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早恋-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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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爸只有初中学历,我爷爷倒是个文化人。我喜欢和爷爷在一起,也喜欢看书,但不喜欢上学。当初我可以去你们一班借读的,真的,谁说尖子班就塞不进去人?只是我自己不愿意,尖子班太闷了,不如去分校。我爸赚钱与学历一点关系都没有,但他也认同考大学是正道,自己缺少的,就得从儿子身上补回来。可我觉得在这件事上,他压根没动脑子,太想当然了。”
李燃坐在见夏身边,来来回回地翻着毛巾,语气特别平和。
也让见夏觉得他特别遥远。
陈见夏家里也有富裕的远房亲戚,但都是在农村里开养牛场,赚再多钱都不认识南极人和三枪,老太太叼着烟枪每年冬天给自家人缝花棉裤,见夏妈妈对他们嗤之以鼻。
她自己也曾经瞧不起李燃的德行,后来又深深地替他着急——你高中毕业了可怎么办?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陈见夏好像从来没想过如果自己一路上了北大清华,走出校门的时候会不会还是没有一个养奶牛的人家有底气。她目光长远囊括四海,偏偏从来没想过钱的问题。
第一次受刺激是因为李燃问她,“你读书是为了求知还是脱贫?”
我读书是为了什么?见夏茫然地盯着头顶上再次呼啸而过的过山车。
为了离开小镇?为了过上电视里那些成功人士的生活?优雅而有眼界,做大事,在大公司,忙碌又精英?
什么是做大事?
“你怎么了?魂儿都丢了?”
李燃在她眼前不断晃动着食指,终于召唤回了陈见夏的意识。
想那么多有用吗?李燃可以选择混日子,也可以选择发愤图强。他有得选。
而她没的选。
“我们……我们回去吧,我还有练习册没写完。我好些了。”见夏苍白地一笑。
回去路上,她正和李燃说话,听到背后有人叫道:“陈见夏?”
俞丹正站在沃尔玛门口,拎着购物袋,身边的老公抱着女儿。
见夏脑袋“嗡”的一声:“俞老师……”
李燃头发长长之后还是把发梢挑染成了火红色,在超市门口的射灯下十分明显,俞丹觉得刺目,皱眉连看了好几眼。
“都几点钟了,怎么不回宿舍?”
“我……”
李燃反应极快,一把扶住她,大声问:“你不会又要晕了吧?!”
他一脸不耐烦地转头对俞丹说:“老师她是你们班学生吧?我在大马路上看到她蜷成一团蹲在路口,穿着振华校服,就见义勇为了。要不还是您陪她吧,我得走了。”
俞丹审视李燃,目光在两人之间来来回回:“见夏你怎么了?”
陈见夏苍白的额头因为紧张而渗出几滴汗珠,话就多了信服力:“我……痛经。”最后两个字声如蚊蚋。
俞丹松了口气。
“宿舍也不远,我带你回去吧,欸,同学你哪个班的,叫什么名字?”
“我叫李燃,”李燃大大方方地回答,他察觉俞丹不喜他的发色,愈加反叛地往明亮处站,“十四班的。燃是燃烧的燃,老师您可以跟我们班主任好好夸夸我。”
说完他就转头走了,都没和见夏打招呼。
俞丹被他摆了一道,克制了一番情绪才转头对不远处的老公说:“你等等我。”
见夏觉得她老公的神色比李燃还不耐烦。
“老师不用您送我,就再过一条马路就好了。我已经没那么疼了。”见夏连忙摆手。
“你刚才去哪儿了?在哪儿碰见那个学生的?”
陈见夏早就在脑子里把瞎话编了几轮:“我去百货儿童区想给我弟弟买个数码宝贝,突然就疼上了,刚走出大门口就两眼一黑,多亏他经过。我……”
“走吧,跟你走一段,送你回去。”俞丹打断她,淡淡地笑着,见夏看不出她有没有相信李燃和自己演的这出戏。
三十二
蜕变
许会的生日会,李燃问过见夏要不要来,陈见夏的回复在他意料之中:“快考试了,我需要好好复习。”
这种场合,她也的确会不自在吧,李燃想。
来的都是许会的朋友,不过是李燃请客,谁让他有钱。服务员拉了一箱子青岛啤酒进来,跟他们说,结账的时候没喝完的再退。
有个哥们脚踩着塑料箱怪笑:“退?不喝完不撤场!瞧不起我们?”
服务员小妹笑嘻嘻地给他们开了十几瓶。还没等蛋糕上来,许会就喝多了。
这样的场合,幸亏陈见夏没有来。这群人有些在职高读书,有些已经不上学了,说起话来荤素不忌,有时候李燃自己听着都反胃。席间有人问起李燃近况,许会说,他交了个学习好的女朋友,天天被带着上自习。大家起哄,让他带出来看看。
许多人都知道李燃有个学习好的女朋友,没有人见过。
他自己都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女朋友”了。
陈见夏到期末考试结束都没有再见过李燃。他们每天发短信,不出三个回合,她便会说:“我要学习了。”
那天晚上和俞丹走了短短的一段路,她却深深地受了刺激。
俞丹永远不急不缓、绵里藏针,把不信任和瞧不起表达得淋漓尽致——至少陈见夏的感受是这样。
“到大城市肯定会有一些诱惑,但要知道什么才是正道。女生一定要自重。”
俞丹临走之前放下这样一句话,把陈见夏气得浑身发抖,还要装作听不懂,乖巧地受训。
我怎么不自重了?陈见夏咬牙切齿地坐在书桌前,满心愤懑无处发泄,李燃打来电话问她情况如何,她冲着电话吼过去:“以后不要联系我了!”
李燃没有跳脚:“你先冷静点,睡吧。”
他先挂了电话。
说来也奇怪,楚天阔劝慰陈见夏不要太关注旁人的感受,李燃鼓励她别总是哆哆嗦嗦像只得了帕金森的松鼠,陈见夏仍然进步缓慢,至今和于丝丝在走廊里相向而行,还是不敢与人家对视。
最终激发陈见夏旺盛斗志的人,是俞丹。
从小到大她都是老师的宠儿,何曾被自己的班主任这样怀疑和轻视?但她心中明镜似的,这里是振华,尖子生多得很,陈见夏只是中上游,俞丹自然不稀罕。
陆琳琳转过头来对陈见夏说:“早上听见俞老师把郑家姝叫到门口,好像在问你在宿舍里的事。”
陈见夏头都没抬,冷笑了一声。
陆琳琳愣了半晌,屁都没敢放一个,就急忙转回去了。
这把阴火烧得太旺,把陈见夏烧变形了。
期末考试见夏考得很好,全班第六名,学年又进了前三十。虽然主要还是依靠英语和语文往上拉分,但数理化也很平均,没有偏科或短板,见夏自己很满意。
当然她并不认为这样就能让俞丹对自己高看一眼。一个人守着一间金屋子,当然不会在乎一只镀金指甲刀。
但至少她能把后背挺得更直了。走廊里再遇见于丝丝时,见夏破天荒抬起头,笑了一下,把于丝丝笑毛了。
人为什么而读书?求知还是脱贫?
见夏仍然给不出自己的答案。然而她隐约明白,内心潜藏着的尊严、骄傲、虚荣和恐惧,此刻都要靠成绩来饲养。
她别无选择。
期末考试后,见夏给李燃发了一条短信,说:我觉得我变了。
李燃很久才回答:还会继续变的。
陈见夏都已经把包裹打好了,才接到妈妈喜气洋洋的电话,对她说先别回来,全家后天一起到省城找她。
“你爸明天先过来开家长会,后天我和小伟就坐车过去。”
“来玩吗?我跟宿管老师说好了后天就走,老师都放假不住了,宿舍要停水了。那我和你们住旅馆吧。”
“不用住旅馆,”妈妈在电话那头神神秘秘的,压抑不住喜悦,“我去了就租房子。”
“啊?”
弟弟陈至伟也要来省城读书了。
见夏坐在饭馆里听妈妈喋喋不休:家里人都夸见夏去省城读书以后气质都变好了,大大方方的,果然孩子还是得去大城市锻炼;小伟早就想过来读书了,县里的初中教学水平根本不行,学生们天天打架老师都不管,小伟难得被姐姐影响得这么上进,孩子都有想法了,家长怎么能拖后腿?
“那户口怎么办?”她一边啃羊腿一边问。
“先借读,初三了再回县里考,”妈妈习惯性地给弟弟擦嘴,被他嫌恶地躲开,“咱小伟也能跟姐姐一样考到振华特招去,是不是?”
“去哪儿借读?”
“八中,我听你姑姑说,八中不是第一也是第二,最好的是师大附,实在办不进去了。”
一去就去了八中。见夏有些食不知味,虽然这么多年都习惯了这种不平等。
“姑姑帮你们办的?”
“你姑姑哪有那本事,”妈妈嗤笑,“你爸同事,你见过,小卢。小卢同学的爸爸是八中副校长,牵线搭桥,我们塞了钱才答应,可惜学籍转不过去,那得活动户籍,太麻烦了。”
“卢阿姨怎么不把她女儿也办进来?”
妈妈听出见夏话音里的不对劲了,白她一眼:“你怎么酸溜溜的?你不乐意?”
“没有。”
妈妈拿了根牙签剔海螺肉,叹口气:“你当谁都像你妈一样,为你们俩多辛苦都不在乎?小卢哪舍得放弃工作陪孩子来省城?”
“那你和我爸……”见夏惊讶。
“你爸还留在家里,一有假期就过来;我在这边儿找了个工作,你姑父单位食堂招人,没编制也没人乐意去,反正不累,我在这边陪你俩。”
也许是注意到陈见夏脸上并没有浮现特别的喜悦,见夏妈妈很不高兴:“怎么,嫌我来这儿管你了?我看你一个人还真野惯了。我都不稀罕说你,你爸去开家长会,你们俞老师特意把几个外地生家长都留下,让我们多关心,尤其是女生,自己孤零零在外面,万一有点什么不知道轻重的事儿,哭都来不及。”
陈见夏再次一股火烧到天灵盖,却什么都没说。
人声鼎沸的餐馆里,她的灵魂像是飘了起来。
整个暑假,见夏都没有见过李燃。她打过一个电话,和李燃解释家中的新情况,李燃表示理解。
也不知道是真理解了,还是彻底认定她在躲他。
反正李燃一夏天没有主动联络过她。见夏顶着日头,陪妈妈和弟弟逛遍了李燃带她逛过的商店和景点,木然地将从李燃那里听来的民俗传说再次讲给压根不耐烦听的弟弟。那些黄昏时候一起看过的浪漫教堂,在盛夏惨白的烈日下,也变得面目可憎起来。
陈见夏唯一的抗争,就是开学后坚持住回学校宿舍。以前她可以学习到半夜,早上赖一会儿床,反正从宿舍步行去学校也就三分钟。但妈妈把房子租在了八中附近,见夏早上上学坐公交还要转一趟车,最快也要半个多小时。
妈妈拗不过她,估计心里也有点愧疚,见夏爸爸一劝就松口了。
见夏拎着大包小裹回到自己那间小小的鸽子笼,有种重获自由的快乐。
又是一年暮夏,秋老虎晒了她一身的汗,牛仔裤粘在腿上,像扒皮一样卸下来。她只穿着内衣坐在床上擦汗,鬼使神差地抬起头,看着紧闭的房门。
她忽然期待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探进来,大言不惭地吼她,开着门穿成这样,你要不要脸?
门关得严丝合缝,还落了锁。不会有那样的人出现了。
只有空出来的座位证明余周周离开了,一班保持着往日的严肃凝重,谁走了都一样。
俞丹重调了一次座位。辛锐的同桌和李真萍坐到了一起,而陈见夏却被后调了一排,坐到了于丝丝的身边、楚天阔的前面。
俞丹宣布完了,见夏还愣在座位上。
这是什么意思?
她搬着东西默默走过去,于丝丝带着笑意帮她整理,给她让位置。讲台前的俞丹看了一会儿,放心地笑笑,拿着教案离开了。
于丝丝立刻用很轻很轻的声音在陈见夏的耳边说:“俞老师让我多盯着你。”
陈见夏一笑,看着于丝丝:“她有病。你有胆量就去把我这句话告诉她。”
于丝丝彻底傻了。
就是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新学期早晨,毫无预兆,陈见夏心中的野兽破笼而出。
(上册完)
中册
三十三
食得咸鱼抵得渴
和于丝丝的同桌生活出乎意料地顺利。
见夏不是个得理不饶人的女生,于丝丝更是个识相的姑娘,两人井水不犯河水,除了彼此基本不讲话,一切正常。有时候后桌的楚天阔发起一些话题,几个人都会参与,于丝丝和陈见夏两个人甚至能聊得热火朝天,像一对好朋友。
然后上课铃打响,她们转过头,继续沉默不言。
陈见夏为自己骄傲——这种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完美控制情绪和表情的能力,她以前做梦都想要得到。
真高级。
陈见夏是不敢把这种心思讲给任何人听的,即使是李燃。李燃希望她强大些,却不是以这样的面目。
新学期开始的男子篮球联赛在少男少女们潜藏的荷尔蒙上淋油点火,迅速燎原,燎出了无数班级群架。
很早以前闲聊天时,李燃便说过对篮球没兴趣。他喜欢踢足球,即使学校条件不足,创造条件也要踢:下课时踢球容易伤人,他就翘课踢,只可惜队友们大多不敢陪着胡闹,最后只剩下他自己对着空门一脚接一脚地射门。有时候见夏使劲地探出窗外,能窥见操场的一角,看不到李燃,却能看到一只足球一次又一次地冲击着球网。
夜里她洗过澡了之后坐在床沿发短信气他:“可我还是喜欢篮球,我觉得比足球文明。”
“你懂个屁。球类运动除了桌球就没有文明的了。篮球的发明本来就是用来发泄男生过剩的精力的。竞争和文明在本质上是互斥的。”
陈见夏哭笑不得。李燃总是能冒出无数歪理邪说,非常不符合他游手好闲坏学生的自身定位,也让她无从反驳。
“互斥的概念还是去年我教你的。”她弱弱地反驳。
“好啊,那我现在去找你,专程谢谢你!”
见夏哑然,看了一眼表,十点整。
“我要睡了。”她慢慢地打字。
李燃好久才回复:“逗你呢。”
他们已经三个月没有单独见过面了。
李燃说许会过生日一起来吃饭,见夏说快考试了我得复习。
李燃说江边的教堂重修了带你去看看,见夏说周末我得陪我妈去表姑家串个门。
“秋老虎”骇人,她一直穿着单薄的衬衫,还不是戴围巾的时候,然而她还会时不时在夜里拿出来,将脸埋进去蹭啊蹭。
见夏觉得这样就够了。她明白他的心意,珍惜他的回护和理解;他也懂得她的顾虑,两个人默默守护共同的秘密,井水不犯河水,继续着各自的生活,不是很好吗?她还有俞丹、于丝丝、妈妈和弟弟要应付,她只有好好学习这唯一的一条出路,不可有半步差池。
李燃的脑门上就写着“大错特错”四个字。她输不起。
虽然每一次回绝李燃见面的请求时,心里都会打鼓一样慌乱,也不知道是在难过什么。
篮球联赛筹备期间,楚天阔私下邀请陈见夏和于丝丝她们去看训练,给男生们鼓鼓劲,于丝丝带着姑娘们次次响应,陈见夏从没去看过——操场会放大她的形单影只,有时候刚好和于丝丝、李真萍她们对站在球场两侧,冲击感实在太强烈。
陈见夏没觉得少了一个牵手上厕所的女生会有多难受,但架不住别人都觉得她应该难受。她只好入乡随俗,偶尔需要的时候,拉下脸求个短暂的陪伴,比如余周周。
今天就是需要借陪伴的场合。见夏跑去七班,邀请余周周来看娘家一班的小组赛,一班对二班,世纪之战。
等她到了七班门口,意外地发现余周周已经在走廊等着了。
“怎么这么积极?真够义气。”她轻声对余周周说。
余周周表情有点奇怪,很为难地挠了挠额角:“有人非要我去看他打球。”
“谁?”见夏无比惊讶,