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医-第1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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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奴婢熟知各大家族习性，孔家人实则十分明显的。”知娴微微一笑，略低声同江慧嘉说话。


第361章　琼林杏花为谁折
　　一路闲走，江慧嘉与知娴低声说着话。
　　她有些惊讶地发现，知娴对京中各大世家果然十分了解，逐一评说起来，简直如数家珍。
　　虽说知娴出身宫中，但江慧嘉却不信每一个宫中之人都能有知娴这样的见地。
　　宫中之人对外头的认知，应当是知晓的越发知晓，不知的更是闭塞。
　　知娴她凭什么能知晓得这样清楚呢？在被皇帝赐下来之前，她在宫中具体又是个什么职位？
　　江慧嘉心中暗思量，但知娴现在虽说是赏给她了，可有些问题，不该问的，她还是不能多问。
　　“孔家经管庶务，自来只做两样。要说这胭脂水粉还是他们近几代才做的，从前只做书斋书局，最是高雅不过。他家下人用的衣裳料子色调上也特别，那青灰带烟灰，要懂看的人才能仔细分辨出来……”
　　说到孔家在某些做派上的精细，许多人都是要赞一声世家风范的。
　　不过江慧嘉听起来就觉得，所谓世家风范，其实看的就是有多龟毛有多矫情……好吧，她太俗了。
　　“娴姑姑着意这样来细说孔家，为的不是说孔家底蕴有多深厚罢？”江慧嘉微微笑了笑。
　　知娴也扬唇一笑：“好叫娘子知晓，这孔家底蕴来历都是极深的，然则如今却又不同往常啦……娘子今日也见了，他家下人那乱糟糟的做派，莫说是那些厉害了得的家族，便是寻常作风严谨的小门小户里头，也断不会养得下人这般轻狂的……”
　　江慧嘉等她接着往下说。
　　知娴道：“如今京中这一支实则也并非嫡系，他们是太祖开国时期迁来……”
　　说着顿了一顿，似乎说到了忌讳处，她就直接模糊了过去，又道：“上一代孔家家主早逝，留了个遗腹子，叫如今的孔老太太几番辛苦，好不容易拉扯大，性情上独养得优柔寡断。”
　　她缓缓整理措词道：“孔大人官职不大，如今任礼部左侍郎。他有一妻一妾，一子一女，子是嫡子，女是庶女。这庶女自幼亡了生母，由嫡母孔夫人教养，孔大人极宠爱她自不必说，孔夫人对她也是百般娇宠的。”
　　“孔家如今子嗣单薄，今日那隔壁包间里的若是孔家人，那有可能向外头投掷香囊的，便只有那位孔家的庶女，孔二娘子了。”
　　江慧嘉听她绕了千百遍，才终于将话绕到正题上来，刚开始还有些不大明白。
　　可知娴又在最后一句话时那样强调孔二娘子，江慧嘉脑中就陡然一个激灵。
　　她有一瞬间恍悟了，知娴在向她投诚的时候，只怕也同时在考校她呢！她要是脑子转不过弯来，在知娴这等聪明人面前，岂不要被她看轻了去？
　　瞬间也不知是不是福至心灵了，江慧嘉脱口道：“孔夫人百般娇宠庶女，当真是爱重么？”
　　知娴浅笑道：“娘子看得极是分明。”
　　她的目光落在江慧嘉身上，惯来十分疏离的笑容竟仿佛真挚了些。
　　江慧嘉不动声色，心里知道，自己在考校收服知娴，知娴又何尝不是在心中考量计较她？
　　双方博弈，端看谁更技高一筹了。
　　当然，江慧嘉具备有天然身份上的优势，因此这场博弈，从一开始就不是平等的。
　　江慧嘉道：“孔夫人若是要捧杀庶女，将人养得骄纵不知理些也是常有的。除此以外，这庶女还要更能闯祸才好……比如，看上有妇之夫？”
　　知娴忙垂首道：“娘子说的也不无可能。”
　　江慧嘉轻笑一声：“知娴姑姑这是在示警么？”
　　知娴柔和恭敬地微笑说：“奴婢多言了几句，娘子不怪，奴婢已是感激不尽。”
　　江慧嘉笑了笑道：“姑姑一片用心，慧娘全没有不知晓的。再说怪罪，我成什么人了？”
　　话锋一转，却问起来：“说起来姑姑自来到我身边也有了两三月，我还不曾问过，姑姑宫外头可还有亲故？”
　　知娴眉眼微动，顿了片刻，轻声道：“奴婢原也是京畿一带生人，昌平二年由民间采选入宫，家中原有父母祖翁在……姊妹三个，兄弟两个，至如今三十几年过去，家中境况却是不敢再想了。”
　　江慧嘉心中暗觉可悯，这一入宫门何止是深似海？简直是深似渊！
　　她心中暗叹，面上只做不经意道：“娴姑姑若是有意，我回头叫松风去打听如何？”
　　知娴静默了片刻，眉目微垂道：“多谢娘子好意，实不相瞒，奴婢如今不敢多动念的，此事还是往后再说罢……”
　　她的犹疑并不难理解，江慧嘉便没有多劝。
　　闲走至此，众人都有疲乏，江慧嘉就带头重上了马车，松风驾车回转。
　　皇帝既然御赐了状元府，他们自然是要搬过去的。
　　不过搬家不是容易的事情，因此江慧嘉跟宋熠也早商量定好，留几日来收拾整理，待琼林宴过后第三日再搬家。
　　这一天的琼林宴过午才散，宋熠回到他们的租住小院时，恰是申时。
　　这时候的天光还好，阳光斜斜照来，宋熠手持着一支杏花，含笑从外头走进来。
　　江慧嘉正在院子里带头清点行礼，不防回身一看，只见宋熠披光而来，拈花含笑，那一瞬间不似凡尘人，倒像是天上谪仙下了红尘。
　　她不由得心口砰跳，竟觉得十分能懂那时候隔壁的孔家娘子为何能不顾矜持，对宋熠投掷香囊了。
　　宋熠大步走到她身边，行走时衣襟袍袖都像是带着风。
　　江慧嘉回转头，有些呆怔地看他，他便微俯身，将手中杏花细心簪入她鬓角。
　　花色鲜妍，伊人鲜活，一时间竟不知是花衬人娇，还是人比花娇了！
　　也夫妻两年了，这片刻江慧嘉居然有些莫名的不自在。她不由道：“你这是做什么？”
　　宋熠专注地看着她，目中波涛柔和，他欣悦而快慰地说：“这是我在琼林宴上折下的杏花，这花果然要娘子来簪戴才好看！”
　　琼林宴上状元要赋诗折杏花这是传统，难为的是，宋熠折了杏花，竟还心心念念要带回来给江慧嘉戴！
　　江慧嘉一下子笑道：“琼林宴上的杏花可是要给状元郎簪戴的！”
　　宋熠轻咳道：“我本男儿，头上戴花成什么样子？”
　　脸面微板起来，江慧嘉扑哧一声又笑了。
　　设想了一下宋熠戴花的模样，嗯，果然很难接受。


第362章　乔迁新居又一春
　　江慧嘉欣然接受了宋熠的杏花，然后继续规整搬家的事情。
　　她盘算过，近期各种事儿确实非常多。
　　这一年四月，也不独是她，就是整个汴京城都沉浸在某种说不出的新鲜热闹中。
　　每届新科金榜出来，大半个京城都是要热闹上一两个月的。
　　世人常说的榜下捉婿也往往是发生在这个时候，少少的一些适龄未婚的新科进士，说不得还要被好几户人家争抢呢！
　　除此以外，更为受人关注的则是新科进士们的授官问题。
　　因今年年初时被撸下的官员有一大堆，连带着今年在选取进士名额时，皇帝都放宽了限制。
　　往年可能通共只取几十名，甚至十几名，可今年的进士名额却足有一百二十个！
　　会试的时候中贡生的共有二百一十人，殿试只刷下了不到一半，这个中榜率可以说是超高了。
　　但考中进士却仍然只能算是读书人仕途的起点，进士拥有了做官的资格，却并不是说中了进士就能直接做官。
　　这一点上，大靖学的是前朝的制度。
　　依照成例，新科进士们还要到吏部参加“宏词”、“拔萃”两科复试，都通过了才能被正式授官。
　　这个“宏词”、“拔萃”讲究的是身、言、书、判，在江慧嘉看来，这其实应该就是一个正式的任职前培训，当然，或者称其为试用期培训也可以。
　　毕竟能考中进士的人虽然才学不缺，可毕竟读书是一回事，做官又是另一回事。书能读好、文章能做好的人，还未必能懂得“官”要怎么做。
　　而“宏词”、“拔萃”这两个部分，就是要教授、并考核新科进士们做官的技能。
　　其中时间也有长短，速度快的一两个月就能出来授官，速度慢的，一两年，三四年甚至十来年都得不到任命的也有。
　　当然，这种试用时间特别长的，通常要不是本身气运衰到了极致，要不就肯定是得罪人了。
　　毕竟能考中进士的，通常都不会是傻瓜。又要有多笨，才能十年都出不了师呢？
　　琼林宴后第三天，江慧嘉和宋熠各方面都整理好，终于要搬进皇帝新赐给他们的宅邸了。
　　乔迁新居这个事儿瞒不住，到底是皇帝赐的状元府，宋熠说起来：“琼林宴上同年们都知晓皇上赐了我宅邸，因而都道乔迁那一日要来替我暖房。”
　　江慧嘉自与宋熠来到京城，到目前为止都还极少与外头有人情交际往来。
　　但现在宋熠进士及第，中了状元，许多从前没有的交际，从这时开始应该也都要慢慢拢起来了。
　　人在官场上，结党固然要谨慎，要忌讳，可完全孤立自己，不与外界交际那也是不成的。
　　宋熠既说了有同年要来，那江慧嘉自然也要跟上他的步调，慢慢进入这个圈子。
　　这对江慧嘉而言，其实是个新鲜事。
　　她上辈子是个学术型，事业型，人情往来这方面，不是说一点不懂，但这样的大圈子交际她确实是没有接触过的。
　　她道：“也不好太高调，但也不能失礼。不如直接到外头定席面，叫送到府上如何？”
　　宋熠笑道：“也不必当做太严肃的事情对待，来的不过是与我交好的一些，不算太多人。我这里是什么情况，大家都知道，一两日间又能整治出什么？”
　　又说：“必是很累的，娘子你也不要照管太多，事情繁杂可以交给知娴姑姑多管着些，她必定很熟练。”
　　江慧嘉应了话，也笑道：“正所谓难者不会，会者不难，我做起来焦头烂额的事情，放到行家里手眼里，说不得其实是再容易不过的，我倒是真该向知娴姑姑好生学学呢。”
　　这个时候就显出皇帝赐人的好处了，不论皇帝赐人下来用意究竟是什么，但知娴确实很能干，可以给江慧嘉帮大忙。
　　至于同时被赐下来的医女乔雁，因为江慧嘉的医馆还没有开，乔雁短时间内并没有用武之地。
　　江慧嘉闲来倒是考校过她，发现乔雁略通医理和脉象，这方面算得上是一个入门状态，但要说断病开方，她就完全不成了。
　　不过如果是做助理，乔雁应该是很合格的，她有一手上佳的按摩推拿技巧，针灸方面水平也还不错。
　　江慧嘉知道，太医局之所以设医女，其实也就是为了方便为贵族女眷做近身护理。
　　虽说医家眼里头的只有病人，不应当还分男女，但说是这么说，实际上当然不可能做得到。
　　在现代社会，不论是妇科男医生还是男科女医生都难免要受些异样眼光，又何况是在讲究男女大防的古代？
　　江慧嘉心里虽然不在意这些，但为了不太与时代习俗相违背，平常在这些问题上，她一般也比较随大流，该忌讳的忌讳，该注意的注意。
　　四月初六，宜迁居，入宅。
　　新府邸那边早有连着宅子一起赐下来的二十来个下人在打扫整理，江慧嘉早前一日就带着知娴去察看了。
　　其实并没有什么好布置的，里头一应家具原本就是备齐的。江慧嘉只自己亲自带人又添置了一批被褥等起卧用具，短时间内能简单入住也就够了。
　　至于以后再要详细布置，那却是急不来的，可以慢慢地缓着来。
　　新府邸坐落在汴京城东第一甜水巷，宅子是三进的宅子，不算很大，但地处内城，靠着汴河大街，再往前去不远可以转上御街，地段很好。
　　这一带居住的人大多非富即贵，尤其是紧挨着的第二甜水巷那边，更是住了几户高官，如今的崔相爷府邸，也在第二甜水巷！
　　要不是皇帝御赐，这几条甜水巷的房子外头基本上不可能买到。
　　江慧嘉定了高扬正店的一等席面，三两银子一桌的席，外院那边摆了八桌，内院这边招待的则是宋熠同年家中的女眷们，桌子反而比外院摆的多，共摆了十二桌。
　　新宅子共三进，总占地面积不算大，布局却很是敞阔。
　　第二进里头有一个正院，还有东西两个跨院，后头有阁楼有敞厅，又带着一个花园大院子。院子里头有假山有池塘，池塘边栽种了垂柳等花木。
　　江慧嘉带着白果，迎入各家女眷，里头桌席那边则由知娴暂时照管。
　　只见来的人一个个递帖子进来，原宅邸里头的一个管事娘子被安排做了知客，在不停念诵：“何进士太太到……苏进士太太到……方老太太到……”
　　春风招摇，一派热闹。


第363章　
　　月洞门边，杏花开得正好。
　　江慧嘉站在那里微笑，心里感觉其实有些奇妙。
　　从现代到古代，从钢筋水泥的摩天都市到古旧朴素的山野小村，再从小村到小城，从小城到大城，从微末到富贵，人生际遇，一时落一时起，实在很有意思。
　　听着人声热闹，知客娘子继续报唱：“孔侍郎府大少奶奶到！”
　　满场的热闹霎时竟是一静，刚被江慧嘉迎进内院的何进士太太转过了头往这边看，又对身边的苏进士太太道：“苏太太，我没听错罢？是孔侍郎家的少夫人？”
　　宋熠是寒门出身，在京城本来没什么底蕴人脉。
　　但他又是新科状元，新邸还是皇帝御赐的，因此他要迁新居，琼林宴上，知道消息的同科进士们就纷纷提出要来给宋熠庆贺暖房。
　　这种好意当然是不好拒绝的，所以江慧嘉和宋熠才在这一天小小摆了回宴。
　　但毕竟是小宴，帖子不可能发到高官们府上去，关于这一点，大家也早有默契，也都只将这一个小宴当做是同科进士们联络感情的小聚会。
　　孔家人的到来简直太出人意料了，在场的其余进士家女眷们几乎都是倒吸气：“宋状元这样得人看重？竟连孔家人都来了！”
　　江慧嘉心中也微微一咯噔，素不相识的孔家人竟在这个时候上门了！
　　旁人觉得这是孔家对宋熠的看重，江慧嘉却不这样认为。
　　她一下子就联想到了一甲三名跨马游街那一日发生的事情，当时知娴还着重与她替了孔家的事情。
　　江慧嘉没有将知娴的话当成耳旁风，她还算上心地记在了心里。
　　但她没想到时隔才这样两三天，孔家人竟就以这样的方式，这样快速地主动出现在她面前了。那么她们来的用意是什么？
　　孔大奶奶已是满面春风地笑着上前来，她笑声清脆爽朗：“哟！快来瞧瞧，这便是我们今次的新科状元夫人了罢！瞧这水灵灵的俏模样，勿怪是状元夫人呢！”
　　她身旁还相携着一名盛妆打扮的美貌少女，在她说话时，这少女就一眼一眼地，微微抬着下巴，拿着不屑的眼神瞅着江慧嘉。
　　江慧嘉面上笑容微不可查地敛了敛，就连身边向来大大咧咧的白果都察觉到不对了。
　　不说孔大奶奶身旁这少女的神色招人反感，单只孔大奶奶这话就说得很过分。
　　什么叫做“水灵灵的俏模样”？这是夸人还是损人？是说江慧嘉之所以能是状元夫人，就因为她长得好？
　　原本议论的众人一下子又纷纷收了声，异样的目光在江慧嘉与孔大奶奶之间徘徊。
　　孔大奶奶来者不善！
　　这个时候江慧嘉如果什么表示都没有，就闷头接住了她这句话，那她一开始就会在众人心中留下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