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刀令-第8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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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
终于,李倾的胸口一闷,加之分心了缘故,一口鲜血喷洒而出,染得天际一片鲜红。
老婆婆还想再出手之时,陈木凉却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哀求着她说道:“婆婆,放过他吧……”
老婆婆低头看向了陈木凉,摇头疼惜地问道:“丫头,他骗了你那么久,你就不想让他死在你面前吗?”
陈木凉死死咬着唇,好半天才道了一句:“想。但是,今日不忍。”
李倾听罢,半撑着地,眼里皆是绝望之意。
他低声唤了一句——“木凉……”。
老婆婆低头,枯草一般的手抚过了陈木凉的头,缓声道到:“丫头,你可想好了,今日我不杀了他,他日他便有可能会杀了你。你真的愿意吗?”
陈木凉又抬头,将一阵酸意咽了下去,苦笑着道了一句:“婆婆,我以后好好跟你学本事。以后,由我亲手杀了他。可好?”
李倾的双眸之中已是通红之色,他强撑着身子,近乎绝望地看着跪在地上的陈木凉,已是无尽的苍凉。
“也罢……这是你自己选的路,我这把老骨头,最多只能替你出出气而已罢了……”
老婆婆深叹一句,将拐杖拔出,撑着拐杖叹息着摇了摇头,弓着腰缓缓走远了。
陈木凉终于瘫软跪倒在了地,硬撑着轻声道了一句:“你走吧。别让我再看见你……”
“木凉……”
李倾近乎沙哑的声音轻轻在她身后响起,是深深的无奈,亦是浓烈的不舍。
他拖着受伤的身子一步一步地朝着陈木凉走来,似乎想要抱一抱她。
然而,她却一个转身,低吼一句:“别过来!再过来,我就杀了你!!!”
陈木凉双眼通红,终于没忍住,两行泪啪嗒落地!
李倾停在了原地,隔着三丈的距离看着她在自己的面前绝望地哭成了个泪人,他的心像是被什么撕扯开了那般疼痛。
他连呼吸都觉得困难,亦一酸,有泪盈眶。
“木凉……对不起……”
他的唇瓣苍白,蠕动了不知道多少次,才终于说出了这句话。
“你走——你走!!!!”
陈木凉一闭眼,拼了命地朝着他吼着,已经泣不成声。
李倾在那一刻,双眸里再也没了星光。
他近乎呆滞地凝望了陈木凉很久很久,才终于轻声道了一句“保重。”,然后,从陈木凉的身旁轻轻擦过。
陈木凉仰头闭眼,喉咙梗塞。
她只觉得连眼泪都是涩的,而这般苦,竟真真实实地来自于她曾经深爱的男子。
不能原谅。无法饶恕。
而李倾则是踉跄着下山,一路似失了魂的行尸走肉,满目都是萧然之色。
下山的路上,有李家庄主派来保护他的人沿途保护着他,而这些人跟了李倾这么多年,竟从未见过李家小公子几时这般神伤落魄过。
所有的人皆沉默,不敢靠近他,只能确保着他不坠崖。
而他则一路跟个活死人一般下了山,在最后一个阶梯上,他终于脚下一软,整个人如一滩泥一般倒在了地上,缓缓闭眼不起……
他的耳边是很多人惊慌失措惶恐不已的声音,还有人不断地将内力传给他。
但,他却不愿意再睁开眼。
——因为,这些人里,没有一个是她。
于那一刻,他明白了,这场游戏里,他输了,且输得彻底。
而在那山尖上的陈木凉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她一直跪在了原地,跪在了摘星楼面前,任由泪一遍一遍地滑过她的面庞。
她的眼前全是往日的万般甜蜜,却又深深地知道,这甜蜜的背后,竟然是一个阴谋。
而她对于他来讲,到底是什么?
——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
——还是一个一开始就被布局的棋子?
她已经不太想知道……
因为,她那般清醒且清楚地知道,她进摘星楼时说过的要他死,不过是她的不甘心而已。
真的到了能让他死的那个时候,她却犹豫退缩了。
——她败了,且,一败涂地。
陈木凉缓缓闭眼,两行清泪落下,经过她唇角之时,很苦,很涩。
她便那般长跪不起,任由老婆婆来骂她或是劝她,亦或是顾笙策来哄她,都没有用。
然而,轩辕荒芜却只是在不远处看着她,未曾上前一步去宽慰她。
在那一刻,轩辕荒芜觉得自己的心很疼很疼,他很想紧紧地拥抱她,给她以不再哭的安全感。
但是,他又是那么清楚地知道,这样的安全感,他给不了。
她要的,从来都是那个人的爱。
而他能做的,竟只是远远地看着她,守着她,便再也无其他。
就像是星斗转移间,总有阴阳一般。
或许,他便是她的阴。而她,却永远是他的,阳。
终于,一线朝阳挣脱黑夜的地平线而出,将人间的第一缕阳光照耀进窗棱,他的身影,亦在此时,悄然离开。
他不知守了这一夜的,究竟是他的不放心,还是他的不甘心。
或许,都有吧。
他的身影,清冷孤独成单,一路拖得很漫长,很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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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的寒霜落在了摘星楼的青瓦屋檐之上,处处一片凝霜,包括了陈木凉的睫毛和头发之上。
她在摘星楼面前终究还是跪了一夜。
而他,则是在山下昏迷了一夜。
等她体力不支想要起身之时,她却一个腿酸软径直朝后倒去。
而于那一刻,顾笙策快步上前托住了她的身子。
他看着她满目憔悴的样子,轻声叹了一句:“值得吗?”
陈木凉摇了摇头,怅然一笑。
这个答案,她自己也搞不明白,如何再去回答他人?
“走吧,我搀你去后厨。我熬了点小米粥,虽清淡了些,但是也能暖一暖身子。”
顾笙策搀扶着陈木凉,像个老妈子一样在她耳旁絮絮叨叨地说着。
他始终带着银色的面具,即使是在陈木凉的面前,都没有摘下一分。
陈木凉看向了他站定,轻轻摇了摇头,道了一句:“不了,还是没有什么胃口。若是你不忙的话,陪我聊会儿天吧?”
陈木凉坐在了一旁的石墩之上,望着一地泛黄的落叶,有些出神。
“好。你想聊什么?”
顾笙策站在一旁轻声问道。
“我们小的时候,真的见过?”
陈木凉迟疑了片刻,还是问出了口。
“嗯。是的,就在这里。那时候,你三岁,我六岁。”
顾笙策微微一笑,指了指梨树上的那个纸鸢,笑了笑说道:“那一次,你还把纸鸢牵绊在了梨树上,哭成了个泪人。”
“看来,我小时候没少惹事儿。”
陈木凉微微一笑,然后又看向了顾笙策,缓缓问道:“能冒昧地问一下,为何你从不摘面具?”
顾笙策知她的心思大抵是以为他面具之下脸丑陋,他只是微微一笑,说道:“你不记得了。当年,为了帮你拿那个纸鸢,我划到了脸。”
“所幸没什么大事。但是药敷需要一段时间,你怕我回去被责罚,就悄悄做了一张面具给我带上,还说,这样我爹就不会打我了。”
顾笙策低头一笑,缓缓道了一句:“后来,离别的时候,你对我说,不可以把面具摘下来。除非……”
“除非什么……?”
陈木凉有些入神地问道。
“除非,我娶你的那一天,才可以摘下来。”
顾笙策淡淡忧伤道了一句,一声轻叹,三点甜蜜。
陈木凉却一慌,失手打碎了一旁的杯子,咔擦散落了一地的碎片。
“原来是这样……”
陈木凉心一惊,眼里皆是歉意。
“所以,你说你找我找了十年,都是真的……”
“都过去了,木凉。我不想这些成为你的负担。”
顾笙策微微一笑,弯腰捡起了杯子的碎片,似云淡风轻一般说道。
陈木凉沉默了良久,蓦地抓紧了衣物,略带紧张地说道:“是不是若是你不娶我,这面罩便一直不摘下来了?”
顾笙策弯腰的身子一怔,眼眸一动,轻声答道:“大抵,是这样了吧……”
陈木凉看向了顾笙策,轻轻道了一句:“若是有可能,我想看看你的脸……”
“什么……?”
顾笙策迟疑了片刻,一阵狂喜掠过了他的眼眸!
但与此同时,他的手亦刮过了碎片,几滴血落下。
“你流血了……”
陈木凉刚要去拿药,却被顾笙策一把拉住从后抱在了怀里。
她听到他紧紧抱着她说道:“木凉,你方才说的,可还作数?”
陈木凉犹豫地低着头,轻声道了一句:“我已经心灰意冷,嫁谁其实对我来说没差。但我觉得,你能这般待我,以后必定也是能和睦相处的……”
陈木凉不忍心伤害他,只能这般说道。
顾笙策听得出她的心如死灰之意,但,这样的话对他来说,已经是一个希望的燃起。
他轻轻在陈木凉耳旁说道:“木凉,我不会为难你,亦不会强迫你做你不愿意做的事。我可以等你……”
陈木凉有一丝慌乱掠过了眼眸,她轻轻摇了摇头,说道:“我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会忘了他……也许,会很久很久……久到我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
“没关系,我已经等了你十年,不在乎,再多个十年或者二十年,或者一辈子……”
顾笙策这般紧紧地抱着她,像是在这个薄凉的尘世间,只有她才能给他温暖,而他们两个人相依为命足矣。
陈木凉再次低头,长叹一声,轻轻闭上了眼。
——她隐隐约约地感觉到,她不该给他希望,不该说出那样的话。
可是,面对自己残破的感情,面对如此执着不懂南墙为何物的顾笙策,她真的不知以后该如何走,该如何选择。
既心已死,那么,嫁给谁,大抵已经不重要了吧。
山顶的朝阳很是暖,照得到处一片灿烂。
而他和她的身影在摘星楼下相偎依,紧密无间。
却又相隔了万里。
直到一声鹰啼后,赢雪临的身影出现在了山崖的入口处,薄凉而毫无感情地道了一句:“抱够了没?抱够了,我有事要和陈木凉说。”
顾笙策松开了陈木凉,将她护在身后,警惕地看着赢雪临问道:“你有什么事?”
“没什么事。不过是看着有人昏迷不醒什么药都不好使快死了,而有人却在这里和别人搂搂抱抱而已。”
赢雪临居高临下睥睨地扫了一眼顾笙策,又将锐利的目光落在了陈木凉的身上,冷冷道了一句:“李倾于我有恩情,我出于道义和良心前来跟你报个信,想必,也不算是多管闲事,对吧?”
“你说李倾在山下昏迷不醒???”
陈木凉顿时脸色一变,紧皱眉头追问道。
“何止。所有的珍奇药材都试过了,没有一个能让他醒过来。”
赢雪临扫了陈木凉一眼,清冷答道:“我想,也许心病还需心药医吧?”
第204章诅咒
陈木凉听罢低头,思索了良久,再缓缓抬头。
她凝视着赢雪临,面无表情地道了一句:“我这儿没有他要的心药。赢阁主还是请回吧。”
而在她的身后,顾笙策却看到她藏于袖口里的手早已紧紧攒握。
——她是拼了多少的力气,才将这句话说出了口?
顾笙策在那一刻已经知道自己输了。
且输得很彻底。
赢雪临微微扬起了下颚,盯着陈木凉缓缓道了一句:“陈木凉,我有时候很羡慕你,可以这般任性。”
“此话怎讲?”
陈木凉挑眉,并不认同赢雪临的话。
“陈木凉,这句话本不该我来讲。但我觉得,若是真的爱不爱一个人,是藏不住的。李倾喜不喜欢你,难道你真的感觉不到吗?”
赢雪临锁眉反问着陈木凉。
陈木凉一怔,往昔的美好画面在她的脑海里掠过,令她踌躇。
“赢阁主,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若是赢阁主没有其他的事情,那么请回吧。”
陈木凉狠下了心,这般说道。
赢雪临的眼眸微微一怔,她没有想到陈木凉这般决绝。
良久,她才道了一句:“你大概不知道,李倾为了能和你在一起,或者保你无虞,他究竟做了多少。”
“他做了多少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亲手策划了这一切,他亲口下的命令想要置我于死地。难道这些还不够我对他死心吗?”
陈木凉凉薄一笑,近乎绝望地说道。
“那是因为他有苦衷!陈木凉,你到底有没有心?”
赢雪临无奈摇头,欲言又止。
“我已经没有了心了。关于他,赢阁主如果能不再提起,陈木凉感恩万分。”
陈木凉缓缓道了一句,转身之间,影子被日光拖得很长很长。
“如果说,他这次死了,你也不觉得难过和后悔吗?”
赢雪临见她走得决绝,只得这般道到。
陈木凉站定了身影,抬眼望向了日光斜陌而下,轻声道了一句:“若是他死了,我也倒不必再学什么劳什子功法了。挺好。”
“那为何你要求摘星楼的启灵人放过他!陈木凉,你的骄傲有那般金贵吗?竟比他的命还要珍贵???”
赢雪临难得没有端得住清冷的面容,一反常态地低吼而出。
陈木凉缓缓侧过了头,看了一眼赢雪临说道:“我的骄傲早在那天晚上便被他践踏在了地上,捡起来,或者捡不起来,已经没有了差别。他若是死了,我定会去送他一程。”
“陈木凉……你当真是铁石心肠。”
赢雪临心知再劝无果,便只得轻叹一声:“他出栖凰洲李家大门之时,便已经在栖凰洲三大长老面前起过誓,一定将你找到并将你带回栖凰洲。而他若是背叛了誓言,李家将会万劫不复。”
“他有太多次机会可以带你回栖凰洲,却最后反而一直不愿你去栖凰洲,甚至欺上瞒下地护着你……”
“这样对你,连我都看不下去,陈木凉,你倒是走得潇洒。”
陈木凉的身影顿在了原地,良久才道了一句:“我认识他的时候,他是盛京的护国公,而不是现在的什么李家的小公子。我只知道,我心里的那个李倾已经死了。”
“赢阁主莫要劝了。纵然他有万般苦衷,也不应该是今日这般田地。”
陈木凉没有回头,一步更比一步沉重地朝前走去。
她对自己说着——陈木凉,你不能回头,给他们再次伤害你的机会。
可是她心里的酸楚却一点一点地蔓延而开,令她每迈出一步都觉得艰难万分。
她还没走几步,老婆婆便拄着拐杖走到了赢雪临面前。
老婆婆以审视的目光看向了赢雪临,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遍后冷冷问道:“你是水轩阁的人?”
赢雪临不知为何老婆婆这般问,但是出于对前辈的尊敬她还是应了一声:“水轩阁赢雪临不请自来,多有冒昧,还望老婆婆见谅。”
“赢淼是你什么人?”
老婆婆的神色更加阴郁了,她的声音也更加低沉了些。
赢雪临的目光微微一怔,亦露出了一丝不悦。
——这么直呼水轩阁的历代阁主名讳,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