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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这么多年早恋-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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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轻快,又诚恳又坦荡,连楚天阔听了都有些意外。

俞丹极快地蹙了一下眉,没追究:“你留一下,宿管老师跟我说你那间宿舍漏水一时半会修不好,这两天没办法住了。郑家姝倒是没关系,你的住宿得解决一下。你昨天怎么住的?”

于丝丝笑了,轻声插话:“见夏说她家人搬来省城住了。”

怎么,以为我编瞎话吗?见夏瞥了一眼于丝丝,自己都没意识到眼风有多凌厉。

“是。我弟弟到省城读书了,刚安顿好。我妈妈还说礼拜一来学校跟您打声招呼。”

一下子把俞丹要她妈妈电话的企图给堵死了。

陈见夏迅速打定主意:今天周四,她今天开始就回家连住四天,到了下礼拜一,估计谁也记不清楚宿舍究竟漏了几天水。

见夏随着众人离开办公室。经过门口时差点和于丝丝撞到,她后退半步,朝于丝丝粲然一笑:“您先走。”

您。于丝丝沉下脸,快步离开了。倒是楚天阔走在最后,盯了她半天,见夏终于忍不住问,怎么了?

“没,就是觉得你有点变了。”

见夏眨眨眼,看着楚天阔,楚天阔却歪头去看走廊上悬挂着的化学家画像。

“变好了还是变坏了?”

楚天阔翻眼睛想了想:“我觉得是变好了。”

见夏这次笑得是真开怀:“那就好。”

放学后等公交车时,见夏和李燃通电话,把一天发生的事情都絮絮讲给他听,李燃嗯嗯答应着,嘱咐她一切小心。

妈妈租的房子是两室一厅,见夏和妈妈住次卧,弟弟自己住在主卧。见夏颇有微词,妈妈却嫌她毛病多:“主卧次卧有什么关系,床都一样大,你弟弟要学习,当然得住大屋。”

反正我也没想回来,以后也不会再来。见夏腹诽,不再争执,转而说起让妈妈去拜访俞丹的事。

“老师知道你来常住了,想见见你,也没什么特别的事情,我就主动说,你本来就打算好了礼拜一去拜访,省得我们班主任挑理。”见夏抱着妈妈的胳膊,说得轻松,笑得讨喜,活脱脱一个女李燃。

她突然想,如果当初朝妈妈讨要步步高复读机的时候,也能这么服软,而不是铁骨铮铮,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还没等陈见夏自我反省完,妈妈就笑着掐了她脸蛋一下,吩咐道:“小声点,你弟弟做作业不能听见噪音,你也不体谅他。”

见夏笑容僵了僵。那她中考复习时候,弟弟在客厅把电视开那么大声还跟着笑,又算什么?

再讨巧也换不来复读机的,她想什么呢。

但这些烦恼都抵不过给弟弟辅导功课。小伟并不算聪明,虚荣心却很强,见夏讲什么他都说自己早就会,一做题就傻眼,给他讲解他还不耐烦,姐弟免不了拌嘴,妈妈旗帜鲜明地站在弟弟一边,嫌她没耐心,气得陈见夏只住了两天,礼拜六上午就拎着大包小裹奔回了宿舍。

她没告诉李燃自己已经恢复自由了,而是用这两天时间扎扎实实地学习,每天温书到后半夜。

我勤奋刻苦也是为了你。见夏咬着自动铅笔的屁股,一边想着辅助线的位置,一边想着李燃。

李燃依然在短信里问她:我到底算不算你男朋友?

陈见夏没回答,却默默做好了两头兼顾的打算。

也许会很艰辛,但她不会再给任何人指责自己不务正业的机会。

冬天悄无声息地来了,又是一年。

见夏从箱子里翻出李燃的围巾,绕着脖子缠了一圈又一圈。

十一月冰天雪地,困在有暖气的室内的时间越来越多,陈见夏和于丝丝的同桌矛盾也愈演愈烈。

真有什么大过节也就算了。她俩之间是一根细细的缝衣线,密密的都是小疙瘩,解不开,捋不直,是万里长征赶路时来不及从鞋子里倒出去的一粒沙石,是密闭牢房里一只抓不到却总在耳边嗡嗡的蚊子,是全天下女生逃不开的藩篱。

井里的蛤蟆抬起头,一小片薄云遮住整片天。

每天发生的都是小事:你碰洒了我的水杯,弄湿了我的笔袋;你又碰洒了我的水杯,弄湿了我的笔记本;你又碰洒了我的水杯……

越是小事越让人内伤,因为单独看起来,每一件都不值得发火,认真了反会落一身不是。

“那就买个带盖子的水壶啊,”李燃不理解,“你干吗还一直用水杯?”

“我买了!有时候接了热水也不能总闷着啊,偶尔喝了一口没来得及盖,她起身去上厕所时动作总是那么大,一晃桌子就又洒我一身,还特别大声地说对不起,超级热情地帮我找纸巾,大家都觉得她只是冒失——冒失什么,一次两次,次次都抖,她‘帕金森’吗?等她找到纸巾,我一本笔记都废了!”

见夏眉毛一竖正要接着发作,李燃拉住她,食指竖起在唇边示意她噤声。

有渐渐走近的脚步和说话声。

李燃陪陈见夏翘了体育课,两个人一起坐在行政区顶层的楼梯间。每到下午自习时,这一块就成了清净的风水宝地,许多人腻烦教室里的浊气,都跑到楼梯间来看书或聊天,只是没想到上午竟也有人查这里。见夏慌张地拉住了李燃的袖子,用眼神问他,怎么办?

幸好脚步声就停在了楼下。

但说话声却差点让见夏吓得背过气去——是俞丹。

李燃安抚地拍拍她的后背,示意她仔细听。

“就不能等我下班?”俞丹的声音有些激动,即使刻意压制也听得分明。

“我在学校不方便总接电话,我挂了就说明我有事,还一遍一遍打,你妈到底什么意思?有什么事儿至于急得一刻也没法等?还跟你告状,你也一遍遍打,你们娘儿俩是想逼我在学校待不下去吗?”

说到最后已有哭腔。

“咱俩结婚多少年了?八年了吧?我哪儿对不起你们家?当初结婚时候你家有什么?家徒四壁,还住平房,半夜冷,让你妈拿条十几年前的虎牌毛毯过来还不舍得,事后还往回要,我计较过吗?是,我生的是女儿,你妈盼孙子,这都什么年代了,你自己问问你周围同事,可笑不可笑!”

见夏慢慢垂下肩膀。竟然又是这样的故事,竟然发生在俞丹的身上。

俞丹和她妈妈还是不同的。她妈妈自己也盼儿子,欢天喜地地怀了二胎。

“眼看着还有半年就高三,我带的这个班是能出成绩的,说不定出个省状元!多少人眼红呢,我不可能这种时候备孕,到了高三怎么办,让我把亲手带上来的尖子班交给别人?高考考了清华北大记谁头上?你口口声声说体谅我,你和你妈一起胡闹,你体谅我什么了?”

俞丹挂了电话,就在见夏他们脚下的楼层呜呜哭,哭到最后擤了几次鼻涕,总算平静下来。见夏神情肃穆地聆听着脚步声逐渐远去到听不见。

“谁都不容易。”半晌,见夏轻轻叹息。

“是啊,众生皆苦,”李燃也跟着感慨,“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爱别离……还有两个是什么来着?”

气氛轻松了些,见夏笑了:“显摆不了了吧?忘了?”

“……想不起来。”

“也有你不知道的,真好。”

李燃嘁了一声。见夏转头认真地看他:“那你有什么苦呢?”

“先说你有什么苦。”李燃反问她。

“很多啊,”见夏扳着指头,毫不忸怩,“学习越来越吃力,俞丹防贼一样盯着我还瞧不起我,没有朋友,于丝丝天天跟我作对,爸妈偏心,压力大……”

不知不觉,她已经能这样轻松地把心底的暗流和盘托出。

对李燃,她从来没有面具。

“我回答你了,轮到你了,你有什么苦吗?生老病死?还谈不上。怨憎会,爱别离……”见夏追问。

“我想起后两个是什么了!”李燃拍了一下脑门,“一个叫求不得,一个叫五蕴盛。”

“……什么?”

“我爷爷给我讲过,”李燃盯着对面墙上的十字窗玻璃,“五蕴盛是前面所有苦的根源,五蕴六识,声色犬马,都是对人生的执迷和追求,有追求就会有苦,人活着,就没有不苦的。”

见夏听得入了迷,虽然她知道李燃也不过一知半解。

“那要怎么办?”她问。

李燃笑了:“简单啊,出家,色即是空。”

“滚,胡说八道,你去出家啊!”

“我怎么可能出家,出家了还怎么——”他说着,突然靠近,在她嘴唇上轻轻啄了一下,见夏迅速涨红了脸。

“流氓!”她跳下了几级台阶,转头对他怒目而视。

两人都对那天酒店里的初吻讳莫如深,也再没有任何亲密的举动,直到刚才。

初吻……见夏想到这里,忽然十分怀疑地审视眼前这个老油条,她自然是初吻,他呢?

“喂,我问你,”她努力做出不在乎的样子,手指却下意识地摸着嘴唇,“你……你是第一次亲别人吗?”

李燃沉默了很久,轻声说:“不是。”

见夏愕然。

李燃却慢慢绽放一脸灿烂又邪气的笑容。

“刚才那是第二次了。”

三十六
家春秋
十一月有几天天气很差,这种时候老人是最熬不住的。见夏的奶奶病危过一次,见夏请了假,和妈妈弟弟一起回县里去探望,不免又在病房门口和二叔一家拌了几句嘴,幸而奶奶被抢救成功,鬼门关前抢回了人。

一家四口在自己家团聚了一晚。

见夏有两个月没见过爸爸了。本来说好了,两地分居,省城三个县城一个,周末时候理应爸爸多跑跑路;但爸爸从这半年开始总是加班,总是没法成行,到底还是聚少离多。

吃饭时候见夏冷眼瞄着,全家团聚,妈妈明显比爸爸高兴。

弟弟是无所谓的,只要有好吃的就看不见别的。

不过妈妈虽然高兴,嘴上却还是不断埋怨,从二叔不孝顺数落到大辉哥看见长辈也不打招呼……最后终于说到老太太偏心,爸爸忽地把筷子一摔:“能不能少说两句?好好吃饭!”

妈妈愣住了,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眼圈都红了。

“我是为谁?啊?我是为谁?你妈偏心眼子,最后是你捞不着好,你还骂我?”

弟弟害怕了,往见夏这边瞟,见夏连忙说:“小伟你帮我盛饭。”

弟弟从来都是等别人伺候的,这次也乖乖接过碗溜去了厨房。见夏趁机轻声劝:“好不容易一起吃个饭,都别生气了,我弟都吓坏了。奶奶好不容易抢救回来,不是件高兴事儿吗?”

事情平息了之后弟弟才溜回来,低头迅速往嘴里扒饭。这顿饭的后半段,桌上只有呼吸和咀嚼的声音。爸妈时常拌嘴,大吵也有过,但见夏总觉得这一次哪里不一样:四方桌子,爸妈对坐着,中间的距离像是有无限长。

第二天爸爸送他们三人上长途大巴,神情缓和了许多,嘱咐姐弟俩要听妈妈话,还对妈妈说,看好包,到了给家里打电话。

妈妈这才有了点笑模样,对着窗外的爸爸摆手:“不用等开车,赶紧回单位去吧!”

见夏才高兴了两天,放学时候妈妈就来校门口接她,神色阴晴不定:“小夏,你跟我回趟家。……别跟你爸说。”

陈见夏心慌起来,勉强笑了一下:“弟弟呢?”

“你表姑接到她家去了。你跟我回去就行。”

见夏知道妈妈的性子,和爸爸小吵时总指着她和弟弟说,你当着孩子的面摸摸良心!爸爸每每都会败在这上面。但这次恐怕是严重了,所以不想让弟弟知道,怕弟弟心理负担重——弟弟胆小,弟弟不喜欢看他们吵架,她难道就喜欢?

“明天还上学呢,我现在回去了赶不回来……有什么事儿非得着急赶回去呀?”她本能地拖着不想行动。

妈妈的脸迅速阴下来:“我是不是连你都支使不动了?你想换个妈?”

简直不像话。见夏怕再拉扯下去会在众目睽睽之下丢大丑,只好乖巧地点头:“好。但我得和俞老师请假,还有宿管老师。”

“我都打过招呼了。”见夏妈妈说完转身就走,看样子也不会允许见夏回宿舍拿东西了。她跟在后面,边走边摸索着兜里的手机,想着怎么才能找机会给爸爸打个电话问问是什么情况,妈妈忽然转头厉声道:“你把你手机给我。”

见夏放在口袋里的手立时攥紧了:“你要我手机做什么?”

那么多和李燃的短信都还没来得及删掉。

“给我!”

见夏一哆嗦,急中生智,递给妈妈的时候手一滑就把手机给摔了,手机不出所料再次散架,电池板在柏油马路上还蹦了两下。

“电池你拿着,”她说,“这样我就不能给我爸打电话了。”

妈妈瞪着她,也没多想,接过电池就走。见夏长出了一口气。

乖乖眯着吧,已经不能奢求更多。

大巴车上妈妈一直在哭。

和以往哭得不一样。曾经见夏很烦她哭天抢地,像号丧,总是声情并茂手舞足蹈,还伴随着骂声和埋怨,想起来就头痛。

但也比此刻好。

此刻的郑玉清,牙关紧闭,双目紧闭,像进入了一个破不了的梦魇,只有两道泪痕不断被刷新。

“妈,你怎么了?你跟我爸怎么了?你别哭,你跟我说,没有解决不了的事,你别哭。”见夏鼻子也酸了,好像被谁攥住了心脏,喘息不得,慌张又悲伤。

“我为他们家,为他,生儿育女,生你时候你奶奶他们光顾着给你二叔带孩子,管都不管我,我没坐好月子,落下病,还是坚持怀你弟弟,就为了给他留个后。结果他就这么对我。我为了小伟扔了工作去省城,他就给我演这么一出。我说怎么每次打电话回去都占线,原来是跟人家聊得热乎呢!儿子在班里被欺负,我问他怎么办他都心不在焉的,那是我一个人的儿子?他但凡上点心,也不会这么对我!”

说来说去全是小伟,见夏心凉了半截,安慰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因为一切本来就和她无关。

郑玉清想不到,自己婚姻危机的当口,女儿心里竟在计较别的。知道了恐怕又是一轮心碎。

当妈妈掏出钥匙拧开门冲进去毫无章法地追打爸爸时,见夏落后了半步,站在半开的防盗门后,小心地避开屋里客厅漏出的那道光线。

她怕得发抖,不敢跟进去,哭也哭不出来。爸爸和卢阿姨果然是有点什么,妈妈没抓住实质,却查了几个月的通话记录,单子就藏在包里,掏出来时舞得像一道白练。

“怪不得小伟去省城读书的事儿她那么上心,你俩就是为了支开我!”

“胡说什么!我俩啥也没有,你疑神疑鬼是不是有病!当初是你死乞白赖求人家帮小伟办借读,我劝你你不听,跑了那么多次,怎么变成人家上赶着设计你了?人家小卢也有家室,你这么诬陷还让不让她做人!”

“有家室个屁,跟她丈夫早离了,我才是碍事的!你娶了她不就没人说闲话了吗?去啊!我给你们腾地方!我告诉你姓陈的,你这辈子别想再看儿子一眼!”

有扭打的声音传来,应该是爸爸在阻止妈妈离开,怕邻居听到,他不知道见夏在门外,把防盗门从里面重重一拉,咣当一声关死。

门内隐约的争吵和砸东西的声音持续了半个多小时,见夏呆站在楼道里,冻得脚都麻了,手机也是一块废铁。

她被遗弃了。

一包面巾纸早就用完了,陈见夏最后抽了抽鼻子,用羽绒服的袖子擦擦眼泪,转身下楼。楼下的小卖部开了很多年,街坊邻里都相熟,她眼睛红红地进去,幸好店主正在聚精会神地看便携小电视,没注意。

“王姨,我打个电话。”

“怎么不在家里打?”店主吐出瓜子皮,看也没看她,见夏也没解释,拿起听筒就拨号。

“喂?”

听到李燃声音的那一刻,千言万语都梗在胸口,只剩下带着哭腔的呼吸,也不知道他听不听得清。

人生八苦是什么来着?他说“五蕴盛”是八苦之宗,她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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