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爱小说网 > 都市电子书 > 野僧 >

第27章

野僧-第27章

小说: 野僧 字数: 每页3500字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对。”

    璨月哑然,回顾三年前的那一幕,软下来的心又一点点变硬,厉声道:“他当年那样对郡主,奴婢自然是恨的。”

    居云岫又问道:“如果他死了,你会难过吗?”

    璨月一震。

    刚刚在心底一闪而逝的念头突然明晰起来,战长林会死——这个几乎所有人从来没有想过的结局一下在脑海里慢慢成型,璨月认真想着,心里竟猛地抽了一下。

    建武二十年,战长林第一次走入王府,肃王告诉他们,这个十二岁的小少年是王府的新成员,是他膝下的养子,是苍龙军的战士,是世子和郡主的亲人。

    后来,这个小少年逐渐长大,长成了肃王最乖顺的养子,苍龙军最凶悍的小狼王,以及……那个一回府就缠在郡主身后,撵也撵不走、甩也甩不掉的小尾巴。

    那时候就有仆从私底下议论,说战长林定是喜欢上郡主了,紧跟着就有鄙薄的声音传来,说他痴心妄想,说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说迟早有一天郡主会忍无可忍,让肃王把他这个小畜生扔回荒郊。

    这样的声音越来越多,越来越大,传到了郡主耳里,传到了肃王耳里,也传到了战长林自己耳里,可是他一点也不介意,仍然是卖着命地打仗,保护世子,保护肃王,保护整个肃王府。

    回府后,再笑嘻嘻地做郡主的小尾巴。

    这样的人,为什么会是一个抛妻弃子的负心汉呢?

    璨月百感交集,痛心道:“奴婢……不知道。”

    居云岫闭着眼睛不做声,璨月抬起头。

    灰蒙蒙的天光铺在居云岫身上,她还没有换下脏污的衣裳,云髻乌黑,脸庞苍白,衣襟前是一大片凝结的血迹,整个人看起来脆弱又阴狠。

    璨月不禁问道:“郡主……你会吗?”

    雨水溅在窗柩外,濛濛雨雾飘入窗内,濡湿眼睫,居云岫没有回答。

    璨月颔首道:“是奴婢僭越了。”

    居云岫只道:“退下吧。”

    屋里除奄奄一息的战长林外,已只剩她二人,璨月起身告退,走前,向居云岫道:“公子吉人天相,定能逢凶化吉,郡主宽心。”

    璨月走后,雾蒙蒙的屋里更静了,居云岫没有关窗,风挟着雨丝从窗外扑进来,打湿着脸庞。

    战长林就躺在一屏之隔的内室里,眼下究竟是什么情形,她还没有看到。

    以前身边的人都说战长林是疆场上所向无敌的小狼王,从来不会败,从来不会倒,居云岫甚至连他生病的情况都没遇到过,这一次,是她第一次守在战长林的床外,第一次面临他深受重伤,第一次听到有人说,他可能会醒不过来。

    雷声在耳畔叫嚣,那些被刻意压下的悔恨、恐惧像濒临崩塌的山峦,居云岫拢紧双臂,靠在墙上,不敢沿着这条思绪深想。

    无论如何,战长林不能死。

    他必须挺过来,必须走下去。

    他必须要走到最后。

    屋外再次传来脚步声,是急促而稳健的,居云岫睁开眼睛,门打开,扶风满身水渍跨过门槛,走上来屈膝跪下,双手呈上一物。

    “郡主,找到了!”

 第40章 梦醒

    长夜漫漫; 窗外的雨越下越凄凉,一盏烛灯燃烧在窗前,投下昏黄的光。

    居云岫穿着睡袍; 一袭半干的乌发披散在肩后; 手里摸着一条血迹斑驳的手绳。

    许多尘封的画面破开土壤,一幕幕苏醒。

    画舫上,战长林低头央她把这条手绳给他系上; 声称一系就是一辈子; 不到死; 不能分离。

    夕阳下; 战长林从后方走来,明明可以打招呼; 偏偏不打,要偷偷撩起她的衣袖,趁她回头时; 用食指在她腕间一勾。

    还有那些雨声缠绵的夜晚; 烛影曳动,帐幔起伏; 他俯下身来与她十指相扣; 彼此的手绳也紧紧相抵,玉珠硌疼腕心……

    冰封的湖底暗流激涌; 一块块冰层悄然破裂,居云岫艰难地压抑着,转头望向窗外的雨。

    大雨下了整整一日。

    战长林也昏迷整整一日了。

    屋门突然被人推开; 居云岫手一掩; 将手绳藏入掌心。

    扶风进来禀报道:“郡主; 留守白泉寺的护卫前来传话; 说赵大人醒了。”

    居云岫定神,吩咐道:“派人告诉他,恪儿入城时感染风寒,我抽不开身,请他先在白泉寺养伤,我们在城里等他。”

    扶风颔首,临走前,又迟疑道:“如果赵大人执意先入城呢?”

    赵霁本来有伤在身,给胡靖逮住后,先后晕了两个一天一夜,醒来时满腹疑云,既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返回白泉寺,也不懂居云岫为何不寺中。

    送赵霁回寺里时,扶风跟随从交代过一些应答之辞,防止赵霁猜出居云岫与战长林的计划,延平一行因是被胡靖另外关押在城楼底下的,故也并不知晓战长林夜闯县衙救人一事,只是以赵霁的城府和警觉,不可能放着一大堆的疑团不管,如果他坚持入城,那事情的真相肯定就捂不住了。

    居云岫揉着太阳穴,道:“那就让他入不了城。”

    扶风抿紧唇,看居云岫一脸倦容,心知是因战长林重伤之事忧心耗神,只能硬着头皮应下来,不再叨扰了。

    “等等。”

    扶风走到门边,又被居云岫叫住。

    “他还没醒吗?”

    扶风想到隔壁房间里的情形,神色一黯,便欲回答,屋外突然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

    璨月推门进来,看到扶风,先是一怔,而后向居云岫行礼道:“郡主,长林公子醒了!”

    屋里氛围一变,扶风向居云岫笑道:“公子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郡主不再忧心了。”

    居云岫松开额头,不及反应,璨月又蹙着眉道:“可公子瞧着不大对劲,程大夫请郡主尽快过去一趟。”

    居云岫眸光又转冷。

    扶风道:“什么叫不大对劲?”

    璨月没法说清,抿唇道:“你们去看看就知道了。”

    ※

    战长林做了一个梦。

    梦里,肃王揉着他的脑袋,问他:“小狼崽子,乖不乖?”

    他于是回答他会说的第一句人话:“乖。”

    肃王便笑,松开他的脑袋,向他摊开一只宽大的手掌,牵着他,一起走向远方。

    走着走着,肃王突然不见了,身后一个声音追问他:“小狼崽子,乖吗?”

    他张口就说:“乖啊。”

    说完发现自己的声音不再是稚嫩的童声,而变成了有些粗哑的男子声。

    他下意识摸摸喉咙,还没弄明白怎么一回事,那个声音再次盘桓于他头顶,鬼魂似的,恶狠狠地逼问他:“乖吗?你乖吗?”

    他厌烦地抬头,不想再回答这个问题,那个声音紧紧地压下来,审问他:“乖的人,怎会抛妻弃子?”

    他一震。

    那声音又问:“乖的人,怎会害自己的发妻一尸两命?”

    他全身发冷。

    那声音最后问:“乖的人,怎会阴奉阳违,杀死肃王爱女,杀死肃王亲孙?”

    他捂住双耳:“我不是,我没有!”

    他拔开腿跑,企图逃开这些恶咒,却被一大片嘈杂的叫声包裹,刺耳的闹声里,似有人在痛苦地惨叫,有人在绝望地大哭。

    他把耳朵捂得更紧,跑入一片混沌,出来时,看到一间血淋淋的房屋,璨月、琦夜跪在门外垂头痛哭,一盆又一盆的血水被人从屋里端出来,他定睛看了一眼,有个盆里竟装着一个血肉模糊的婴孩。

    “岫岫……”

    他突然想到居云岫,想到自己走前居云岫已怀有六个月的身孕,他们都给孩子定好了名字,大名叫居闻雁,乳名叫恪儿,“闻雁”取思乡怀亲之意,“恪儿”则是“恪守不渝”的“恪”。

    他说他在外面最想的就是家,他说他的家是肃王给的,是她给的,他说他要恪守对他们的承诺,要生生世世都忠于她,忠于肃王府。

    他赶紧冲进那间屋里,屋里满当当的全是人,一个都不认识的人,那些人挤攘攘地堵在床前,他根本挤不进去。

    他听到有个声音在床帐里呻*吟,他听出这就是居云岫的声音,他一颗心险些从喉咙里蹦出来,拼了命地要挤进去。

    他大喊:“岫岫!岫岫!”

    那些人影像一堵墙一样阻拦着他,他听到居云岫微弱的呻*吟声在墙那边一点点地消失。

    他歇斯底里:“岫岫!岫岫——”

    密密麻麻的人影夹在他跟居云岫之间,他听也不听到,看也看不见,他一拳一拳地砸在墙上,没有用,脑袋撞破在墙上,还是没有用。

    他发疯也似的在墙这边捶打,墙那边突然传来一声刺耳的啼哭。

    是……婴孩的啼哭。

    他一愣,伸手在墙上一摸,跌进去,白茫茫的雾气里,没有床,没有居云岫,只有一大片撕棉扯絮般的雪。

    他转头,终于在雪花底下看到一间冷冰冰的房屋。

    他踉踉跄跄地走进去。

    屋里燃着炭火,居云岫坐在窗前喝酒,身后摆放着一张婴儿床,床里是个熟睡的婴孩。

    他认出这是他们的孩子,是他们的恪儿,喜极而泣,把小小的恪儿从床里抱出来,一摸,恪儿冷冰冰、硬邦邦的。

    “恪儿?”

    他茫然地瞪大眼睛,试图唤醒怀里的恪儿,然而恪儿不哭也不动,眼睛闭着,嘴巴闭着。

    “恪儿?!”

    他眼泪涌出来,扭头去唤“岫岫”,居云岫坐在窗前,不回头,只是喝着酒。

    “岫岫,你看他一眼啊岫岫……”

    他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哭了,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砸在的恪儿僵硬的脸上。

    他抱着恪儿凑到居云岫身边,求她看他们一眼,居云岫恍如不闻,还是喝着酒,目光投在窗外的大雪里。

    他伸手阻拦,一摸,发现居云岫也是冰冷的、僵硬的。

    他瞳孔一震。

    “岫岫?……”

    居云岫握着酒盏,坐在窗前,不再动。

    哔哔啵啵的爆裂声从后传来,是炉里的炭火熊熊而起,烧着空荡荡的房屋,烧着漫天匝地的大雪。

    他转头,看到一样样熟悉的物件被扔入火里。

    他到定州平叛时寻来的古画;他攒够一年积蓄,给她买来的、顶名贵的及笄礼;他走在山野间精心编成的草兔儿;他口衔芦草坐在廊下,一刀一刀给她刻出来的梳篦……

    “不要,岫岫……”

    一摞泛黄的信被火吞噬,灰烬扬起来,每一片,都是他写下的她的名字。

    “别烧啊,别烧它们啊,岫岫!”

    他流着泪喊,抗议,乞求。

    火光升腾,青烟缕缕。

    一条串着淡绿色玉珠的红绳手链被扔入烈火。

    ——钱都拿来撑场面了,最后就剩俩铜板,买了红绳,编了两条手链。老板娘可怜我,多送我两颗玉珠,我本是想都串给你的,但为了配对,还是你一颗,我一颗。定姻缘嘛,当然还是要成双成对,一模一样了。

    ——呐,到你给我系了,系紧一点,千万别被我弄丢了。

    他目眦尽裂,纵身扑入火中。

    大雪茫茫,烈火熊熊,他坠入无底的深渊,耳边是天地崩塌的声音,以及那一句——我不会原谅你。

    阴冷刺骨的风从身体底处呼啸而上,像一把把利刀穿过背脊,穿过胸膛。

    有人问他:“不戒,你可能懂?”

    他说:“我不懂。”

    那人说:“万法皆空,因果不空。”

    他说:“我没有办法,我以为她会懂我。”

    那人说:“一切因果由自生。不戒,你纵然不懂,纵然不愿,纵然再有苦言,也只能自食此果。”

    阴风贴着耳廓尖啸,利刀变成齐发的箭,一支支贯穿他的身体。

    手腕一痛,一条串着玉珠的红绳手链在眼前一刹而逝。

    “嘭”一声,他终于坠入渊底。

    ※

    烛火煌煌,有人影压在眼皮上,战长林用力睁开眼,听到“啊”一声惊叫。

    是前来给他换药的侍女吓了一大跳。

    他没动,眼睛直楞楞地盯着帐顶,侍女一连唤了几声“公子”,他都没应。

    侍女于是惶急地走了。

    随后便是更杂乱的脚步声,更多的人影,程大夫来了,璨月也来了,一伙人围猴儿一样地围着他,这个喊一声,那个唤两句。

    他盯着帐顶,还是没有应。

    “糟糕,这模样怕是……”

    程大夫拍着大腿,絮絮叨叨,也不知是在说些什么,璨月掉头而去,没多久,屋里的气氛突然严肃起来,程大夫如蒙大赦地道:“郡主,您可算来了!”

    郡主?

    他藏在被褥底下的手指微微一蜷,目光凝在虚空里,还是没有动。

    “你们退下吧。”

    “是。”

    房屋里门窗紧闭,风雨声被阻隔在外,撼着窗柩,听着更令人揪心。

    许久后,他感受到有人慢慢向自己走来。

    居云岫披散的乌发还没有干,他闻到了一种微微湿濡的香气,坐下后,居云岫掀开了被褥,然后一点点撩起他的衣袖,手指碰到他手腕。

    他没能忍住,轻轻地抓住了她的手。

    窗外雨声哗然,屋里针落可闻。

    他打开皲裂的嘴唇,终于说出了那声迟到三年的道歉:“对不起。”

    居云岫的手一颤。

    烛灯在灯盏里颤动,床帐里影影绰绰,居云岫看着面前这条伤痕累累的手臂,突然间竟有点恍惚。

    战长林再次道:“对不起,居云岫。”

    居云岫不知这道歉从何而来,却莫名的感到悲酸,她摒开这些古怪的情绪,低头给他系回手绳。

    战长林却挣开。

    居云岫一愣后,抬起头。

    暗影里,战长林的眼睛像一片没有光芒的海,居云岫的胸口又被刺了一下。

    “那天我去见住持了。”战长林声音沙哑,目光里空无一物,“他说,一切因果由自生,我如今所受,皆是我昔日所种之果。”

    居云岫心里突然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悲恸。

    天亮前,他在尸堆里埋头翻找的情形又一次跃至脑海,居云岫凝神摒开那些画面,严肃道:“你不欠我了。”

    三年前,他骗她一回,如今她也骗了他一回。

    三年前,他令她身陷险境,今日她也推他入了一回鬼门关。

    他们……扯平了。

    居云岫想到以后,不再藏掖,敞开道:“你不再欠我,不必再对我感到亏欠,你是苍龙军的副帅,是可以顶天立地的好儿郎,日后大齐江山会由你守护,天下会有诸多女郎倾慕于你,你会找到你所爱,她一定比我温柔热情,比我……会疼你。”

    居云岫一口气说完,战长林的目光终于动了动,看向她。

    居云岫避开。

    战长林道:“你哭了。”

    居云岫闭上眼睛,声音变冷:“没有。”

    战长林收回目光:“那就是快要哭了。”

    居云岫的眼睛闭得更紧。

    战长林道:“我刚刚提住持,是想说,我自己种的果我会认的,会吃的。以前世人说我抛妻弃子,我心里从来不认,现在认了。那日你说我自私自大,没有真正爱你信你,我本来也不想认账,现在认了。我的确负你在先,写休书是我,背弃誓言是我,三年对你不闻不问是我,你至今不肯原谅我,我认了。破镜难圆,我再如何拼也拼不回一面没有裂痕的镜子,这一点,我也认了。”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1 0

你可能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