疯了。
  施黛认认真真为他擦完药,习惯性朝血口吹了吹,吹完才意识到,和江白砚相处一段时间,这个动作成了条件反射。
  等绑好绷带,她在江白砚腰侧系上个不大不小的蝴蝶结。
  他从头到尾异常乖顺,猜不透在想什么,只一瞬不瞬注视她的脸。
  略显迷离的视线,又带了野兽狩猎般的审视与探究,七分冷戾中透出三分软。
  施黛抗拒不了这样的目光,故作镇定:“你困了吗?”
  江白砚眼底泛着血丝,加之这几天在不间断地屠戮妖祟,想必精力到了极限。
  桃花眼眨动一下,江白砚勾起唇边:“嗯。”
  他挪近些许,在被褥蹭出道道褶皱,下巴抵上施黛肩头:“一起睡?”
  他绝对是故意的。
  说话时,江白砚有意无意触上她耳垂,气音轻软,像春风幽微一扫。
  施黛绷直身板,耳朵红晕更深:“好。”
  他这是……稍微消气一点了?
  她弄不懂江白砚的心思,听他语调柔软,可扭头望去,那双桃花眼晦沉如海,让人心觉不安。
  两人都受了伤,施黛体力严重透支,不想动弹不想思考,连吃东西也抛在脑后,整个蜷进被窝。
  江白砚熄灭烛火,躺在她身侧。
  顾及他身上大大小小的诸多伤痕,施黛忍住了抱他的手。
  暗室偏僻,墙顶开有几处孔洞,漏下碎如残雪的月光。
  不为人知的角落无风无声,施黛兀自出神。
  在原有的轨迹里,上古恶祟附身于江白砚,引动灾变,致使大昭灭亡。
  那时的江白砚,经历过什么?
  施敬承与孟轲心系玄牝之门的异变,没有施黛陪在身边,无人知晓他被邪祟当作容器,陷入心魔境后,被邪气逐渐侵袭。
  好像自始至终,江白砚从来只是一个人,连查明家人死亡真相的执念,也沦为一场空的泡影。
  哪怕他为之强撑了十余年。
  倘若不为复仇,以江白砚的自尊心,早在被邪修种下替傀术的时日里,就已了结自己的性命。
  结果什么也没实现。
  施黛想着难受,侧躺过身去,正对上江白砚的眼。
  在他瞳底,映满月华皎洁的光。
  “怎么了?”
  施黛轻声问:“一直这么看我。”
  江白砚答非所问:“你当真要留下?”
  话虽如此,当他开口,手臂已环上施黛腰身。
  江白砚看上去瘦削,实则常年练剑,肌骨紧实有力,攀缠上来,像挣不脱的藤。
  他记着施黛的伤势,特意避开那几道血口子。
  “当然啊。”
  施黛说:“不然我来找你做什么?”
  她答得直率,让人生出是真心所言的错觉。
  江白砚的体息将她包裹,臂膀收拢:“我体内匿有邪祟。”
  施黛理应杀他,像其余所有人那样。
  于她而言最理智的做法,要么一刀刺入他心脏,要么给施敬承等人通风报信,让镇厄司斩除恶祟。
  他杀了这么多年的妖邪,到头来,自己反而成了罪不容诛的腌臜之物。
  江白砚想着笑笑:“与我待在一处,确会连累你。”
  “这有什么。”
  施黛道:“邪气不是可以祛除吗?我们一起想办法,好过你在林子里杀来杀去——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杀念越盛,邪祟复苏越快。
  往日的江白砚嗜杀成性,对世间留恋甚少,的确是最完美的容器。
  “无碍。”
  江白砚道:“尚可压制。”
  “你不要有心理负担啊。”
  施黛松了口气,顺从本心说:“就算我不来找你,等上古邪祟出世,我铁定没命。跟你在一起,说不定还有点儿活下去的指望。”
  没料到她如此直白,江白砚低笑:“施小姐……很实诚。”
  这是最简单的一层逻辑,江白砚不可能想不到,施黛习惯打开天窗说亮话,没打算半遮半掩。
  江白砚又问一遍:“当真不走?”
  施黛不厌其烦:“不走。”
  她说完加重语气,义正辞严:“还有,什么‘施小姐’‘施小姐’的?你再叫,我也唤回你‘江公子’了。”
  江白砚低低应声:“施黛。”
  时候不早,施黛困得厉害,被他抱在怀里,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江白砚半垂下眼。
  她不久前濯洗过的长发铺了满床,在月下散出流光,锦缎般柔软。
  施黛的小半侧脸藏在阴影下,光晕朦胧,像名家笔下的秀丽山水画。
  昏沉无光的卧房里,万般皆似梦境。
  是梦吗?
  香囊被她好生挂在腰间,桂花缕缕含香。
  目光落在她光洁的额上,江白砚凑近了,在那处落下一个极轻的吻。
  不够。
  亲吻如雨丝,覆上施黛的鼻尖与面颊,缓慢来到唇边。
  不愿惊醒她,江白砚堪堪触及便移开。
  半梦半醒,脸上像有羽毛在飘。
  施黛睁眼又闭上,往他颈窝里靠,含糊问:“江沉玉,你亲不腻吗?”
  江白砚笑音很低:“不腻。”
  怀中的少女绵软纤细,闭上眼后,看不见他眼中的渴求与贪念。
  只有江白砚自己清楚,在他心里盘踞的,究竟是怎样的情潮。
  施黛的呼吸、心跳和体温清晰可辨,他逐一感受,把它们烙印入心底。
  太患得患失,连如此简单的相拥,都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外人无从察觉,江白砚体内有邪气如潮。
  杀虐、贪欲、妒怨的种种恶意杂糅滋长,时刻诱他步入深渊。
  他的心神和识海,早已肮脏透顶。
  明明是条随时会咬人的蛇,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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