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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野僧-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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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居云岫这次很给他面子; 道:“问吧。”

    战长林意外地看她一眼; 才道:“前天夜里; 你为何那样生气?”

    问的是他冒着大雨闯入她屋里的那一夜,她也不问他干什么来,开口就叫他“滚”,火气大得像是要当场灭掉他。

    居云岫道:“平白无故溅我一身雨,我不生气,难道还要感谢你?”

    战长林却道:“你不是因为这个生气。”

    他还是相信自己懂她,尽管他们分开了三年,如果她是因为被溅一身雨水而生气,她会看着他,一板一眼地训他,或是干脆气咻咻地瞪着他,一句话也不讲。

    可是那一晚,她的目光几乎不停留在他身上。

    他太狼狈,太可怜,她不想看,是因为看了会心疼,对吗?

    战长林似试探、又似自大地道:“说起来可能有点不要脸,但我总觉得,你心里还是有我的。”

    居云岫看向大街一侧。

    “佛祖知道你这样不要脸吗?”

    “知道啊,”战长林微微一笑,“所以我入不了佛的眼,至今无庙无寺,只能野游四方。”

    “不是奉了住持之命,下山化缘?”

    “挂名的罢了。”

    居云岫道:“抛妻弃子,就图挂一个名?”

    战长林笑意僵在眼底,被沉沉夜色覆压。

    居云岫神色平静,淡淡地看着四周,脸上并无一丝怨怼之色,仿佛调侃的乃是他人的过往,然而她越是如此平静,战长林越是心痛,心慌,心虚。

    “不是说过……有原因的。”许久后,战长林无力地道。

    居云岫不做声,战长林试图解释:“当年有些事,没办法跟你讲,要我能有别的路,一定不至于走这一条,我……”

    他其实准备了许多跟她解释的话,但不知道为什么,当她终于肯问起,肯给他一个坦白的机会时,他竟然比没无法开口时还更慌张。

    “你什么?”居云岫催促他,无视他的无措。

    战长林心乱如麻,喉咙里像塞了颗石头:“我……”

    他想说我罪该万死,不敢奢求你原谅,可是那话直直地抵在喉间,他不甘心说。

    他是罪该万死,可是他怎么可能不想奢求她原谅,他日日夜夜都盼着她获悉内情的那一天,盼她谅解他的荒唐。

    “我……以前犯错,你都会原谅我,这一次……”

    “有的错,是不可以原谅的。”

    战长林身形一僵。

    风从前方吹来,居云岫望着空茫茫的夜,清楚地道:“我不会原谅你的。”

    ——我不会原谅你的。

    长夜沉寂,这一句话无比清晰地穿过耳膜,刺入心脏。

    战长林瞪着虚空,眼眶发热,泪水涌上来,低下头,“嗤”一声笑了。

    居云岫望向地上的影子,他抱着恪儿,头埋在那小家伙的肩膀后,微微发抖,不知是在笑什么。

    风卷着地上残破的纸屑、花叶簌簌飘舞,天地茫茫,他们三人的影子挨在一起,居云岫突然走了神,想:这大概是他们一家三口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这样近了。

    “我就说,我挺不要脸嘛。”

    战长林笑完,抱着恪儿往前走,他没再看居云岫,带着地上的影子从居云岫身边剥离开。

    居云岫跟在后面。

    “扶风这人是掉坑里了吗?怎么这么慢?”

    他不等后面的居云岫回答,又道:“这小子也二十出头了吧,还以为成家了,没想到还是光棍一个,听说你要把全府人都带到洛阳去,难不成是想给他找个洛阳媳妇?”

    居云岫淡声道:“自己的媳妇,自己找。”

    战长林便又笑起来:“就他那榆木脑袋,当着人姑娘的面,三棍子都不一定能敲出个屁来,你让他自己找,不是强人所难?”

    居云岫看着地上的影子,不接这粗鄙的话。

    战长林又拉开一个话题:“璨月、琦夜这俩丫头瞧着也不小了,璨月身手不错,琦夜脾气厉害,两个都不是吃素的主儿,洛阳那些男人估计是招架不住的,你就没想着牵牵线,不一定非牵给扶风,只要还是府上的人,总归比外人好,肥水不流外人田不是?”

    居云岫仍然不答。

    战长林干瘪地絮叨着,缓解自己的狼狈与尴尬。

    前方车声辚辚,是扶风驾着车赶过来了,车后还特意系着一匹马。

    战长林收住话茬。

    扶风终于抵达,他不用再顾左右而言他,但是他心里突然像被撕开了巨大的空洞。

    灯会散了,他该走了。

    马车在二人面前停稳,扶风走下来摆杌凳,等居云岫登上车后,又去解了车后的那匹马,牵到战长林面前。

    战长林抱着恪儿站在车外,道:“我能叫醒他,跟他打个招呼吗?”

    居云岫坐在车里,道:“随意。”

    战长林微笑,看回怀里的恪儿,先捏了捏他肉嘟嘟的小脸,再凑到他耳边叫“居闻雁”。

    小孩子的睡眠很深,一声喊不动,战长林就再喊一声,不知是喊到第几声时,恪儿终于气咻咻地睁开了眼睛。

    战长林看着他,笑,笑完,用额头蹭蹭他额头,道:“我走了。”

    恪儿稀里糊涂,却本能地抓住了他的衣襟。

    战长林愣了愣。

    恪儿茫然地喊他:“战长林……”

    战长林抵回他额头,应:“嗯,我在。”

    恪儿困意如潮,松开小手,安心地闭上眼睛。

    战长林低头抱了恪儿一会儿,等他再次睡熟后,撇开眼,登上车。

    居云岫打开车帘,等他把恪儿送进来。

    车厢逼仄,战长林弯腰入内,交付恪儿时,突然把居云岫拥入怀里。

    居云岫一震。

    灯火阑珊,夜风沿着空荡荡的大街吹过,吹得满耳簌簌作响,吹得彼此的心也像漫天飞舞的、没有着落的絮。

    战长林紧紧地抱着怀里的妻儿,不放手,不吭声。

    居云岫的眼泪在黑暗中流下来。

    依稀记得那天号角冲天,他出征前,也这样紧紧地把她母子二人深拥在怀,想不到一转眼,竟是三年。

    “走吧。”

    良久,居云岫开口。

    “我会改,虽然你不原谅。”战长林低声说完,松开手,消失在车帘后。

    扶风敛着眼站在车外,风声肃肃,战长林翻身上马,“驾”一声,声音哑而粗犷。

    马蹄声划破夜幕,向着黑夜尽头奔远,夜风也吹尽,盘旋半空的枯叶跌落了满地。

    扶风望向战长林离开的方向,直至他的背影彻底消失,才走到窗前来,请示道:“郡主,现在回吗?”

    居云岫偏开脸,道:“回吧。”

    ※

    蹄声飒沓,一匹快马从城门下驰出,扬起漫漫沙尘。

    战长林一口气驰至奉云城外,提肘勒缰,回头。

    夜色覆压城池,一切思慕皆已被城墙阻断,这一夜,竟像极当年的那一别。

    战长林目光转向山外,呵出一气,调整回心绪后,再次扬鞭。

    从奉云到长安至少三日路程,但上一回奉命返回,他只用了一天一夜。

    这一回,同样如此。

    次日深夜,最后一匹快马累倒在巍峨的永宁门前,驻守城门的将领神色骤变,振臂下达戒备指令。

    战长林戴着斗笠,从夜风中走来,步伐从容,僧袍飞扬。

    城楼上的将领眼神更冷,便欲吩咐□□手准备射击,一物突然擦破夜空,向他掠来。

    守城将领伸手接住,定睛看去,只见一块玉璧躺在掌里,夜光下,青龙图纹栩栩如生。

    他心头一震,慌忙道:“快开城门!”

    夜风呼啸,两扇崔嵬的城门向内打开,守城将领率领一队骑兵驰至城外空地,齐齐翻身下马,向来人参拜道:“参见副帅!”

 第24章 内情

    寒星明灭; 戒备森严的永安门破例开启,嵬峨宫墙耸立两侧,银白月光铺泄在甬道里; 夜风肃肃袭来。

    战长林在一名将领的带领下走过甬道; 再穿过朱明门、虔化门,来到了内廷里的一座偏殿——万春殿。

    攻破皇城后,叛军入主太极宫; 现居住于万春殿内的正是叛军主帅——武安侯。

    时辰已至半夜,宫殿内本来一派沉寂,然而听闻战长林到来; 万春殿里又响起窸窣脚步声。

    将领把战长林领至庭院中; 颔首告退; 不多时; 一人身披锦袍,脸戴一块半脸面具; 步履匆匆地从回廊那头走来; 向战长林行礼道:“公子。”

    此人正是两年前在火海里救下“武安侯”的那位太岁阁副阁主——苍龙军旧部之一,奚昱。

    战长林望向寝殿方向,道:“他醒了吗?”

    奚昱黯然摇头。

    战长林低声道:“我进去看看他。”

    一个月前,四十万叛军会师鄜州; 欲乘胜南下,围攻旧都长安。武安侯统帅三军,命战长林率十万先锋军向河中府先行; 及至府内; 一则惊天讯息突如晴天霹雳; 传入战长林耳中——

    赵霁即将迎娶长乐郡主居云岫。

    其实; 这则联姻讯息早就于半月前传遍大齐; 然而那时战长林忙着在西线攻城,兼武安侯特别下令,严禁任何人向他提及此事,是以当战长林得知真相时,他心心念念的肃王府已是人去楼空。

    武安侯起事一年半,从平卢至鄜州,攻无不克,所向披靡,其中尽半城池皆由他战长林亲手拿下,为的不过就是早一日攻入长安。

    可当他回过神来时,长安已是一座彻彻底底的空城了。

    居云岫携全府人外嫁洛阳,不止是改嫁,还是改嫁给赵霁,全天下人都知晓了,就他一人蒙在鼓里,像个没有生命的兵器一样继续在战场上厮杀。

    三年前的镜破钗分,他可以忍;三年来的卧薪尝胆,他也可以忍。

    但是这一次,他忍不了了。

    卸甲离军那日,战长林勒令停止行军,发书与武安侯,要求将攻城计划推迟十日,众将领合力劝阻,没一人能拦住他。

    不日,战长林在奉云城外的荒郊里重逢居云岫,与此同时,武安侯对他的延缓要求置之不理,调遣副将顶替副帅一职,按照原计划南下攻城,入主长安。

    当日夜里,战长林收到武安侯亲笔写来的密函,奉命紧急回京。

    大战前夕弃军而走,等同于临阵逃脱,这罪名有多恶劣,战长林心里很清楚。

    走入太极宫时,他问奚昱:“他打算如何罚我?”

    回应他的,却只有奚昱的沉默。

    战长林皱眉,走入万春殿后,才知那沉默的缘由。

    惊天动地的长安一战,并不如外界传的那样顺利,城是拿下来了,但武安侯倒下了。三年恶疾,一朝复发,人就倒在万春殿内,数日不醒。

    奚昱推开寝殿大门,轻声走到灯台前,点燃台上烛灯。战长林向内望,重纱叠帐间,一人静躺床上,默无声息。

    三年前,他也曾这样一声不吭、一动不动地躺过,一躺就是三个月。

    这一次,不知又会是多久?

    战长林无声一叹,走到床前。

    灯火渐明,照着床上人那张青面獠牙的全脸面具,除了一双紧闭的眼睛和嘴唇外,他没有一寸皮肤袒露在外。

    战长林伸手欲摘他的面具。

    奚昱在后道:“公子,少帅不愿任何人再看到他的脸。”

    战长林伸出去的手僵在空中。

    没错,此刻躺在这里武安侯,早已不是当年那位暴虐不仁的武安侯,而是那个叫外贼闻风丧胆的“玉罗刹”,令盛京淑女魂牵梦绕的“春闺梦郎”,他们的苍龙军少帅——居松关。

    三年前,二十万苍龙军随肃王血战雪岭,千钧一发时,遭宣威将军战青峦背叛。

    肃王一生南征北战,收养孤儿四人,战青峦是这四人之首,是战平谷、战石溪、战长林喊了十几年的“大哥”。

    建武二十九年冬,战青峦投靠晋王,私通敌军,把苍龙军十五万主力军葬送在敌军刀下,肃王在混战中战死,战平谷在奉命撤离时惨遭战青峦虐杀,居松关领着战石溪、战长林成功退守孤城,反应过来时,二十万苍龙军已仅余两万。

    当日夜半,消失多时的战青峦突然现身孤城外,称是朝廷派来援兵,欲诓苍龙军出城。

    重伤的居松关坐在残破的堡垒后,对撑着剑、红着眼的战长林道:“长林,去杀了他吧。”

    至亲相残,手足背叛,居松关察觉到了,但他察觉得太晚。

    父帅已阵亡,二哥战平谷已含冤九泉,十八万苍龙军奔着驱逐外虏、保卫山河而来,最终却丧命于肮脏的皇权斗争之下。这座残败的孤城外,还不知埋伏着多少敌军,而比那更恐怖的,是外面那个跟他们一块长大、并肩作战,立誓要生死与共、永不相负的战青峦。

    雪夜茫茫,战长林只身走出孤城,用剑指着战青峦。

    战青峦望着他猩红的眼睛,心知一切败露,反倒释然一笑。

    他笑完,深情又狰狞地道:“阿溪呢?”

    战长林道:“不想见你,脏。”

    战青峦又笑:“那就叫居松关来。”

    战长林道:“他俩正拜天地呢,没空理你。”

    战青峦的笑凝在脸上,道:“你真是肃王府里的一条好狗。”

    战长林道:“你也是晋王的一条好狗。”

    战青峦的脸庞阴鸷下来,手按上腰间的刀。

    十万敌军埋伏在孤城外,战长林不管,那一夜,他必须杀死战青峦。

    最后一剑是径直朝着战青峦右胸捅进去的,闻讯而来的敌军蹄声浩荡,像洪流一样席卷着他,他不管,把战青峦摁倒在雪地里,疯也似的用剑捅着他心口,一下,两下,三下……

    居松关下达的军令从后方响起,战石溪策马奔来,强行把他拉回城中。

    十万敌军很快攻破断壁残垣,箭雨如网,烽火烛天,两万苍龙军浴血鏖战,敌军来十万,便杀他十万,三天三夜后,最后一名敌将倒在血泊中。

    战长林回头。

    狼烟弥漫,居松关倒在尸海里,一身烧痕,奄奄一息,战石溪紧紧地抱着他,已死在他身畔。

    四周哀嚎声压抑,有人断了手,有人没了腿,有人被烧烂了脸,有人瞎掉了双眼、伸着手胡乱爬行……

    战长林跨过尸海,跪倒在居松关面前。

    居松关撑着一口气看着他,留给他的最后一句军令是:

    “带他们回家。”

    二十万苍龙军奋战雪岭,阵亡十九万八千人,歼灭敌军十万人,剩余二千人。

    他们没有辜负皇恩,没有愧对百姓,没有死在同胞的陷阱里,没有倒在敌军的刀枪下。

    他们活下来了,可是他们还回得去吗?

    战长林抬头望向西边的落日,那是第一次,他在大战以后想流泪,想痛哭。

    建武二十九年冬,大雪遮天蔽日,战长林找齐肃王等人的尸首,对身后与敌军换了甲胄的二千人道:“等我。”

    大雪纷飞,狼烟漫天,战长林运着肃王等人的尸首回到长安,太极殿上高坐着的,果然已是晋王。

    五具尸首里,肃王、战青峦、战平谷、战石溪都是本人,只有居松关的尸首被做了假。

    晋王的耳目像鹰一样把肃王府盯着,还有一拨人远赴雪岭,另一拨人绞尽脑汁,开始给他编织罪名。

    前头的宁王府、永王府都已倒下,罪名是“谋逆”,阖府数百口人全部伏诛,一点血脉不留。

    下一个,就是肃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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